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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私设和bug,如果被发现就让让我吧orz

*2023.12.22吴羽策生日快乐!

1.

......几点了?吴羽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后知后觉感到脑袋一阵尖锐的疼痛。

好一会才侧躺着按亮了手机,屏幕正显示18:35。吴羽策想了想自己空空荡荡的冰箱和胃,深深叹了口气后...

不对,人好像不太对。

很显然吴羽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不祥的答案,但当看到凌晨1点多长达27秒的语音通话,还有李轩的问号李轩的沉默李轩的关心,吴羽策闭上眼睛迅速左滑删掉了此对话框。

我真的不想知道这二十七秒里和前男友说了什么遗言。吴羽策面无表情地想。

2.

新杰,我该怎么办。前男友李轩无助地用双手捂住脸。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和吴羽策之间的感情问题为什么来找我,张新杰缓缓喝了口热茶,云秀应该比我更合适吧。

第一,不是特地来找你,只是工作顺路。第二,我已经找过云秀了,但她说是我咎由自取。第三,我真没想到你跟韩队这么幸福美满,你竟然都愿意为他考Q市公务员还不告诉我!李轩强烈控诉。

我没有为了韩队,而且只是试一试。张新杰纠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况且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我只是没法想象你考公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你退役后会去当医生。

好吧,那你和韩队就没有吵过架吗,有没有和好的经验给我借鉴一下。李轩同志很是低落地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拉花。

我们很少有意见不合的时候,非要说的话,好好沟通都能解决。更何况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已经不是普通吵架了吧。

那他跟你说了什么?张新杰问。

3.

我的天快来人啊有渣男呐!李轩是怎么敢跟你提分手的?!方锐拍桌子震怒。

坐在吴羽策家沙发上的周泽楷狠狠点头,抱紧了怀里的企鹅抱枕。

你们都给我冷静......不是他的错,这是我们说好的。吴羽策戴着口罩闷声道。这人讲话沙哑得可以,应该能无缝出演被锯的木头。

算了你别说话了,我真是听不下去。方锐听见吴羽策操着他那破铜锣嗓发言又来气,大手一挥指使周泽楷说老公去给我们宝宝阿策倒点水,周泽楷郑重起身并把用体温温暖过的抱枕塞进吴羽策怀里,前往厨房寻找热水瓶。

你们不是蝉联全联盟四年的最佳情侣吗,他提分手你就同意,到底是谁对不起了谁。方锐痛心疾首,我要不相信爱情了。

吴羽策病刚好得有点起色就被迫接受远道而来的友人的层层盘问,只觉得好心累。他接过周泽楷递来的水杯轻声道了谢,又叹了口气。我们说好退役就分手。他艰难地吐出这句话,随即不住咳嗽。

疯子,不要告诉我你们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就定好分手的日子!方锐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周泽楷委屈地吐出四个大字之不负责任,不知道是替吴羽策还是这段倒霉爱情鸣不平。

吴羽策心想所以我现在后悔了不行吗。

天知道他只是想起来有必要跟他们俩提一句自己目前的感情状况,免得之后出现什么不必要的尴尬局面。况且分手后生了场大病实在是难以启齿,尽管和前男友并没有直接联系,但他毫不怀疑面前两人强大的脑补能力。可没想到在群里宣布单身后这俩货连续刷了几排问号,一拍即合立马买了飞X市的机票冲到他家来了。兄弟确实是好兄弟,但吴羽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撑不住。

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今天你要是不交代清楚我将和枪王联手上门取你前男友狗命。方锐认真威胁。

4.

第八赛季虚空正副队长获得了第一座最佳搭档奖杯,也获得了第一次和自己的搭档上//床的机会。

激动、喜悦、愧疚、不甘,李轩只觉得酒精催化复杂的情绪推动自己敲响了吴羽策的房门,紧张不安的内心叫嚣着想要靠近对方。

吴羽策开门时看起来刚洗完澡,证据是他还没吹干的发尾正往下滴水。

李轩有点不敢看他,张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感觉脑子被塞住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继续互诉饭桌上没说完的衷肠吗,还是三流小说狗血又俗套的一夜情,但这是自己的副队长,要不还是打道回府算了。

吴羽策看着李轩这幅支支吾吾的死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话有事就说没事就滚,李轩终于鼓起勇气望向吴羽策沉黑的眼睛,他在里面找到了相同的疯狂。

吴羽策吻上来的时候李轩环着他的腰,飘飘然地想这是奖励吗,如果是的话那今后的每一座最佳搭档奖杯他都不会和吴羽策缺席,老天爷麻烦让叶秋死远点吧。

李轩觉得自己昨晚应该是把吴羽策弄疼了,不然不会咬他咬得这么狠。他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肩膀疼得有点麻木了,但低头看见缩在在自己怀里的吴羽策还在睡,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说实话昨天发生的事太过荒唐,李轩脑子还是乱的。我喜欢吴羽策吗,还是吴羽策喜欢我,但我俩睡了,我应该要负责吧,战队那边要公开吗,可是公开对吴羽策的名声不好,不行,为什么他睡着了这么可爱,好想亲他。

李轩的思绪已经飘远了,以至于没发觉吴羽策已经睁开了眼。

吴羽策看着李轩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点想笑,快速靠近贴了下他的嘴唇,也不看身边人的反应,随后起身就去洗漱。

吴羽策,我们俩得谈谈。李轩穿着昨晚脱下的皱巴巴衬衫,正色坐在床边,一脸严肃。

谈什么,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呃,这个。李轩有点不知所措,说实话他确实是想的,但又觉得这不是可以轻易现在决定的,而应该更加慎重。

对土象星座来说,和人建立亲密关系是一件苦中作乐的事。尽管让另一个人融入自己的生活并不是水油永不相容的关系,可是两种不同浓度不同种类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总归会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李轩从没想过跟自己的队友、对手、朋友谈恋爱。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的关系拥有太多的定义,再增添一种仿佛也是命中注定,没有什么大不了。李轩觉得自己并没有拒绝的理由,吴羽策那么好,但那句我愿意仿佛梗在喉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海啸前的海水迅速下沉,李轩不敢看海水暴退后下面的东西。

吴羽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明白李轩的沉默已经是回答,他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了,看起来像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下一秒就要把狼狈的队长赶出房间。

李轩心觉不妙,刚想开口补救,吴羽策接着说,我们可以退役就分手。

吴羽策看起来很平静,他乌黑的眼睛格外坚硬。

5.

方锐和周泽楷虽然吵,但确实让吴羽策好过了不少。

今年X市的冬天格外得冷,雪来的也比以往早。方锐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即使在杭州待了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本人原话打了个喻文州和叶修手速的比喻,吴羽策翻了个白眼,这话你有种当着黄少天的面说。

方锐嘿嘿一笑,就说带着周泽楷出门见世面,阿策啊你好好休息我们回来给你带饭。

讲道理,吴羽策作为东道主属实不该有朋自远方来让朋自行游玩,但他们来之后才发现吴羽策这流感来势汹汹,实在是个行走的大病毒,不方便往外跑。权衡之下,方锐只好忍痛将三人行变为双人游,并勒令吴羽策一定要在生日前完全康复。

@兴欣-方锐V:和我老公大唐甜蜜双人游[爱心][爱心][查看原图]

@轮回-周泽楷V转发@兴欣-方锐V:冷,开心//@兴欣-方锐V:和我老公大唐甜蜜双人游[爱心][爱心][查看原图]

@虚空-李轩V转发@轮回-周泽楷V:兄弟们玩得开心,阿策怎么不在啊//@轮回-周泽楷V转发@兴欣-方锐V:冷,开心//@兴欣-方锐V:和我老公大唐甜蜜双人游[爱心][爱心][查看原图]

周泽楷举着手机,指着这条微博对吴羽策认真说,他还爱你,不要放弃。

放弃什么,吴羽策面无表情,你们俩带回来的凉皮是打算让我放弃生命吗。

方锐买三份要拍照,周泽楷委屈,怪他。

阿策你就让让我吧,我这不还给你带了别的。方锐挤眉弄眼地凑过来,我猜你前男友马上就要来找你复合了,做好准备吧。

怎么,你不和枪王取他狗命了?吴羽策冷笑。

我想了想这事儿吧,解铃还须系铃人。方锐伸手搭住周泽楷的肩膀,咱俩不好插手,还得他亲自和你谈呐。

方锐笑得一脸奸诈,吴羽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6.

李轩一直认为恋爱不是两个人做一个人不能做的事,而是两个人做一个人也能做的事。

一个人坐地铁的时候有另一个人一起握住吊环,一个人复盘比赛录像的时候有另一个人坐在旁边补充,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有另一个人黏黏糊糊地凑上来拥抱索吻。有两双眼睛能够互相看到对方的世界,依靠冲突磨合,在沟通中达成统一。

李轩私底下觉得自己和吴羽策不论是场上还是床上都是天作之合,可他在乎得太多也想得太多,所以吴羽策没理由为他奋不顾身。

李轩退役是早就和战队经理商量好的。但吴羽策轻描淡写地说要和他一起,瞬间点燃了李轩最恐惧的那根火线。

我不允许。李轩强硬地吐出四个字,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

吴羽策更是脸一沉,说李轩你能不能收收你那爹味。

李轩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因为我退役,所以你要和我一起?

对。吴羽策点点头,这是我的决定。

你知道退役意味着什么吗,李轩异常愤怒,你明明可以继续打!

吴羽策并不是个难沟通的人,但他下定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的了。李轩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却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任何能让吴羽策回转心意的方法。

李轩的呼吸颤抖,他想吴羽策绝对不能停在这里。

李轩你真的是有够自大。吴羽策整个人像红莲天舞一样锋利,你这控制欲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治好,我会为自己退役的选择负责,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如果你坚持的话。李轩深吸了一口气,分手吧,吴羽策。

就像当时说好的那样,我们俩该到此为止了。

李轩从没觉得和吴羽策的沉默有这么难捱。一秒两秒三秒,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光了李轩所有的力气,现在他连抬头看吴羽策的勇气都没有。

好。虚空战队副队长的回答意外地干脆,你想要的。

吴羽策转身就走,把房门摔得震天响,怕是全虚空上下都被迫知道正副队长吵了场大的。

不欢而散的后果是两人再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吴羽策就像当年坚持用鬼剑出道一样坚持,最终如愿以偿和李轩在同一场发布会退役,吃上同一场散伙饭,和李轩心照不宣地在媒体和队友面前扮演好搭档。八卦大王李迅当然看出这两人面和心不和的诡异氛围,但也只能默默流宽面条泪打圆场,心想虚空的岁月静好离不开我在负重前行。

结束后吴羽策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之后就人间蒸发,再没人能联系得上他。

李轩倒是知道是吴羽策还在膈应,他们俩这些破事又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只好拍拍虚空小辈们的肩膀,苦笑说别担心了我来解决。

李迅张口就来,轩哥你一定要把策哥哄回来啊,你忍心让咱小盖做单亲家庭的孩子吗!

滚你的,瞎讲什么呢。李轩其实心里也没底,叹了口气说,我尽力吧。

7.

冬至不愧是冬至,S市下了场巨大的雪,低温寒冷和交通困难让人寸步难行。

方锐在吴羽策生日前一天就信誓旦旦宣布要出门吃顿好的,却被这场雪打了个措手不及。既然原计划泡汤,三人一致同意把KFC外卖和蛋糕叫到了吴羽策家。

少有人知道周泽楷除了打荣耀私底下还是个宝粉,于是特地点了三份宝可梦联名套餐并备注想要三个不同的玩具。下单后双手合十向寿星真诚祈祷,承诺愿意为此付出他那份饱和脂肪酸。

事实证明这个冬天果然存在心软的神,周泽楷顺顺利利地获得了喵喵卡比兽和皮卡丘,并请求自己的好朋友们一人捧一个,心满意足地将三人合照上传微博混一天营业。

吃蛋糕的时候方锐问吴羽策现在有什么打算,他说还没想好,先躺两个月吧,毕竟不像有人刚退役就找好了工作,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话暗讽的是谁在座的两位心里都清楚,李轩退役后飞速入职电竞之家的消息,职业圈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锐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阿策啊今晚想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啊。

信你会做饭不如信这世上有鬼。吴羽策熟练地翻白眼,过完今晚你们俩就可以滚了。

别呀,虽然我确实不会,但总有人会的。方锐一脸正色,我请来了一位大师专门为你下厨。

我不想知道是谁。吴羽策的脸犹如覆上一层寒冰。

临近饭点时,周泽楷和方锐推着吴羽策进房间并要求如果没有他们的命令绝对不能出来,吴羽策只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你们难道真的当我不知道是李轩吗。

这世上不讲道理的事很多,比如吴羽策想见前男友的心情和前男友站在门口忐忑不安的深呼吸。

前男友李轩拥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心想今天不成功便成仁,虚空双鬼没有谁离得开谁。

8.

吴羽策听到敲门声却没人说话就知道是李轩本人在门外,但他无动于衷,谁允许只有李轩需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了。

见没人回应,李轩不得不再次敲门,阿策,我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了我还没准备好。吴羽策恨恨地想,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

和李轩相处就像挤在经济舱里调一张能坐但永远调不舒服的椅子,吴羽策不知道哪里错位,但世上不可能有完全契合的人。

李轩从厨房端出两碟饺子,热腾腾的,卖相很不错。

其实第五赛季出道开始,李轩每年都会陪他吃饺子,并美名其曰为仪式感,吴羽策生日是能够和伟大冬至相媲美的日子。

做饺子也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还手忙脚乱的,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吴羽策漫不经心地想,把筷子戳进饺子时才突然警觉,你没往里面塞什么东西吧。

......呃。还真塞了什么硬物的李轩尴尬一笑。

也不怕我牙磕碎了。吴羽策扶额,行吧知道了,我吃的时候小心点。

我今天来有话跟你说,吴羽策。

嗯,和方锐串通好了,我听着。

......首先想和你道歉,李轩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尊重你的决定,还跟你提分手,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们本来就该这样,我同样尊重你的......吴羽策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意见。

不是的!李轩像突然膨胀的气球,又慢慢泄气。我知道自己总是想东想西,容易有压力也给你压力,私底下有想过放弃......但直到今天我见到你,我才醒悟,我根本离不开你。

那可是吴羽策啊,居然喜欢我。李轩苦笑着,我有点不太自信,好吧可能不是有点了是非常,这种好事砸在头上,我到现在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纠结来纠结去,不管结果如何,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的想法,所以来和你开诚布公了。

无法想通的事情就算了,你应该懂的吧。他喉结动了动,紧张得咽下口水。

吴羽策没有说话。李轩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肯定被对面的人听见了,有点丢脸。他闭上眼,继续说下去。

当年我没有给你承诺,很抱歉我迟到了这么久才给你回答......你说退役是结束,那就让它结束;但对我来说,退役是开始。

李轩睁开眼,怀抱着他此生绝无仅有的坚决和爱意。

我很爱你,吴羽策。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9.

吴羽策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强忍笑意,吐出了嘴里的环状物——好吧,不出所料,是一枚戒指。

这就是你的答案。吴羽策笑着说,一场分手后的求婚?

对啊。李轩坦荡荡,伸手接过戒指,在吴羽策的注视下拿纸巾擦了擦,又捧起吴羽策的手。

怎么样,答不答应?

我要是不答应,你怎么办?

不答应那我就求求你,还不行那就下次再来。李轩狡黠地眨了眨眼,求求你啦阿策,就让我给你戴上吧。

自己开解不了自己,准确说是自己欺骗不了自己,同样的话要借另一个人的舌头说出来才有用。和人建立联系,就是在付舌头的租赁费。

吴羽策的心里被什么充斥着,只感觉满满得要溢出来。

于是他抬了抬手,笑着望向李轩。

对面的人珍而重之地将那枚戒指推上了吴羽策的左手无名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啊,刚才还忘了说。他眼里满是真诚与温柔,吴羽策,生日快乐。

10.

我有个问题。吴羽策挥挥手,终于送走方锐和周泽楷这两个里应外合的家伙,偏头看向李轩。

什么?

这个嘛。李轩脚步未停,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幸福感,你猜猜呗。

不说算了。吴羽策快步超过他。

哎哎等下嘛,我说我说,主要这不是怕你害羞。

李轩的记忆回溯到那个夜晚,他在睡梦中被吵醒,讶异于吴羽策的突然来电,接通后却只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询问得不到对方回应,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急忙慌地翻身下床,却听见对方开口近乎叹息。

李轩,我还在等你。

—3k原著向瞎扯淡

吴羽策说,他是厦门人。

2。

对,吴羽策是厦门人,不是西安的,不会说陕西话,只会说闽南话。

吴羽策家是厦门岛内土著,什么概念,吴羽策三岁那年家里拆迁,一套房子换市中心三套四百平大平层。

如果吴羽策出初没有跑去打荣耀,只留在家里收租下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再说说吴羽策这个人。从小一中附属一路读到高中,在吴羽策他爸妈以为老吴家要出个祖坟上冒青烟的人才的时候,吴羽策毅然决然跑去西安打电竞。

...

祖坟上的青烟将冒未冒,先被吴羽策一手掐了

不是说打电竞不能让祖坟冒青烟的意思,只是说吴羽策当初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爸妈先被他气得头顶冒白烟。

尤其是那年头,在网上搜索电竞大概还是“我是渣渣辉,是兄弟就来砍我一刀。”

那几天吴羽策他妈在家里烧香拜土地公、灶神爷、观音娘娘拜得家里烟雾缭绕,和阳台上他爸抽的烟相得益彰。

反正都是冒烟,吴羽策觉得没差。

当初李轩知道吴羽策家里是这背景的时候,大为震撼,问:你是真的对荣耀爱得这么深沉吗?

吴羽策知道李轩问的是他干嘛非得从厦门跑来西安。

内地人嘛,难免对海岛有这样那样离谱的幻想。

于是吴羽策认真回答:因为我不爱吃海蛎煎。

开玩笑的。

10。

吴羽策锐评厦门:一线房价二线物价三线城市十八线工资——压力爆炸。

人口也爆炸,虽然是个旅游城市,吴羽策还是很担心这岛什么时候会沉了。

吴羽策虽然一贯是抗压选手,但确实还没有受虐的癖好。

——这地方也就风景还不错。

11.

李轩点点头:但厦门有海诶。

吴羽策狠狠翻了个白眼。

12.

厦门人大多嘴淡,吴羽策也不例外,铁血铮铮真汉子吴羽策不知道为明明备注不要辣却依旧是红彤彤一片的菜崩溃过多少次。

脆弱的厦门人可看不得这个。

14.

当时李轩还想要和这位死都不肯换职业的倔驴搞好关系,就想着自掏腰包请吴羽策去吃饭。

吃的什么?

肉夹馍。

15.

吴羽策看着手上的肉夹馍,再看看热情的李轩,克制又礼貌地问了一句:原来肉夹馍里没有青椒的吗?

李轩:嗯?

吴羽策:厦门的肉夹馍里有。

16.

李轩平静地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去厦门。

17.

吴羽策揣度着李轩的脸色,给他会心一击:肉夹馍里有青椒其实挺好吃的。

18.

李轩万念俱灰,他发誓那是他唯一一次觉得他和吴羽策死都不能在一个队里。

19.

吴羽策憋着笑安慰李轩,没事,厦门还有不辣的江面拌粉,沾番茄酱的饺子,不臭的臭豆腐和不辣的重庆小面。

李轩深吸一口气:厦门还是沉了好。

20.

比起食物,吴羽策一开始最不适应的是天气。

因为吴羽策是在冬天到西安的。

21.

西安下雪很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下雪就是六朝古都。

但西安下雪也是真的很冷。

厦门的冷是湿冷湿冷的,在外面冷,在里面更冷。

西安的冷就是纯冷,当初吴羽策从机场出来,风一刮,吴羽策以为自己在南极。

再看周围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吴羽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不可能是在南极,因为这里到处有人COS北极熊。

22.

当时吴羽策一件高领毛衣搭一件风衣,脚上蹬着一双高帮马丁靴,完全是个酷哥。

酷哥拎着行李箱站在寒风里,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23.

吴羽策并不觉得自己怕冷,他在厦门最冷的时候都能只穿着一双拖鞋就上街闲逛。

但到了西安,吴羽策发现自己完全离不开暖气。

24.

暖气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吴羽策语。

25.

然而,众所周知,供暖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天气变冷的速度。

26.

李迅冷得上蹿下跳,盖才捷冷到原地自闭,吴羽策捏着鼠标强装镇定,实则指尖都泛白。

27.

训练室门开了,所有人转过头去,是李轩提着一袋热奶茶走进来,没走几步就被抢光,现在这玩意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救命的。

28.

李轩一点一点挪到吴羽策机位旁,把奶茶摆他桌上,又左看右看跟作贼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水袋,快速塞进吴羽策怀里。

他说:我就灌了这一个,你藏好。

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人挪走了。

29.

吴羽策低头看印着小熊图案的热水袋,想,妈的傻逼。

又想,妈的喜欢上了个傻逼。

30.

不知道出于什么刻板印象,总有人认为厦门人说话会有台湾腔。

暂且什么都不论,反正说这话的人是个傻逼,厦门是厦门台湾是台湾,为什么厦门人说话要有台湾腔?

31.

于是在李迅不知道第多少次问吴羽策会不会讲台湾腔的时候,吴羽策用纯正的闽南话把李迅骂了个狗血淋头。

32.

骂完之后,李迅问站在旁边看戏的李轩吴羽策在讲什么。

李轩摇摇头说不知道又一本正经地说:但阿策应该是在骂你。

李迅一脸无语:不然你看他那一脸要吃了我的样子难道是在夸我吗?

33.

吴羽策说话快,一张嘴噼里啪啦的,像吐豆子一样,打得人晕头转向,更别提讲起闽南话,听话的人脑子里大概只有俩字:鸟语。

34.

李轩是听过吴羽策慢下性子说闽南话的。

闽南话鼻音多,一旦软下音调,就像在撒娇。

35

李轩放弃折磨他通红的耳朵,眼神乱飘地胡言乱语:会不会因为我们听不懂闽南话,阿策你就用闽南话偷偷骂我们。

36.

吴羽策冷笑一声,一句傻逼就在嘴边。

37.

李轩自抽一巴学,这位向来是有话直骂,哪会跟他们藏着掖着。

李轩光速认错道歉。

38.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吴羽策才是虚空真正的爹。

39.

爹,不是,吴羽策也有不行的时候。

40.

吴羽策喝不了酒。

不至于三杯倒,但一瓶内必然神志不清。

是说啤酒。

41.

赛季结束,吴羽策心里不痛快,拉李轩喝酒。

李轩这人看着纯良不太会喝酒的样子,于是吴羽策谨慎地只拿了四罐啤酒,易拉罐的那种。

42.

事实证明,看着很会喝酒的人没几口就倒,看着不会喝酒的人是海量。

43.

李轩对着已经趴下的吴羽策下了三罐酒,末了一挑眉叹了口气,打算把人扶到床上躺着。

手刚碰到人,人就醒了。

吴羽策眯着眼费力地辩认眼前这人是谁,而后嘟囔了句什么,忽然就生起气来,推了一把李轩,自己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床边走。

44.

李轩一愣,只能大概听出吴羽策说的是闽南话,要问说的是什么,他也就俩字:鸟语。

但李轩也没空想太多,他勿忙跟上去虚扶着吴羽策,生怕这位祖宗摔出个什么好歹。

45.

把人伺候到床上躺着,李轩刚要松口气,就见吴羽策伸手抓了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吴羽策一抬头,亲了一口李轩。

46.

亲的脸。

47.

能看出来想亲的应该是嘴,但奈何醉酒状态下定位系统失灵,能亲口脸很不错了。

48.

吴羽策亲到就睡,活像拨x无情的渣男

49.

后来李轩问过不少次吴羽策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什么,甚至还能怪腔怪调地学给吴羽策听。

50.

mónxīnguāēi。1

51.

但吴羽策装傻充愣,只说断片了,不记得了。

52.

吴羽策和李轩在一起是之后的事,而吴羽策要带李轩回厦门是更之后的事。

53.

你爸妈会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吗?

李轩问。

54.

彼时吴羽策在订机票,他百忙之中给了李轩一个眼神,意思大概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轩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地说:我看网上都说闽南地区挺封建的。

55。

这下吴羽策连眼神都懒得给李轩了,他头也不抬也冷嗤一声:现在应该是2023年,不是公元前2023年。

56.

李轩自觉给嘴上了拉链,麻溜地滚去收拾行李。

57.

下了飞机,吴羽策让李轩叫个车,去东渡码头。

李轩疑惑:去码头干嘛?

吴羽策久违地回到厦门,心情颇好:坐船。

李轩又问:生船去哪。

吴羽策答:去鼓浪屿。

58.

李轩当然知道鼓浪屿,海上花园,五A级景区,但不回家去鼓浪屿做什么?

59.

吴羽策一顿,耐心解释道:我家老宅在鼓浪屿上。

60.

李轩:?

李轩:哪??

61.

鼓浪屿,海上花园,五A级景区,世界级物低文化遗产,吴羽策的家。

62.

哦,是,忘说了,吴羽策其实会弹钢琴,而且弹得挺好的。

——tbc.

1注:吴羽策说的那句闽南话的意思是:没心肝的

流水账恋爱日常,轩哥哥生日快乐!

李轩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吴羽策还在睡觉,弓着身子面向李轩,被子蒙着头,橙红色的耳塞滚落在枕头上。李轩努力回想一下,昨晚自己好像没有打鼾吧?

吴羽策睡得很香,李轩也不想起了。他又小心翼翼地钻回被窝,把枕头立起来靠着,开始刷手机。

四期的群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李轩不解,这才九点,都起床了?点开群聊,一系列的讨论和吐槽都是从黄少天的这条消息开始的。

夜雨声烦:

【百年难遇之世界大变局!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你准备好了吗?看看人类最后一天最应该做的十件事!点击链接……】

李轩皱眉,这什么啊?黄少天怎么一大早就在散播...

李轩皱眉,这什么啊?黄少天怎么一大早就在散播谣言。

话虽这样说,但是李轩还是手贱地点开了。

比标题更离谱的是内容,李轩看了一条就无语了,第一条是和你爱的人一起包顿饺子,饺子是人类历史发展长河中象征着团圆的食物,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没有饺子不是年……

什么鬼啊!

李轩:“……”

吴羽策:“?”

李轩吓了一跳:“醒了?”

吴羽策揉了揉眼睛:“嗯。”

李轩继续刷手机:“可以再睡会儿,还早还早。你要开始习惯退休……啊不是,退役生活。”

平时虚空八点吃早饭,九点都开始打训练赛了。现在日头高照,虚空前正副队长还在床上赖着。

吴羽策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买点东西。”

李轩凑过来:“买什么买什么?”

吴羽策转头:“不是要包饺子吗?”

吴羽策开始选购肉馅和蔬菜,还买了葱姜蒜。最后恍然发现家里甚至没有面粉,然后加购了一袋饺子粉。

李轩拍了一下被子:“离谱啊,太离谱了!那这里还写了一起刷碗,一起打游戏,遛狗,接吻……”

吴羽策放下手机,钻回被窝,闭上眼睛:“一样一样来。”

李轩看了看日期,确定今天不是愚人节。

吴羽策开始睡回笼觉,李轩想了想,他也要睡。于是他钻回被窝,把手搭在吴羽策腰上,闭上眼睛。

“拿走。”

“……”

“听不见是吧?”

吴羽策叹了口气,抓着李轩的手让他靠近些。

外卖送到的时候李轩正趿拉着拖鞋在刷牙,口齿不清地喊:“来了来了!”

吴羽策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着腿在查怎么包饺子。

“怎么搞?”李轩把东西拎到屋里,“看看,多敬业,明天都世界末日了,外卖小哥还上班呢!”

“有道理,你说我们应不应该回虚空去上班?”

李轩浑身上下写着“不想上班”四个大字,连忙摆手:“算了,当我没说。”

两个人都没包过饺子,看完菜谱之后一起重重叹气。

“做还是不做,这是一个问题。”李轩开始发言,“黄少天有一句放在嘴边的垃圾话,想必他也对你说过,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做吧。”

李轩恍惚了:“啊?”

吴羽策挽起袖子:“买都买了。”

做饭这事一直以来并不是个难题。在虚空的时候,俱乐部人也不多,所以请一个阿姨就能管全俱乐部的饭。现在退役了倒也没什么,李轩会煮面,吴羽策会煎鸡蛋,绝配,反正饿不死。

但是包饺子这件事也太难了,堪比20级阵鬼小号误入蓝溪阁和中草堂世界大战现场。

和面的时候李轩又在重重叹气,手上沾满面粉:“来点BGM吧,这个面是和不下去了。”

吴羽策正在剁大葱,放下菜刀走到客厅,打开了上个月逛商场才买的音响。买音响的时候李轩一直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现在终于能用上了。

“听什么?”吴羽策问。

“随便——”李轩耐着性子把黏糊糊的面糊从手上撕下来,“最好是应景的。”

吴羽策点头:“好。”

过了一会儿客厅传来了《春节序曲》。

年味十足。李轩笑得肚子疼,靠在厨房的灶台边上直哎呦。

吴羽策回到厨房,李轩得寸进尺:“我想吃冰淇淋。”

吴羽策看了看他:“活没怎么干,工钱倒是要了不少。”

李轩双手上仍然都是面糊糊,在盆里揉来揉去:“嘿嘿,冷冻层第三格,红豆的。”

吴羽策蹲下去在冰箱里翻找,家居服买小了,露出一截细瘦的腰线。

“是这个?”

李轩点头,目光热切。

然后在他热切的目光里,吴羽策打开冰淇淋包装,低头咬了一口:“好凉,还有点甜。”

吴羽策吃了几口,终于把冰淇淋递过来:“给。”

李轩没法把冰淇淋拿在手上,只能在吴羽策手上吃:“我好感动,我已经可以想象我要是老年痴呆了是怎么进食的。”

吴羽策不理他,一只手举着,另一只手拿着菜刀继续剁大葱。

李轩吃完冰淇淋继续和面,他很卖力,也查阅了许多攻略,又使用了X市人的面食天赋,但是最终和出来的面还是无法包饺子。

李轩说:“好像这个面能做肉夹馍,紧急改道。”

“也可以。”吴羽策点头,“反正都是面包肉。”

早知道吴羽策肯定说可以,但是李轩还是要问:“真的可以?”

“为什么不行?”

“人家攻略上说的是包饺子。”

吴羽策开始剁肉:“我的攻略说肉夹馍也行。”

肉夹馍倒不难做,就是炖肉炖了许久,等得花都谢了,最终吃完饭已经下午一点,两个人头对头倒在沙发上,各自举着手机装死。

“下一件事是什么来着?”

李轩点开链接:“我看看……哦,是一起刷碗,走吧。”

吴羽策点头:“好,你去。”

李轩:“???”

吴羽策闭上眼睛:“你去,我困了。”

吴羽策蜷缩在沙发上,像只猫一样。李轩十分费解,明明身高差不多,李轩窝在沙发上就觉得哪儿哪儿都疼,骨头都要断了。但是吴羽策就能团成一团,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陷下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是吴羽策的定时装死时段。在虚空的时候就这样,下午一点到两点副队长看着电脑屏幕都是两眼发直,趴在电脑前也能睡着。后来因为实在是打不起精神,还传染了虚空全队,每天下午的训练赛都往后挪了半个小时。

现在是光明正大地睡,以前李轩给虚空众人开大会他只能偷偷摸摸地睡。

“续,小点声,”李轩看了一眼客厅,把免提关掉,“你们副队长睡觉呢。”

吴羽策醒来的时候李轩正在打游戏。

他们买的是两居室,一间主卧是吴羽策主导的装修风格,简单舒适。另一间是李轩主导的,硬生生装成了网吧,屋里两台台式机,两把电竞椅,窗帘拖地,桌子上放了三瓶矿泉水和两桶泡面。

此刻李轩正在网吧打游戏,吴羽策以为他在玩荣耀,但是没想到李轩在玩植物大战僵尸。

吴羽策:“……”

吴羽策走到李轩身后,拍了他一下。

李轩扭头,吴羽策微微呲牙:“僵尸。”

李轩哈哈大笑,拉开旁边的椅子:“来,玩一会儿。”

“不玩了,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去看狗。”

李轩满头问号:“去看什么?什么狗?去哪儿?”

吴羽策给李轩看手机的聊天记录:“我约了去看狗。”

对面是狗舍的主人。这人是张新杰推荐的,他家养的博美就是从这个狗舍买的。那个博美总是顶着价值不菲的精修发型,看起来甜美可爱。

李轩还没做好新增一个家庭成员的准备,主要是他的家庭地位本来就不高,狗来了,万一狗都比他高怎么办,那作为一个队长(前队长也是队长),岂不是颜面尽失。

“你想养什么狗?”

“聪明的大狗。”

“比如呢?”

“就……边牧吧。”

李轩想想就头疼,他已经预见到他每天早上就被边牧遛一个小时的惨烈境况。狗的精力可比人旺盛多了,黄少天因为养了只好动的柯基,现在已经瘦了五斤,李轩听完五味杂陈,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也不知道该安慰黄少天还是恭喜黄少天。

“养只猫吧,奶猫多可爱啊,软乎乎的。”

“不用穿外套,外面挺热的。”

“猫很可爱的,猫具备安抚人心的能力,它会睡在你的怀里。”

“打到车了,走吧。”

吴羽策站在玄关,带着黑色棒球帽:“其实不去也行。”

李轩一愣:“真的?”

吴羽策点头:“你要是不喜欢狗,就不去了。”

“啊?那倒没有……边牧不错,聪明勇敢有力量……”

吴羽策费解:“那你在干嘛?”

李轩想了想:“呃……其实我只是下意识抬杠。”

李轩果然是下意识抬杠,事实上一到狗舍就疯了。

“这个帅。”李轩看上一只德牧幼崽,还是个奶狗就看起来英俊潇洒,威风凛凛。李轩把自己的帽子给小狗戴上,再次欣赏了一番,掏出手机拍照发给了黄少天。

李轩:“这是我家未来的狗,怎么样,跟你家狗打架谁能赢?”

黄少天一口气发了三行省略号。

李轩马上又给张新杰发:“新杰,怎么样,这狗不错吧,能打得过你家博美吗?”

张新杰过了半天回复:“能。”

李轩蹲在地上,一扭头吴羽策蹲在旁边在摸小狗的头,小狗十分受用,眼睛都眯起来。

李轩拿着手机:“你说再发给谁呢?”

吴羽策头也不抬:“你发给孙哲平,他家有只藏獒。”

李轩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吴羽策:“就是你这种人天天在虎扑问李连杰和成龙打架谁能赢吧?还有奥特曼和孙悟空打架谁能赢。”

李轩沉默了。

狗舍之旅相当顺利,付了定金,到时候准备好了就可以把小狗领走。回去的路上李轩神经兮兮的:“我们的狗那么帅,不会被掉包吧?”

吴羽策转了转眼睛:“应该不会吧。”

李轩放下心来:“然后去干什么?”

“去趟超市。”吴羽策说,“家里酱油没了。”

李轩还沉浸在喜得贵子的兴奋里:“说不定将来狗都能自己下来买酱油!给它脖子上挂个包,里面放十块钱,让他下来买。”

吴羽策忍不住吐槽:“你干脆教他打荣耀算了。”

小区门口傍晚很热闹,小孩子们撒欢地在广场上疯玩,大人们手里拿着儿童水壶在聊天,门口摆了三个烧烤摊和一个水果摊,现在是吃西瓜的季节,麒麟西瓜只要一块五一斤,还可以帮忙切块。小区超市开着门,门口放着几个儿童摇摇乐,还有半箱吹泡泡的玩具。超市老板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端着碗吃饭,吴羽策过去买酱油,他指了指门上的收款二维码说扫这里。

夕阳舒展,晚风正好。

李轩拉着吴羽策,坐在花坛边上:“坐会儿坐会儿。”

吴羽策:“拿着酱油呢。”

“没事,”李轩翘着二郎腿,“适应退休生活,从现在开始,又不着急回去打训练赛,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更好的是李轩把他不敢设想的未来一一都实现了。他们成为最好的组合,又成为了亲密的恋人,生活里没有充满狗血的跌宕起伏,足够安全平稳,足够普通。

时针指向11点58分,世界如旧,一切安然。

李轩假装愤愤不平:“黄少天又在造谣,根本没有什么世界末日。”

吴羽策正在看今天的比赛回放,点点头:“是啊。”

李轩凑过来,举着手机:“但是也亲一下,那个末日攻略说要亲一下。”

吴羽策愣了几秒,然后暂停了视频,很郑重地转过头在李轩侧脸亲了一口。

这是普通的一天。但是李轩想,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没有关系。

END

1.两个狡猾的X市人,肉夹馍明明比饺子难做多了!

2.世界未解之谜:黄少天为什么要造这个谣

3.片尾预告一下轩哥哥的生贺无料,是一个骑马钉小本,我的双鬼+衾的轩周,请了空云老师画了好看的图!

争取最近可以弄出来!

给点点《火烧云》的G

黄少天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一个什么梦才会惊醒,但睁开眼却怎么也想不起梦里发生了什么。他盯着抽象而诡谲的夜看,疲倦地想在其中定出一个型。

带着心事入睡后醒来往往就是这样。

睁眼,闭上,再睁眼,往复三次。黄少天终于决定下床给自己拿支水。

小冰箱在宿舍房间的角落,接上电会发出熨帖的白噪音。但这台小冰箱用了很多年,垂垂老矣,有时会冷不丁地断一下气,以安静来凸显自己的喧闹。黄少天拧开瓶盖喝下一口水的时候,小冰箱就这么死去了一下。

他这才意识到床上还有一个人。

但这并不是一部恐怖片,床上睡着的不过是本应该在他自己房间的喻文州。

黄少天拎着水瓶子走过去,抬脚踢了踢他......

黄少天拎着水瓶子走过去,抬脚踢了踢他,喻文州半天才模糊醒转。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黄少天凉凉开口:“你怎么在我床上。”

刚醒来的喻文州其实很有些起床气,声音黏糊低哑,语气没有很好,“……不在这在哪?”

黄少天抱起手臂:“一声不吭又过来睡觉是什么意思,话都没说开在这里搞什么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没说开?”

喻文州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又停顿两秒,这才真正醒过来。他撑起一边手臂坐起,不解地看向黄少天,“你在说什么?”

想起那次争吵黄少天就一肚子火,“你玩失忆?我们都三天没说过话了。”

“少天,”喻文州耐着性子说,“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的饭,一起回的宿舍。是你问我今晚要不要睡这的。”

嗯?是谁记忆错乱了。他们隔着奇异莫测的夜色看着对方,像隔了一整个宇宙那么远。

瓶子上凝聚的水珠湿了黄少天一手,将将滴落的一瞬间,小冰箱回过神开始喘息,白噪音是冷眼的旁观者。

房间里开着空调还是潮得很,有种水汽弥漫的虚幻。黄少天迟疑了一下,“队长,你穿越了?谁跟你那样吵完架还能不当回事地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清清楚楚记得昨晚最后一次见你是我自己吃完饭回来经过小花园,我还朝你比了中指。”

“那是重点吗!”

“一件一件事说。”

“你就把吃什么放在第一件事来说?”

“想知道既然没有我,少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黄少天一时语塞,把水瓶放在床头柜上。喻文州朝他伸出只手,黄少天没有接过,但是顺着他的意思把被子掀开一些,盘腿坐上他刚才躺着的位置,没好气地说:“银记。”

喻文州用脚趾夹了夹他的脚踝,“这么生气?自己去吃肠粉,还对我比中指。”

黄少天用湿漉漉的那只手拍开他的脚,顺势在他睡裤上把手擦干,“我不该生气吗?你说我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然后三天不理我,你就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了?”

“我这么说了?”喻文州蹙起眉头,把脚收回来。

黄少天直了直腰,“好吧,所以在你的记忆里,我们就一直过得好好的?没吵过架?”

“也不是,”喻文州说,“是吵了一次,但是少天很快道歉了。”

黄少天被喻文州记忆里的自己气死,“我有毛病啊我为什么要道歉!”

“我也有道歉。”说完喻文州顿了顿,很轻地开口,“我们为什么吵架?”

“还不是因为……”黄少天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即便是三天过去了,自己仍然没敢去细想那场争吵。比起这个,生喻文州的气来得轻松得多。

喻文州好像知道他难以开口的部分,平静地问:“是因为少天身上的吻痕吗?”

黄少天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下意识又想去遮那早已散去的淤痕,“……嗯。”

不是因为这个,两人也不会夏休期还留在宿舍。

喻文州侧过身,弯腰想去把床头的灯打开,被黄少天压过去捉住手臂拦下,“别开灯。”

黑夜有黑夜的安全感,灵魂都剥离出来,和空调还有小冰箱一起冷眼看着自己。黄少天暂时还不想回归这副躯体。

“好。”喻文州说。

“所以……当时是怎么说的?我们吵了架,又和好了?”黄少天坐回去,本是盘着的腿屈起,脚踩在床上,抱起膝盖问他。

“我有一个想法,”喻文州手指交错搭在膝盖上,拇指互相上下摩挲,难得地踌躇,好像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要说的话,“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想清楚是哪里开始出的问题。”

黄少天最烦他说话说一半的时候,不耐烦地说:“怎么搞清楚?”

“别生气,”喻文州再次朝他伸出手,“坐过来一点。可能不看着我,少天会轻松一些。”

黄少天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半钻进被子里,靠坐在喻文州身旁。是他贪恋的体温,比自己的凉一些,但贴上又会很快温热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挪开一点保持距离,但终于真正靠在一起时又有些舍不得分开。爱能解决一切吗?安稳和恐慌同时在血液里流窜,胃都抽紧,原来仅仅是在一起,就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黄少天咬咬牙,还是往旁边挪了挪。但喻文州没有放开他的手。

两人一起盯着抽象而诡谲的夜。

过了好久,喻文州才开口,“如果少天确实是为了同一件事而这么生气,我先道歉。对不起,想要替你分担,但我也尊重你想要自己处理自己的家庭关系。那天是我不好。”

黄少天哼了一声,“现在知道这么说了,你还记得那天你说了什么?”

喻文州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说你妈妈确实很难搞那句?”

黄少天挣开他,抱起手臂,“嗯。”

喻文州也收回手,诚恳地说:“对不起。看到你那么难受,我也不好过,没有不尊重你家人的意思。不过既然到这一句话都是一样的,你还记得你当时什么反应?”

喻文州点点头,“然后我说,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可以替你分担。”

“没有。”黄少天斩钉截铁,“没有,然后我们才真正吵起来的。”

喻文州转过头看他,“嗯?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把那场争吵这样掰开揉碎拿出来讲,好像把那只摔成碎片的杯子一块一块吞下,尖利的残骸会划破食道,把黄少天也分割成碎裂的样子。他吞咽了一下,“……然后我不小心把你那只杯子给推到地上摔碎了,就是那只,双层的玻璃咖啡杯。”当时碎裂的声音让黄少天一个没忍住。——不是喻文州带来他房间的那只玻璃杯,黄少天可能也不会说出后来伤人的话,不是喻文州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黄少天母亲也不会撞穿他和喻文州在一起的事。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尽管知道不公平,知道不怪喻文州,黄少天还是怪喻文州。但他没有告诉喻文州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所以都怪你。”

喻文州嗯了一声,安抚地说:“怪我。然后我们就,三天没有说话?”

黄少天回忆了一下,“后来你还说,如果我不是想解决问题,只是想把你推开,那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喻文州笑了笑,“是挺气人的。”

“你说你还是我?”

“都是吧。”

黄少天根本无法争辩,半晌才重新开口:“所以你刚才说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少天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是遇上了平行宇宙。”

“平行宇宙……像蜘蛛侠那样?”黄少天问。

喻文州笑了起来,“好像不是。感觉是,一直到某一刻,我们都还在同一个宇宙中,然后因为一些特殊时刻的选择,分裂出不同宇宙的分支。像树杈一样。”

宇宙分裂,是这样吗?喻文州的意思是,如果黄少天没有摔碎那只杯子,如果黄少天当时能忍下……想到这里,黄少天不说话了。

安静像雨后破土的枝芽,缓慢生长,直到撑破整个房间。

在空调扇叶摇摆的第379下时,黄少天终于开口:“那,你觉得……是我去了你的时空,还是你来了我的时空?”

“是你过了来。”喻文州答道。

“靠,为什么这么肯定?”黄少天偏头瞪了他一眼。

喻文州坐直起身,让出他和床头间的一道缝,示意黄少天看向床头柜,“你说的那只杯子,我昨晚也带了过来。”

空调机上的荧光小点映在杯身上,对影成双,余下的冰冷玻璃也被紫夜融成柔和的颜色。原来完好、圆满,是这个样子。

——这样想下去,按照高中数学来说是怎么算来着?如果真是有这种特殊的时刻,遇上不自知的选择而产生的每次分裂,都会有一部分的自己和一部分的喻文州被带去了另一个宇宙,感情存活的几率是?。如果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分裂,就是叠乘上无数次的?,到达现在这刻已经是1/(2^n)的存活率。黄少天和喻文州在一起,竟然是如此细微的幸运。在自己的宇宙里,他们已经被这样的分裂扯得七零八碎,化作小小的一颗尘埃,不知道飘零在哪个角落。

黄少天看着眼前喻文州的侧脸想,你真是好幸运。

喻文州重新靠回来,看了眼他,“在想什么?”

迫切感压进喉咙,黄少天撑起身,凑过去亲他。很缓慢的一个吻,仅仅是嘴唇相贴,却连柔软的唇纹都契合。但还是有哪里不对,黄少天退开来,低声嘟囔道:“明明都是喻文州,怎么感觉好像在出轨。”

喻文州笑了笑,“我也觉得。”

“那你觉得,”黄少天措词一下,“我和他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喻文州问:“你是说,我的少天?”

黄少天简直无语:“……你用不用这么肉麻。”

“只是为了区分一下。”

“不为了区分还就不是你的少天了?”

黄少天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但确立完平行宇宙的假设后,这个喻文州和他说起话来都轻松一些,“怎么都是你说了对。”

“是我说了对,还是你的少天,还是他和我和千千万万个宇宙里的黄少天都说了对?”

“都是。但,我的那个少天……”

喻文州停顿得太久,黄少天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个问题有那么难答吗?就说是不是嘛。”如果经历不再一样,一个前晚和喻文州一起吃了饭的黄少天,和一个独自去吃银记的黄少天,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喻文州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刚才做了噩梦。”

“你这人怎么回事!”黄少天气结,“——什么噩梦?”

“被你闹醒后就不记得了。”喻文州平静地说,“原本就是这样,少天不在的时候,我会做噩梦。我是说,我的少天。”

黄少天的喻文州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张了张嘴,半天才道:“……你应该告诉他。”

喻文州轻轻点了点头,“嗯。”

“还有什么?”

“什么?”

黄少天干脆侧过身面对着他,“还有什么是你没和我——和他说过的。”

喻文州认真想了一下,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出去比赛时,在灵隐寺求过平安,雍和宫求过事业?”

“靠,当然记得,那年大冬天的跑去雍和宫人挤人挤人,我羽绒服还被烧了个洞。”

“后来,我自己去过一次光孝寺。”

“求了什么?”

“姻缘。”

黄少天笑出声,“队长你不是吧,求到什么了?”

喻文州也笑,“总归是好话,所以不能讲出来。”

是好话?那自己那个宇宙中的喻文州也去求了吗,得到的又是什么?如果也是好话,为什么要在过去的三天里受尽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的折磨。黄少天叹了口气,“这样一想,好心疼去了我那个时空的黄少天。”

“没事,”喻文州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膝盖,“你要相信那个宇宙的我。”

“……谢谢。”

“客气。”

他们因这份客套而无言了两秒,又因为客套中默契的交锋而相继笑了出来。心软得像是可以淌上一地,把月色也化去。喻文州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看到同一轮月亮吗?黄少天自己都难以解释他现在涌动的情绪。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话要和自己的喻文州说,他问:“你说,我会不会回不去了?”

“不会吧,可能睡一觉就换回来了。”

“我好想他。”

“我也是。”

“那还是赶紧睡吧,”黄少天拉着喻文州一起钻进被子躺下,“我得赶快回去。”

因为在每一个时空,我都会拼尽一切努力,和你在一起。

题主:

新年了朋友们,又到了倒霉的串亲戚时刻。

※最高赞:匿名答主(444人赞了该答案)

我不想哭,但还是抱抱题主吧。

你们可能觉得我在这个话题下插嘴不合时宜,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因为我是角区人。很快会有人骂我“......

你们可能觉得我在这个话题下插嘴不合时宜,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因为我是角区人。很快会有人骂我“角区天人又来凡间秀优越了”,无所谓啦,如果骂我能让大家心里痛快一点,我也算给社会做贡献了。

我想跟题主说:世界大如沧海,风雨反复无常,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曾是一颗混珠的鱼目,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希望听了我的故事,题主能得到一点小小的安慰。

我祖上也是背区人,所以说不定跟题主还是同乡。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跟着奶奶长到十岁,为了上学才回的角区。奶奶以前在背区乡下经营一家猎场,前两年去世了,她老人家生前常说:“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写进我们家的家训,亲爱的爸爸,听您妈的话好吗?

我爸和我妈都是背区人,都是平民出身,还都是他俩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

自从我爸上了大学——用我奶的话说——他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在学校里,这位忘了姓什么男士遇上了忘了姓什么女士,很快发现对方那自命不凡的风采如此熟悉,宛如性转版的自己。

哦,这该死的缘分!反正他俩也都找不着别的对象,于是凑合成了一对。

虽然我父母打心眼里互相看不起,但睡着了做的“上流梦”倒是同一个,从来没有“同床异梦”过,婚姻意外的稳定。在我区,婚姻满十年不破裂的伴侣就可以申请一个后代,于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我出生了。

我们家住的小区,被称为“豪宅门槛”之一。前房主是一对烈性夫妻,因家庭矛盾互殴导致一死一无期,房也成了凶宅。我那逆天改过命的父母悍然无畏,借了一屁股债,低价买下了它。从此,我们家有了“某某街业主”这样光鲜的头衔……以及一个世纪的贷款。

我不知道我奶要是还在世会怎么说,反正我是无话可说。

除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豪宅”,他们还托了我三姑夫表舅妈侄子他教父的人情,把我送进了圣挪得学院——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圣挪得”,总统女儿、首富孙子都在这上过学,摩羯洲连续十三任洲长都是我校校友。

我们洲只有天赋者才有资格上大学,天赋者的觉醒率是十万分之一,所以十万人才有一个能摸到大学的门槛,但我校大学升学率高达九成!

进入伟大的圣挪得之前,我父母对我说,我们全家都会是那个“一”,我压力山大,入学后我就放心了,我果然成了那个“一”。

天赋者会在成年时觉醒天赋,但一般十岁左右,就开始出现“天赋悸动”了,首次天赋悸动后,手腕上会出现一个特定的意向图,那是神的恩赐,暗示他们未来的天赋类型。悸动越早的人天赋越强,十五六岁都没动静的,这辈子大概率就是普通人了。

我们班前三分之一的优等生,入学就是带着手腕纹身来的,中等生一般是在一二年纪出现首次悸动,个别发育晚的会拖到三年级,学校会根据每个学生手腕上的意向图组织不同方向的选修课,供大家充分开发潜力。

到了五年级,我已经是全班唯一一个两手空空的异类了。

我们学校竞争激烈,一帮名流子弟们都很用功,每学期末争排名硝烟四起,只有我,雷打不动,稳坐后进生首席。所有选修课都不对我开放,所有课外小组我都参加不起——买不起他们规定的装备。

别人上学,天没黑就得出门,天不亮回不了家。我每天朝九晚四,比食堂倒果汁的校工还闲。

接下来,你们以为我要讲一个校园霸凌的故事吗?不,恰恰相反,我在圣挪得有众星捧月的待遇!

这不是梦话,众所周知,我校是全世界最左的地方,政治正确就是天条——“不那么有优势的孩子必须得到额外照顾”,引自我们校规原话。

翻译成人话就是: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在我们学校,辅导后进生可以拿学积分,而且“后进生”的评定标准很难达到,不是每个班都有这种“班宝”。期末学积分大战的时候,我就是那行走的刷分机、全年级的香饽饽,档期满得轻易预约不到,他们能对我不好吗?

我去学校既不用给食堂交伙食费也不用自己带饭,每天都有人给我带吃的;小组作业我什么都不干,纯搭便车,同学还都抢着加我,爽极了。当然,要是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不刻意放慢语速,我感觉会更好。

从我跨入圣挪得大门那天起,我就被同学们呵护着、照顾着、无视着。别人说的事我听不懂,我呢,不管说什么,大家给的反应都是“嗯嗯、好的、你真棒”。

我有时候怀疑自己就不是个人,是个自动点赞机成了精。

学校里没人跟我聊天,可我也有交流的需求,为了不像个没事就自言自语的神经病,我每天只能对着珍妮长篇大论——珍妮是我家的宠物,我们这里家家养宠物,攀比宠物的品相和血统是重要的社交活动之一。

珍妮是奶奶送给我的,奶奶那个小猎场当然没有宠物繁育资质,珍妮是她自己瞎配出来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后院”货。珍妮血统不详,品相挺垃圾的,年纪也大了,但性格温驯,跟我最亲,不管我说什么傻话,她都会耐心地听……哪怕不会回答。

我很爱她,为了珍妮,我给区长信箱写过二十多封信,希望角区出台《家养宠物保护法》,这事目前还在推进。

对不起跑题了,我可能是憋得太狠了,嘴有点碎。

说回我的母校圣挪得——

为什么说是母校呢?因为过了今年万圣节,我们这一届就毕业了。

最后一学年的成绩会录入档案,年级第一的照片还会作为荣誉校友留在学校的长廊上。于是全班同学把我让给了最有希望拿年级第一的班长。

世界上可能真就有没有弱点的人吧,像我们班长,又有钱又帅、天赋超牛逼、成绩巨好,还是个社交达人。我想嫉妒都找不到切入点,只好心甘情愿地给人家当工具人。

班长通过刷我,拿到了三个附加学积分,压了隔壁班学霸一头,综合分年级第一。出成绩那天,班长请了半个班的人去他家庆祝。作为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要道具,我也去了。

那天我可真是开了眼了,朋友们,班长他家住城堡你们敢信?

管家送的伴手礼我差点没敢收,还见到了好多大明星真人,光签名照我就拿到了十多张!

后来班长也嗨了,说要带我们去看他的宝贝,我们一帮人就在他家大城堡里疯狂绕路。过了好几道安检、凑了一万多步之后,来到了一个展览室。

那有一个巨大的单向玻璃隔出来的展台……面积也就是我们家总面积的两三倍吧,里面陈列着一件即将完成、还没发布的男装礼服。

众所周知,摩羯洲角区是个浮夸的地方,三大时装周都在我们这办。但我是个猎场长大的乡下孩子,对这些东西一直不开窍。

听说定制衣和成衣那种批量产的工厂货不一样,定制衣是独一无二、有灵魂的……我以前只在网上看过照片,一直觉得那都是有钱人的虚荣矫情。

衣服而已,能有多大区别,总共就那么几个部件,尤其男装,看着不都差不多么?

可是见到实物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错了。

我的同学中不缺见过大世面的,但毫不夸张地说,看见那件礼服的时候,大佬们跟我这土包子共享了同一张震惊脸。

我不知道是展台上灯光设计还是怎的,看着那件尚未完成的礼服,我几乎有点窒息。那种美丽,那种视觉冲击,让我觉得它能击穿我的瞳孔、直接烫到我灵魂。

班长说这件作品——对,他用了“作品”这个词——名叫“加百列”,一个充满禁忌感的名字。

它的设计师是班长他们家高级定制线的前总监,衣服没做完,总监人先走了。有传言说,那位设计师为了这件加百列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不光自己的,还买一赠二——这件衣服先后克死了两个设计助理。

我听得大气也没敢出,然后班长就笑了,说他是开玩笑的。

淦,老子真信了!

我们班有个姓诺菲勒的同学当场就说要买,多钱都要,卖身卖肾不在话下,班长没同意。班长说这件加百列是他的成年礼服,量身定做的。他们家是做定制服饰起家的,所以一直有个传统,家里子弟成年礼服都得自己参与一部分制作工作,这件加百列他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班长还讲了好多设计理念、选材啊编织啊之类的事,我统统没听进去。

我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那件加百列,心率飙到了两百八。这事回想起来真是荒谬极了,快成年的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从来没跟女孩约过会,第一次神魂颠倒,居然是因为一件衣服。

完蛋,我可别是个变态恋物癖!

我悄悄问一个同学,这衣服要多少钱?

我善良的同学耐心地给我科普:这样的定制礼服不是今天说要,明天就能变出来的。从选材和设计,长达十几二十年,运气好的一次成型,稍微出一点纰漏衣服材料就会变成废料,花多少钱都不一定能出成品。像加百列这样完美的作品,要么需要中彩票的运气,要么需要天文数字。

我不死心,厚着脸皮问“天文”是多少?同学无奈地心算了一会儿,告诉我一个大概数……倒也没有那么天,也就是我们家那一个世纪贷款连本在息总和的三四倍吧。

我听完就冷静了,比冻了一千年的冰还冷。

可是当我抬头,那件纯白的加百列就像个橡皮擦,又将我脑子里世俗的理智都擦干净了。不受控制的,我眼前浮现出自己穿上它的样子,陌生的悸动开始从我心口涌出,往四肢流,我的左手腕竟开始隐隐发烫。

那种感觉我只在一个地方感受过:学校的天赋觉醒模拟器里——校医院里有那么一台,也是政治正确的产物,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像我一样的后进生模拟一下天赋悸动的感觉。

我当时脑子里“嗡”一声——

你们看过那些网络爽文,是吧?一无所有的主角在快要成年、快要毫无希望的时候得到奇遇,突然被一件异宝勾起天赋悸动,转眼觉醒成天赋者,成为人上人……我知道这都是作者瞎编的,是意/淫,但我至少偷偷看过几百本类似的小说。

是,我在圣挪得蝉联后进生首席。我不知上进、不知羞耻,不管我父母怎么辱骂我,我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岿然不动地当着我的纯种废物,仿佛没有一点自尊。

要是我真的没有自尊就好了。

我生活在角区,世界上对平庸者最残酷的地方,不把自己变得麻木一些,还能怎么办呢?我还得活下去啊。

我的父亲是乡下猎场主的儿子,母亲是屠宰场工人的女儿,就因为中奖觉醒了天赋,他们洗掉一身血污和泥泞,成了教授、成了议员、成了住在角区的“人上人”。他们梦想生一个更有天赋的孩子,从此改门换风,甚至有朝一日成为贵族。

可是作为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我——不行。

低年级的时候,我父母还会自我安慰是孩子发育晚。

到了十四五岁,同龄人的手腕上都有了意向图,他们开始焦虑,开始搜索各种偏方往我身上砸,我喝过公鼠骨髓、泡过“百肝水”,听说情绪刺激有用,他们差一点烧死我……我能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我妈是真的想烧死我。

随着我接近成年,希望越来越渺茫,父母对我也越来越冷漠。他们发现“大号”养废了,于是又攒了十年“貌离神合”的婚姻生活,生了我妹妹。去年妹妹也进了圣挪得,才一年级就经历了第一次天赋悸动,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要不是抛弃未成年犯罪,他们大概早把我塞进不可循环垃圾里了。

我还不如珍妮,至少珍妮还能在有客人来的时候充场面。

只有珍妮知道,我曾经疯狂地祈求过神,给我一点天赋觉醒的指引吧,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可大概是因为我一无所有,神她老人家从不回应,还在最后跟我开了个大玩笑——距离我成年礼只有不到一个月,对着一件把我们全家卖了也买不起的贵重礼服,我就像网络小说里的主角一样,离奇地产生了天赋悸动的先兆!

大概是我的脸色太震惊了,班长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回过神来,讪笑着、试图用玩笑的语气对班长说:“太绝了,我刚才心一阵乱跳,跟被勾起了‘天赋悸’似的。”

我的表演一定很拙劣,我们那温柔善良的班长很难过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他也希望那不是错觉,可惜加百列再漂亮,也只是一件人造的衣服,人造物是不可能勾起天赋共鸣的,否则政府早就能批量制造天赋者了不是?

班长还安慰我说,人和人之间只是社会分工不同,我们的世界也不是靠少数天赋者支撑的,是靠各行各业平凡的劳动者云云……说得挺好,是能去竞选洲长的水平,可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失败的掩饰的偏执的垂涎让场面很难看,展台旁边的保安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于是没几分钟我们就被带走了,说是未完成的高定礼服不宜暴露太久。

回去以后,我疯狂地查各种资料,比毕业考试还用功。

班长没骗我,各种研究文献也说,没有能勾起天赋悸动的东西。

有一天,家里来客人,珍妮被我父母留在了客厅,丢人现眼的我照例藏在阁楼,假装自己不存在。等客人离开,我饿得躺不住,想下楼找点喝的,结果在楼梯间听见我爸妈聊天。

我听见他们说,成年了就再也不可能觉醒天赋了,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他们商量着成年礼一过,就把我送到职业技术中心学手艺,毕业之前负担我学费就算仁至义尽了,前提是我改姓,我们家住在角区,家里不能有无能者。

对,在我们区,十万中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不叫“普通人”,叫“无能者”。

我爸随母姓,我随父姓……所以我的姓氏其实是奶奶给的。她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遭遇野生动物袭击过世,从那以后,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我的人就没了,只留给我两样东西:珍妮、和奶奶的姓。

而我将会被赶出家门,同时失去这两者……失去我也有存在价值的最后证明。

那一刻,我心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加百列。

我想,我必须要再见加百列。

回想起来,我当时真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好像只要能再看一眼加百列,我就能像都市传说一样逆天改命。

我决定去找班长——那时关乎我一生的大事,管他怎么看我呢,反正在他眼里,我本来也就是个可笑的傻子。再说我又不是跟他要那件礼服,我只想有没有可能……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同学的份上,他能让我触摸一下加百列,哪怕一分钟。

可是很快,我发现我咬牙跺脚完全没用,我压根联系不到班长,我联系不到任何人。

期末考试之后,所有人不再需要去学校,学生们只需要回家休养,准备迎接自己的天赋觉醒,然后在万圣节回学校参加成人礼就好了。我才发现,同学给我的联系方式都是校园网的账号,我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私人联系方式。

我在区立图书馆里查到了班长他家城堡的地址,拿出我所剩无几的零用钱买了最体面的衣服,厚着脸皮登门。结果在城堡外十五公里处就被拦下来,在保安戒备的眼神下,我只得到了一个“主人去度假了,请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转告”的回复。

可是班长没联系我。

和许多人一样,我也是万圣节生日,离我成年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时,我知道我最后能见加百列的机会,就是在班长把它穿出来的成年礼上。

但班长不参加学校统一的成年礼,他的成年礼将会在角区最高的天空花园上,需要三封推荐信……我跑到学校,求了我所有能求的人,终于赶在截止日期前拿到了三封推荐信,卡在最后一秒填好了登记申请,然后卡在最后一部——天空花园要求我填写礼服编码。

给广大网友科普一个用不着的冷知识:每件高定礼服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编码,像人的身份证件一样。

天空花园不接待穿成衣的人。

不管什么样式、不管合不合适,我都需要一套高定礼服,让我穿女装都行!我壮着胆子求父母,我妈只给了我冷冷的一句“你正常点”,我爸照常像没听见一样,把我的话当成了空气。

我试图向同学求助,给每个人发私信,没有一个人回复。

毕业了嘛,刷分机没用了。

那是个骗子。

我爸很快发现我干了什么,差点直接打死我。在他用我的头砸碎地砖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阁楼的棺材里,再一看手表上的日期,发现已经是万圣节当天了。

我昏迷了三天,没人给我包扎伤口,没人管我,在城市另一端,班长已经穿着加百列在他的成年礼上亮相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屋顶,意识到在昏迷的三天里,我没有梦见加百列。

失血让我觉得很冷,于是我脑子也冷静了,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其实加百列和天赋悸都是我的错觉。

我只是不甘心吧,所以想象会有那么一件能改变命运的宝物,并且将这种疯狂的想象强行投射在一件礼服上,发了一场神经。

疯完了,喧嚣也过去了,我心如止水,知道自己注定是个无能者了。

第二天,妹妹跑上来打开了阁楼,连名带姓地喊我,通知我禁闭结束,爸妈让我下楼见客。

客人是律师,我成年了,我爸请律师让我签“自愿放弃姓氏书”。

我还是很冷,捏着承诺书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傻子似的问出一句:“珍妮呢?”

珍妮知道我就要被赶出去了吗?不来和我告别吗?

我问了三遍,没人理我,好像我说的不是人话。

连律师都看不下去了,安慰我说珍妮大概是胆子小,见到外人躲起来了,过一会儿自己就出来了。

天气很好,今年的万圣节正好是满月,澄澈的月光冰泉一样滋润着大地,将慈悲分给众生,我不在众生里。

见我乖乖签了字,我父母也难得宽容,允许我这个“外人”在家里住到“无能者”们上的技校开学,律师很遗憾地摸了摸我的头。

律师走了,我依然没找到珍妮。

珍妮消失了一天一宿,我在想,她会不会是不忍心看到我才躲起来的。

十一月第一天,也是我作为无能者的第一天。

早间新闻还没来得及更新,就有人按响了我家的门铃,警察来了,告诉我爸骗子落网了,他的钱追回来了。

爸爸高兴地说:他就感觉家里晦气没了。

妈妈一边喊珍妮,一边热情地请警官进门喝点东西。就在大家在门口客气礼让的时候,一个老先生对着门牌号来到了我家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盒子。

“是XX街XX号的XX家吗?”老先生自我介绍,说他是隔壁街区定制服装店的裁缝,他把盒子递给我爸,我爸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脸色骤变。

我妈也尖叫一声,捂住了妹妹的眼睛。

裁缝先生为难地说:“应该是昨天之前死在我们后门的,该死的学徒偷懒没打扫后院,我们一直拖到今早才发现。哦,对,它还留了张字条,说要把自己的皮留给您家的少爷做万圣节定制礼服,呃……可万圣节已经过了。而且你们知道,这是一只雌性,它的皮只能做女装,看样子还得是稍微……稍微年长稳重一点的女士才合适。我想问,你们确定要吗?它好像还是服毒死的,这个皮真的不太好处理……”

盒子里是珍妮的尸体,微笑的、蜷缩的……面色铁青的珍妮。

来当报喜鸟的警官发现事情不对,已经尴尬地悄悄溜走了,爸爸脸色难看地送走了裁缝。

我听见妈妈说:“这下我们连家养血宠都没有了!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十一月第一天,我成年了,失去了奶奶留给我唯二的东西,姓氏和珍妮。

可我依然活着,并且在新年即将开始之际,收拾行李来到了位于首区的新学校。这里都是普通人,我不再是“无能者”了。

我的专业是畜牧养殖,也许等毕业后,我会回到背区,像奶奶一样开一家小猎场,培育一只新的宠物,还给她起名叫“珍妮”。

我将活得坦坦荡荡,我不怕被血宠泄露什么秘密,也不会给未来的珍妮做声带手术,她可以一直陪伴我、跟我聊天,直到老死。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不是吗?

是睡过头的俩人。

巫师和狼人(确信)

老魔头戒网瘾

西幻pa的药家日常(大概)

p3附我流王不留行人设

是夜晴转星陨如雨·设定部分

RGBY中心友情向

*努力排了版

*并使用量子速读进行了校对(望天)

正文全篇见合集

宝宝你是一只宝宝

#(非典型)环太平洋pa

#随手写点东西复健一下(真复健)!这个梗的出现主要感谢元(爱她

00

其实讲故事的大忌就是到处都是“想”和“感觉”,因为在这之后往往接上的都是作者宛如所有人的爹一样非要输出的概念化内容,比如“这个每天太平洋里都有概率冒出怪兽的世界实在是让杰·富力士感到兴奋而好奇,因此像父亲一样独自来到东京基地成为一个机甲驾驶员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完全没想到原来驾驶机甲需要两个人,但幸好这里多的就是人”,或者是“生而为揍敌客实在是让奇犽·揍敌客想立刻去死,尤其是和自己的大哥伊路米·揍敌客坐在同一个机甲驾驶......

其实讲故事的大忌就是到处都是“想”和“感觉”,因为在这之后往往接上的都是作者宛如所有人的爹一样非要输出的概念化内容,比如“这个每天太平洋里都有概率冒出怪兽的世界实在是让杰·富力士感到兴奋而好奇,因此像父亲一样独自来到东京基地成为一个机甲驾驶员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完全没想到原来驾驶机甲需要两个人,但幸好这里多的就是人”,或者是“生而为揍敌客实在是让奇犽·揍敌客想立刻去死,尤其是和自己的大哥伊路米·揍敌客坐在同一个机甲驾驶舱的时候。不过等到他和伊路米真的因为在精神链接下操作机甲左右手互博差点徒手拆除悉尼基地训练场的时候,奇犽反倒觉得轻松了——就像已经被火化了一样轻松”。

上一段那两个长难句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但也不能说它们完全就是太平洋里冒出来的怪兽那样的纯反派。它们就像行文中忽然冒出的猫,还不等你端起牛奶品尝一下到底过期了几周,就一巴掌把杯子整个打翻在电脑上。牛奶和杯子和电脑都很惨,但没喝到变质牛奶的你就很幸运。放在故事里也是一样的,这种平A一般的叙述使得作者没有空间展现自己在废话连篇方面的傲人天赋——她来不及仔细介绍一门心思只想摆脱伊路米的新秀驾驶员奇犽到底是怎么连夜从悉尼偷渡到东京,又是经过了多少颗巧克力球的沉淀才意识到如果不赶紧给自己找个匹配度高于亲哥的搭档,保不准伊路米哪天就漂洋过海来见自己了;同理也没什么空间让她仔细解释小杰是怎样问来问去才意识到只有自己身为驾驶员才有可能有朝一日和父亲并肩作战,而眼下不找到个搭档一起登记就没法成为驾驶员;当然也更没办法详细展开这样的两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在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就对视上了……

所以说,为了增加这个故事的可读性,我们得尽可能减少角色“想到”和“感觉”的出现频率,同时还得控制废话的掉落和故事的节奏,尽量让它在电光火石之间就降临在最关键的那几个节点上。至此,准备工作终于做好了,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一遍这个故事——

“……诶,又是被系统漏掉的新驾驶员!没关系没关系,在我这登记一下你们的基本信息,我这边直接上报环太平洋总部,大概一个月之后就能正式批下来。这一个月里你们安心训练正常工作就好。所以……小杰和奇犽,”驾驶员登记员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驾驶员,“你们的关系是父子、兄弟还是恋人?应该不是已婚吧?”

小杰凑在边上问:“单身的话就只有前面这三个选项吗?”

“是的。”登记员点点头,“一般来说只有这三类关系的人同步率能高到顺利通过DRIFT系统完成驾驶前的精神链接嘛。”

小杰笃定地答道:“我们是恋人!”

听到这句话,站在他身边的有很多话想说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插的奇犽两眼一黑,全身僵硬得像被丢在西伯利亚的法棍。啊,又是那种尸体等待火化的感觉。

01

几百年前有个叫阿甘的人曾说: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拿到的会是其中哪一块。对几百年后的奇犽而言,生活依然像巧克力,但比较像一袋巧克力球,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噎死自己的会是其中哪一块。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了,自己5分钟前刚刚在码头认识的新朋友小杰——不,现在已经变成自己刚刚认识5分钟的男朋友小杰了,此时也已经和登记员有说有笑地聊起了驾驶员宿舍在哪,目前基地能供他们驾驶的机甲是几代的,认不认识自己的父亲金·富力士。等下等下,他完全没意识到刚才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们两个都如此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个事实了啊?我们才认识了5分钟,当然现在是7分钟了,但是为什么就成了恋人啊?话说回来你们日本人的信息化到底烂到什么地步了啊,完全没意识到我们两个是假冒的搭档吗?这样都能信啊?为什么这样的基地还能阻挡怪兽啊??

奇犽站在边上,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枯枯戮山上。全家人有说有笑地在餐桌上聊着自己的年收入,认真算着平均一颗人头能摊到多少钱,只有奇犽一个人在真心诚意地在想如果率先把这段录音交给警方的话,能给自己争取几年的减刑——为什么每次都只有自己是正常人啊?

“奇犽·揍敌客,杰·富力士。”登记员把两块基地胸牌递给面前的两人,“欢迎你们加入东京基地!这一个月我们会陆续完成对你们的同步率评估的,之后会根据评估把你们的训练等等调整到最合适模式的。等会你们可以在基地里转一转,适应一下环境。”

“谢谢您!”小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头对奇犽兴奋地说,“走吧奇犽,我们去逛逛!”

考虑到没办法挖个地缝钻下去,此时除了转身走人确实也没有更好的脱身方法了,而且说不定这位小杰正是一位撒谎天才,刚才正是他为了糊弄登记员演的一出绝佳好戏,而等会自然就要给奇犽解释自己的打算了。于是奇犽也道了声谢,跟着小杰走了出去。东京基地人来人往,奇犽跟在小杰身后,听到自己刚认识10分钟的男朋友说:

“所以我们先去装备部看看机甲吧!”

奇犽一把拽住小杰:“你真的打算熟悉一下环境啊?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同步率评估你打算怎么办啊?”

“接下来……那个人让我们接下来熟悉一下基地啊。”小杰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停顿了一会,问他,“同步率评估是什么?”

“哈??”奇犽感觉自己额头开始冒汗了,“我还以为你有办法搞定总部的同步率评估才骗他说我们是恋人的啊!”

“那是因为我们不是父子也不是兄弟啊,”小杰有点冒火,“他说只有这三个选项的,那我们不就只能当恋人了。”

奇犽急了:“你是笨蛋吗?那是因为驾驶员选拔一般都是找这三类人,我们——我们——”

“我们要想成为正式机甲驾驶员不就必须是这三类人吗?”小杰说,“我们俩当不了父子也当不了兄弟啊。”

“你到底有没有通过驾驶员选拔?”奇犽戳着面前的家伙的肩膀,“之前你说你自学通过了考核,所以考核之后呢,他们没有给你匹配搭档然后正式选拔?”

“没有啊。”

“那你没有搭档怎么开机甲啊?”奇犽崩溃了。小杰也有点来火了,干脆利落地回敬道:

“你有搭档不也开不成机甲?”

“……新来的驾驶员就在这——诶,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

奇犽和小杰齐齐转头,就看到刚才的登记员向他们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不好,不会从现在就开始评估了吧,奇犽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来者看着是二十来岁的大叔,戴个小圆墨镜,一身西装,很明显和登记员不是一个等级的人,一般来说,穿着西装在基地里转悠的大概率是环太平洋总部派来的驻地人员,那很可能就是来执行同步率评估的。不好,这要是被抓到在这种事上撒谎会被丢去军事法庭的,而眼下自己和小杰绝对不能接受同步率评估。要怎么办,需要暂时放倒他吗,还是干脆除掉他呢?除掉的话,现在是不是太显眼了?虽然不论如何都只能在基地内动手了,但是最好还是可以把登记员至少引开一下——想到这里,奇犽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关节开始无声地活动,脑海里的演练已经进展到了如何绑上砖头抛尸太平洋喂怪兽的环节——

“啊!雷欧力!”身边的小杰开心地一溜小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小杰啊!”雷欧力探员颇有点意外,“你的搭档这就来了,好快啊!”

“嗯!”小杰指了指在他身边的奇犽,“这是奇犽!奇犽,这是总部来的雷欧力探员,我前几天刚到基地的时候,多亏他给我指了路,没想到今天又碰到了。”

好像这会应该笑一下,虽然奇犽隐约能察觉到自己抽动的嘴角。雷欧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位少年,有点困惑地说:

“奇犽……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在哪个基地上传的报告里好像看到过啊?话说回来你们居然是搭档啊,是表兄弟吗?”

“不是哦,是恋人。”小杰笑着解释。

“诶!?恋人?居然是恋人吗?这个年纪吗?冒昧问一下是什么时候开始谈的啊?”

小杰露出一个思考的神情:“我想想,应该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呢。”

奇犽大声把小杰的话接了过来。笑容很僵硬但算了,已经没心思顾及那么多细节了;突然当众出柜还多了个男友也算了,就当是一个哥的等价交换吧。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赶紧把话题转移开,不然简直无法预料小杰会说出些什么。于是他咳了咳,换了副嘲讽的表情:

“话说回来大叔你看着也一大把年纪了啊,怎么还这么不解风情,喜欢打听小情侣的恋爱话题啊?”

“什么大叔啊!!我明明和你们一样也是十几岁的人好吧!”雷欧力非常如奇犽所愿地暴跳如雷,小杰则拉过一脸震惊——这是货真价实的震惊——的奇犽的手,一起冲雷欧力笑了起来。

“这不很登对嘛!”登记员在边上起哄,“你们认识就好办了,后面同步率评估的事主要是他负责的。”

“嗯!看在是小杰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安排好最早的同步率评估。”雷欧力拍了拍小杰的肩膀,“这样的话下周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半个月内肯定可以顺利入职!”

“可以啊!”小杰说。

“不用吧!”与此同时奇犽说。

这种程度的默契怎么可能同步开机甲啊!!奇犽非常崩溃地解释了一句:

“呃,我的意思是,一周之内完成所有同步率评估的话压力有点大吧。学院里天天练的那几项倒是没问题,但是基地的同步率评估应该多一两个项目吧。”

“一周就能测完同步率吗?”小杰问雷欧力。

“和你们在猎人学院里的同步率评估项目其实差不多,就是多了几个实际的机甲驾驶出海巡逻项目。”雷欧力说道。小杰看向奇犽,奇犽心知肚明,于是问道:

“确实,那你们的意思呢?”雷欧力倒看起来有点为难了,“说实话,现在东京基地不是一般的缺驾驶员,所以刚才登记处那边才特意找到我说能不能尽快安排。”

“嗯嗯!”小杰说,“不过如果基地有什么紧急情况的话,我和奇犽也可以算上的。”

显然,没有人明白奇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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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猎我好像没有一次连载成功过但让我再试一次……感觉这个故事也没多长,本来是想一口气发的,但三次有点情况精力有限还是细水长流吧!

02

“所以奇犽,同步率评估到底是什么啊?”

奇犽转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小杰。好不容易应付掉了基地里的那些人,两位驾驶员终于得以在自己的宿舍里稍微喘口气——当然如果这件宿舍不那么像情侣套间的话,至少奇犽能获得心灵上更大的平静。

其实在小杰收拾好开口问这句话之前,奇犽已经大概在心里来回过了两三次自己现在的情况了。伊路米那边,多半是已经知会父亲,并且估摸着已经通知总部一起开始处理自己突如其来的青春期大叛逃行为。所以那家伙随时可能降临在东京基地。假如伊路米或者老爹或...

其实在小杰收拾好开口问这句话之前,奇犽已经大概在心里来回过了两三次自己现在的情况了。伊路米那边,多半是已经知会父亲,并且估摸着已经通知总部一起开始处理自己突如其来的青春期大叛逃行为。所以那家伙随时可能降临在东京基地。假如伊路米或者老爹或者揍敌客家族的任意一人来到东京基地,就会发现自家的三少爷不仅从家族叛逃了,甚至还在所有人——包括奇犽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谈恋爱了。除此之外,假如揍敌客的人带着环太平洋总部的任何一个人来到东京基地,迅速就会发现曾经被寄予厚望的猎人学院天才驾驶员奇犽不仅是叛逃揍敌客家族、未经允许擅自离开悉尼基底,甚至还正在计划联合一个完全没有经过选拔的预备驾驶员试图一起欺骗基地。在人类危急存亡之秋,肩负着全人类希望的家伙在悉尼基地只是因为兄友弟恭之类的原生家庭问题差点就毁灭一台机甲和半个基地之后,竟然又做出这种完全不顾日本国全体国民生命安全的决策……

虽然整体来看还是值得被说一句“不愧是揍敌客”之类的评价,但确实有概率会被判处“在太平洋中心被浸猪笼喂怪兽”之类的极刑。除非自己真的和身边坐着的这个绿色笨蛋真的是天生一对、天造地设、天作之合,一周之内就能从陌生人进化到在格斗思维行为所有模式上相互理解的人,最后还能顺利完成DRIFT精神链接——简而言之就是真的共用一个大脑一样生活。

想到这里,奇犽立刻决定停止大脑CPU运行,先整点巧克力豆吃吃。大概在他心如止水地吃到第三颗巧克力豆的时候,小杰终于提问了。提了一个关于同步率的问题。

但是奇犽觉得在谈同步率这个问题之前可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讨论一下。

“我觉得在同步率之前,我们得先摊个牌吧。”奇犽说,“不然都不需要总部来发现,我们俩也完全没办法在基地演情侣,虽然下周也肯定会暴露了。”

“为什么下周就会暴露?”

“因为我们肯定没办法通过同步率评估,所以只能想办法拖着,但不论是基地还是环太平洋总部都一定不会让我俩就这样无限拖下去。”奇犽说,“你是未经选拔的违规驾驶员,我是未经允许擅自出逃的驾驶员,在我们通过同步率评估之前,不论总部逮到我们中的哪一个,我们都得一起完蛋。”

小杰思考了一下,问他:“那是不是我们在被他们发现前通过评估就可以了?”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的。”奇犽说,“但也只是理论上,我不觉得我们能行。”

小杰看着有点生气:“为什么?”

“你先别急啦。”只想整点巧克力吃吃的奇犽不是很想消耗体力吵架,“同步率这种东西说到底就是考察我们行动模式的一致性的一个值。认识得越久、基因越相似,就越有优势,这就是为什么驾驶员搭档一般会选择父子母女兄弟姐妹之类的组合,再往下才是没有血缘关系但特别情投意合完美一对的情侣或者夫妻。”奇犽哗啦一下撕开手里的包装袋,把一个巧克力球丢进嘴里,“我们不可能的啦。”

“为什么不可能?”小杰问。

奇犽又差点被刚丢进嘴里的巧克力噎死:“我刚不是都解释了吗?我们哪一种都不占啊?”

“我们不是父子也不是兄弟,但我们现在正在恋爱呢。”

“你骗骗他们可以没必要把自己也给骗了吧??”

“你如果认真谈的话就是真的了啊。”

救命。奇犽放下手里的巧克力豆,和小杰说话最好不要吃这种食物或者喝水。但既然战术上已经选择摆大烂了,那心态上自然也就平和了,奇犽耐心地回答:

“就算我现在认认真真地和你谈恋爱,我们也没办法就这么通过同步率评估。我的意思不是说,是情侣就能通过评估,是情侣只能姑且糊弄一下雷欧力那种大叔。”

“我明白的。”小杰点点头,“我们还得是特别特别同步的情侣才行。”

奇犽想了想,指了指两个人的脑袋:“一周之内就能配合上的话,脑回路得基本上一样才行。”

“我知道的。”小杰说,“我们本来就很像啊,在脑回路方面。”

“我才不是笨蛋呢!”奇犽不爽地说。

“诶,这种话奇犽都当着本人的面说,还不算是笨蛋吗?”

“你这人只是看着对人友好吧!”奇犽点着小杰的鼻尖,“明明就是个恶劣的家伙。”

“这点我们半斤八两吧?”小杰认真说道,“在人类快要毁灭的时候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已经很恶劣了。”

奇犽眨了眨眼,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其实我想做驾驶员也只是因为我爸爸是驾驶员,我想找到他。”小杰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工作能让他沉迷到抛弃自己的儿子。”

奇犽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说,你压根不在意太平洋里的怪兽和被它们吃掉的人毁掉的城市?”

“也不能这样说啦。我是在意的,但可能有点奇怪……”小杰挠了挠头,“我觉得挺兴奋的。当然不是说因为那些人莫名其妙的因为这些东西死掉很兴奋,我觉得那样的死很不对,所以应该去阻止。但兴奋主要还是因为怪兽这种存在。”

奇犽没说话。海风从窗外吹进来,他转头看了一眼,也不是很大声地说:“我来做驾驶员也主要是不想杀人,家族的业务里只有这个不是杀人的。至于说要保护什么人类未来什么的……虽然在学院的时候考试填了很多,但要说有多少真切的感受,毕竟不论怎么想都难以直接威胁到我,所以自然也只是对待普通的委托一样的态度吧。”说着他坐了起来,“不过毕竟是工作啦,认真肯定还是认真的,只是我实在不想待在伊路米边上而已。”

“我也是认真的。”小杰点点头,“想要找到我爸,想要见识一下驾驶员到底是什么,我也很认真的。就凭这一点我们也很同步啊。”

“什么意思?”奇犽眉毛一挑,“在世界马上末日人类即将毁灭的关头专心致志地随心所欲?”

“嗯,而且也都把事情折腾得没有退路了。”小杰提醒他,“如果这次被总部发现了,我就再也不可能做驾驶员了。奇犽也只能回家继续杀人了。在这点上我们也很同步。”

奇犽看着他,认真想了想,说道:“你这人真是个怪胎。”

“你这样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奇犽没理他,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球袋子。湿乎乎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隐约能听见海鸥的声音。驾驶员的宿舍安排在基地高层,从窗口往下看,能看到底下忙忙碌碌的码头。这毕竟是从自己出生到现在最自由的瞬间,什么也不做就在这等着被抓回去确实有点浪费。而且眼前这个家伙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趣,准确来说,奇犽侧过脸看小杰,后者见他沉默下来就跑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准确来说,这人很有意思。

“但就算你这么说,”奇犽忽然开口,“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在一周内有办法通过同步率评估。”

小杰蹲在地上抬头看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除非后台改数据,同时还得买通或者威胁现场所有监督人员,不然我真想不通怎么让我们在思维方式上完全……”奇犽忽然打住了话头,小杰看着他。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奇犽忽然盘着腿在床上坐直,十指相对,随即继续说道:

“等等,说不定还真能有办法混过去。”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雷欧力把鼠标往桌上一丢,有点绝望地瘫靠在椅子上。身后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位金发的青年,翘着二郎腿正端着马克杯喝咖啡。雷欧力仰靠在他的椅子上,仰着头巴巴看着身后那位金发青年。后者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我说的没错吧。”

“完全没错。”雷欧力伸出手点着屏幕,气若游丝,“奇犽·揍敌客,悉尼基地上个月通报的机甲误操作事故的驾驶员里就有他。既然上个月底还是悉尼基底的驾驶员,现在就出现在东京基地,百分百是违规擅离岗位逃过来的。话说回来那是我的马克杯吗?”

金发青年端着马克杯又喝了一口:“既然一个是被其他基地通报的驾驶员,那剩下那个绝对不可能是正式通过选拔的,不然肯定会有自己的搭档。”

“确实,但是酷拉皮卡你能不能不要回避我的问题,那是我的马克杯吧!”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雷欧力?”酷拉皮卡问,“举报给总部只需要你一个按键,说不定还能算是立功一项,以后还能飞升个几级。”

“立功个鬼啊!”雷欧力一下坐起身,“那咱们东京基地就继续没有驾驶员?这情况已经持续一年了!一年诶!咱们全基地上下几千人,整整一年都处在来了怪兽只能祈祷它别往东京来的惊恐生活之中,你觉得这样的状态还能持续多久?明明我们和悉尼距离那个该死的海底大洞距离都差不多,但算上奇犽人家都有四个机甲驾驶员了!说真的,我不管别人是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牺牲的,反正我做不好心理准备,我不打算牺牲,至少不打算因为这种扯淡的偏心去死!”

“说得好,我也不打算这样去死。”酷拉皮卡起身给马克杯里加了点粉,“但作为你的搭档,同时也是同步率审核员,我建议你还是直接举报比较好。毕竟我们一起举报,立了功之后很有可能被调回总部,或者去别的条件更好点的环太平洋基地。全球范围内,我是觉得只要不呆在东京基地就行。”

“你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立功升迁机会上?”

“不是虚无缥缈的。悉尼基地迟迟没有上报环太平洋基地,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酷拉皮卡回头看着他,“现在全球都缺驾驶员,各大基地都是能要来多少驾驶员就挖来多少。这时候还搞丢一个,属于是犯了大错,一旦上报,往后五年内都不可能得到总部分配的新驾驶员了。所以我们可以在举报之前和悉尼基底谈条件。”

“谈条件?话说回来那也是我的咖啡粉吧?”

雷欧力撇着嘴眉毛跳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口:“你这不就是威胁悉尼基地?而且东京基地你就不管了?”

酷拉皮卡放下马克杯:“哪有精神管那么多人的死活。我必须得好好活到找到当年偷走驻守在我家乡的机甲的那群疯子,我绝对要比怪兽先要了他们的命。”

“哼,行吧,也有道理,毕竟你连管一下用的到底是谁的马克杯倒的到底是谁的咖啡都没精神管。”

“我喝之前洗过了,喝了也不会被你的笨蛋病传染的。”

“你这个人真的是差爆了。”

酷拉皮卡没说话,当然也没放下马克杯。雷欧力看着天花板,小声嘀咕:“虽然这里在环太平洋基地里条件是艰苦了点,但我干得还是蛮开心的啦。”

“开心到愿意给基地陪葬?”

“你才陪葬!”雷欧力坐起身,“我是真的很想他们能留下来的,留在东京基地。”

酷拉皮卡歪着头想了想:“那你的意思是叫我和你一起为他们伪造同步率数据?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样哪天要是怪兽真的来了我们全都要完蛋。”

“不是造假,我是真的很想他们能通过!”雷欧力说,“真的很想,大家一起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多好啊。”

“当然我也希望大家能一起活下去。”酷拉皮卡说,“但我们能做的很有限。”

雷欧力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电脑屏幕上的资料:“为什么在猎人学院里每一门成绩都那么好,一到基地就变成这样呢……”

“那位叫小杰的也很不同寻常,”酷拉皮卡说,“全靠自学通过了驾驶员资格考试,只是没有正式拥有自己的搭档完成选拔而已,这是天才啊……虽然最后很大概率不得不举报他或者把他列进黑名单,但确实有点可惜。”

“所以要不,在这半个月里咱们也全力帮他们一把?”雷欧力转头,试探地看着酷拉皮卡,“如果他们真是天生一对驾驶员……我们也算是赚到了,帮东京基地立大功呢。这几天先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半个月内通过同步率测试?”

酷拉皮卡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也行,毕竟威胁……咳,和悉尼那边协商也可以缓几天。”

“我相信他们!”雷欧力握紧拳头,“就算不是血缘关系,那也是地下情侣了这么多年的,应该可以的吧!”

情侣什么的大概率也是随口胡诌的吧,酷拉皮卡默默心想。毕竟父子和兄弟都做不了嘛。

Tbc

03

海上的日出一向很震撼。燃烧着的红色火团从海平线上升起,刹那间世界一下被这火团镀上颜色。纯金的天空下是纯金的海洋,曾经还有纯金的沙滩,现在是纯金的码头,和码头后闪亮的金色基地。唯有这种事,在世界末日来临之际也始终不变,因此很多东京基地的员工也调侃日复一日的海上日出日落才是东京基地的基础薪酬。一个渺小的人在这里豁出一条小命来,太平洋回馈以壮阔的日出日落,随机还会掉落几只巨大怪兽,以快速对这些灵长类生物实现宇宙物种层面的更新换代。何尝不是一种资本主义。

在这种自然资本主义的氛围下,东京基地又迎来了全员祈祷怪兽千万别往这边来的全新一天。广播里通...

在这种自然资本主义的氛围下,东京基地又迎来了全员祈祷怪兽千万别往这边来的全新一天。广播里通报着今天的太平洋风平浪静,机甲装备班提着工具箱前去检修已经在仓库里停了一整年的过时机甲。这群人今天看起来相当有精神,毕竟昨天才听说基地来了新的驾驶员,最快有望这个月就能获得专属于东京基地的驾驶员,生活一下就觉得有了盼头。朝阳下,领头的班长本来正向前跑着,忽然看到了熟人,马上挥手大声打了个招呼:

“哟!雷欧力!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哈哈哈你好你好,我这不是想着来看看日出。”雷欧力见碰到熟人,立刻超大声地回答道,“总要来领领咱们的底薪啦!”

“哈哈!看你叫这么大声,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啊!”

有精神个屁,雷欧力一边笑一边拼命用余光看向基地码头向前延伸的部分。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那,一感受到雷欧力的目光,其中一个马上敏锐地转身过去,避开视线,一面赶紧搭上身边同伴的肩膀。两个人马上用差不太多的姿势并排坐着,一人拿出一根不知道昨天从基地的哪里搜刮出的鱼竿,笑了笑,一块抛向大海。两个人又一下转头看向对方,零星开心的笑声远远传来。

不论在谁看来,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相当好的朋友吧,稍有知情者,大概会闭上眼感慨一句:现在的小情侣啊。不过在昨天已经把两位驾驶员的底细都查清楚的雷欧力探员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应该是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吧,他心想。这时候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雷欧力掏出来,看到是同样难得早起的酷拉皮卡的消息。

“如何?”

“我祈祷他们懂了我的意思。”雷欧力回复,“等会一块吃个早饭?”

“OK,等你消息。”

雷欧力悄悄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便转身回了基地。

“呼。”奇犽长出了一口气。

坐在他身边的小杰转头看了看他,小声说:“我感觉雷欧力已经走了,不过刚才他声音好大啊,我们坐这么远都听到了。”

“嗯。”奇犽点点头,“至少这第一步应该很成功。”

小杰看了看手里的鱼竿,轻轻把它放在了边上,干脆托着自己的脸看着满天的金色朝霞:“同步率作战第一阶段,搞定能被看见的生活同步率……这样就够了吗?”

“当然就够了。”奇犽点点头,“昨天我不是和你都解释过了吗?”虽然隐约记得这家伙听到一半就脑袋冒烟只管笑不管接话了。

“嘿嘿,”小杰挠挠头,“那就听奇犽的好了。”

那不然还能听谁的?奇犽坐在那,看着大海发呆。既然要在绝对不同步的情况下尽快通过同步率的评估,又不能采取威胁测评人员的手段,唯一的办法就是考试作弊。

“如果想要作弊,首先我们得一起搞明白同步率这个东西本质是什么。”昨天在房间里,奇犽关上门窗,坐在床上认真地对小杰说,“根据考核的规律和课本上的说法,同步率主要从四个方面评估。成长经历、生活习惯、战斗模式,还有最重要的——”

“能不能在DRIFT系统上完成精神链接?”小杰问。

“对,概括来说就是应激状态下的思维模式。”奇犽说,“既然我们得作弊,那就先把简单的搞定,思维模式这个最难处理,说实话,我和自己的亲哥哥都没能通过这一关,所以也没办法想出什么策略。但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成长经历我们已经搞定了。”

“诶?已经搞定了吗?”

“笨蛋,当然啊!只要我们演好情侣就是了!”奇犽给了小杰一拳,“你清醒点啊,我们既然是情侣,那就意味着过去的生活经验中一定存在什么共鸣,这一步已经搞定了——只要我们在关键人物面前亲热点就好了。”

小杰眨眨眼:“关键人物是谁?”

奇犽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第一步计划。我们得首先把关键人物找出来,用考试来类比的话,就是得把监考老师和阅卷老师给找出来。按照我在悉尼基地的经验,雷欧力应该是监督人员,他应该还有一个搭档。按照规定,我们这些接受审核的驾驶员是不能知道剩下那个人是谁的,因为他到时候将会负责在暗处观察我们的行为,并且根据最高保密等级的同步率标准对我们完成最终的评估打分。我不知道他需要测评哪些生活瞬间,但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相当敏锐细致,也很擅长判断谎言的人。对这样的人,第一步一定是得找出来,至少在他面前,绝对不能出错。”

小杰想了想,说道:“但我觉得,对这样的人,就干脆不要撒谎好了。”

奇犽撑住额头:“这点我也很认同你,但现在的情况不就是从头到尾我们就在撒谎吗……”

“我很喜欢奇犽哦。”小杰相当认真地说,“这一次愿意和奇犽一起任性也不完全是因为早上你来和我搭话的。”

奇犽有点慌乱地往后一缩,手一躲,一袋巧克力掉在地上。这家伙!奇犽指着他质问:“到现在我们才认识了几个小时,你这种喜欢说到底还不是不讲道理的!而且现在我没有在和你说这个事——当然我们到时候肯定要好好说一下恋爱的问题的,但不是现在——我现在只是在和你讨论怎样我们才能自保而已,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喜欢要讲什么道理?”小杰不服气,“本来这就是不用理由的事情。而且既然到最后也需要我们完全在思维上同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就直接把现状当真好了。”

“不是,你,不是,就直接这么就能当真吗?”好绝望,好崩溃,太平洋里能不能出来一只把全世界怪人都吃光的怪兽啊,如果有的话能不能推荐我去给它当介绍人啊。

“奇犽你呢?”小杰问他,“你喜欢我吗?”

砰,这话就跟有人在奇犽脑子里开了一枪一样。奇犽随便抓了袋巧克力丢过去:“笨蛋,喜欢总行了吧!要是一眼看过去没好感也不会当时跑过来找你搭话啊!”

小杰接住巧克力球,冲奇犽笑了笑:“那我们就是真正的恋人了,至少在碰到的那个瞬间我们完全同步了,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呢。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做自己,之后肯定会越来越同步的。”

——别想了!奇犽拼命眨了眨眼,把自己从回忆拉出来。咸咸的海风吹过来,吹得人鼻尖湿湿的。一股鱼腥味扑面过来,奇犽一转头,就看到小杰一扬手,一条鱼从水里被猛地拽出来。这是相当美好的一个画面,鱼尾高高扬起在空中,阳光洒下来,被带起的水花泛着点点金光——假如这条鱼没有差点摔奇犽脸上的话。

“哇!!”奇犽下意识往后猛地退了几步,闪开那条被钓上来的鱼,但就算他迅速做出了反应,依然被甩了一脸水。小杰有点抱歉地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下次会注意的。”

奇犽狠狠擦了擦自己的脸,随即捂住鼻子:“好腥!”

“鱼的味道啦!”小杰抓起那条鱼,“奇犽没钓过鱼吗?”

奇犽站在那,有点紧张地看着面前的人和鱼,摇了摇头:“我家在山上,而且管家送来的鱼哪有这么腥的,这么腥能吃吗?”

“稍微处理下就不会那么腥了。”小杰把钓竿递过去,“那我教你钓鱼吧!我是在海岛上长大的,钓鱼很好玩的,以后等太平洋没有怪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钓鱼……”小杰自顾自地把自己身边的饵料都推到两个人之间。奇犽站在那,看着面前的钓竿和一桶奇怪的东西。想了一会,奇犽在小杰身边坐了下来,接过了鱼竿。小杰正一边哼着歌一边做鱼饵,奇犽看着他,想了很久,认真问了一句:

“你是真的打算跟我,我的意思是,呃,就是和我做朋友?”

“没有。”小杰摇摇头,头都没抬,当然也错过了奇犽脸上一瞬间好比关灯一样突然熄灭的表情,非常自如地说了下去,“不是说好了是在谈恋爱的吗?给你!”

一个东西被递到面前,奇犽睁大眼睛。一条蚯蚓。他妈的。奇犽闭上眼睛,慌乱之中往边上猛地一抓。一条滑溜溜的鱼。

杀人无数、掏心多枚、斩首数十的揍敌客家族得意传人奇犽·揍敌客在这个瞬间,一边惨叫一边决定立刻跳海,从东京游回悉尼。

在被蚯蚓和鱼和小杰彻底吓晕之前,一向思维活跃的他还是在脑海里和全体东京基地成员一样,做了一个听天由命之前最后的祈祷:祈祷雷欧力那帮同步率审核员千万别看到这一幕。十分钟后冷静下来的奇犽希望这世界上谁都别看到自己被蚯蚓吓晕的那一幕,最好连怪兽都没看到。所以说某种意义上他也帮东京基地在祈祷怪兽别来这件事上助力了一人份的祈祷,虽然显然没人期望堂堂一个驾驶员就干这个。

“小杰!奇犽!早上好!”

基地食堂里挤满了端着盘子的人,雷欧力把盘子放在两位驾驶员面前,开心地坐了下来。

“雷欧力早上好!”

“早上好。”奇犽一边说一边干脆利落地把自己碗里的蔬菜夹出来要丢在小杰盘子里,筷子行进到一半,旁边头都没抬专心干饭的小杰就拦截了奇犽:

“蔬菜很有营养的啊。”小杰咽下嘴里的东西,“不要这么挑食啦。”

“好难吃的啊!”奇犽一边念叨一边不爽地把蔬菜放回了自己的盘子角落。果然昨天的排练没有浪费。在混乱的表白之后,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在奇犽的坚持下冷静下来一起讨论好了明天最可能需要演出来的剧本,又在睡前排练了三四遍,“早饭时剧目”就是其中一个剧本。雷欧力看着面前两个小家伙,笑着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雷欧力,我坐在这可以吗?”

“啊!酷拉皮卡,你总算——啊不,你居然来吃早饭了啊!”雷欧力开心地说道。奇犽抬起头,酷拉皮卡端着盘子坐在雷欧力身边。四个人互相看了看,雷欧力咳了两声,介绍道:

“酷拉皮卡,这位是咱们东京基地新来的两位驾驶员,小杰和奇犽。小杰,奇犽,这位是酷拉皮卡,他是我的朋友。”

“兼同事。”酷拉皮卡补充道。

“也是搭档。”雷欧力也赶紧补充。

“一个办公室的那种搭档。”酷拉皮卡说。

“对对对,还是一起从总部转来的那种。”雷欧力又说。

“调令都一起下来的那种。”酷拉皮卡看着眼神单纯的小杰又补了一句。

“也是一起当初参加培训的那种?”奇犽问,“比如说,同步率审核的培训什么的?”

“嗯嗯,嗯嗯。”

四个人里有三个人都心满意足地低头喝汤,小杰有点困惑,但毕竟吃饭比较重要,于是干脆也跟着一起吃好了。吃了一会,奇犽忽然抬起头,认真说道:“话说回来,东京基地的四代模拟驾驶室对外开放吗?”

“模拟驾驶室吗?四代机甲的模拟驾驶室好像是正式使用的机甲的外接驾驶舱,我想想啊……”雷欧力想了想,“不对外的,只有东京基地的驾驶员,或者是总部送来做特训的驾驶员能用——”

“模拟驾驶室是对外的吧?”酷拉皮卡忽然说道,“五代的模拟器比较麻烦,需要正式身份才能预约,但是我们是四代的应该可以的吧。”

“不可以吧——靠!好痛!谁踹我!”

“我记得是可以的。”酷拉皮卡优雅地喝着自己的牛奶咖啡,“就是需要使用前到我们办公室告知一下。”

“哦?”奇犽看着他,“那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到时候审核记录什么的?”

酷拉皮卡抬起头:“模拟器上的训练在你们成为东京基地的正式驾驶员之前都不会被总部认可的,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审核再提交,顶多就是稍微拜托机械班那边注意下你们的安全罢了。”

奇犽笑了:“所以说,模拟训练的权限在你这?”

酷拉皮卡也笑了:“基本算是在你们手上啦,我们只是暂时保管。等你们真的成为东京基地的标准驾驶员的时候,这个权限都要移交给你们的,里面所有的记录只要是没有提交的,到时候处置权也是交给你们驾驶员团队的。”

“OK,我懂了。”奇犽站起身,“我吃完了,小杰,在格斗室等你哦。”

“你们不等格斗室的数据更新吗?”酷拉皮卡问,“十点格斗室数据更新,所有没被保存的格斗数据都会被清除,整个系统也会归位。”

“这个没关系的。”小杰说。奇犽也点点头,拉了拉小杰:“快点过来,别让我等太久。”

“哦,好的。”

酷拉皮卡看了看雷欧力,雷欧力也看了看他。差不多我们也得上去了,酷拉皮卡用眼神示意道:既然打算一边保全自己一边尽可能地帮他们一把,那就得一边尽量给他们提供模拟演习上的便利,同时也偷偷保留好能够同时牵制这两个驾驶员的证据——也就是能证明他们压根不同步的证据,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既获得他们的信任,也能够留有后手。刚才奇犽那番话很明显了,他一定是打算在数据清除前和小杰多排演几次格斗,接着利用每日的数据更新,把这些不同步的记录永久删除,这样保留下来能被我们看到的记录就全都是同步率很高的。也就是说,现在最好就坐到办公室去,偷偷在后台保存好他们不同步的证据,到时候假如这两个驾驶员要溜,我们没法用他们威胁悉尼基地要求悉尼基地的调动令,也可以以此作为证据向总部提交,以争取升职……

上面这个心理描写段落非常复杂,想必就算让酷拉皮卡开口说话都至少也解释两遍雷欧力才能听懂。其实他压根就不指望雷欧力或者是屏幕前的我们能一次性听懂这些理由,懂不懂都好办,关键是得按他说的来,做他听话的棋子,之后的事酷拉皮卡就自然会帮大家打点好。也就是说,他只希望雷欧力能从这个眼神里明白,自己应该别吃早饭了,立刻跟着酷拉皮卡上楼去办公室开电脑准备上班。

雷欧力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酷拉皮卡非常欣慰地放下自己的杯子。正当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就听到雷欧力开心地说:“我去再打两份三明治,酷拉皮卡你就别客气,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是完全懂的,请你吃就是啦!”

幸好我们不用通过同步率评估,酷拉皮卡扶住额头,在新的一天伊始,就感觉到了一点新鲜的心累。

#嗯5章肯定写不完了但我的生活似乎正在步入正轨所以应该可以找到稍微稳定点的更新节奏吧

04

“诶?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很可疑?为什么?”

偌大的驾驶员格斗室里相当安静,奇犽靠在扶手上,小杰则坐在地上认真看着数据投影。

“因为按理来说,他们和我们立场完全是反的。”奇犽回答道,“我们想要糊弄过去同步率评估,他们干的就是审核,本来就是为了审查出我们这样的人然后排除掉。但现在他们却这么努力地帮助我们,非常不对头。”

小杰转过头认真看着奇犽,奇犽看着继续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因。我猜测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计划...

小杰转过头认真看着奇犽,奇犽看着继续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因。我猜测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这件事也没那么合规。”

“那会是什么事呢?”

“目前还不知道。但我感觉,他们对我们这么好,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信任他们,然后留下来,那估计他们想做的事需要我们被困在东京基地,且上头并不知道这件事。”奇犽抿起嘴,闭着眼想了想,“呃……这样想的话,我倒是感觉,他们正打算拿我们和悉尼基地做什么交易了。”说着奇犽又补了一句,“我们可以留意一下,谨慎地和他们再接触接触,尽量掌握一些他们的证据和把柄,这样就有做交易的基础了。”

小杰转头继续看面前的全息投影,上面放着的是奇犽赶在10点数据清理前留下的自己模拟的可视化格斗数据和视频。看了一会,小杰转过头突然说:

“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

“雷欧力和酷拉皮卡。”

“哦,”意料之中的反对,“那你觉得是怎么样的?”

“大家目的很一致的。”小杰站起身,奇犽也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就是希望我们留在东京基地而已,留在这,成为东京基地的驾驶员,驾驶机甲和可能来袭的怪兽战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看起来,他们谁都绝对不想死。”小杰笃定道,“而我们可以让大家都不死。仅此而已。”

“看起来?”奇犽有点不耐烦地抱着胳膊,“你不能总是依靠这种天真的东西。”

“不天真!”小杰不开心地转身看着奇犽,“奇犽也是我感觉很好所以才开始恋爱的——”

“啊啊啊好啦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奇犽跺着脚想阻止这半句的出现,赶忙指着面前的投影,“所以我给你的数据看得怎样了啊?能不能和我一块通过格斗同步性测试啊?”

小杰心虚地摸着脑袋:“要不试试看……?”

奇犽瞟了一眼墙上的钟。十点还没过多久,按理来说审核员应该也没这么快过来,但是现在的格斗过程会被摄像头存储下来,虽然奇犽也完全没指望过小杰能和他一次性同步率测试通过,但排练过程还是能减少就减少比较好。于是他清了清喉咙问:

“试试看?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啊?”

“我认真看了的!”

“那有多大把握?”

“呃……五成?”

好吧,那就是三成把握。奇犽叹了口气,走上前说道:“你只要能熟悉一下我大概的攻防模式,我也不会弄得很复杂,都是很基础的格斗技。我们的目标是通过同步率测试,所以只需要统一一下对彼此的理解就行了。”

小杰没吭声,奇犽等着他的回应,结果却看到这人眼神躲闪了起来,手脚也开始有点不知所措地动起来。什么啊,这样都能脑袋冒烟吗?我明明说得很直观啊!奇犽略有抓狂,只好扶住小杰的肩膀:

“就是说,你大概记一下我的出招模式,我会在非常显而易见的地方出招,也会假装出格斗上的习惯给你留下非常明显的可以攻击的地方。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约定个攻防顺序,我先出手再换你,能持续地接下对方的每一招,能过上几个回合就可以了。”

小杰皱起眉头:“这不是在作弊吗?”

奇犽无语大叫:“我们从头到尾哪一步不是在作弊??”

“不一样的!”小杰坚持道,“这件事我们接下来真的用得上的,当我们面对怪兽的时候,如果不合作好的话会输掉的。”

“我知道啊,但先别想那么远的事,这点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一致了吗?先正式成为驾驶员搭档再说后面的事,而且到时候实在搞不定,只要不坐进驾驶室,干脆靠自己的力量我们也可以提前逃出东京基地也——”

“我不想做逃兵。”小杰打断他,“难道奇犽还想逃吗?”

奇犽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家伙。按理来说我听到这话应该生气的,奇犽心想。为了不杀人从家里逃来环太平洋战区,又因为不知道怎么应对伊路米又从悉尼跑来东京,自己精心计算苦心经营殚精竭虑好不容易过下来的十六年被小杰轻轻松松地用“逃跑”两个字完美概括了。但这是事实,对事实生气也没什么意义。

小杰依然看着他。那双眼睛像琥珀一样泛着润泽的金色,就这么笔直地盯着奇犽,除此之外其实与平时也无异。但不知道为什么,奇犽只觉得面前这个人从头到脚,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给他一种——说不太清楚,毕竟如果能说清楚前因后果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口,把这些隐秘流淌的东西干脆利落地点出来。像一条永远笔直向前的公路一样。不论面前是怎样的天气,怎样的地形,路总是固执、沉默、无视一切地劈开风雪和山峰,只要它愿意,它可以永远不拐弯。就算被风沙和暴雨打得坑坑洼洼,也可以永远不拐弯,只要它愿意。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跟着这样的路往前走啊。

冷静一点,奇犽眨眨眼。不想死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细胞都会趋利避害,人类谴责这种本能行为也只是因为他们在意道德,而在奇犽看来道德这种东西对真的在玩命的人毫无意义。而且逃跑本身只是一种选择,和坚持到底没有任何本质区别,因为毫无理由的执拗删除自己的可选选项某种意义上只不过是自己人为地给自己设置障碍。虽然精神胜利法很好,但不予采纳——在头脑里形成了完整的自洽通路之后,奇犽决定选择一种糊弄的语气嘲讽面前的家伙一番。至于嘲讽什么呢,大概就显示一下自己略有生气以后最好别拿这种“说得对但我已经错了还能怎么办”的事情来威胁我就可以了吧……

正在奇犽马上就要开口的时候,胳膊却忽然被拽住了。小杰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我觉得如果是我们一起的话,就不需要担心害怕这么多,奇犽也只需要很舒服地做自己就好了。”

担心这么多?害怕?做自己?你知道我们处在什么的境地之内吗?事情和问题永远在那,如果没有人去操心的话它们难道会像太阳底下的泡泡、脑袋顶上的烟花、太平洋里的海浪、蓝天白云间的飞机线一样自己消失吗?这些是能直接无视的东西吗?害怕?人会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会经历失去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凭什么指责这种情绪?但好像小杰也没在指责,他只是指出事实而已,对事实发火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呃,怎么又绕回来了,好没意思。不,小杰很好玩,那又是什么事什么人这么没意思呢?好扫兴。话说回来他说让我做自己,这又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在骗他吗?骗就骗吧,信我就是最大的错误。只不过什么叫做自己呢?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我做自己的话,剥开这些层层叠叠的谎言和反复无常的脾气内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没什么东西。至少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真没意思。

毫无预兆的,奇犽一个肘击朝着小杰带着风直接过去。但小杰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一个格挡干脆利落地把突如其来的攻击迅速化解。但紧随而来的攻击像暗中蛰伏良久的蛇一样难缠,几招之间小杰就被按在了地上。

“看来刚才你压根就没有好好看我的惯用格斗技。”奇犽一只手掐住小杰的脖子,一只手配合膝盖控制住小杰的手脚,冷冷说道。

小杰看着他,再一次认真地说:“我认真看了的。”

确实,奇犽心想,完全被看透了。明明应该是致命一击的第一击被完全防守住了,就像被人预先知道自己那时候会出手一样。如果这是一次委托,那自己现在估计已经死了。被完完全全看透了,整个人,从里到外。

奇犽挑起眉毛:“你故意的?”

小杰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格斗室内的广播忽然传来一些细微的熟悉声音:

“……啊尼特罗长官您怎么突然想着来格斗室观摩训练了啊?诶,是为了新来的驾驶员吗,他们正在为同步率评估做准备呢哈哈哈!您要是想旁观评估的话我到时候评估前来和您说声?”

是雷欧力的声音,奇犽和小杰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两个人一块竖着耳朵听了起来。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诶,您就准备随便看看训练吗?呃,您,那个,要不——诶,他们正在训练,需要我,呃,调监控出来吗?啊?您打算自己过去亲自看吗?哪个训练室?呃,那个,等我查一下……”

接着一个老人的笑声从广播里传来:“哈哈哈,不用麻烦你了!你的搭档酷拉皮卡不是刚刚已经把他们训练室的广播单独打开了吗,我这就去9号训练室看看,也不远,不会被秘书逮住。”

训练室内,小杰看向奇犽,奇犽低声说道:“是东京基地的总负责人,明明他这会应该在开战区会议来着……”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奇犽下意识抬起头。刚才他和小杰那段在同步率评估里五分都得不到的格斗应该没被看到吧?忽然他感觉被压倒在地的小杰手腕一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接着就迅速拽住奇犽,往下一拉。

门就在这时开了。

因为小杰突然的拉扯,两个人的嘴贴在一起,接着小杰把奇犽推开,大声说:

“就是故意的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奇犽呆若木鸡。但好在他足够聪明,只呆了一秒不到。奇犽顺水推舟地一下从小杰身上跳开,指着他从容地大骂:

“笨蛋!有别人在啊!不要突然做这样的事!”

“哈哈哈!”尼特罗在边上笑了,“感情真不错!”

奇犽转头看向尼特罗,一眼看到了满脸写着“干得漂亮”的雷欧力和酷拉皮卡。确实是完美的配合,他一边想着一边转头看向小杰,小杰冲他笑得也很灿烂。

说不定,虽然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但说不定——真的是天生一对?

好可怕的想法!快给我走开!啊,这个世界啊!为什么啊!真的是因为我作恶多端吗?不是说作恶多端的话遭报应也是下辈子遭吗?难道我在离开悉尼基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第二人生了吗?啊不会吧,难道我真的在悉尼基地已经被伊路米已经弄死了现在我在濒死状态里幻想新的一生新的相遇碰到全新的、这辈子第一个朋友吗?不要啊,这样也太可怜了吧?等下等下为什么我想到这里来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啊!!烦死了!!”奇犽忍无可忍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一通疯狂挠头,一头本来就有点自然卷的白毛被搓得东翘西翘。显然一个人的思维过程不能被显化,整个崩溃过程中一句话没说的奇犽看起来就像是被刚才那个吻加上虚空之物彻底击败了一样,在旁观者心目中的状态类似于被人类亲了一下然后突然对着空气炸毛的猫。这个房间里理智尚存的人本来就不多,能主导谈话节奏的当事人更是少之又少,于是大家理所当然看向了小杰。小杰坐起身,看着奇犽,忽然大叫一声:

“啊!”

全体成员停下动作,就连已经陷入狂躁的奇犽都抬起头看着他。只见小杰指着他接着说:“好像猫!”

站在边上的雷欧力和酷拉皮卡对视了一眼,还不等他们两个互相解读彼此眼神里的含义,尼特罗倒是笑了一句:“难怪说是搭档呢。”

看来大家都觉得他俩在脱线方面确实很配,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各自暗暗想道。

*伪弯恋直,弯黄直喻

*我流一点蓝雨鸡飞狗跳的日常

*全文1.25w字

“麦麸???”

一声惊呼随穿堂风撞上玻璃,随即有什么东西被打翻,溅起零落水声。立在窗沿的麻雀往后跳了几步,等办公室的两人七手八脚收拾好,经理才开口:“……黄少,你这反应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手滑手滑,”黄少天打着哈哈,一转话锋想尽力打消经理这个荒谬的想法,“不就是这赛季没拿到冠军吗?不至于沦落到出卖色相的地步吧?”

黄少...

黄少天哽了哽,准备反驳的一溜话不知为何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去。窗外的麻雀展翅朝远方飞去,午后的阳光涌进房。什么问心无愧啊,他崩溃地想,和暗恋对象麦麸完全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经理还在循循善诱:“黄少你看,你和咱队长好几年交情,说竹马竹马也不为过。从起初的争锋相对到如今的如胶似漆,从天壤之别到并肩而立,从双双出道再双双夺冠,哪一样不是磕点?往年的假期直播和vlog都有铺垫,黄少你不必担心今年太突兀,你只需要和喻队多一点点互动,剩下的交给后期就行了。”

黄少天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以前没和队长针锋相对现在也没有如胶似漆。而且为什么是我和队长,换两个卖不行吗?”

“都双核战术了麦个麸又怎么了?”经理义正言辞,“黄少,你要相信小姑娘们的想象力,你俩绝对能真的不能再真。”

黄少天无语:“然后剥开来看发现是假的对吧?”

“这种事情当然是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啦。”经理狡黠地眨眨眼,一锤定音,“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这样定下吧!喻队今天从联盟总部回来,之后直播还有vlog什么的,黄少你懂。”

不是很懂,黄少天扶额。

假期初期战队的人都在,空调嗡嗡地运作,凉风拂过绿植。黄少天一脸麻木地瘫在电竞椅上,徐景熙观察了会儿,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滑到他身边问,黄少怎么了?经理没这么恐怖吧。他回答,不,是有更恐怖的。

郑轩抱着一包虾片也滑到他身边——队长不在时副队对零食的管理很松。黄少天自然地去薅他的虾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经理想让我和队长麦麸。”

“啊?”徐景熙也伸手去拿,闻声十分震惊,“你和队长不应该是避嫌吗?怎么还要卖啊?不怕上面问下来吗?”

郑轩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他抓着一把虾片瞬间缩回去。黄少天无语,只有于锋稍微镇定:“原来没谈啊。”

徐景熙一边保卫虾片一边应和:“不是早就谈了吗?队长怎么还没把黄少拿下。”

“……文州他是直男。”黄少天双眼无神倒在椅背上叹气。徐景熙摇摇他试图让他振作,开了个玩笑说,那你怎么还没拿下他?

黄少天用生无可恋的眼神看他。

“我操,”一对上的他的漆黑眸子徐景熙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冥冥之中他好像明白了蓝雨副队在想什么,一连串的我操,“黄少我刚刚只是随便开了个玩笑,你别当真啊你千万别是真的,有点恐怖。”

郑轩用怜爱的目光看他。

徐景熙被这两道眼神吓得陷入沉默和自我反思。

气氛安静下来,只剩敲击键盘的咔咔声,一条光带从被掀起的窗帘缝牵进来,跃动的金色碎芒映出浮尘,在半空飘荡。半晌黄少天抬眸,幽幽地开口:“惊喜啊平时天哥对你还不错吧?”

徐景熙疯狂点头。

“那你刚刚吃完虾片后擦手没?”

“呃……”

“你完了,徐景熙你完了。”黄少天脱下外套看准他不注意扑过去蒙在他头上,“你小子拿你天哥衣服当纸用是吧?儿子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机会主义者剑圣的厉害!”

徐景熙被捂得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鸡飞狗跳半天才把衣服扯下大喘气:“蓝雨什么时候出了个封建暴君,黄少你要多听谏言不可乱判良臣死刑!”

黄少天对他竖起中指,言简意赅:“滚。”

“好嘞,”徐景熙起身作揖,抑扬顿挫饱含感情地道,“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好像这一波镇压耗废了全部精力,黄少天懒得再陪他演,又趴在桌上颓废。郑轩目睹完闹剧后安慰性拍拍他的肩说,没事黄少,卖就卖吧,你还可以光明正大地gay他。

黄少天长叹声气,说,这怎么gay啊都心知肚明是营业,我说什么他肯定都觉得是假的完全不会往我对他有意思那个方向猜……

等等,其实也不是不行,他转念又想,就像郑轩说的那样,反正他真假参半,万一卖着卖着就水到渠成了呢。

喻文州凌晨一点才回来,据说是联盟最后将几个队长留下来吃了个饭尽地主之谊,聚餐结束后他没回酒店而是直接乘机回G市。一进俱乐部果然不出意料大家都没睡,聚在休息室里打闹。

他推开门,就见桌上堆着的零食爆米花可乐炸鸡,黄少天倒在沙发上控诉徐景熙把他最后一盒鸡米花抢了,被指到的人反手就将锅推给了宋晓。都是背着经理和队长偷偷吃的,喻文州笑笑,说,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不,黄少天看到他立刻迎上前去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珠,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您可要为小的作主啊,这奸贼盗了今日最后的口粮小的命真苦啊大人。

徐景熙傻眼了,斟酌十秒后再次将戏甩给宋晓:“大人冤枉啊是他指使我的。”

宋晓也毫不犹豫指向于锋:“是他。”

于锋推了一把郑轩:“他。”

“压力山大啊。”郑轩叹气,极其敷衍地陪演,“皇上恕罪,黄贵妃娘娘可不能再吃了,这已经是最后一盒……”

黄少天轻踹他一脚,打断他:“我靠轩仔你剧本和咱们不一样啊还有为什么我是贵妃?”

“不想要贵妃那就皇后吧?”徐景熙提议,随即捏着嗓子叫道,“皇后娘娘驾到——”

黄少天一巴掌拍去:“差不多得了你们这些泥塑我的,没看到队长累了吗还不快收拾干净好好听话让队长睡个安心觉。”

徐景熙躲开,捏出尖细的太监音:“恭送陛下回宫——”

“好。”黄少天跟着他出去,刚要关上门就听不知谁说了句皇上翻牌子又翻到了皇后娘娘,他忍无可忍朝身后的人竖起中指,而后施施然离去留下大半自己造成的狼藉给那四人。

喻文州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他轻车熟路走进去,接过喻文州递来的一沓资料。他说,这是联盟新制定的规则初稿,让各大战队过目。

黄少天说没问题的队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啦。

嗯,喻文州捏了捏眉心,声音带有浓厚的倦意,少天晚安。

晚安,黄少天回答。联盟又在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害各大战队队长刚比赛完就要考虑这些。不过他家队长居然没找他说麦麸的事,估计也同意经理这样安排了吧,那么多久开始营业呢?要不从明天开始不然面对镜头的时候不适应。他想,思绪已然飘到该如何和暗恋对象麦麸才能不露出马脚。

穿堂风掀起他的衣角,黄少天打开电脑,随便玩着小游戏打发夜生活。

这一周他和喻文州相处得很正常,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他不止一次问其他人,我以往夏休期真的无时无刻都在跟着队长吗我怎么感觉好刻意好明显啊。

“真的,黄少你俩不在一起才奇怪。”郑轩打了个哈欠,“联盟大多数人都习惯找蓝雨队长必遇蓝雨副队了。”

黄少天脸色变了又变:“……那这麸该怎么卖啊?”

“其实你们在镜头面前照常就行了。”宋晓端着茶杯路过,“稍微多一点点互动看着会很真,效果比刻意卖还好。”

黄少天沉思:“……好吧,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问题是——”他苦着一张脸,“我该怎么gay他啊?”

此话一出,面前两人陷入沉默,表情怪异目光飘忽不定。黄少天感到莫名其妙,全战队上下除了某人大家对此事都心知肚明,有必要还觉得尴尬震惊吗?他抬了抬下巴,问:“哎,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我要gay他这事对你们来讲有这么恐怖吗?”

宋晓战术性喝茶,郑轩轻咳一声。

挺反常的,黄少天不理解,刚要找这俩人理论,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什么事?少天要给谁?”

“gay喻文州啊。”他随口回答。

宋晓被茶水呛到狂咳不止。倒是郑轩看不下去了,在事态发酵严重之前出声制止:“队长晚上好啊。”

黄少天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喻文州拿着资料站他身后,眨了眨眼很是迷茫:“少天要给我什么?”

“呃。”黄少天大脑飞速运转,移开目光,“给你个东西啦别问现在要保密。”

喻文州似懂非懂地点头,直觉告诉他也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转开话题:“对了,你们应该都知道吧,战队明天直播需要全程跟镜头,房间记得收收。”

“没问题!”黄少天长出一口气,目送他离开。

有点吓人,他想,还好自己没露馅。郑轩上前几步用手肘怼怼他:“黄少,你说有没有可能队长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

“看出你要gay他。”

“不。”黄少天语重心长,把手搭在他肩上,“他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喻文州表面看狗都深情实际是个大直男,真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造谣。”他叹了叹,压低声音继续说,“我曾经问他理想型,你猜他回答什么?”

“什么?”郑轩屏息凝气听他说。

“他说他喜欢外向的可爱一点的。”

黄少天止住话音,维持这种说小话的姿势没动。郑轩也没动,气氛凝固在一起。片刻后他感到不对劲,迟疑地问:“……没了?”

“没了啊。”黄少天一脸“这个消息已经很重量级了你还要我说些什么”。

“就这啊。”郑轩无语,直起身子,“压力山大,他也没说是喜欢女生还是喜欢男生吧?”

“谁用可爱形容男的?”黄少天摇摇手指一脸凝重,“可爱的不一般都是女生吗?”

郑轩沉默。

“等等,黄少。”宋晓握住他的食指,真诚提建议,“要不你等会儿去问问?”

黄少天顿住,我草,可以诶,他说,那我睡前去问问。

夜风卷着橙子味儿溢满房间,空气中闷了湿漉漉的水气,黄少天回房洗完澡出来后空调意外歇菜,此刻他盘着腿坐在地上检查遥控器,坐着坐着就被夏夜的燥热蒸得流汗。挣扎了会儿果断选择敲开隔壁房间,喻文州开了门,凉气瞬间涌出,他看样子应该是才睡不久,嗓音有点哑:“……怎么了?”

黄少天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说:“我房间空调坏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心的蓝雨队长收留无家可归的蓝雨副队?”

喻文州愣愣,而后侧身让开一条路,说,进来吧。

计划通!黄少天在心中给自己比了个耶。走廊灯光被门扉拦住,房间没开灯,靠窗的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明天一定是个晴天,他爬上床,心想,月光好亮,把他的心照得透彻,扑通扑通加速跳动。

最近几日喻文州都挺忙,后天才能安心的休息,这一沾床又闭上了眼。黄少天撑着头看他,在朦胧的黑里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好心动,他又想。

出道前一年他们天天睡一起,省空调电费是次要原因,主要是得培养默契。两人同吃同住同睡,从最开始的不合到逐渐习惯,那张床功不可没。

可能在那时就喜欢上这个会照顾自己的队长了吧。黄少天看着他的安静睡颜,垂下的眼睫似鸦羽轻颤,没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喻文州似乎感觉到了,眼睛也不睁地抓住那只不太老实的手,尾音喑哑:“少天,别闹。”

黄少天心下一动,突然想起睡前讨论的事,想也不想就小声问出:“文州,你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啊?”

喻文州没回应。

他屏住呼吸等了会儿,怀疑是自己问得太直白,于是又补了句:“或者既喜欢男的也喜欢女的?”

喻文州还是没反应,握着他的手连呼吸频率都没变。

好吧,睡着了。黄少天观察片刻总结道。他安分下来,就着牵手的姿势倒在枕头上,随他一起进入睡眠。

温度适宜,薄薄的一层空调被搭在身上,呼吸和体温都被罩在一起。他也困,意识逐渐混沌,缓缓织成一个瑰丽的梦。

可惜没能注意到在彻底熟睡之前,喻文州轻轻摩挲了下他的指尖。

他愣了,一句我们先去剑圣大大房间看看吧卡在喉咙里。

喻文州带有歉意地笑笑,不失礼节地解释:“昨晚少天房间空调坏了,所以来我房间凑合一晚。”

弹幕刷了一片喻队金屋藏娇,可惜他看不到。很快黄少天穿戴整齐站到喻文州身边,声音不失活力元气,简单做了个自我结束后拉着摄影师进屋说今天由我来介绍队长的房间吧我最熟悉了!

而队长本人站在门口笑着看他,视线一刻不离。

黄少天当然察觉得到他目光,灼热得贴在后背上让他有点不自然。他一边介绍一边满嘴跑火车一边想,麦麸还是得看喻文州,光是笑着看人就已经够起鸡皮疙瘩了更别提还是一直盯着人看。他如芒在背,在介绍到床的时候说:“昨晚我睡靠里这边因为我早上会赖床所以队长靠外比较方便——被子我就不掀开了啊早上起得很匆忙下面有点乱。”

打擦边球呢这估计又是哪个cp粉。黄少天在官腔里麦麸:“睡得还不错吧文州他晚上睡觉很老实但是我比较闹腾所以有可能队长睡得不太好。单人床是有点挤不过我和他已经习惯了,青训营经常这样。”

镜头给到喻文州,他点点头,笑着说,昨晚少天没怎么闹腾。

下一个房间不出预料是黄少天的,推开门后他刚要开口就听工作人员拉住他说,刚刚是黄少来的,我们让喻队来吧。

行啊没问题。他退到一边,给喻文州让路。

黄少天的房间不乱很整齐,归功于昨夜的收拾,其实也和别的房间没什么两样。桌上有好几个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的手办并排站在一起。喻文州两下就说完了,轮到下一个房间。

他和黄少天走在后面,到达下个房间时被人扯了下衣角,他偏了偏头看过去,问,怎么了?

黄少天也侧眸,距离一瞬间拉进。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镜头一晃,将两人包了进去,光影刚好落在他们之间。

还是跟着吧,这一时半会儿没事的。喻文州垂下的手安抚性捏捏他的腕骨。他有低血糖,俱乐部上下都知道,黄少天顺手从兜里摸出一块水果硬糖塞给他,说,那你先吃这个垫垫吧。

喻文州轻声答应。

“因为如果吃早茶的话我们一般从上午十点吃到下午两点。”于锋补充,“对,边吃边玩。”

黄少天跟着道:“说到边吃边玩我又想起上周疯狂星期四,惊喜那个奸贼偷了我最后一盒鸡米花。”

“我靠,”徐景熙愤怒地惊呼,“你怎么还惦记着你那鸡米花,奶妈的事那能叫偷吗?我是光明正大的拿!”

镜头晃了晃,是黄少天在扒拉喻文州的手:“队长你看他!”

喻文州轻笑出声。徐景熙继续控诉:“而且皇上不是翻你牌子补偿你了吗?不要仗势欺人啊皇后娘娘。”

黄少天把临走前那一幕忘了,反应过来后耳廓有些红,三两步跑过去跟人掐架。喻文州无奈说了一声慢点,他看了看弹幕,解释说:“嗯……辟谣了,皇上不是我。……为什么吗?我平等地爱蓝雨每个人。”

镜头里刚好是郑轩听到此话后一言难尽的表情。

吃完早饭后众人陷入了是先去休息室还是训练室的纠结,选择很困难,他们被分为两队进行猜拳,一队是郑轩于锋宋晓徐景熙想去休息室,一队是黄少天想去训练室,喻文州选择中立。尽管剑圣气势强大,奈何运气寡不敌众,第一局惨败。

“靠!”黄少天不服,嚷嚷着要三局两胜。

“你就从了吧黄少。”宋晓拍了拍他的肩,“休息室是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

他话还没说完,眼睁睁地看着某剑圣反身拉着喻文州直接跑了。

对,跑了。

跑之前黄少天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在身后倒数三二一,刚好被录进去。喻文州当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小声说了句剑圣大大要开始耍无赖了,弹幕里笑成一片。

颠颠晃晃的镜头里模糊了四周景,只有中央那头毛茸茸的黄毛较为清晰,在一片蓝色背景下像初升的太阳,他想。黄少天拉着他的手七弯八拐,没去训练室而是就近进了休息室。他松开手关上门,在喻文州出声前把他抵在门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他们肯定猜不到。”

他离镜头很近,一双眸子落了光,亮晶晶的。喻文州没回答,一时之间只剩下运动后的剧烈心跳在空荡的室内回荡,愈加愈大,吵得人恍了神。弹幕上已经从“哈哈哈哈哈”“男友视角之天天带你私奔”到一片“卧槽”。

几秒后黄少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喘着气退两步放开他,极其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绯红蔓延到了脸上。

喻文州看着他,回答说好,尾音带了不易察觉的笑。

十分钟后郑轩他们才极其不确定地推开休息室的门,嘴边的“黄少不会拉着队长玩失踪吧”在看到这俩人悠哉悠哉躺在懒人沙发上时彻底变了调。直播间已经转到桌上的电脑上,郑轩失语站在门口,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徐景熙也站在门口,不知该骂还是不该骂。

喻文州贴心地把镜头转过去。

徐景熙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让寻人的另外两位过来,抹了把脸说:“兄弟们,推翻封建统治,我辈义不容辞!”

赶来的宋晓装装样子拉了他一下:“算了,哥,咱势单力薄,打不过的。”

“压力山大啊。”郑轩进了房间瘫倒,叹了口气,“队长你不是说中立吗,怎么就倒向他那边了?”

“因为我是皇上啊,”喻文州轻快地回答,“皇上有再次选择权。”

黄少天大笑出声。

众人无语,只有好心的弹幕替他们质问蓝雨队长:你不是辟谣不是皇上吗你的爱不是雨露均沾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喻文州当然看到了,慢条斯理地解释:“是皇上,刚刚登基的。”

上午休息室下午训练室。该来的还是逃不掉,黄少天说,包括假期直播训练。郑轩端着茶杯摸鱼,说直播的话就娱乐局吧,咱轻松一点好吗?谁知喻文州笑眯眯回答,我没说要训练呀你们干什么都行。

众人欢呼。

一直闹到四点才结束直播,各回各的房间休息。喻文州没动,收好设备后坐在训练室里看消息。凉风扫过裸露的皮肤,他突然想起昨夜握住的那只手,是灼热的,轻易地让他心悸。

黄少天问他的时候他还没睡着,只是那一瞬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当做没发生?他觉得不太可能。

沉吟片刻喻文州果断选择骚扰隔壁药队队长。

索克萨尔:王队在吗?想请教您一件事。

王不留行:你被盗号了?

索克萨尔:少天好像想gay我。

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从了他。

喻文州指尖顿住,真情实感地扣了个问号。

事实证明,药队果然是不靠谱的。很快王杰希又发来一条:你们还没在一起?

我和少天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喻文州回答。结合近几年的互动,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屏幕上方显示了很久“对方输入中……”,王杰希明显是非常无语,对庙人不好评价,于是留下一句:你们男铜的事儿自己解决。

索克萨尔:下次见面我请客^^王队给个参考意见吧。

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与其被动等他gay你,不如你主动gay他。

喻文州沉默,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有点荒谬,他想,还有点亏。

就在此时有人推开门,探进来一个黄色脑袋。是黄少天。喻文州没走在他意料之中,他进来在他旁边坐下,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黄少天心想,有点烦啊。

前几天找隔壁药队队长咨询了下感情生活,被嘲了一晚上。他当时说,老王啊你不是会算命吗帮我算算喻文州喜不喜欢我。王杰希随口就来,你们八字很合天生一对狼狈为奸,直接上吧黄少天,祝你好运。

“你去问他,”王杰希语气是一整个大写的别来烦我,“他会回答你的。”

“你怎么知道他会告诉我啊老王感觉你不太靠谱……”

靠。黄少天骂骂咧咧,但也觉得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打直球嘛,多简单的,他又不是没打过。真到这刻他却觉得犹豫万分,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

最后还是喻文州解救了他:“少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对。”黄少天挠挠头,没和他对视,“是有件事但是和我没关系是我有个朋友来问我的一些事。”

喻文州狐疑地看他。先不说对方飘忽的目光,光是那个朋友已经很让人生疑了好吧?黄少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迅速补救:“队长你别这么看我真的是我朋友,怎么可能是我啊绝对不可能。”

“嗯,不可能。”喻文州重复道。

黄少天有点崩溃:“我发誓不是我……真是我一朋友。”他见面前的人依旧是那副八方不动的样,叹了声气,“算了我先说吧。就是,队长,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想g……”他话音顿了顿,本来想说gay你但又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那句gay喻文州,硬生生地换了个表达方式,“……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我?”喻文州指了指自己。

“对。呃,我朋友说这样问别人会让别人设身处地地思考能更好的给他意见。”

“委婉拒绝吧。”喻文州回答。

黄少天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不过这仅限于我只把他看作朋友的情况下,”喻文州真心实意地说,也不知到底是真的信有哪个朋友受此困惑还是陪黄少天演,“如果我喜欢他的话,估计会给出回应。”

“什么样的回应?”黄少天前倾身子,迫不及待地问。

“什么都有可能。”喻文州看着他发亮的黑眸,将他猜了个七七八八,笑吟吟地开玩笑,“有可能是亲一下哦。”

亲一下?黄少天被直男吓晕,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队长你给回应的方式好特别。”

“开个玩笑嘛,”喻文州眨眨眼,笑意中含了点狡黠,“也不一定吧,我还没想好。”

行。黄少天丝毫不觉他发现了什么,踌躇会儿又说:“队长……我明天得水直播时长,但一个人播好无聊。”

“去找叶前辈pk?”喻文州装不懂,装好心提建议。

“老叶不回信息。”

“王杰希呢?”

“他早拉黑我了。”

“那……”

黄少天打断他,内心抓狂不已但面上不显:“明天不想竞技场,想播一点轻松的。”

喻文州还在恶劣地放长线钓大鱼:“日常啊,景熙明天应该有空。”

“文州……”黄少天叹气,终于忍不住,红着耳垂扯扯他的衣角,“我想和你一起播。”

有点委屈。喻文州倏然心软了,前不久还在怀疑自己的性向,说什么从没想过和他在一起,现在却不然。他向来聪明,只需要黄少天稍微明显的暗示以及几个小玩笑,他就能想清楚好多事。不过开窍了并不代表他会立刻给出回应,他笑了笑,答应下来。

黄少天泪目,还在想终于把这人说通了,不管是麦麸还是gay他都有了质的飞跃。

绀蓝夜色漫上来,天际没有一缕云丝,映了地上的点点灯火。深夜十一点的蝉鸣蛙声依旧很吵,黄少天房间的空调已经修好,此刻正在尽职尽责地工作。他没开灯,趴在床上和苏沐橙打语音,咨询自己任重道远的麦麸工作。

“啊?”苏沐橙疑惑,不能接受,“原来你们剑诅一直在麦麸啊?”

“以前没有,是最近经理才给我下达这个指令的。”黄少天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躺尸。

“那你们以前的互动都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她的声音有些失真,黄少天想了想给出肯定回答。苏沐橙好像很激动,尾音发颤:“……99,随两百。”

黄少天无语:“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那这么说你是想和他在一起咯?”

“不是,这和我麦麸工作有什么关系吗?”他试图转移话题。

“当然有。”苏沐橙清了清嗓子,“烦烦你摸着你的真心说实话,你喜欢你家队长吗?”

喜欢。但是黄少天心口不一:“不喜欢。”

苏沐橙明显噎了噎,不甘心地追问:“真的一点都没有?”

“真的真的真的。”黄少天心虚。

她不太相信,捏着严肃腔调问:“黄少天同志,你敢拿你的冠军你的夜雨声烦起誓,你对他就没有一点私心吗?你敢说当你与他对视与他十指相扣时没一点心动吗?黄少天同志,听说你可是至今未嫁啊!”

黄少天同志嘴角抽了抽,将手背搭在眼睛上自暴自弃:“行行行我承认我承认,我是喜欢他。苏妹子你稍微正常一点,老叶不在你身边吧?”

苏沐橙嘻嘻一笑,而后传来叶修懒洋洋的声音:“哥在,怎么了黄少天同志?”

“很简单,”叶修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把他睡服就行了。”

苏沐橙立刻否决,嘴比黄少天还快:“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逆cp了。”

“你们怎么比老王还荒谬?”黄少天一晚无语三次,“我明天要和他一起水直播,有无正经意见啊?”

“说到直播,我就想起今天你拉着他跑那一段,”苏沐橙说,“他当时绝对心动了。烦烦要不你明天多和他肢体接触,然后撒个娇什么的。”

附了一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

喻文州回复得很快:失眠了吗?要不要喝杯热牛奶?

黄少天没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关了空调,抱上枕头又敲响隔壁房间,弗一照面语速飞快地笑道:“蓝雨副队无家可归好可怜啊,有没有好心的蓝雨队长收留收留?”

喻文州失笑:“空调又坏了吗?”

“没有。”黄少天越过他自觉地扑到床上,“只是觉得你的床比较好睡一点。”

喻文州在他身边躺下,抬手关了灯,语气轻得像一片羽毛,在他心中不轻不重地挠了挠:“嗯,睡吧,明天陪你直播。”

黄少天侧过身子,哼哼两声:“下午再播,反正睡醒了再说吧。”

好。喻文州伸手把薄被捞在他身上。

说是下午直播但其实他第二天傍晚才开播,原因无他,喻文州下午被联盟叫去开了个视频会议。夕阳余晖溅落橘红色的光晕,给所及之处镀了层泛着毛边的金光。黄少天坐在位置上调试设备,喻文州在他旁边,六点直播准时开始。

“嗨大家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他打了个招呼,“能听得到看得到吧?是的今天直播和队长一起,一个人播的话太无聊了。”

喻文州朝镜头笑笑,将账号卡递给他。

黄少天登上荣耀,继续说:“今天随便玩个小号吧,玩玩术士,很久没玩了,上次玩还是在上一次——队长你要玩剑客吗?”

现在看来有点傻,他想。

他故意停顿一下,装不经意看弹幕反应,果不其然都在磕。黄少天暗喜麦麸成功,继续解释:“前天空调坏了嘛所以我去队长房里蹭了一晚,结果早上起来要直播了我衣服还没拿过来,就从他衣柜里薅了一件。反正我和队长差不多高嘛衣服经常互穿,哦不对,我穿他的比较多。”

喻文州操作着剑客砍怪,笑道:“对,已经习惯了。”

一把平平无奇的副本过去后黄少天伸了个懒腰,极其自然地倒在喻文州肩上。他打着哈欠说,感觉副本好无聊啊,你们想看我和文州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吗?有弹幕问。

黄少天挑了下眉,说,这位同学你的思想很危险啊,我当然指的是荣耀里的事了。

喻文州垂眸看他,笑笑不语。

弹幕又飘过去一条加粗加大加彩的字:想看黄少和喻队单手过副本,为了防止黄少作弊另一只空着的手不如就十指相扣吧!

“你天哥我怎么可能作弊,”黄少天看起来犹豫,实则只是数着秒数装思考,“……行吧,也不是不行。”

他牵起喻文州的手,在镜头前十指相握。

喻文州任他捏了捏自己的指肚。有点熟悉,这好像是苏沐橙的小号,之前来过他直播间不小心被他猜了出来。但他没戳破,选择继续看他们演。还是方才那个副本,这一次比较有难度,好几次黄少天都忍不住拽喻文州的手,而后者只是轻声细语地提醒他,并没有任何不耐。

一把艰难的副本结束,喻文州没松手,拇指在摄像头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他的皮肤。直播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黄少天一边满嘴跑火车,一边单手操作小鱼乱跑,跑着跑着就进了竞技场,扬言要单手虐爆对方。

喻文州将角色挂在主城,撑着头看他。

说是单手其实并不完全单,黄少天还是会把手拽过来。弹幕在刷少天大大在作弊喻队不管管吗?喻文州无奈笑笑说少天用我的手不算作弊。

直播间又飘过去一条加粗加粗加大字体:你舅宠他爸!

黄少天瞟了一眼这边,笑得相当猖狂。

水友局也很无聊,播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摆烂纯聊天,弹幕提醒他小心被经理发现水直播,他靠在喻文州身上说没关系,天塌下来有喻队顶着。喻文州是谁?是我们大蓝雨掌握大权的皇上。

弹幕问,那你呢?是皇后吗?

黄少天摇摇手指,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不,我是要谋权篡位的那个。”

说完他就立刻起身,从喻文州怀里离开,拉开距离后双手比枪对着他:“举手投降吧喻皇,你已经被剑圣包围了……咳,剑客也是会玩枪的没想到吧?”

弹幕笑倒一片,甚至把潜水的其他电竞选手也炸了出来。

枪淋弹雨:我作证,这是真的。

百花缭乱:我作证,这是假的。

黄少天没去看,对喻文州扬起一个极其张扬的笑,屏幕荧光落在他半边侧脸添了几分锋利。他嚣张地抬手,口中拟音:“Boom!”

恰好有风拂过发丝,喻文州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他也抬起双手放在心口处,轻轻“啊”了一声向后倒去。

八点多结束直播,黄少天收好设备,心中还在无限回放喻文州被击中的那个画面——不,不应该是他被击中,而是自己被击中,他想。状似不经意地感叹:“今天很成功啊。”

“直播吗?”喻文州帮他收拾,“确实很成功呢。”

才不是直播,黄少天在心里叹气,是麦麸啊。他想试探喻文州是在陪他卖还是发自内心做这些,于是摇摇头说:“不,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喻文州愣了,在脑中细细搜索,片刻后不确定地问,“……水直播没被经理发现?”

不是啊,和直播没有关系。黄少天比划,是那个事。

“哪个?”

他面上的疑惑表情不似作假,黄少天顿了顿,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忘了?纠结许久后小心翼翼地点明关键词:“那个,经理喊我们麦麸的事。”

“麦麸?”这可出乎喻文州的意料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黄少天一脸不可置信,并不在意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一周前吧大概,经理没跟你说吗?”

“现在知道了。”喻文州垂下眼睫敛去所有眸光,莫名多了点委屈,“原来少天对我这样一直是有原因的啊。”

看起来像被抛弃了的寡妇,黄少天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一瞬间急了:“哎,等等不是,我草。”他抓了抓头发,心烦意乱地解释,“是有原因但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喻文州明知故问,诱导他说出自己想听的。

黄少天对他绝不是麦麸这么简单,他当然知道。麦麸只需要在镜头前,私下里会保持距离,他们不仅在镜头前亲近私下也一样,一直都如此。而且前不久才说了什么要给喻文州,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黄少天不敢对上他的探究视线,内心一定有鬼。

麦麸只是表面罢了,喻文州很有耐心地等他回答。

头顶的白炽灯闪了闪,房间温度适宜却让黄少天有些热,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淡红的唇色覆上水光,一下子便吸引了喻文州的注意。

门外有脚步声,估计是徐景熙他们又偷偷点了外卖。空调一直在嗡嗡的响,此时轻轻地盖在黄少天的心弦上,一点微小的震动足以让他兵荒马乱。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此刻右手摸着泛红的脖颈,有些语无伦次:“唉我草,行吧,其实就是,喻文州我喜欢你,但是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我想gay……”

他话音未落,喻文州俯身在他唇角落了一个吻。

“诶?”黄少天怔住,想起了之前问他的事,心跳愈来愈快,“文州你突然亲我干什么?”

喻文州弯了眉眼,笑着回应道:“都麦麸了亲一下不行吗?”

行。黄少天心花怒放。当然行,你亲,你随便亲。

End.

蓝雨正副队遇事不决怎么办?骚扰隔壁王给嘿就对了。

——和喻文州的一个

生日快乐,永远明亮、永远热烈的少天。

黄少天21岁这年,蓝雨拿下第一个冠军。

仗着自己赛季MVP的身份,黄少天逼迫队里留在市里过暑假的所有人,在他生日这天一起去爬白云山。但广州的夏天太湿太热,出门像蒸桑拿,就连喻文州也很想说不。一行人最后是被黄少天分别夺命连环call出来的。郑轩在半山腰的糖水铺化成一滩滚水,无精打采地搅着面前的豆腐花:“这么热,为什么还要出门……去唱K不好吗?”

“输了比赛也唱K,拿了冠军也唱K,有点新意好不好!”黄少天其实也热得不行,揪着衣服下摆狂扇风。

喻文州看到于锋和宋晓在一旁狂灌冰水,说:“山也算爬了,不如我们找个室内有空调的地方续摊...

喻文州看到于锋和宋晓在一旁狂灌冰水,说:“山也算爬了,不如我们找个室内有空调的地方续摊?”

“其实……”黄少天犹豫了一下,放下衣摆,手肘撑上桌面,托着脸,目光灼灼地说,“其实这次叫大家出来,是想说,我们一起去蹦极吧?”

“说鸡不说——”郑轩看了眼喻文州,还是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太危险了吧,蹦极。这里一圈人保险公司得赔多少?”

黄少天白他一眼,“那么多人蹦过都没事。难道你们不想一起共患难吗,我觉得超浪漫的啊。”

“丢,浪漫个大头鬼哦。”

在场的宅男们多少都有点恐高,大家目光一时聚焦在喻文州身上,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把黄少天给怼回去。可是一行人里最恐高的喻文州只是喝一口水,淡淡地说:“好啊,我陪少天去吧。”

连队长都这么说,大家不情不愿却还是跟了过去。黄少天生怕有人临阵脱逃,盯着他们一个一个跳下去,好像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推。于锋跳得最安静,其次是郑轩,下去之前叹了一声亚历山大。宋晓吼得最响亮,震得工作人员都一愣。

轮到喻文州时,黄少天站在他身后问,“队长怕吗?”

喻文州还在低头检查身上的护具,听他这么问,无奈地转过身来看他,“少天,生日快乐。”

“其实队长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大家一起来蹦极吧。”

“嗯,所以答应你来。”

“不过如果队长真的太害怕了,我们可以蹦双人的?”

喻文州停下手上的动作,想了一下,说好。

和黄少天面对面抱着站在跳台边缘时,一丝风也没有,烈烈的日头烧在喻文州的后脖子上,有点疼。身上的汗黏腻地将两人胶着在一起——这算不算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往下看了一眼,觉得恐惧开始变得模糊。

黄少天在他耳边问:“做好准备了吗?”

喻文州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深深吐出一口气,“不需要。”

三、二、一。

跳。

从顶崖下坠的失重感惊心动魄,两人的惊叫都被噎在嗓子里。不是风在他们身边刮过,是他们破开了风。触底的时候,喻文州死死箍着他的腰想,黄少天这个宣言做得真是任性到极致,不死不休。

黄少天22岁这年,蓝雨的暑假比去年开始得早一些。

“问候一下我的剑。”

“谁贱谁贱谁贱!”黄少天笑骂,“你说剑客也好剑圣也好,用词这么简洁很难不让人觉得你在玩心脏。”

“我贱。”喻文州低低地笑,“那好,剑圣今天都做了什么?”

黄少天诶了一声,说:“怎么听起来像查岗,不会是王杰希告诉你了吧?”

黄少天闭上嘴,半天没回应。

喻文州想了一下,“你是不是去找王杰希单挑了?”

“靠,你有没有必要这么聪明。就玩了两局,好说歹说才说服他的,说是给我当生日礼物了。我明天还要接着找他。”

“放假也不休息一下。”

“就是今天睡午觉又梦到季后赛和微草在打,我垂困梦中惊坐起,气不过才找他的。——诶不过你不要觉得我是输不起,真的就是被梦气醒气不过。”

“怎么会,我也偶尔做做打爆王不留行的梦。”

“在阿公家,陪表弟玩了一天游戏。”

“什么游戏?荣耀吗,确实可以从小培养,你意识这么好,你表弟要是有兴趣完全可以来加入蓝雨诶!”

“没有,玩的ps4。”

黄少天哼了一声,“队长始乱终弃哦。”

“那等一下,我们打一局?”

“为什么要一下,现在就可以啊。”

“再等等。你明天什么安排?”

黄少天巨细无遗,一口气把早上几点起床,午餐吃什么,下午去哪逛晚上和什么人一起庆生统统和他讲了个遍,完了换一口气,“不过为什么要等,你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喻文州看着书桌上的电子钟,屏幕轻轻一跳,数字变成四个圈,“生日快乐,少天。”

“……哇,你不会是就等着来做第一个和我说生日快乐的人吧?”

“不喜欢吗?”喻文州笑了,低头拉开抽屉,找出账号卡,“我上游戏等你。”

黄少天23岁这年,蓝雨因为技能点,总决赛惜败轮回。

第二天一早,喻文州被黄少天的来电吵醒。

“没事。”喻文州半梦半醒间揉揉眼睛,“少天,生日快乐。”

黄少天好像比他还失落,“今年队长不是第一个和我说生日快乐的人了。”

喻文州翻过身,平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含糊地笑了笑,“那下一年我继续努力。”

黄少天24岁这年,蓝雨在季后赛再次输给微草。

但黄少天很快接起。

喻文州问他:“你在做什么?”

“没有出去玩吗?”

“别提了,这里的菜真的太辣了!我们一家人吃到肚子痛,实在走不动,很早就回到酒店休息。你一定要来试试。”

“我比你还不能吃辣。”

“同甘共苦嘛队长,不同甘共苦叫什么剑与诅咒,我回去给你带几包火锅底料。——你在做什么?”

“在回家路上。”

“诶,你去哪了?”

“回了一趟战队拿账号卡。”

“你不是一直带着?上周我们还打了好久,不要告诉我你那时候是回训练室玩的。”

“索克是一直在身上。”喻文州坐在出租车上往外看,车水马龙,风景倒退得很快,霓虹的颜色被风拉成一丝一丝,停不下来似的,“但今天在家里看比赛录像,好像有点想法,就回去多拿了几个不同职业的账号卡。”

“那你琢磨清楚记得告诉我,”黄少天严肃起来,“等我回去和你试验。”

“当然。”

他们又聊了好久,和荣耀有关的,和荣耀无关的。天南地北。等喻文州终于在家门口掏钥匙时,黄少天提醒他,“零点了哦。”

黄少天的25岁生日,时值世邀赛。

第二天还有比赛,要对阵强大的韩国队,生日庆祝被提到好早,没玩两个小时就都被赶回去睡觉。

并肩回房间的路上,黄少天忽然说:“再一起拿个冠军吧,队长。”

喻文州没有扭头看他,只是轻轻地说:“好啊。”

黄少天26岁这年,蓝雨拿下第二个冠军。而他,谈了一个女朋友。

所以这年黄少天生日的前一晚,喻文州很早就上床准备睡觉。

晚上10点59分,喻文州躺在床上,看手机上各色退役、转会消息,突然屏幕被黄少天的名字霸道地占据。他有些意外,迟疑了两秒才接起来:“少天?”

“队长队长,你在干嘛呢?”

“准备睡了。”

“怎么这么早……”黄少天听起来有些失落,“马上就是我生日了诶。”

“女朋友?”黄少天重复一遍,被逗笑一样,“什么女朋友,就是个相亲对象,现在也不会有下文了。你听谁说的?”

“郑轩,”喻文州毫不留情地出卖队友,“说他见到过。黑长直,很漂亮。”

“轩仔有时候也太八卦了,”黄少天嘟囔着说,“不过队长不用担心,你的这员猛将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为什么?我们好像确实也到年龄了。”

黄少天嚷嚷起来,“你怎么说起话来跟我妈一样!我还以为我们站在统一战线呢。我现在心里只有荣耀,想不来那么多。和那妹子相处了两个月我就知道,除非找个同是职业选手的,别人肯定受不了我们这种一心打比赛的人。他们也不懂,”说到这里,黄少天声音又放得很轻,“还是队长懂。——我们又拿了冠军诶,下一年再来一个吧?”

“嗯,好呀。”喻文州感觉自己嘴角好像弯了起来,“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哦对!我刚还想跟你说,今天陪我妈逛街的时候……”

“嗯?”喻文州沉浸在他的故事里,还在等下文。反应了一秒,才笑着说,“生日快乐,少天。你身边有电脑吗,要不要来一局?”

黄少天在27岁这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蓝雨。

这一年季后赛,蓝雨打到四强。喻文州想说,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但黄少天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黄少天选择退役的消息,是喻文州在暑假开始前,最后一次战队管理层会议上听到的。

喻文州很冷静地问:“为什么?”

战队经理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等一下,我叫薛医生过来跟你说。”

薛医生是队里的队医,平时不过管管他们小打小闹的感冒和肠胃炎,“……但你知道,你们的病例也会来我这里报备。黄少天年前的时候,左手尾指因为意外,闭合性指骨骨折。当时正在放假,他又恢复得快,所以也没人知道。说是受了伤,其实恢复好了基本没事,但他本来就开始觉得自己状态下滑,这件事之后更是动不动就来找我问。”

战队经理接上他的话继续道:“然后你也知道,这回季后赛,他一直认为输掉比赛是因为他的操作。”

这还是喻文州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他站起来,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盯着他们,开口时声音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一字一顿地说:“然后,你们,没有一个人,想到先来知会我?”

大家都没见过喻文州这个样子,有些面面相觑。过上好一会儿,薛医生才说:“是黄少天不让说,病例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个人隐私。”

战队经理向后靠进椅子里,按了按太阳穴:“而且也不是我们拎不清。你想,连你都没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努力了。赛季结束前,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我们以为他过度焦虑。”

喻文州看了看队医,又盯着战队经理看了很久,最后发现,此时最该怒目盯着的人,是他自己。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议室。

黄少天生日的前一晚,喻文州在通讯录里黄少天的名字下,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但他最后还是没去找黄少天,只是躺在黄少天只剩下床垫的床上,睡了一夜。

黄少天的28岁生日。

尽管夜雨声烦已经一年没有再上场。

黄少天29岁生日前后,喻文州退役,来到总部任职。

喻文州把这张明信片贴在不怎么使用的书房墙上,和其他黄少天留下来的东西在一起。

喻文州30岁生日前,忽然想起刚出道时,黄少天和他提起过,他的生日正好是看极光的季节。

“极光诶,加上队长生日,就可以许双重愿望了。就许个蓝雨十连冠的愿望吧。”黄少天当时这么说。

于是喻文州请了一周长假,在生日前一天落地到费尔班克斯。过夜的航班一路折腾到清早,可是冬季的副极地天亮得太晚,好像长夜漫漫看不见尽头。喻文州困倦不已,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机场租车。填了十万八千个表,工作人员终于开始查可供使用的车型,喻文州转个身,靠在柜台上。然后他看见。

喻文州听见自己唤了一声:“少天。”

黄少天止住脚步,像一个让人屏息的慢镜头,缓缓转过身来。然后他笑了,“队长。”

黄少天刚离开的那阵,喻文州曾经设想过他们重逢的场面。黄少天是会躲会逃,还是会假笑迎上来。自己是会怒会怪,还是会装作不受伤走过去。但这个场面终于到来时,他才发现都不是。好像慢一拍的理解,像错位的卡农对上的那一个音节。黄少天向他走来。

他们轻松地聊了两句,黄少天提起他来得匆忙,什么行程住所都没定,这个点还打不到车。工作人员这时正好给喻文州递来一张表让他选车,喻文州便说,我们一起走,少天来选吧。喻文州又告诉黄少天,自己也只是想着来看极光,只订了一家山上的民宿,没有其他行程。黄少天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什么都好。

厚厚的积雪被压实,山道上滑得不行。去往民宿的路上,喻文州开得极其小心,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黄少天给他讲这些年的见闻,说他开始正式学摄影,作品集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喻文州分心看了一眼黄少天的背包,“带的什么相机,你的包看着装不下设备啊。”

黄少天抿嘴笑了一下,“因为来这里不是为了作品集。”

一夜没睡,开车又伤神,加上时差。到了民宿,两人换下衣服随意冲了个澡,便一起倒上床,像小时候游戏打累了一样,在一张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漆黑。黄少天泡了两杯泡面,喻文州煮了两杯热巧,他们在民宿的厨房一边吃一边向外看去。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浅浅反着光的雪。因为室内的灯,往天上看也只能看到最亮的几颗星星。黄少天低头查了一下极光预测,忽然哎了一声,“再等两个钟指数很高诶,我看今晚没什么云,等一阵我们出去看应该能看到。哇,这什么运气哦。我还以为得等好几天呢。”

喻文州捧着热巧缩了缩脖子,“外面好冷。”

黄少天斜了他一眼,“都千里迢迢跑过来了,你总不能告诉我你门都不打算出。”

“室内看不到吗?”

“你订的又不是什么穹顶奢侈民宿!早知今日当初怎么没订个好点的。”

“当时没想那么多,看到好多人说这里可以看到就订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随性。”

“少天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过来什么也没订。”

两人不分上下地互相盯了一会儿,忽然笑开。黄少天说:“不管怎么说,我不可能放任你这么懒懒呆在房间。你自己想办法保暖。”

喻文州把笑掩在杯子后面,佯装苦恼的样子叹一口气。

费尔班克斯的暖气远远不及北京的有效。将近凌晨的时候,黄少天推了推缩在被子里的喻文州说,穿衣服穿衣服,差不多该出门了。

喻文州往羽绒服里又多塞了两件内搭,手套和围巾结结实实戴上,和黄少天一起走出门。睡觉的时候好像又下了一场雪,往车走去的路上一路踩得吱吱呀呀。两人爬上车顶,在积雪中扫出一小块空坐下,盯着云层看了好半天,喻文州指了指眼前一片泛了轻微绿光的云,“这是极光吗?”

黄少天眯起眼看了几秒,“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你也是第一次看?”

“是啊,之前一直没碰上。”

喻文州想了一下,脱下手套,拿出手机,开起长曝光,将那片云框进去。但太冷了,他的手一直在抖,黄少天接过他的手机扶稳。30秒后,两人凑在一起检视照片,“唔……好像还真是。”

“有点太令人失望了吧!总不能只通过镜头来看。”黄少天又拿出自己手机查看极光指数,“现在指数还不算高,要不再等等。”

“好。”喻文州重又套起手套。

不过凑近的距离再没拉开过,两人肩抵着肩坐着。民宿这晚好像只有他们两人入住,四下寂寂,偶尔有积雪从树枝上落下的簌簌声响。

过了好久,黄少天望着远处城市的一点星光,声音极轻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不需要问,”喻文州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也轻轻地说,“我都懂。”

“也不需要问,我知道。”

黄少天的问题到此为止。他把手撑着屁股底下,向后仰了仰头,想要看头顶的星星,“诶,队长,你会认星座吗?”

但喻文州没有抬头看星星,而是抱着膝盖,扭头看向黄少天。半晌,他伸出左手,盖住黄少天撑在他身侧的手,手指用了点劲,隔着两层厚厚的滑雪手套,将指间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好像这些年心里空出的那块也被填得满满当当。

黄少天回头看他,喻文州笑了笑说:“好冷。”

“隔着手套有什么用……”黄少天小声念叨两句,但还是任他这么牵着手,“所以你会不会认星座啊。”

“不会,不过不是有那种app,开了相机对着拍,会告诉你这是什么星座?”

“那你还不快点下载一个。”

“不要,手上占着呢。”

“你这么牵着一点也不保暖啊。”

“那要不脱了手套牵?”

黄少天按亮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说:“再等两分钟。”

喻文州还是那个趴在膝盖上的姿势看他,“等什么?”

黄少天忽然笑得很开心,也学他这样缩起来,趴在膝盖上扭头看他,“我终于也有让你看不穿的时候了。”牵着的那只手动了动,翻过来,重新分开五指扣住。

远处的极光终于一点一点跃起,这回是肉眼能分辨一些的亮度。一没留神,就在天上铺开一条浅浅的缎带。可是两人只是借着幽微的这点光,互相这么望着。可以聊的话题好多,他们有那么漫长并肩而立的时光,又有那么漫长各自成长的日子。但默契在分别的时日里被打磨得更加铮亮。他们都没有说话。

黄少天的手机骤地响了,他手速很快地按掉,然后对喻文州说:“生日快乐,文——”

极光在这一刻乍地爆发,瀑布一样在他们头顶翻转、流淌,变色、碰撞。

喻文州凑上前,轻轻吻住了他。

黄少天30岁生日这天,喻文州和他一起,叫上了其他几个在北京的旧友聚了一下。

大家都不再是职业选手,喝酒也放肆一些。散席以后,两人回到家,步子都有些虚。喻文州打开空调,黄少天却蓦地想起什么,跑到房间,从抽屉里摸出两张账号卡。一张术士,一张剑客。他举着账号卡晃了晃,对在他身后进来的喻文州说:“队长,来一局?”

原来太过轰烈的日子,注定烧得快。烧作的灰烬,要过上很久才会被裹进土壤,化解、蒸发、重新落下,散在天涯。但他们竟然又回到了彼此身边。

喻文州笑着接过术士那张。

陪你一起消防演习时钻进桌底的浪漫

今天消防演习。邮件一周前就发过来了,带着详尽的指示,从下午两点开始,先就近躲避,然后安保会通知疏散,连路线地图都标得明白。但是群发的邮件黄少天不怎么上心,看了个标题就标记已读。

吃完午饭,经过喻文州的工位,黄少天身不由己一样停住脚步。喻文州双腿交叠,脸埋在手臂里,趴在桌子上休息,背部弓成一道柔软的弧。

咖啡里的冰都化了,好浪费。黄少天看着喻文州手臂边上冒着水珠的玻璃杯想。办公室里空调开得扎实,喻文州好像怕冷一些,衬衫袖口扣在手腕处,布料触碰到杯子的位置被洇成透明的颜色。

黄少天还在出神。然后喻文州...

黄少天还在出神。然后喻文州选在这时慢慢醒过来,从手臂里抬起头。和他清醒时游刃有余的样子完全不同,只是侧脸都看得出脑子还迷糊着,眼睛也未完全睁开,睫毛低垂着掩住深色的瞳孔。喻文州撑着手肘舒展一下筋骨。

是真的没醒啊!咖啡杯都要被碰倒了,黄少天眼明手快帮他把咖啡杯挪开。喻文州这才顺着他手臂的线条看过来,“少……黄少?”

“怎么还在睡,平时也没见你睡过午觉,看你这样子睡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等一下怎么开会,你不是两点有个例会?这么累,咖啡都没用?”黄少天一手很自然地撑在喻文州桌上,歪歪斜斜地戳那里看他。他刚才是想叫,少天?他有这么叫过吗。平时在公司,他都是跟别人一样叫自己黄少,礼貌而不失距离。但隐隐约约好像又是有叫过少天的。床上那次?可是当时黄少天一被他那双湿润的眼睛盯着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想到这里,黄少天促狭地站直起来。

不等喻文州说什么,火警骤然响了。黄少天原地一跳,“靠!起火?我们这一层吗?”

“别紧张,消防演习。”喻文州拉了他一下,把椅子推开,带着他一起钻进桌底,“你没看到邮件?”

黄少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桌底的角落。蜷成一团,视线里只看得到灰色的地毯,反而很有安全感,他大方承认,“……你知道我不爱细看那些邮件。”

“也是。”喻文州低笑。

“干嘛这么笑……“黄少天讪讪道,“我很久没有忽略你邮件和会议邀请了吧。”

本来声音就小,说到后面只剩气音。氛围基本给到了——喻文州桌下放了一个小立柜,加上空间本就不大,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多少捉襟见肘。其实演习而已,没必要这么兵荒马乱,隔壁桌的人甚至还在过道和别人聊天。只有他们俩,好像真的起火、或是真的地震。

黄少天的背被立柜硌得生疼,脖子也因为低头的姿势而难受,他想要挣开一点,额头却撞上什么柔软、温热,有点湿润的……喻文州的手。他眨眨眼,梗着脖子看喻文州,“我又不是小女生,你至于吗。”

但喻文州埋头笑了一下,太意味深长了!黄少天简直想踢他一脚,小腿确实也动了一下,才发现两个人脚踝都交织在一起。有必要吗?肯定是没必要的,但两个人都没有挪开。

半晌,黄少天憋不住地问他,“你就不说点什么。”

喻文州倒是很自然,“星期三那天,我把需求都给到少天了,是少天悄无声息跑掉。现在该是轮到你表态。”

他这时候倒是少天少天叫得起劲!这个人不要脸起来真是,真是。可是在黄少天措辞好怎么回怼以前,安保经过,先是无奈地对郑轩和于锋说,你们也太不合作了吧,聊天至少不要在过道啊这消防演习呢。然后又看到缩在一起的黄少天和喻文州,“呃,你们也不用这么真实。旁边那么多空桌,其实蹲在桌子旁边,意思一下就好了。”

安保说完就走了。可是黄少天一口气被顶回去,堵在嗓子眼,喻文州还就这么调笑地看着他。黄少天盯着喻文州看了半天,觉得眼神喷火烧死他算了,“别笑了,笑得跟什么似的,你是不是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跟你说你现在脸被睡得皱成那什么一样,”黄少天挤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睡出痕迹、有点发红的额头,“好像在皱眉头。”

被桌底压着脑袋的姿势还是难受。喻文州应该是为了睡觉把桌子调低了不少,他看见黄少天别扭的样子,抬手在桌沿盲摸了摸,找到升降的按钮,将桌子升起一些。于锋和郑轩被安保教育后,也蹲了下来,和他们隔着一个隔断,一盆绿植,声音都被挡开,这一处就只剩下桌子机械的嗡嗡声。

等两人终于能直起脖子,喻文州松开按着按钮的手,“好些没?”

“好多了。”黄少天活动一下后颈。空间终于大到可以喘息,但这样一来,两人接触的部分更有存在感,所以好像还是很难喘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那天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你。”

喻文州十分有余裕地撑着脸看他。

黄少天边说边想,话讲得很慢,“然后在你家,你又问我,喜不喜欢你。”

“所以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又没喝醉。”黄少天嗤笑一声,又觉出不对,“等等,你总不能是想着趁我喝醉酒占我便宜。”

“不如说是,害怕你真的醉了,害怕占你便宜。”

“切,我还能让人占便宜?”

喻文州又是那个眯起眼的笑。黄少天一见他这样笑,就觉得有股子情绪蚂蚁一样爬满全身,热热的,有点痒。不得已,黄少天重复一遍,“别笑了你。”

喻文州当然不会听他的。笑还是那个笑,只怕更过分了些,喻文州说:“既然没喝醉,那你记不记得那晚,你跟我说,很喜欢我的笑?”

黄少天自己都知道自己耳朵一下子就烧红。他瞪着喻文州,心想要么起火、要么地震,兵荒马乱起来好歹都是意外,不然的话,他需要眼刀化为实体,这样一来一刀下去就是蓄意伤害了。

喻文州敛了敛笑,“好了,不打断你,你继续说。”

“我还要说什么,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我看你都知道得挺清楚了。再说,我能放任你从第一个问题,问到第二个问题,还不够说明我的态度吗。”黄少天皱着眉头说。

“少天问我要需求的时候,可从来不是这么随意。”

“工作的事能一样吗!你总不能要我为这事写个需求文档出来给你。”

“嗯。”

“你嗯个什么劲我就这么一说,有病吧,我不可能写的。”黄少天手指动了动,好像被空气推动着,不由自主,越过他们之间的一小道缝隙,搭在喻文州手上,“就这么想听我说出来?心知肚明不好吗,这还在公司呢。”

警报又响了。黄少天下意识把手抽回来,被喻文州抓住。广播里说:请大家不要乘坐电梯,就近从楼梯疏散,到小花园汇合。过道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重,汇集起来,轰轰然掠过。但他们还猫在被这张桌子圈起的一小片天地,没有动。

再开口时,喻文州声音很轻,连黄少天都差点没听清楚。他说:“想听,因为喜欢你很久了。”

咩城的雷雨季节劈头盖脸地这样来。雷雨云结结实实笼罩在机场上方,铺了一天一地,完全没有降落条件。管控室里干脆把起降都停了,能绕飞的绕飞,油量紧张的送去临城备降,合并扇区,安心等这一片云过去。于锋和刘小别也不去休息室了,直接在管控室里拼了椅子,打算先眯一个小时。黄少天睡不着,拿了包烟准备下楼醒醒神。

听见他的响动,刘小别从椅子上艰难地抬了抬头,“要出去的话干脆带点咖啡回来。”

放往常黄少天一定会把他喷回去,刘小别自从转来进近对他说话就没客气过。但等天气过去了他们还得熬夜,咖啡确实是个好主意,所以黄少天头也没回地摆摆手说知道了。

屋檐外是一层厚厚的雨幕,厚得发白。雨水砸在地上飞溅,黄少天打......

屋檐外是一层厚厚的雨幕,厚得发白。雨水砸在地上飞溅,黄少天打了半天火才打起,结果烟刚点上就给湿了个透。他对着天翻个白眼,甩甩手把烟扔了,回头拿了把伞,往航站楼走。

雨里夹了霜,湿了的衣袖和裤腿进到航站楼内被空调一吹,冷到骨头都震颤。黄少天随手给雨伞套了个塑胶袋,这才想起拿出手机看一眼。

划过不重要的群聊,是喻文婷一个多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我要赶不上飞机了哥,能不能帮我截停一下N航2435?

黄少天好笑地回她:没走成吧?

喻文婷慢悠悠地回了句:都怪你。

刚才一路空空,只有过往几辆地勤的车。进到候机楼里倒是沸反盈天地挤满了人。黄少天刷卡进去,果不其然听见三三两两有人在抱怨管制让他们航班延误。刚入职的时候黄少天特别听不得这个,心里一定会哼一声想你们倒是抬头看看天,是我不让你们飞么。现在他无所谓到放任喻文婷这样开玩笑。他一边往咖啡厅去,一边回复喻文婷:怪我算什么我还头大呢,你们不过是随便等等,一会儿等这片云过去我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在哪?

喻文婷:T1等着呢,都在想要不要掉头回家算了。

黄少天:不是公事出差吗?公费在旁边住下得了,这个点这个天你打车回去也不方便,机场里好歹还有大巴。我正好过去买咖啡,你在几几附近?

喻文婷:你别过来了。

黄少天:你打字太慢我已经到了,为什么别过去?

喻文婷:……可能这就是命。

黄少天在咖啡厅门口站定,刚想打字说,你这没头没脑说什么命,好好说话行不行,却鬼使神差抬了下头。越过排队的人流,咖啡厅靠近过道的位置,喻文婷背对着他,连背影都是无奈的样子,低头扶了扶额,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撇到两侧肩头。像一块幕帘被揭下,正好让出她对面人的眼睛。

她哥,喻文州。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眼角那颗浅浅的痣好像活过来一样。目光不带什么力度,却穿透力极强,他就直直这么望过来。

喻文州穿着一身制服,边上还立着他的小行李箱,这么些年好像也没换过新的。黄少天怔了一下,这才知道为什么喻文婷跟他说别来。但是这又有什么,他和喻文州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喻文婷就会大惊小怪。黄少天捏着雨伞的手指紧了紧,还是走了过去,把雨伞搁在他们桌上,轻松地问喻文州:“……备降?不对啊我们这都上不去下不来的,你怎么在这。”

喻文婷叹了口气,给黄少天让了个位子,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他都base回来两周多了。”

黄少天其实有些踌躇,这四人座空出的两个位子坐哪里都好像不对,他本来想寒暄两句就走。奈何喻文婷这姑娘手劲还不小,他一下跌坐进座位,抬头就正对上喻文州。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没有暴露,下意识的反应这种东西谁也管不了,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是嘴里咂摸了一下没什么味道。尽管理智上知道,喻文州的工作变动没有知会他的理由。

“那你这是,被困住了,还是刚回来?”黄少天摸过喻文婷的咖啡杯,掀开盖子喝了一口。

喻文州笑了一下:“被困住了。本来排了今晚飞LA,但是天气原因回程航班无法进场,备降在夏城了,机组都到了才知道。——你怎么湿成这样?”

黄少天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话点头。等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愣了愣说:“刚从塔台过来,雨太大了雨伞都架不住。现在天上还好几架在转圈的呢。”

“还要加班?”

“当然啊不然谁引导他们下来。”

“累吗?”

黄少天捧着咖啡杯,手指上下摩挲,心脏好像又开始不可避免地塌陷,舒适而柔软。他耸耸肩,“还行吧,累倒无所谓。”

喻文州点点头,一副什么都理解的样子,半晌才又开口:“其实有一次备降……”

“我知道,听出是你了。”

喻文州笑着继续道:“少天现在很厉害。那天进场好复杂,天气也不好。”

喻文婷受不了一样,把咖啡杯从黄少天手里抢回来,盖子盖回去,猛喝一口才说:“你俩有病。”

黄少天随她去。坐下来不过两分钟,比塔台里坐俩小时消耗还要大些,他揉了揉脸,盯了太久屏幕眼睛有些酸涩。他想起塔台,“……哎不跟你们说了,我来就是来买个咖啡,管控室里倒了一片。文婷有事再跟我说,你这肯定至少得等到明天一早。文州飞哪班?”

喻文州轻微地顿了顿,“R航1396。”

黄少天心里轻轻过了一遍数字,“你在这等吗,好多去那边备降的,到时候离场又要排好长队,到这边都不知道几点了。进场肯定也得排队,都是没谱的事。”

“是啊,”喻文州支着脸,按了按太阳穴,“打算带文婷回去睡一觉再看。”

“公寓吗?”

黄少天站起来,收起伞,拍了拍喻文婷的肩,“那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先走了。你们晚上好好休息。”

喻文婷偏头看了眼黄少天,“行了哥,本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别太累了。”

“我没事,明天轮休。再说那是我能控制的事吗,你好好帮我祈祷一下这片云赶紧过去我就谢天谢地了。”黄少天说完,看了一眼喻文州,最后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再见,转身去排上队买咖啡。

喻文州看着人群里的黄少天。哈欠连天的样子,努力睁着眼睛看手机,湿透的衣袖贴出他手臂的形状,随着他捂嘴或是揉眼睛的动作一上一下拖滑,看起来十分不舒服。黄少天随着队伍,一分钟前进一步,要拿到咖啡应该还得等不久。等黄少天终于排到柜台,点完单,喻文州才收回目光,看向喻文婷,“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喻文婷还埋着头在手机上打字,分心出来说:“再等一会儿,我得和HR把行程重新安排好。把咖啡喝完再走吧。”

喻文州好笑地问:“把咖啡喝完,你还睡吗?”

喻文婷头也不抬,拿起咖啡又喝一口,“也就你对咖啡因这么敏感。我现在累得,再来三杯也可以沾枕头就睡。”

喻文州没有点咖啡,面前只是一杯水,剩到杯底浅浅一层。不知道喻文婷安排还需要多久,他手里拢着杯子,拿不定是现在喝完,还是再等等。塑料杯很软,轻轻一捏就是一个痕迹,松开后也不会消失,不一会儿就被折腾得出一圈白色的折痕。

说起黄少天,喻文州轻轻笑了一下,“你现在管少天叫哥,比叫我哥还多。”

喻文婷边给黄少天发去一条消息,边把咖啡喝完,“谁让你临阵脱逃。”

“工作安排。我不是有空都回来了吗?”

听他说完,喻文婷放下手机,抬眼看他,眼底波澜不惊,“你自己知道。”

喻文州这才拿起杯子把剩下那点水喝完。

喻文婷看着他的眼睛说:“想听?”

那一点点水隔靴搔痒一般,连舌面都铺不满,含在嘴里像留不住。喻文州慢慢咽下,问:“听什么?”

喻文婷答非所问:“想听,你得先问啊。”

余光里,黄少天正好取上咖啡,隐隐约约好像往这边瞄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就绕开人群走了。喻文州垂下眼,将行李箱的拉杆拉起,说:“先回去吧,我还要早起。”

雷雨云过去后,管控室里神经高度紧张。所以后半夜,黄少天礼尚往来地差使刘小别又去买了次咖啡。候机楼里的咖啡厅这时候不开,刘小别绕了远路跑到外面24小时便利店买的。罐装咖啡难喝得要死,但好喝难喝都还得续命。

黄少天刚见缝插针地喝一口咖啡,就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句:“进近,B航7720,高度上1800,航向340。”

黄少天按下对话,“B航7720收到。怎么回事不是刚降下去?”

“就是地面让我上来的……7720。”

黄少天扫了一眼雷达,间隔有些紧张。但他快速地算了一下,“7720先保持高度1800,转航向360守听。”

对面复诵:“航向360,1800,7720。”

郑轩的声音慢悠悠传来:“是我的问题吗……亚历山大啊,有架737的引导车忘了发结束信号,带着人家在机坪散步,挡着人后面的推不进来。我们也是为了安全,你们多担待。”

“我靠这也行,”黄少天瞪着雷达图,“737航班号多少?”

“T航9973。”

7720机组的声音明显也很无奈:“够是够,就是,哎。右转盘旋,7720。”

黄少天揉了揉脸,醒醒神,又喝口咖啡,按下对话键,开始重新调整进近间的架次。他值班快结束了,这时候虽然累,但精神反而很好。加上突发事件,脑子很活跃,他从来都喜欢挑战和刺激,比咖啡还管用。等到这一轮终于结束,黄少天正准备移交的时候,耳机里又悠哉悠哉传来一句:“咩城进近你好,R航1396,高度1800,听你指挥了。”

经过前一晚的忙乱,加上刚才那一遭,现在无论是什么都显得轻松许多。黄少天处理得顺手,很快把1396交给地面,终于摘下耳机,向后靠在椅背上,慢慢把剩下的咖啡喝完。移交好工作,他揣着烟下楼。

其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了,只有李轩凌晨落地的时候和他抱怨了一通:进到咩城又是那个不好说话的区调,等天气等好久,最后竟然还是被分到跑道18R滑了好半天。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分手后,他们的对话一直是这样,不痛不痒,不亲不近。但即便如此,喻文州依然保留旧有的习惯,从来不会让黄少天成为最后一个回消息的人。

黄少天盯着手机盯了好一会儿,直到烟头开始烧手。他把烟灭了弹进垃圾桶,给喻文州发去一条消息:睡够了吗?你的1396回来了。

空管这边上二休二,休息第一天永远都是睡过去的。黄少天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一觉睡到晚上,点了个外卖看了部电影接着睡。但他恢复得快,醒来后神清气爽,就是有些饿,翻了翻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只翻出一盒薄荷糖。是他刚独立放单时喻文州给他买的,可能已经过期好久了。

进近下周有个新人进来,黄少天做直系教员。他想,确实是该买盒新的带过去。

也没再多两句什么。那他喜欢当话题终结者就让他当去,黄少天这回干脆地退了出来,没有标记未读。

又过了两周,附近有空军训练演习。值班的过程倒没什么特别的压力,就是交班后为了这事开会开了好久,完事后有些气闷。正巧李轩刚落地回来,也说为军航绕路绕得憋火,就约着一起去安静一点的T3一间酒吧喝酒。

李轩坐在吧台等他,制服没换下来,领带被他扯得歪七扭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帽子就这么随手搁在一旁。他这个样子在航站楼的酒吧里惹眼得很,黄少天走过去,无语地说:“我说你是不是该注意点影响。”

李轩歪个头,笑着看他,“哟,还有轮到你教育我的一天。你不用穿制服当然不会懂。”说完,把帽子移开一点,给他腾个位置,招手叫来调酒师,“两杯长岛冰茶。”

黄少天在他身边坐下,“你问了我吗,知道我要喝什么吗你就帮我点。”

“你不喝就两杯都是我的。”

黄少天翻个白眼。不过这间酒吧的长岛冰茶从不偷工减料,确实是个好选择,“明天休息?”

“是啊,这回连休三天呢。比你多一天。”李轩说着又扯了扯领口。

“下一趟飞哪里?”

“银川小两段,再往后我还没看。”

酒吧里这个点没什么人,说话间两杯酒已经递到眼前。李轩啜着酒,忽然想起什么,拉了一下黄少天,“哎我跟你说个八卦,巨狗血这事,应该还没传开。听说连叶修都不知情——苏沐橙谈了个香港男朋友你知道不?还是航班上认识的,完全就是春娇与志明啊!”

黄少天偏了偏头,“苏沐橙又不是空乘,怎么就春娇与志明了。你说的是第二部没错吧,那个杨幂演的空乘?还没传开你怎么就知道了?”

“那天苏沐橙跟的张佳乐副驾,我后来碰上他他告诉我的。”李轩摆了摆手,“那不都一样嘛,飞机上认识,然后这样那样的。说是当天舱门都关了,那香港佬隔壁的人闹事,非要见机长,张佳乐说派个美女出去比他有用多了,就让苏沐橙过去。完事人家一无辜路人,对着苏沐橙一见钟情,啧啧。”

“那谈上了不也得是看对眼,苏沐橙也会一见钟情?”黄少天想了一下,“……看不出来啊。”

李轩一边用吸管搅拌着杯里的液体,边说:“那必然是好看的,连张佳乐都说挺帅诶。还是个什么PR公司的经理,反正说是挺有气质的。苏沐橙应该不亏。”

“亏不亏你说了算吗真是。”听他逼逼叨叨这一通的功夫,黄少天的酒已经喝下去大半。神经应该钝化一些,却不知怎么的反而敏锐了起来。李轩八卦的能力确实可以,以前在学校里就是,偏偏他还和喻文州关系很好。黄少天手肘撑在吧台台面,托着脸,漫不经心地往旁看了一眼,就看见区调的吴羽策刚好走进来。

黄少天一乐,冲吴羽策叫了一声,招了招手。等他走到这边,黄少天歪个头问他:“你们今天忙得不行吧,开会开到比我们还晚。”

吴羽策笑了一下,“每次有军情都是这样,习惯了。”

“既然这么巧,那介绍一下,”黄少天直了直腰,指着李轩说,“这个,就是那个总想抄近道而不得的李副机长,”顿了顿,又乐不可支地对李轩说,“这个,就是那个很不好说话的吴区调。”

李轩一口酒差点没呛死,“黄少天你有病吧。”

吴羽策似笑非笑地看向李轩,“听起来没少骂我啊。”

李轩陪笑,“哪敢哪敢,你看我哪次不是乖乖听话。”

吴羽策还是那个表情看着他,过了几秒,把李轩盯得都快发毛了,才真实笑开,“开玩笑的,我也理解你们。你不用放在心上。”说完又对黄少天说,“我约了朋友,不打扰你们了。”

等吴羽策走远,李轩吧台下踢了黄少天一脚,“靠,你什么意思,搞我啊。起码先提醒我拿个麻袋出来。”

黄少天一杯酒已经喝完。他把酒杯推开一些,手臂交叠在吧台上,转过头,也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李轩,“喻文州回来,你也没跟我说啊。”

酒吧的音乐此时正好到两曲之间的间隔,有几秒安静的余裕,只被周围人的交谈声半满不满地填着。李轩收起嬉闹的表情,盯着黄少天看了一会儿,才说:“你这么介意?”

在李轩说话的同时,下一曲进来,细细密密遮掩了黄少天的不自在。黄少天撇开头,又叫了两杯酒。等再回头,发现李轩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黄少天眨眨眼说:“你不要多想,我就是觉得,这件事看出来你立场鲜明啊完全站在他那边。刚才是开玩笑的,吴羽策不是那种人。”

本来就是这样。李轩是喻文州同班,入学就认识了,黄少天大二才认识的他们。加上黄少天也不是会在意这个的人,分手后,他们这些共友,谁也没疏远过谁。刚才那一出,黄少天就是开个玩笑,知道吴羽策不会介意,才这样打趣李轩。但李轩从调酒师手里接过酒,喝了一口,挺认真地说:“你们之间,我有什么好站队的。他的事,你不问我我当你不想知道,所以不说。你的事在我这也是一样。”

黄少天也接过酒,圈在两手之间,低头盯着酒杯里褐色的液体,很快被玻璃杯上结起的霜染得发白。他用拇指擦了擦那层霜,许久才开口:“他没问起过?”

黄少天抬了抬眼,“问了什么?”

李轩神色不明地看着他说:“问我,你过得好不好。”

喻文州来到餐厅时,李轩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餐桌上。他们约在一家越南餐厅,据说这家越南牛肉粉汤吊得极鲜美。见喻文州拉开椅子坐下,李轩就着趴着的姿势歪个头,冲他挑挑眉头,“说好了啊,你请客。”

喻文州好笑地看着他说:“要我请客,竟然没选个贵一点的。”

李轩摇了摇手指,半天才从支起身,揉着太阳穴说:“宿醉,太豪华的我也吃不下,就是想喝口汤。”

喻文州随意地翻着菜单,“怎么喝这么多?”

“你快点选,我已经点好了。等吃上东西再跟你说,我他妈胃都要掏空了。”

菜单第一页就是大大一张牛肉汤粉的照片,再往后也懒得翻了,喻文州对吃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就说跟李轩点一样的就行。汤粉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工序,生鲜的食材用滚汤一烫,没两分钟就热气腾腾端上来。李轩手指还在发软,使唤喻文州帮他把汤粉拌开。

喻文州好脾气地接过他的筷子帮他,淡淡开口:“你昨晚,是和少天喝的酒?”

“这你都能猜到?”李轩要惊讶又不惊讶地说。

“你这一副我欠着你的样子,让人很难不猜到。”喻文州拌好后把他的碗推回过去,“怎么了吗?”

李轩抬手示意暂停,大口喝了好几勺汤,又挑挑拣拣吃了几片牛肉,才缓下来说:“妈的,黄少天和你学的,现在心眼子多得很。我跟你说下次我要是被区调叫去管制那边训话,黄少天负全责。”

喻文州慢条斯理咽下一口河粉,笑了笑:“你怎么招惹他了?”

“我招惹他?”李轩眉头挑上天,“这事说到底赖你。我昨儿见上他,本来好好地在八卦苏沐橙,然后他突然和区调那个吴羽策打招呼。你记得不,就是老是驳回我航向申请那个?打招呼就算了,他还跟人介绍我,说我觉得人很难搞。整我呗就。”

“然后呢?”

“然后等人走了以后,他阴阳怪气地盯着我说,你回来的事我没告诉他,还说我选边站,后来就可劲儿灌我酒。天地良心啊我,喻文州你说我选过边吗?反正这事赖你。”

喻文州放下筷子喝口水,“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李轩有些心虚地扒两口粉,含含糊糊地说:“提了你上次备降咩城。”

这样啊,喻文州了然地点点头。

那次备降是狼狈了些。兴郊进不去,咩城其实也一片混乱。偏偏这么巧,进到进近区间,联系上的管制员是黄少天。

相熟的这几个朋友,平时频率里遇上,基本都听得出来彼此是谁。不说空管那边,有时候和李轩前后脚进场,还会调侃两句。可是黄少天的声音还是不一样。他的声线本身肯定说不上有多特别,清亮而不知疲倦,但也就那样了。所以特别的只能是喻文州听到时的感受。当时喻文州正焦头烂额,疲倦又头疼,听见黄少天从频率里传来的那一声清晰得过分的“咩城进近,雷达看到你了”,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黄少天的指挥冷静,有条不紊。咩城天气也就比兴郊稍微好一点,地面风速不小。下降的过程中,喻文州心里数了一下,黄少天手里管着13架飞机,其中三架外航,间隔也很小,中文英文不停切换。但隔着频率喻文州都能感受到黄少天血里带风、勃勃跳动的力度。

飞跨洋航班的时候,喻文州经常能看到一类景色。先只是漫漫的黑,然后远处浅浅亮起一条线,说不好是什么颜色,但很快烧起来一样,燃成亮眼的橘色。没等你反应过来,夜色就退潮一般散去,眼前一片光亮。很俗套。可就是黄少天的声音在频率里响起这一刻,喻文州想起那道云层上烧起的线。他意识到,他和黄少天不是最合适做情侣的两个人,但他可能永远都会喜欢黄少天。

李轩见他不说话,安心地把剩下的汤都喝个干净,才说:“我本来以为也就这样了,结果我一讲完,他就开始狂灌我酒。我竟然都没意识到,没留神就什么都说了,恍恍惚惚我好像还说了句‘不过要是喻文州是出轨你才提的分手,我一定站你这边’。”

李轩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都把你扒光了给他讲了个干净,还是对你公平一点吧。”

进近新来的实习叫卢瀚文,很有活力的小朋友。能力不错,骄傲、张扬,有点倔。和黄少天刚毕业时还挺像。

就是运气不太好,进来一个月不到,坐在席位上就遇上大流量加空中禁区,压力不小。黄少天心里衡量一下,只是戴着耳机坐在他身边,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给一点指引,并没有多加干涉。这种事有点像晕机,模拟机里晕过一次狠的,往后会轻松一些。

后来下了席位,卢瀚文一言不发地往卫生间走。黄少天回到休息室,拿出备好的薄荷糖,等卢瀚文从卫生间出来时递过去。

卢瀚文愣愣地看着那盒薄荷糖,半天才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黄少你一向看起来运筹帷幄的样子,还会备着这个?”

黄少天把刘海撩上去,笑着说:“专程给你备的。来进近谁没吐过。”

其实谁没吐过。

黄少天最不怕挑战,别人最头疼雷雨季节,他只觉得兴致勃勃。但做梦梦到指挥是共通的,包括哪天吃的不对劲,会在换班的时候去卫生间吐。

黄少天在其中算好的了,只在刚开始独立放单时吐过一次。手上管着十几架飞机,其中一架起飞后发动机熄火,要绕飞放油、重新安排降落,联系机务和消防。间隔不够,离场的飞机起不来,进场的飞机又被绕得恼火,频率里不断起干扰,一条指令发三遍,就差没吵起来。等熄火的飞机安稳降落,其他的分别移交地面和区域,黄少天换好班就下到一楼少有人用的卫生间抠喉咙。生理上的反应无法控制,但精神上的刺激令他满足。

当时他和喻文州还没在一起,不过看穿他本就是喻文州的天赋。那盒薄荷糖就是那时候给买的,喻文州很懂他,递过来的时候只是问:“破纪录了没?”

黄少天倒出一颗糖扔进嘴里,笑得张狂,冲他比了个数字:“17,加上一架熄火的。”

说出来很反直觉,两人的默契和沟通,在他们在一起以前反而处于峰值。少数的几次吵架也都在那时候。黄少天刚进空管那阵子,比现在横冲直撞得多,顶撞过领导,加上一次因为一个机组不愿排队,声称没油了,又不愿意宣布低油量警告,和他在频率了起了争执。事后黄少天和喻文州提起,喻文州平静地说:“其实少天可以有更圆滑的处理方式。”

黄少天对此不屑一顾:“你也可以圆滑地滚出去。”

吵架本身也是一种沟通。

大学时期,喻文婷在隔壁综合性学校读书,因为一个追求者追得紧烈,不胜其扰,总是躲来航校找他们玩。黄少天还打趣过她,说文婷总是过来,是想趁着没毕业,早早圈个飞行员宣告主权吗?喻文婷根本不屑,说他们做飞行员的都是自大狂,也就你看得上,还想着宣告主权。当时黄少天和喻文州心里都还没有鬼,这不过是玩笑话。

但喻文婷这么说着,自己身上却还是有很明显被喻文州影响的影子。可能正是因为喻文婷和喻文州这种微妙的相似,所以黄少天和她相处得很好。因为当朋友、当亲人,都无所顾忌。

提分手时,黄少天甚至不可避免地隐隐期待喻文州冲他发火,问他为什么。可是喻文州只是点点头说好,然后在一个月后悄无声息转base去兴郊。好像一种错位的默契和固执。

那天和李轩喝酒,借着酒意,黄少天终于放任自己怀恋和思考。喻文州比黄少天坚强一些,同时又软弱一些。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喻文州没问,而他自己呢,确实好像也从来没问过。为什么?就是仗着以前多年的默契,自以为非此即彼就是答案。

可这和爱情是一回事吗?

今天值小夜,但黄少天下午就回来了,在塔台顶楼看风景。郑轩的声音一贯懒洋洋的,黄少天当他是白噪音,翘着脚坐在一旁,往外面望去。

跑道上来来往往,起起落落。天气很好,机坪上空落落大方的蓝,再没有其他了。塔台的设备前两年换了新,椅子都是高级的人体工学椅,随着黄少天腿上的动作一压一弹。郑轩趁着喘息的空,回头瞟他一眼,“要是这么闲,就过来帮帮忙。”

黄少天看都懒得看他,“也没很忙啊。你这班快结束了吧,一起去吃饭?”

郑轩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想上厕所。”

黄少天放下腿,结实踩在地面上,稳了稳身形,“行吧行吧,我替你一会儿。”

郑轩把耳机递给他就往外跑。黄少天戴起耳机,扫一眼交接的频率,终于细看起机坪上的三条跑道。流量确实不算大,跑道一空,显得一切都开阔起来,连带着黄少天都懒洋洋的。期间接了架IN航的heavy,开口就是口音很重的英语,不过黄少天最擅长这个。为了让人宾至如归,他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把几种频繁接触到的口音练得炉火纯青。郑轩上完厕所回来,正听到他有声有色地对着麦克风说:“IndianAirline3578,leftvacateB,contacttower119.25.Goodday.”

“真是……”

黄少天把耳机摘下,回头看他,“什么?”

郑轩走过来,把耳机接回去,“这么久了,每次听见你对着耳机讲英文,都还是觉得你人格分裂。”

黄少天咧嘴笑笑,“光讲正经英文多没意思。”

“我还是得过且过就好,又要考ICAO了。亚历山大……”

黄少天起身给他让座,“上次你也这么说,结果OPI出分比我还高。哎你还多久?”

等郑轩终于忙完,两人收拾好下楼。途中黄少天猫回进近这层,把也是刚好换班的刘小别,还有回来放东西的卢瀚文叫上一起,去食堂吃饭。

吃饭的时候刘小别跟他们说,今天有一班磨磨唧唧的,刘小别催他们转航向多催了两次,后来机组那边也不知道是故意没松开对话键还是怎么,频率里暗戳戳骂了一句,还说他火气真大。黄少天一乐,对着卢瀚文说,我觉得人家说的也没错啊小卢你说是不是,话音还没落就被刘小别用筷子屁股戳了戳腰,于是哎哟一声又说,气不过就把人叫来训话嘛。刘小别阴森森地说,可惜是离场。

还在开玩笑,忽然背上被人狠狠一拍,黄少天呛了一下回过头,“……死女人,能不能好好打招呼好好说话!”

苏沐橙一身制服,笑嘻嘻地说:“我去上楼拍宣传片,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不是在机坪拍吗?”

“机坪那场早拍完了,选着下午日头最好的时候拍的。现在楼上在录那种采访式的,台词背得我眼晕。”

今天机场拍宣传片这事大家都知道。不过毕竟是航司在拍,和空管局到底隔着一层,他们本来没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但美女飞行员来邀请,卢瀚文和刘小别还是脸红了一下,期待地看向两位前辈。郑轩无奈地说,“那就一起去呗。”

上楼的时候还有说有笑,转过拐角看到布景里坐着的那个人,黄少天愣住。当然他反应也很快,要拍这种宣传片,还是要拍三杠的飞行员,女飞这边既然是苏沐橙,结合一下从李轩那里套来的情报,男飞是喻文州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他只是完全没往那边去想过。

喻文州一身正装,制服外套笔挺,领带打得干净利落,帽子正压在他清秀的眉毛上一点,坐在布景正中的凳子上。录制时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清亮一些,但底色还是那把低柔的嗓音,平缓地念着台词,好像他有世界上所有的耐心。

苏沐橙还要等上一阵子,和郑轩在一旁聊天,卢瀚文和刘小别在黄少天另一侧叽叽喳喳。但黄少天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站在监视器后看着,心底风平浪静。

喻文州肯定是看到他了,暂停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前后拍了有四五遍,每次喻文州走过来看监视器里的画面,都从他身边擦过,靠得有些近。黄少天不服输似的也不去让。等到快要拍完时,黄少天才走开。

录制的地方在二楼角落,推开落地窗有一大片对着机坪的平台。黄少天走出去,靠在天台围栏上往外看。这里视角低一些,但景色其实和塔台上看到的大差不差。可能只是因为有风,所以心乱。

远处一架A320起飞,轰隆隆的气压好像实体一样压过来,挤在心脏上。黄少天在这架A320离地的一秒开始心算,这个航向如果保持仰角,正常速度要花多久离开地面区间,联系到进近。他一拍一拍地数着心跳,在虚设空间里,A320联系上他频率的那一刻,喻文州在他身后开口:“少天。”

雷达看到你了,黄少天想。

黄少天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反而抬手将手臂架在围栏的扶手上面,压了压腰,抻开筋骨。余光里看见喻文州走到他旁边一人远的位置,也靠在围栏上,和他一起往外看。

许久,黄少天开口:“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准备考转升了?”

喻文州轻轻地嗯了一声。

黄少天撇撇嘴,“又不告诉我。”

喻文州的声音又轻又慢,“想和你说,但又怕你误会。”

黄少天终于歪过头看他,“这有什么好误会的。”

喻文州制服外套的扣子全解开,松松地敞着,领带不知道哪里去了。他转个身,背靠着围栏,手肘向后支在围栏下方的玻璃上缘,抬头看向天。今天没什么云,天空一片干净,颜色也纯粹得多,细腻地由蓝色过渡成粉紫。

“转升哪里都能考。”他说,“回来,是因为很想你。”

黄少天安静了很久,忽然笑出声来。喻文州转头看他,他只是摆摆手说:“就是突然想起那天李轩跟我说,要是你出轨的话,他会站我这边。”

喻文州无奈地说:“就记得这个?李轩跟我说,他把我家底都掏干净了。”

黄少天哼了一声:“要真是你出轨,我还会让你活着跑去兴郊?不把你压扁了铺在机坪上就不错了。”

喻文州笑了,“然后你去坐塔台,保证每班飞机都从我身上压过。”

黄少天扬扬眉毛,“没错。我可是还听说,你在兴郊抢手得要命,好几个空乘和地勤接连对你献殷勤。其中一个还和你一块儿吃了好几次饭。中央空调啊,喻文州。”

喻文州抬手松开领口的两颗扣子,“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

黄少天上身压低一些,在安全的区间里试探,“所以,你是觉得人家不错,可以考察一下发展试试?”

“是想过。”喻文州说。

黄少天瞪他,这人有时候未免太诚实了。

大概是黄少天瞪人的力度够大,喻文州看了他一眼,轻轻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想过,不是你的话,其他什么样的人才可以。”

黄少天又从危险距离的边缘退回去,重新看向机坪。

天色已经朦朦胧胧暗下来了,灯却还未全亮起,现在是视野最不好的时刻。黄少天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怪过我吗?”

喻文州嗯了一声,“怪过。”

风又起,这两个字被裹在风里,吹过黄少天,在他身上撞个七零八碎。

黄少天问:“那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比起这个,”喻文州说得很慢,“更怕被你厌倦。”

黄少天点点头。就是这样,所以他选择离开,这是一种喻文州式的润物细无声。可是,他想,我需要的是水吗?

这就好像,如果有一场大雨疯狂地落下,世界只剩一片瓢泼的白。黄少天说,我去找你。而喻文州会说,等雨停吧。黄少天需要的是冒着大雨去见他的热烈和不顾一切。

但是喻文州又开口:“是我当时太软弱。”

但这时候手机响了,黄少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我得赶回去值班。”

喻文州点点头,没说什么。

黄少天把手机揣回兜里,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上前抱住了他。

于锋叹口气说:“黄少不是作弊吧。”

“我至于吗我!”黄少天嚷嚷,然后又换上一脸嬉笑,“愿赌服输啊你们。”

作弊当然没有,可是有喻文州在的时候,黄少天运气一向好一些。刚和喻文州认识那年,黄少天买鞋抽签简直百发百中,多少有些玄学在里面。他走下楼,摸出根烟叼上,伸个懒腰,打算抽完再过去。地勤那边饭已经打好了,到了就能拿,也不算麻烦人家。

点好烟开始看手机,郑轩今天轮休,幸灾乐祸,黄少天和他来回互怼了几句。然后往下翻,是喻文婷发的:礼物到了就好,人就算了。我和朋友约了去云南玩。

喻文婷生日快到了,他早上想起来,问了句打算怎么过。黄少天对着手机做个鬼脸,回道:生日不请我还想着要礼物你要脸吗?

黄少天瞪着手机,喻文婷这一句话噎死人的习惯也不知道跟哪里学来的。他刚想长篇大论一通,就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黄少!”

抬起头,地勤的小楚在马路对面,拎着一大袋饭盒正往这边走。黄少天夹着烟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后。他在机场情报网还算发达,隔着几个人隐隐有听说小楚对他有好感,只是妹子不是特别外放的人,从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黄少天也没法说什么。特别是他还单身这么一年多,不知情的人玩笑地劝他,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可能?黄少天当然不会去试,他可不像有的人,至少他自己是从没想过“不是喻文州的话,什么样的人可以”。但对方毕竟是个女生,黄少天不忍心让人难堪。

黄少天不在女生面前抽烟,趁小楚过马路的时候把烟灭了,然后迎着她走过去,把饭盒接过来,“怎么送过来了,我去拿一趟也挺方便的,顺便透口气。今天这么冷,你一女孩子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这么远多不好。不忙吗?”

小楚笑着说,“还好,想着你们今天一定很忙,打好饭就顺便过来一趟。”

今天地风狠劲,一阵一阵的,小楚还穿着制服裙,黄少天说:“辛苦你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别冻感冒了到时候你们云秀姐要骂死我。”

小楚抿抿嘴唇,说:“那,我走了?”

黄少天笑了一下,“再见再见,别被风刮走了。”

像是应景一下,风骤起,吹得人睫毛都站不稳,视线有些糊。黄少天准备转身进门,眼前一晃,看到喻文州礼貌地和小楚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向他走来。黄少天止住脚步。

很难讲清楚这种心理。黄少天觉得自己像在做一道证明题,知道答案,但过程没证出来,总也越不过那道沟。也不知道喻文州怎么想。

喻文州手里捧着杯咖啡走到他面前。他不喝咖啡,手里还就一杯,明眼人都知道是给谁买的,黄少天也不客气就接过来。

喻文州被风吹得眯起眼,笑着说:“中央空调?”

黄少天早该知道!李轩把喻文州卖给他,自然也会把他卖给喻文州。但他有什么好心虚的,抿一口咖啡,瞪着喻文州道:“不是那么回事,我可不像你。”

喻文州没有说话,抬手帮他拨开被风吹得刺进眼睛的头发。

黄少天抬眼看他,“就是过来送个咖啡?”

喻文州放下手,嗯了一声,“要飞纽约,好几天才能回来。出发前想见见你。”

单手拎着这么多饭盒有些勒手,黄少天动作尴尬地想换只手拎,喻文州接过,示意他先喝咖啡。

“几点走?”

“1115。”

黄少天换算一下,那就是今晚8点15,是他换班后了,一定碰不上。他耸耸肩,“那等你回来,我们再给文婷补个生日?她反正也不准备在这里过。”

“我知道,”喻文州说,“好啊。”

黄少天两口把咖啡喝完,杯子扔了,回来接过喻文州手上的饭盒袋子,“……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我希望,”喻文州轻轻开口,“少天能多给我一些期待。”

机场这边声噪很大,风又劲,不怎么有鸟。但就在这一刻,一只鸽子张着翅膀一抖,从建筑一边滑翔下来,空中划出一道勾,又乘着风飞了上去。他们俩都上过飞行原理,知道是怎样的空气动力,托起这只鸽子在天上飞行。可是鸽子不知道这么多,它们骨骼轻盈,飞起来全靠本能。

“等你回来,”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的眼睛说,“等你回来说。一路平安。”

喻文州回程这天,黄少天特地让卢瀚文和人换了班,让他上小时,自己在旁边协听。

到了晚上,降落条件非常不好,已经好几架不得不复飞。手上的架数渐渐累积起来,卢瀚文多少有些紧张,黄少天在他身边专心地听,不时指点一下。

于锋没有打扰他们,只是轻轻放下两杯咖啡。黄少天扭头用嘴型跟他道了个谢,就听到耳机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咩城进近你好,R航7194super,高度下6300,航迹050,应答机3185,听你指挥。”

区间不够,卢瀚文应答很快:“R航7194,雷达看到你了。保持6300,先长守。”

黄少天回过头看向雷达屏幕,卢瀚文鼠标正好划过,显示出7194的高度和航速。黄少天刚想给他指一下一架可以移交区域的航班,耳机里又说:“R航7194,可以申请下降吗?风挡外侧有破裂,这个高度天气有点不好。”

有那么一秒,黄少天怔住。手指冰凉,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连自己的心跳都好远。直到卢瀚文紧张地回头看他,他深吸一口气,让卢瀚文给他让出位置,接过指挥权,开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竟然有些发抖:“R航7194,右转航向090,高度尽快下到5200。”

“下5200,航向090,7194。”喻文州的声音在频率里顿了顿,“没事,是风挡外侧,有裂纹,但还可以看见外面。”

黄少天知道他认出了自己,才会多这一句,可是他没有精力分心去回应。他转头让卢瀚文去赶紧联系地面和机务,以防万一把消防也叫上。然后回过头来,把两架移交给区域,再对前面排着的另一架说保持高度盘旋等待。现在最重要的是让7194高度降下来。他左手攥成拳头,右手很快按下对话又回到鼠标上,“7194,油量怎么样?”

喻文州声音平稳地说:“还行,不需要放油。出发的时候因为流控,签派不愿意担责任,我们在跑道外等了很久。路上又稍微绕了点路,耗了不少。真的没事,你别害怕,7194。”

喻文州松开对话键以前,频率里模模糊糊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说有必要说得这么详细吗,但在喻文州回答以前,对话中断了。喻文州在频率里从来就没有这么多话过。

黄少天感觉自己找回了呼吸。他的注意力前所未有地集中,给7194又发了一条下降的指令,让他们继续守听,然后排开区间,联系地面。喻文州每隔两分钟会在频率里跟他证实高度和航向,频率里冲突了两次,不用他问,喻文州会等上一会儿,再向他重复。

直到黄少天对他发出在18R落地的指令,喻文州复诵完,忽然没头没脑地问:“请问一下,可以18L落地吗?7194。”

“嗯?”

喻文州好像轻笑了一声:“每次回来都是18R,请问在18L落地有什么条件?”

黄少天攥紧的拳头松开来,缓缓呼了口气,才说:“7194,现在18L出港高峰,地面排不开。”

这是很久以前他们之间开过的玩笑。李轩一向也不喜欢在18R落地,滑行太长,但他们的玩笑不是这个。刚入职时,黄少天在地面呆过两个月,管着18L的进出,而喻文州总是降落在18R。当时黄少天很有接喻文州回家的执念,跟他提过一回,说有机会一定要和进近好好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可能落在自己的跑道。

这个玩笑让黄少天安定下来。塔台里隔音很好,听不见外面的杂音,可是他仿佛听见飞机滑入正轨的声音,决定来得水到渠成。

雨大,伞破,不如一起淋。可能还会有很多问题,而解决问题又有很多种方式。

但他们首先需要在一起。

黄少天按下对话键:“7194,前面决断高后出现风切变警告,气流特别乱。有一架中型机已经复飞了,你们小心。”

喻文州说:“7194收到。我们是super,应该没关系。”

自大得很。黄少天看着雷达屏幕上的7194,笑着说:“7194,盲降进入跑道18R,W7脱离,联系地面121.9。”

喻文州声线平稳地复诵:“18R,W7脱离,121.9。7194。”

有很多情绪涌上来。黄少天再一次按下对话键,“7194,欢迎回家。”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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