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常温水的润的推荐LOFTER(乐乎)

二刷了赤安的定情之作《琴酒纯黑的噩梦》,当年一刷满眼都是赤安的摩天轮名场面,如今重温旧片,发现这部剧场版全程都在撒糖啊……于是乎,在此系统盘点一下那些被忽略的细思极甜的糖。

本片赤安戏份大致分四部分:片头飙车,仓库营救,摩天轮打斗,绯色组合作。

本列文虎克女孩就分段抠一抠这成年人的隐晦爱情(欢迎补充)!!!

多图预警!绯色组一家三口梗预警!

一、飙车篇

1、公安楼下的赤井02:16(这个点分析较多,纯嗑糖姐妹可跳过)

[图片]库拉索潜入公安窃取了情报,与零困交手后跳下楼抢车逃走。然后赤井忽然出现,开车追了上去。

问题来了,秀哥你个FBI为什么会在人家公...

问题来了,秀哥你个FBI为什么会在人家公安的大楼底下?

其实第一段剧情bug有很多,我至今都不明白编剧的逻辑。

如果红方有准备,库拉索为什么会看到真实情报,风见为什么会在一群人举着枪的优势条件下放跑了手无寸铁的库拉索(组织成员出任务装备真寒酸啊),秀哥和零困为什么会一点伪装都不做,甚至连个口罩都没戴!M18里赤井老师去狙犯人帮世良报仇的时候还披着猫皮呢。

如果红方没准备,风见为什么会那么胸有成竹,赤井和零困为什么恰好都在公安大楼,赤井还带着他的狙击枪。

其他疑点暂且理解为剧情需要和编剧日常迫害风见,但猫哥明显是特地以赤井秀一的身份出现的,必须要有个解释。

第一种,透子那天晚上刚好去了公安,于是猫哥就卸了伪装,带着大本命(针织帽)和二本命(狙击枪)换了车,跟着他去了公安。具体请类比一下工藤宅附近那辆眼熟的RX-7。

第二种,FBI知道库拉索会入侵,但是不仅不告诉公安(卧底情报泄露可是会影响全世界的NOC),还派了探员中最应该隐藏的已死之人赤井一个人带着狙击枪去公安楼下拦截入侵人员。

真是这种情况那只有詹黑一种解释了(小声)

当然最后一种情况就是公安和FBI知道会有人入侵但因为太菜了就让人跑了。

大家自由猜测,反正我相信这是爱情(doge

2、车牌02:19/02:26

透子:新宿330と73-10

我知道这是声优生日梗,但古谷老师的生日是7月31日,如果纯粹是为了玩梗,透子车牌是と·7-31不应该更合适吗?

3、飙车途中的心灵感应03:30

知道你们之间有默契,但请问你们是怎么在隔了两层玻璃的情况下完成对视,零困你为什么要隔着两层玻璃单方面怒吼,为什么你们飙车时行为还能做到神同步?

这就是传说中的newtype吗,i了i了……

不过透子怒吼时真的好可爱,像炸毛的猫

而且秀哥对零困的每一句怒吼都面无表情,我怀疑他根本没听见零困在说什么

无论是露出绿眼睛(列车篇)还是用左手写字(舞台案),赤井老师并不想让零困认为他死了,相反,他还故意放出有关“赤井秀一”的线索。但是,他又不希望透子发现猫哥就是赤井秀一(绯色篇)。

合理怀疑秀哥在吃猫哥的醋。

附:

透子飙车打转向灯03:01

很多人吐槽透子是守法好公民,但请各位别忘了伊达大哥的死因。

虽然零困飙车打架,但他还是个能熟背每一条交通法的遵纪守法好公民。

透子超车时秀哥的毛线帽03:08

4、导航梗04:08

M14柯南吐槽基德的滑翔翼不能往高处飞,M23基德就在滑翔翼上装了引擎。

M20秀哥因为看了导航才堵住了库拉索,M22透子带小柯飙车前就学会了看导航。

谢谢樱井先生,我磕到了。

5、火光中的核平对视07:20

零困你也是,你跑过来是为了看情况,最多骂骂人,为什么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赤井全身看一遍?(真的不是因为担心他受伤吗?)你一个真正的日本公安,为什么抱怨完后听到警笛声就走了?直接就走了!!

而且你最后看的部位,有点微妙哈……

没事,秀哥不是第一天故意在透子面前耍帅了,透子也不是第一天盯赤井的枪了……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小细节,透子喊“赤井”时,秀哥一直面色不变;骂“你这个混蛋”的时候,秀哥明显皱了眉。

透子骂你不是常态嘛,有什么好皱眉的?

片头11:07

二、仓库篇

1、仓库外的赤井老师56:59

仓库救援赤井的戏份基本全靠后面透子的推理杀,但在弹幕的提醒下,我找到了这个小小的秀哥

让老琴恨之入骨的莱伊来救波本,FBI你真的是嗑CP之王。

个人觉得FBI的计划本来是让秀哥来救基尔,毕竟基尔和秀哥也算得上合作绑定关系,而且FBI的众人是真的对波本没啥好感。

但奈何某人想先救老婆

2、救援过程73:14/73:32

他先狙落吊灯砸灭仓库内的探照灯让透子有机会逃脱,然后再踹开门引开伏特加。

吊灯掉落可以伪装成老化,这样就能保护透子的卧底身份。

透子的配合也很默契,先是蹲下捡铁丝,趁黑暗的一瞬间秒开手铐,然后迅速躲到箱子后面。

而且按M20的公式书说的,在琴酒倒数时透子蹲下的瞬间,他就察觉到赤井来了

流程如下:

透子蹲下,察觉到秀哥来了=》秀哥开枪击落吊灯,砸坏探照灯,仓库内陷入黑暗=》透子秒开手铐,躲到箱子后面=》秀哥踹开大门,引开伏特加

这神奇吗?当然。

他们全程没有任何的交流,却都明白对方的每一个目的,每一个行动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更奇妙的是,明明有很多可能的救援人选,但透子毫不犹豫地确定是赤井来了(详见M20公式书),而秀哥也默认透子会知道来的人是他。

再次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newtype吗……

另:

修罗场是真的妙哇,赤琴透贝怜大五角绝对是空前绝后的酒厂修罗场

基尔姐姐,你真的好惨啊……

肩上挨了老琴一枪,被救援人员忽略,自己带的铁丝被一个不明敌我的人捡走逃生,要不是博士信息发的快朗姆没在做寿司贝姐及时看了眼手机就当场凉凉,甚至最后被贝姐接走时肩上的伤还没处理。

震惊!电视台知名女主播遭受非人待遇竟是因为一对狗男男在秀吓死人的恩爱!!

不过赤井先生,对抗你曾经亲爱的恋人(琴酒),忽略你身受重伤的合作伙伴(基尔),感觉如何?

三、摩天轮篇(这段要素过多,无须多言,就客观描述一下场景)

1、分析、斗嘴和开打72:45

透子伪装成工作人员爬上了摩天轮,帽子被风吹走,飞过了赤井身边,透子看到了赤井,就脱了外套,然后

透子分析赤井救他的过程,然后灵魂拷问:(此下为原台词)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们?就算你不去冒这个险,你应该也有别的办法获取组织的情报吧?”

赤井答:

“你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就是为了来跟我聊天的吗?”

什么叫答非所问!什么叫回避问题!!

之后,他们就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2、在烟花中滚成一团75:26

硬核·投怀送抱

当时的姿势是:

在下面继续打,途中透子差点摔了下去,

终于,柯南来了。

在之前他们打情骂俏打来打去的时候,小柯一直在找炸弹、找赤井和爬楼梯。

#死神实惨#

四、绯色组篇

1、一家三口77:17

柯南说有炸弹,赤井向透子摇了摇头,他们居然真就不打了!!

柯:安室先生你怎么在这!?

透:这个以后再说

柯:(叙述情况)

透:知道了,我和FBI马上就过去!

柯:微笑.jpg(懂了,你俩又开始了是吧)

人前FBI,人后赤井秀一,透子你真是棒棒呢。

他们一起到炸弹那,透子对柯南讲了松田的事(这里的透子真的超温柔),赤井就在边上组装他的枪,刚讲完,赤井就把他的包扔到了透子边上。

(秀哥你个搞狙击的为什么会有全套的拆弹工具?)

赤: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把炸弹拆除掉!(跑开)

透:说的真是轻松!

柯:(把工具拿出来递给透子)安室先生你就用这个吧!

之后柯南又明白了,跑开

透:真是的,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

(这句真的好像老母亲的抱怨啊)

之后,赤狙飞机,安拆炸弹,柯去找库姐救风见

2、三人会和97:00

柯:赤井先生,安室先生呢?(爸,我妈呢)

赤:不知道,不过那些家伙直接攻击说明炸弹应该已经被拆除了。(你妈肯定没事)

透子背着赤井的包出现:你那把来复枪是摆设吗,就没办法反击吗,FBI?

之后,安(用赤的包)扔炸弹,柯踢足球,赤井狙击。

恭喜老琴又没了一架直升机!

老琴怒了,把一个摩天轮打的滚了下来,柯南想用腰带把两个摩天轮连起来让它停下来,透子就一把把他扔了出去,刚好被另一边的赤井接住了。

四舍五入,赤安中间就是连了一根红黑线

柯:我就是个工具人吗……

附一个透子的帅气捋头104:34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柯南,是需要看片尾的。

片尾107:17

之后?

赤安小树林的文还少吗?

赤井·人不可貌相·秀一

小彩蛋:

樱井武晴:

赤井和安室的共通点是「孤独」

安室是「没有归处的孤独」

赤井是「回不了归处的孤独」

安室是「没有事物依靠的孤独」

赤井是「决定不依靠的孤独」

安室有「独自一人承受孤独的坚强」

赤井有「与孤独之人相伴的坚强」

写剧本不行,磕CP第一名,樱井,真有你的。

最后,赤安szd!!!

#翔润超话#翔润

#翔润金婚28周年24h

[回首如一|21:00]第22棒

——

#ABO设定的小段子

#世界观解释权归我所有

01

生田斗真被松本润郑重其事地约到距离公司和他们两个人的家都各有一段距离的一家会员制餐厅的包间的时候,脑海之中塞满了各色有的没的的猜想。

他终于发现自己在每天偷偷地从他的抽屉里偷薄荷糖吃了吗?

上次从他家里顺走一块表的事情被发现了吗?

在他的抑制贴上用夜光笔偷偷画小乌龟被他看到了吗?

他不肯帮自己写年末的总结报告了吗?

……

越想越担忧,越想越绝望,生田斗真已经把他十来岁的时候认识松...

越想越担忧,越想越绝望,生田斗真已经把他十来岁的时候认识松本润至今所有自己干过的亏心事全都盘算了一遍,打算从中挑选一两件松本润还不知道但知道了也不至于过于生气的事情主动认罪,至少求他帮自己把今年的年末总结报告写了,不然他的总结报告一定要来回返工,说不定新年假期也要加班,那就全完蛋了。

02

包间里温度适宜,空调的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餐点还没端上来,柑橘调的香水味在房间里悄悄蔓延。

是个适合悠闲地捧着餐前酒的酒杯晃两下盛着下巴聊着有的没的的事情出神的环境。

但生田斗真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比国小生第一天上学时还笔直,仔细而严谨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的松本润脸上的表情,试图揣测出对方突然这么正式地约自己来这么私密的地方欲言又止的意图。

03

决定了,先坦白偷走他手表的事情,生田斗真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口袋里的手表。

就说是去他家里留宿的时候发生了灵异事件手表自己跑进了他的口袋里,绝对不是他喜欢这块表拿走带了一阵子。

04

松本润叹了口气。

05

——呜呜呜呜要不然还是老实说吧。

06

“toma,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很认真地说,不是开玩笑。”

松本润紧抿的嘴唇实在让人紧张,生田斗真都已经把脑内小剧场演到了好朋友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了,他忐忑地喝了一口餐前酒,把手从装着手表的口袋里取出来,颇为心虚地嗯了一声。

07

“我妈妈的闺蜜的女儿的同学的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噗......”

08

如果不是松本润躲得及时,这口红酒非得喷在他价值不菲限量版的灰色衬衣上,脸上刚刚还紧张又羞涩的表情立刻被皱着眉头的嫌弃取代,松本润稍微地拉开了一点距离,把纸巾丢在桌面上。

“多大的人了能不能爱干净一点。”

生田斗真委屈,但生田斗真不敢反驳,赶紧用纸巾擦干净了自己嘴角的红酒渍,稍微地松懈了一点坐直的后背,伸出刚刚还握着手表的手伸向松本润。

“给我看看照片。”

09

松本润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点。

生田斗真的后背又歪了一点,十分理直气壮的双手撑在下巴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快给我看看,照片!照片!照片!”

“帅吗?帅吗?帅吗?”

“聊了吗?聊了吗?聊了吗?”

致命三连,语气宛如海底总动员的海鸥。

然后在松本润的怒视下渐渐消声,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10

其实不怪生田斗真是这个反应,他哥们松本润,从幼儿园时期就是全班收巧克力最多的男孩子,16岁那年顺利分化为OMEGA,信息素是花香浓郁的栀子花香味,分明就应该是一个让人盘靓条顺老少通吃让ALPHA垂涎三尺的万人迷OMEGA。但桃花运仿佛在幼儿园时期就用完了,硬生生27年母胎单身,说出去别人都笑着说开什么鬼玩笑,松本润勾勾手指追他的人就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但事实就是,很难说松本润的手指是不是不会勾,反正,身边人都开始结婚生子的时候,他哥们事业蒸蒸日上,就是感情上毫无动作。

离谱,离大谱,他们几个朋友也不是没想过给他介绍一个,可惜呢,回回带来的大帅哥ALPHA最后都被松本润处成了铁哥们,然后在人家的婚礼上出任bestman,成为人家儿子女儿最喜欢的润叔叔。

生田斗真:算了,老天爷可能造人的时候只想着给他足够漂亮的脸和足够强的业务能力,忘记给他点上姻缘线了。

11

在被松本润死亡眼神注视了五分钟,后背都要出了一次冷汗之后,生田斗真得到了一张照片——在松本润的手机相册里。

谢天谢地他现在嘴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平白噎了一口空气。

有照片,大帅哥,看起来就是父母会喜欢的那种事业有成性格稳重的结婚对象。

被吓到是因为,照片上的人生田斗真认识。

“帅的话还是蛮帅的,对吧?而且不太上相,其实真人要更好看点的。眼镜是平光镜,他说戴习惯了,而且本人也没有照片看起来这么有距离感,是很礼貌温柔的人。”

12

生田斗真:或者你能发现自己每个字都在按捺不住的夸奖他吗?

13

想坦白自己认识照片上的人的话因为这样几乎要冒出粉红色小花的空气而没能说出口,但生田斗真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哥们哪里都好,就是对于他人的信任度过高,经常让人担心他会不会被人骗,尤其是在各种智商税的养生项目上,他现在还睡着松本润作为生日礼物买给他的可以预防感冒的床垫上,可惜松润本人威慑力十足,没有朋友敢戳穿他上当受骗,只好沉默的、满脸期待地接受他的礼物。

毕竟关爱朋友的心是真的嘛。

而且绝对是非常可靠的人,要是这两个人能成,那绝对是值得放烟花的好事情,静观其变顺便偷偷摸摸地助攻嘛。

14

“我也觉得他很帅诶,而且看起来就很优秀。”

松本润收回了拿着手机的手,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生田斗真心虚,又摸了摸他口袋里的手表,然后就听到自己的朋友叹了口气,把餐前酒一饮而尽。

“但是我感觉对方好像没什么意愿。”

15

事情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这位雷厉风行的女性友人A临近结婚,邀请松本润参加,两个人聊天的话题不知不觉地转到松本润的终身大事上。松本润真的是随口提了一嘴姐姐也没惦记着帮我找一个——顺着结婚的话题捧场而已,虽然单身这件事情在朋友圈是个梗,但生活非常自洽很擅长于与自己相处找到各种有趣的事情做的东京独居男子松本润确实没有迫切地寻找另一半的念头,主打一个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破罐破摔。

但被漂亮弟弟叫姐姐这件事情激起了A女士的好胜心,夸下海口一定要松本润在今年内找到如意郎君,说这话的气势让松本润觉得他们喝的不是咖啡而是烈性酒。见面过后两周都风平浪静,就在松本润自己都快把这件事情忘记的时候,聊天页面就出现了这张照片。

白色的西装,放松地坐在看起来像是欧洲城市的街头咖啡厅的位置,戴着昂贵手表的右手自然地撑在扶手上,面对着镜头得体地微笑。

是一张但凡不是给生田斗真看就会被评价“看起来像渣男!”“快跑!”“我不允许我的小润跟这样装X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

附赠一小段介绍。

樱井翔,ALPHA,大你两岁,庆应毕业,爸爸是政府官员妈妈是大学老师本人在跨国大型企业工作,近期刚刚调动回国。

履历闪闪发光,但松本润的重点是——脸是好看的。

颜控并不可耻,毕竟颜控本人长得也好看,在珠宝公司工作的A女士浅浅地隐瞒了她擅自发送了年初时松本润帮忙拍摄的几张照片,如果不是她的可爱弟弟打定主意不肯靠脸生活,A女士坚定地认为松本润的这张脸进了娱乐圈也是top级别。

A女士其实在跟松本润夸下海口的第一天就确定了目标人物,毕竟这样履历这样的家世这样的颜值还单身,跟松本润单身的几率低得不相上下,属于身边人都会提一嘴的程度。况且介绍人拍着胸脯保证人品,A女士整体满意,但在发送了松本润的照片并从中间人那里确认了樱井翔的意愿后,特意地等待了两周才给松本润发送照片。

我们高岭之花要有高岭之花的姿态,怎么能对方答应了就立刻联系见面,这是给他的考验!

总之,松本润与樱井翔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在聊天软件上开始了他们的沟通。

16

之前朋友们介绍的ALPHA都是借着一帮人一起出来玩的时候一起带来,身边都是熟悉的朋友,同龄人很容易能打开话题,也不会显得尴尬,所以一开始添加上樱井翔之后,松本润以一个十分伤害腰椎的动作瘫在自己复古风格的沙发上咬指甲盖,不知道什么样的开场白比较合适。

这是个太容易展开的话题,两个人的聊天从足球开始,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生活中任何一件事情都聊得起来,甚至连去打疫苗的时候在诊所门口跟一只小橘猫大眼瞪小眼五分钟的事情也讲给樱井翔听了,而对方总是能给出十分正向的反馈,让话题愉快地继续下去,很快,跟樱井翔聊天就成为了松本润日常生活里重要的一环。

而几天前,他们一起去看了一个双方都很有兴趣的画展,松本润原本还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他本身就是一定要准备周全考虑到每一种情况才能安心的性格,单独跟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名义上的“相亲对象”去看自己期待已久的展览,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但樱井翔的邀约发出的十分自然,在他脑袋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就已经发送出去应允的文字,很快已读,并没给有选择困难症又好强的处女座后悔的机会。

忐忑紧张的心情在见到樱井翔的五分钟内烟消云散,对方不仅样貌比照片上更好看,本人的风趣和知识储备量也远比他之前表露出来的更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本人却又很谦逊温柔,并无任何松本润刻板印象内的精英ALPHA令人厌烦的姿态。

而且,那双圆眼睛对视的时候流露出的淡淡笑意总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17

居住在左胸腔内时年27岁的老鹿,第一次发现自己还能乱撞。

18

发现自己心跳加速的松本润还没来得及感到开心,先感觉有些恐慌,本人也说不清这种恐慌感来自哪里,每天照常跟樱井翔聊天,期待又不期待对方继续约自己出去。

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犹豫了三天后,他决定稍微地放下一些他的面子,主动跟生田斗真坦白这件事情,从自己的好友这里寻求一些帮助。

19

“你竟然聊了这么久才告诉我!松本润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我要开始闹了!”

“你得把你那块限量款的表送我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20

揣在口袋里的手表没能得到一个合法出现在生田斗真手腕上的理由,经他本人提醒,松本润立刻察觉到自己的手表失窃并在下一秒确认了犯罪分子,狠狠地点了一瓶超贵的酒把账记在生田斗真的名下。

临走前,他这傻了吧唧的朋友扒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说润,A子姐姐介绍的对象人品肯定有保障,剩下的就是看你心情,要不过几天约他出来室内足球比一把?除了他,全叫我们自己的人,都是你的场子,别害怕嘛。”

很难说松本润一个爆栗敲在生田斗真的头上是因为手表还是因为这句被戳破似的别害怕嘛,捂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生田斗真还没忘记问自己不争气的朋友。

“那组局吗?”

21

组局就组局,谁怕谁!?

22

“生田斗真你要是敢跟大家说这是我的相亲对象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

23

发出邀约的人忐忑紧张,聊天那边的人却欣然接受了邀约。

而松本润内心的那一点不想被人知道樱井翔是相亲对象的事情也完全没有发生,一行人约在都内一家室内足球场,松本润到达场馆的时候,先他一步到达的樱井翔已经非常融洽地与到达的朋友们聊起来,他们这样的局都是谁有空谁来,但踢足球至少得凑够5对5,带刚认识的朋友来组局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会突兀地怀疑樱井翔跟松本润有点什么别的关系——毕竟母胎solo的人设深入人心,介绍一个把一个处成哥们的本事也深入人心。

松本润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莫名其妙的有点失落。

樱井翔从包里掏出来一只小玩偶递给松本润。

“上次一起去看展,你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就托朋友问关系者要了一个。”

展出首日的限定玩偶,发售不超过一小时就售空了,日本人最爱的限定+饥饿营销,而松本润因为工作忙错过了第一天,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就只能冲着画展网页捶胸顿足,考虑着等一等再网上收一个二手的。一起看画展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嘴,却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小声地道了句谢,一只手接过小玩偶,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

24

这头老鹿还真的返老还童为了一只小玩偶就给他在左胸腔上蹿下跳的,一点都不矜持!

25

松本润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第一次被换下场休息的时候凑到一门心思低头打游戏的生田斗真跟前。小玩偶被他妥善地收进包包里,想起来就有点压不住唇角。

“toma啊......”

这个开场白让生田斗真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一脸犹疑地看向自家好友。

“表我还你了,我可只拿了这一块。”

......

“....我问你哈,如果你有一个很想要的东西,有人没提前告诉你的帮你拿到了,你觉得.......”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润呜呜呜呜快把表给我吧,我戴上给他们炫耀一下。”

屁,松本润没忍住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别破坏气氛。

26

约樱井翔来一起踢球的主意是生田斗真出的,而松本润是基于他们一开始聊天的话就从足球来判断樱井翔应该也会踢球,不说多好,至少他答应一起来,总不会太差。

而出乎松本润预料的是,樱井翔不仅会踢足球,还踢得相当不错,留着黑色短发看起来十分稳重的男人在球场上似乎又是另一种风格,轻快地带球前进然后打进球门,托樱井翔的进球,他们这边成功地赢得了比赛,并且获得了对手请客吃饭的特权。

餐厅定在附近的一家烤肉店,樱井翔是松本润带来的朋友自然坐在他的右手边,而生田斗真一贯是和松本润坐在一起的。他的朋友在吃饭的时候很习惯性地照顾他人,每次生田坐在他旁边,就可以安心地等待松本润把烤好的肉分给他。

油滋滋的牛肉在铁板上发出滋拉滋拉的声音和诱人的香气,生田斗真捧着自己柚子醋的蘸碟,等待着分给自己的第一块肉。他眼看着松本润从盘子上夹起一块烤得正好的牛肉,眼看着松本润确认了一下肉的成熟度,再眼看着这块肉进了樱井翔的盘子。

而他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的顶头上司隔着正因为对方的道谢和称赞而低头抿了抿唇的松本润,朝着他轻快地眨了眨眼睛。

——危机感!超大危机感!

27

第三次见面约在一家门头很小的关东煮店,是松本润的私藏小店,只跟最好的朋友们一起来喝杯酒吃顿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是最好的抚慰肠胃的轻松时光。

而樱井翔非常给面子,在蒸腾的热气里把刚刚出锅的章鱼脚送进嘴里,一边呼气一边大喊好吃。

在美食上的共鸣尤其令人感到开心,松本润笑眯眯地把一小块萝卜送进嘴里,总感觉这个冬天的气温没有过去来得寒冷。

这也是唯一他吃完饭之后不会想续摊的店铺,吃得饱饱的之后就会开始犯困,想要安心地窝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睡觉。本来今天也是这么计划的,结束之后就各回各家,这只是工作日晚上的一顿简餐而已。

28

“对面好像是家小酒吧,喝一杯吗?”

29

对面当然是家小酒吧,刚开门的时候他就跟朋友们一起来品尝过,跟调酒师也是还不错的朋友。松本润在回家睡觉和跟樱井翔一起喝酒之间犹豫了一分钟,但脚步下意识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一起走进了店里。

这次两个人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店里的光线很暗,每张桌子上放着一只小台灯,方便他们能够看清彼此的脸,但是又刚好不会被旁边的人打扰到。刚刚穿上的厚外套又脱下来放到了一边,松本润下意识地摸了摸侧颈,等待着他们点好的酒端上来。

紧接着,他就发现樱井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的侧颈上,OMEGA的天性使然,性腺位置即便贴上了抑制贴,被ALPHA注视也让人不好意思。不过樱井翔的目光很收敛,嘴角藏着一点笑意,看起来不会给他被窥视的感觉,反而像——

“我的侧颈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樱井翔果然顿了一下,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凑近松本润——身上的古龙水味道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在光线幽暗的清吧内为他的侧颈拍了一张照片。

突然的靠近比刚刚的视线更有影响力,松本润试图不动声色地捏捏他发烫的耳朵,紧接着就看到了樱井翔手机上的照片。

贴近肤色的抑制贴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太能看得见,但上面画的歪歪扭扭的夜光小乌龟清晰可见。

——生!田!斗!真!

30

“很可爱真的。”

“小乌龟哪里可爱!”

“我是说润君可爱。”

31

突然改变称呼方式是犯规行为!明明五分钟之前还在老老实实地叫他松本君!

32

松本润显然大脑里的内存条已经不够去处理生田斗真在他的抑制贴上胡写乱画的事情,也想不起来几分钟之前他很想回家睡觉的事情,店里幽暗的灯光刚好能够挡住他发红的耳朵,但他却自己忍不住总想捏两下,像是试图用指尖的低温让耳朵也跟着降温。

被人夸可爱就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被樱井翔夸可爱就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但显然,与第一次哪怕是为了给中间人一个交代也得见一面的理由、第二次是朋友组局缺人的理由,第三次的见面并没有什么恰当的理由。只是樱井翔在下班前一个小时问松本润今天加不加班,然后他们两个人就一起坐到了松本润的宝藏小店里。

松本润隐隐约约地觉得今天大概会有某些事情发生改变,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樱井翔晃了晃他面前已经喝完了的柠檬水的杯子,柔声开了口。

“润君吃完饭就很想回家了是不是?”

不想承认,但对方观察得很仔细,松本润噘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要是今天润君直接就回家了,我就看不到这么可爱的小乌龟了。”

“别提小乌龟了!”

他非得把生田斗真揍得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才行。

“A子跟我说,润君没谈过恋爱?”

今天的话题怎么这么的跳脱,过去两次见面好像都是他在说,樱井翔只会顺着他的话说,这样有点强势的樱井翔让他有点不太适应,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润君这么可爱,没理由会没人追呀?”

“也不是……完全没有吧,总之最后都不了了之了。”松本润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件事情论长相,他觉得自己长得也还是算挺好看的,可是就偏偏一直没有恋爱的机会。他自己对这件事又一直是顺其自然的态度,生活里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谈恋爱的念头,“可能就是万事开头难,而我这个开头尤其的难吧。”

“而且A子姐姐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第一反应就是最近有点胖了,还想着要减减肥来着。”

酒保送来了两个人的点单,暂时打断了对话,而当两个人礼貌道谢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半私密的空间,松本润捧着自己的脸颊捏了捏。

“也就是多吃了几碗拉面,一胖就胖在脸上,真讨厌。”

樱井翔朝他伸出了手,然后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

他充满警觉地稍微退后了一点,半眯起眼睛看向眼前的ALPHA。

樱井翔稍微地抿了一下唇,还未开口,就听见松本润稍微抬高了一点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嘲笑我长胖了!?”

33

冰凉的酒液下肚,让人生出一点勇气。

“润君,我觉得我大概知道你一直没能开始恋爱的理由了。”

松本润好奇极了,稍微地瞪大了眼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旺盛的求知欲。

“什么呀?”

34

樱井翔这次伸出了两只手捧住了松本润的脸颊,这次再迟钝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简直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松本润的脸颊蹭的一下就红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35

暖橘色的台面灯的光芒下,松本润突然意识到樱井翔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他的平光镜,这双漂亮的圆眼睛里倒映着他发红的脸颊。

“如果润君不讨厌的话,我们是不是有机会,试试看?”

他慌里慌张地去捡手机,发现樱井翔本来笔挺的西装裤子的一侧有点皱皱巴巴的,等他坐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又偷偷留意了一下,看起来在冷静地用左手拿着酒杯喝酒的樱井翔的右手果然拽在自己的西裤上。

不知道怎么的,慌张地跳动着的心脏一下子就有种落地的实感。

36

“嗯。”

37

夜光小乌龟随着主人点头的动作,在昏暗的酒吧里上下动了一下。

38

但他还是得揍生田斗真!让翔君帮他揍!

【回首如一|18:00】第十九棒

【回首如一|18:00】第19棒

【翔润】薄荷糖

*ooc预警

第一次参与24h活动,希望大家喜欢,感谢支持!

正文:

1.

“掛け違えていたボ夕ンーつずつ

把扣錯了的狃扣一顆顆

下から順に......

下から順に外して

从下往上解幵

もう一度重ねていく

再次重新扣上

君がくれた時間と温かさを

我的心告泝我祢給予了我

この胸が教えている

怎样的时光和温暖”

——Uruそれを愛と呼ぶなら(倘若称之为爱)

2.

樱井翔给爱人整理好衣服,给他戴上他最爱的那根羽毛项链,在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被亲吻的人耳朵泛红,“まあ,都40的人了,搞得我很害羞哎。”

“润,紧张吗?今天那么多圈内还有来看你的展览。”

“翔君,我怎么会呢?只是你不能去有点小遗憾。”

“抱歉啦。今天的工作推不掉,等有空一起去。”

“再亲一个。”

“当然可以,润君。”

3.

没过几日就如樱井翔答应的一样,出现在了松本润个展上,俏皮的站姿明显在模仿着松本润的习惯。

“喂,翔君,你很狡猾哎,怎么还模仿我站啊!”担当摄影师的松本润笑的镜头都在抖。

“这不最喜欢你嘛!”

4.

松本润窝在沙发上,头靠在樱井翔的手臂,樱井翔顺势揉着他重新染黄的头发。

松本润把手上的薄荷糖盒开开合合,随即倒出两颗,一颗放在自己手上,一颗放在樱井翔嘴里。

“翔君,那颗薄荷糖还记得吗?”

“怎会忘记呢?那是属于我们的薄荷糖。”

5.

“大家好,我是今天电视台的主持人樱井翔,本学期的学园文化祭在下周就要正式开始了,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同学们都在做些什么准备工作呢?”樱井翔回看着刚刚录制的这段,没有什么不满可以进行下一段的拍摄。

“那我们走吧。”樱井翔和摄像同学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进行采访和对谈,同学们也都对下周的活动充满了期待。不过有一间教室格外的忙碌,“打扰了,我们是学校电视台的,现在想采访一下你们可以吗?”

“那个,这位同学,能否把你身后桌上的那支马克笔递给我?”

“这只吗?”樱井翔拿着那支蓝色的马克笔,一抬头看到了那位优秀的脸部轮廓,粗粗的眉毛,眼睛炯炯有神。只是瘦得像只虫子,樱井翔对他的评价只是这样。

“谢谢”

“由于宣传部现在不适合接受采访,我们先去采访其他同学。”摄像机暂停录像,取而代之是拍了几张工作照片。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我是樱井翔,刚刚给你们拍了照,能不能加个LINE我发你们?”樱井翔展示着自己的码,“你好,我叫松本润,当然可以。”

从那天开始,樱井翔多了一件事,就是看松本润都发了些什么,他竟然有一样的爱好,喜欢踢球,喜欢吃荞麦面。

樱井翔开始频繁给松本润发私信,从一开始的发活动照片到每天的问好,再到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干杯!”易拉罐的拉环被拉开,窗台上靠着的两个人向下看着,文化祭顺利结束,展位的同学忙着收拾东西。

“辛苦啦,润君!给你,放松一下咯。”

“这是什么?糖?”松本润把包装撕开,糖送入口中,“好凉!”

“薄荷糖”

薄荷糖在口中慢慢划开,松本润闭上眼感受着,冰冰凉凉有点甜,让他的思绪逐渐放松。

“走啦,吃饭去了。”松本润的手腕处被碰了碰,樱井翔犹豫了一下,握紧了。

6.

“回家吗?”

“好啊,等我理好书包。”

“慢死了啦!”松本润不好意思地笑笑,樱井翔把自己的书包丢给松本润,自己帮松本润把要带回去的课本全部装在书包里。

“给你颗独属于你的薄荷味棒棒糖,润君”

“难道翔君很喜欢薄荷吗?”松本润单手背着包,让樱井翔帮忙撕开棒棒糖的包装,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很凉却又很甜。

“是啊,因为清凉,可以帮助我思考,我有件事想第一个和你说。”樱井翔停顿了。

“说呀,翔君。”

“我要走了,和我父母回群马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别太难受了,润君。”

“润君?”松本润停留在了原地。

“我为什么会难受,只是有点惊讶罢了,好了知道了,我有事先走了。”

“松本润!那你愿意等我吗?”松本润站在原地哭了,也不肯回头看向他。

松本润,你真的放得下他吗?这半年多的相识以及一个吻一个拥抱都来自樱井翔还有那个独属于自己的薄荷糖呢?松本润自己问着自己。

所以这是逃避吗?

7.

薄荷糖,松本润从口袋里掏出了薄荷糖,这是他和樱井翔分别的第四年。

冬天吃薄荷糖感觉还是不一样,松本润吐着气,单手插兜在街上走着,一手拿着手机划过和樱井翔的聊天记录,上次聊天还是在去年,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樱井翔的回复却是不确定。一个熟悉到他不会忘记的身影从小巷子而出,站在松本润距离几米外的地方。

“ただいま”

“お帰り”松本润在那一瞬憋不住哭了,跑过去用手拉了拉樱井翔的袖子,“这次你还走吗?还不辞而别吗?”

“我不走了,别哭啊,薄荷糖吃吗?”

“那应该是我给翔君才对,抱会儿。冷。”樱井翔张开双臂把小泪人抱紧。

“说好的保持联系,翔君都不主动来找我。”

“当时那天你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以为是你拒绝我,不过那些短信我看了,我猜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樱井翔!你会不会谈恋爱,你是不是恋爱苦手啊!”松本润挣脱怀抱,给了樱井翔胸口一拳,“我的初吻都给了你,我的语言中透露出什么你看不到吗?下次你再这样,就……”

樱井翔有些许霸道地吻了他,松本润嘴里还有淡淡的薄荷糖的清香,原来一个吻也可以这么甜。

“话说,润,你怎么也带薄荷糖了?”

“因为你呀,翔君。”

8.

“在发呆吗?翔君。”薄荷糖的铁盒子在松本润的手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手在ins上编辑着和亲友的合照。

“只是在回忆和你的故事。”松本润停下手中的事情,抬头狠狠地吻了樱井翔有薄荷味的嘴。

“薄荷代表着爱情,糖代表着甜美和快乐,所以我永远爱你,松本润。”

“我也是,我也爱你,樱井翔。”

(End)

————————

“翔君,当年送我的薄荷味棒棒糖是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送我薄荷糖吗?”

“我当时查了一下,说薄荷糖是陌生人,薄荷是爱情,棒棒糖是喜欢的人,那送你就代表着我喜欢你。”

“那那根糖还有卖吗?”

“emmm,其实是我自己做的,把薄荷糖融合再加上棒棒糖棍。”

“怪不得味道emmmm,挺好的。”松本润把自己从樱井翔身边向空的地方挪去。

“干嘛突然走开吗?我做得不好吗?”

“做得挺好的,罚你多做一点!哈哈哈哈哈”松本润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好好好,那我现在就去,走,帮我打下手。”

“了解!”

【回首如一|17:00】第十八棒

【回首如一|17:00】第18棒

”对不起啊翔,机场这边说天气实在飞不了,估计要明天早上天气才会好一点,不能陪你跨年了。“松本润语气中带着歉意,虽然两人在......

”对不起啊翔,机场这边说天气实在飞不了,估计要明天早上天气才会好一点,不能陪你跨年了。“松本润语气中带着歉意,虽然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但一直保持着过重要日子的仪式感。

倒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自己迎接新年吗。樱井翔手上提着食材,本来说等松本润回来看到自己新学的菜应该会惊讶,现在他们必须在冰箱里委屈一晚上了。

吃点什么呢,跨年夜自己一个人也不好去外面吃,还是回家的时候顺路去便利店看看吧,樱井翔想。

便利店也被装扮成喜气洋洋的样子,樱井翔挑了个常吃的便当,跟店员互道完新年快乐正准备离开,却被店员叫住。

“今天店里有消费就可以领一个祈福的小福袋的活动,先生您可以到那边的桌子上写下您的新年愿望包进去哦。“店员递过来纸和福袋,樱井翔冲他道谢,拿着便当到桌子旁。

写点什么呢?乍一要他想个愿望也蛮难的,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人平安,松润早点回来......许来许去都是这些,樱井翔叹了口气,抬手写下:希望生活中有惊喜吧。

刚推开便利店的门,樱井翔就感觉腿被什么拱了一下,仔细一看是只猫,猫不大,小小一只,背上一条到尾巴不知道是毛色还是在哪蹭的有些灰扑扑。“可能是只流浪猫吧......但之前没看见过呢。”身后的店员解释道。

樱井翔觉得这小猫眼熟,伸手将它抱起,小猫扭了几下,倒也没有太反抗。“爪子倒是有好好修剪,耳螨也没有很多,感觉像是谁家养的呢......”

小猫呜呜哼了几声,樱井翔以为自己把它捏痛了,想放开时小猫却把爪子对着他。“肉垫划破了吗......很疼吧,要不我给你包扎一下?”

小猫没有逃跑,反而是往他怀里窜,应该是冷,樱井翔最终还是心软,跟店员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把猫带走了。

樱井翔想起家里还有些药品,最近的宠物医院车程都要20分钟,只能先把小猫带回家简单处理一下。

“可能有点疼,你别乱动哦。”樱井翔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喷雾,安抚着小猫,“今天就我们两个一起迎接新年咯。”

小猫“喵喵”了两声,嘴上虽抗议,但爪子还是乖乖地不动,酒精刺激,叫得更大声了。

家里不养宠物没有伊丽莎白圈,樱井翔只能先用绷带包起来,还打了个小蝴蝶结。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爱人没法陪他,但今晚有个小家伙在,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小猫一只脚被包住不习惯,只能用另外三只脚蹦着走,看起来有些滑稽。樱井翔又在今天买的食材里找出了一块鸡胸肉,切了一半煮给它吃,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饭,于是拆开了便当跟猫一起吃今年最后一顿晚饭。

小猫吃得很香,樱井翔其实对干柴柴的鸡胸肉没有什么兴趣,倒是松本润保持严苛的养生生活经常吃。说起松本润他又想给他发个消息,打开手机却看到松本润发来的消息,说在那边机场遇到了几个认识的朋友,天气也在好转,让他不要担心。

确实没什么担心,平静的生活过了那么久,偶尔的意外带来些遗憾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自己心口总有些闷闷的。

收拾完碗筷再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樱井翔给小猫用纸箱和毯子纸巾搭了个简易猫窝:“你今天先在这里休息哦,明天我再带你去宠物医院仔细看看。”小猫回应似的喵喵几声,蹦进毯子里。

樱井翔又和经纪人确定了年后的行程,洗完澡准备上床看书睡觉,迷迷糊糊间却听到噔噔噔的声音,一看原来是小猫蹦着过来了。

“怎么了?”樱井翔看小猫跳得辛苦,弯腰将它抱起,来到客厅一看,原来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搭的猫窝塌了,他无奈地摸摸脸:“好吧,我来修修。”

梦里又听到猫蹦过来的噔噔噔声,樱井翔只觉得是自己白天想着什么晚上就梦到什么,却突然感觉身边的床铺一沉。樱井翔习以为常准备抱住他,却猛然想起松本润不是在外面回不来吗?那睡在自己旁边的是谁?

是小偷吗?谁家小偷会跑到主人家床上睡觉啊!难不成是鬼?但是鬼哪有那么重。

樱井翔睁开一只眼睛,就着淡淡的月光打量着身边是什么东西,厚重的被子有点遮挡视线,第一眼看到的是......猫耳朵?

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倒像是今天刚捡回来的那只小猫,可是小猫有这个重量吗?

樱井翔睁开了两只眼睛,看得更清楚了,猫耳朵下面是......人的头发吗?樱井翔皱起眉头,自己这是招了猫妖了?

樱井翔感觉身边的东西在发抖,可能是因为天冷,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神话里妖精化形的时候不都是赤裸的吗,自己身边这个不会也是没穿衣服的吧,那要是松本润突然回来了自己怎么解释啊!

樱井翔面临着对猫妖和松润的双重危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边的猫妖突然哼哼唧唧地开口说话了,像是在梦呓一般:“你给我点被子呀......好冷......”

樱井翔听到这句话宛如五雷轰顶,倒不是因为说了什么,而是这个声音,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这不就是松本润的声音吗?!会不会是松本润回来之后小猫趴他头上了。樱井翔这样猜测,可是下一秒更是打破他的常识。

“猫妖”仰起脸,樱井翔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脸跟松本润也一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樱井翔越想越吓人,怎么还幻化成松润,这么恐怖,幸好他还穿了睡衣。

“猫妖”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樱井翔闻言吓得裹紧了被子:“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跟松润长一个样?”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就是松本润啊,你发烧了吗?”说着说着“猫妖”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发烧呀,你做噩梦啦?”

樱井翔摇摇头,裹着被子蹦下床打开灯:“你别过来,你到底是谁!”

“猫妖”顶着松本润的脸,嘴里发出的是松本润的声音:“我是松本润啊。”

要不是头上毛茸茸的猫耳朵和身后一甩一甩的尾巴,樱井翔还真信了他的话:“不可能,松润怎么会长出猫耳朵猫尾巴,况且他还因为飞机延误回不来。”

“松本润”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的飞机只是延误了一个小时,早就回来了,你说我的耳朵尾巴,哦,我维持不住人体了就成这样了。”

樱井翔更惊恐了,谁也不会相信自己认识了二十多年的爱人其实是只猫吧!

“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化形,只是今年因为在国外生物钟紊乱,有点没调整好,所以刚下飞机就变成本体了。”“松本润”看樱井翔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从旁边裹了层毯子解释道,“我跑了好久才跑回来,手都被划破了。”

“所以你,你其实是我刚刚捡回来的那只猫?”新闻主播竟然在这个时候吃了螺丝,不过樱井翔从他的话里听出点端倪,又摇摇头说不可能。

“松本润”无奈道:“反正我明天会变回来的,翔君先睡吧我好困呐......”

樱井翔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在骗我。”

“好吧,那我睡了。”

留樱井翔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还是去客厅再说,这个事有点太离谱了。樱井翔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搭了两遍的猫窝,怎么可能呢?掐了一下自己,还挺疼,这也不是在做梦啊。

樱井翔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在沙发上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竟然睡了过去。

“翔君......翔君......快醒醒,我回来了,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会着凉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樱井翔眼皮一跳,睁开一只眼睛,看到眼前是正常的松本润,没有耳朵和尾巴,松了口气。

“松润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昨晚上有多恐怖,有个猫妖变成了你的样子,还跑到我们床上去了。”樱井翔裹着被子带他走到卧室,活像一个寿司卷。松本润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是翔君的梦吧,梦到猫妖什么的。”

“你别不信我呀,”樱井翔推开卧室门,猫妖果然已经不见了,床铺也整整齐齐,“是真的,昨天你没回来,我在便利店门口捡了一只猫,本来想今天带它去宠物医院的,结果它半夜就变身了!变成了你的样子,还说自己是你。”

松本润从背后连被子抱住他:“那猫呢?”

“跑了吧。”

“一定是你太想我了,对不起啊翔桑,昨天迎接新年没有赶回来。”

“这是天气原因,谁能预见?”樱井翔转身抱住他,“可能确实是我太想你在做梦吧。”

松本润摸摸他的鼻尖:“我好累要去睡会,等下你记得叫我起床。”

樱井翔点头,却看见松本润手上有擦伤:“怎么受伤了?”

松本润眨眨眼睛:“搬行李的时候不小心弄得,没事。”

“好吧,你先去休息,等下我叫你,我们一起迎接新的一年,我还有个惊喜给你。”

“好——”

樱井翔换好衣服,站在厨房里看着手机上的菜谱。

昨晚的事情好像确实是自己做梦吧,刚刚他看了,客厅也没有猫窝,药箱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还是先把给松润的惊喜做好,他拿出昨天买的食材,自己新学了一道菜,也是要给爱人的惊喜。

樱井翔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如果真是做梦的话,那——厨房垃圾桶中的鸡胸肉包装袋,是怎么回事?

卧室里的松本润补觉补得正香,没有半点异常。

樱井翔想起昨天看到的猫耳朵猫尾巴,还有点可爱呢。

那,还是明年再说吧。

新年快乐!【回首如一|00:00】第一棒

【翔润】千秋

是啦,又是我,大家好久不见

从15入坑开始经历了高产到咸鱼

感谢大家一直陪伴

那么接下来依旧是狐式狗血

请大家支持我们这次的24小时

感恩

用我一生换你万世千秋

卯月过半,春信未至。

前日里冷风再袭,新白盖旧雪,枯败的枝桠徒劳地向上伸展,整个大内里竟是半点新绿也无,只余灰扑扑的景象。先皇崩御于年前,敬泓亲王乱政平息尚不足月,也不知这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大内里是否为频繁易主而悲哀,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萧索枯寂。

这是一场无人预见的混乱。

不愿等下去的敬鸿亲王联合外家叛乱,逼死了沉迷丹药的先皇,只可惜还未来得及品尝胜利的果实,造反的亲王便被斩首于城外。自那日起,平日里方便官员出入的宫门便处于平叛军士兵把守之下,无论何人都不能自由出入。

严密的看守令得诸位大臣人心惶惶,没有了高高在上的主君安排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左右大臣接连被单独请走,这里只留有无甚权力的小小官员。已被关押了有一段时日的官员中不乏有心思活络大胆之人,他听说距离最远的安喜门守备薄弱,若是使些银钱也未尝不能贿赂守备。

此去院舍重重,本不是一介低微官可步入之所,然思及现下情状,说不得怎样才是最好,只望能博得一线生机。便如起兵造反的敬鸿亲王,初时并不被忌惮,不成想此子早与宫妃里应外合,竟枉顾纲常缢杀先皇于御座,这才有此前的夺位之乱。而如此猖狂自傲之人以为的能坐稳大位,期间也不过月余,这杀父弑君得来的权耀便彻底与他无关了。

手握大权的敬鸿亲王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们这些个无足轻重的小官更是前途未卜,卑如蝼蚁。铤而走险的官员并没有走出太远,怀中的银钱尚未有机会使出去便被守卫扣下,匍匐在地之时便见前方有人迈步而去。

“将军大人竟、竟是那位……”

喃喃低语落入尘埃,那官员来不及叹息自己的白费力气,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巨大的震惊之中。大概没人会想到樱井家惊才艳艳的长子并未利用家族的庇荫进入官场,原来竟是去做了武将,还亲手斩杀了惊鸿亲王。

敬鸿亲王为先皇长子,其母为西南一国守之女,早些年间这位女御亦是身份尊贵,倘使那位娘娘不曾入主中宫生下皇太子,怕是今日那御座敬鸿亲王也坐得。只叹韶华易逝,那位娘娘的母族大概也没料到尊荣恩宠如晨光短暂,伤了身子的中宫娘娘甚至没有了回宫的机会,便是其后再次送入一女子也不能挽回家族颓势。

先皇重色,欲效仿海那边的君主拥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成就佳话,后宫佳丽莫说三千也有几百,然红颜辞镜留不住,感念世事无常后君王迷信长生,整日求丹问卜渐渐给了敬鸿亲王勾结外家的机会。这位敬鸿亲王不肖先皇,手段雷霆,初掌大内便除去了能够威胁自己的成年兄弟,唯独皇太子因旧日不受宠爱逃过一劫。并非似惊鸿亲王顾念手足,只是因为先皇觉其不详多年来不闻不问,以至于皇太子如今年过十载亦居于普通皇子所住若宫,实在是让人想不起。

而此前将军所去的便是这处。

先皇原本子嗣众多,遭此劫后十不存一,若宫御殿愈发寂寥,一路穿廊过殿所见侍从皆跪伏在地,两股战战几欲晕倒。侍奉之人小心翼翼在前引路,不受宠又没有外家帮助的皇太子住在最偏僻的角落,不过十一二岁的皇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像个稚嫩的小童。童儿身着素衣,端坐于前,见到令众人胆颤的冷面将军也丝毫没有惧色,这一点甚至强过他那弑父夺位的兄长。

“你是来杀我的吗?”

在场诸侍皆不敢呼吸,深深地低着头跪伏于地。早有传言这位将军家族亦有一女子入宫生下皇子,现下只需除去眼前这名正言顺却弱小的皇太子,就可以扶植自家血脉上位,成为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众人等候多时却不见那冷面将军拔刀,有人按捺不住悄悄抬头,便见有命妇手捧华服跪送入殿,而为众人所惧怕的年轻将军樱井翔则接过长衣,为年幼的皇太子着衫。

“殿下,臣来迟了。”

在绝对的武力下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本就是天命所归的皇太子登上御座,于紫宸殿接受众人朝拜,无人再言这位瘦弱皇子曾有多不受宠。这一场旷日良久的动乱就这样轻飘飘的结束了。

皇太子名讳为润,其母为先皇中宫,亦是前已逝的左大臣之孙,现大纳言松本氏长女,其姨母则是已逝的继任中宫。这样的人本该尊贵异常,却因先皇荒唐而被轻贱,他本打算到了年纪便求赐臣籍,随外家姓松本,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成了执掌国家之人。

“这些我并未学过。”

他向樱井翔吐露心中不安。

“陛下不必担心,万事有臣在。”

便是武将,当拥有了绝对的能力时亦可不管有无前例做万人之上的摄政大臣,只要樱井翔开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说让势力单薄的皇太子登御座,这天下就变成了刚过十岁孩童的所有物,说松本润可以,那么就一定可以。

迟了月余的春日终于到来,雨夜雷鸣之时宫门被敲开,身着蓑衣的樱井翔紧急入宫,板桥上留下一路水迹。

“陛下可还安寝?”

内侍匆匆照看,殿内却是空无一人,众人瞬间白了脸,连连告罪。

“愣着作什么?还不快去找!”

他隐约记得旧人曾言,幼童最是惧怕雷雨,若无人陪伴则整夜无法入睡。樱井翔曾犹豫要不要入宫,毕竟彼时松本润不过年幼孩童,万幸他还是来了。

最终是在松本润曾住过的荒凉庭院处找到了人。被雨淋湿的单薄小童如无处可归的幼兽躲在小树旁瑟瑟发抖,抬步踏入雨中,樱井翔将年幼的君主置于自己的雨披之下,顾不得衣衫被一同浸透。

“陛下,春雨太凉,臣送您回去。”

没有立刻随他离开,松本润看着那棵长势不良的小树,嘴唇青紫也要将话说完,“这是……我的树……”

自从移居于此,他就发现了这棵树,陪他一同长大亦同样不曾得到关照,在这空荡荡的大内里是他唯一的朋友。

“我不能抛弃我的树。”

眼前的君王尚且年少,眼神却是坚毅,已经可以从中窥见未来的风姿。

“如陛下所愿。”

日出时分暴雨始歇。

雀鸟鸣啼穿透纸屏,侍从静跪左右拉开格子门,尚侍取来水盆、布巾等物等着服侍松本润晨起。权势滔天的将军早已穿戴整齐,外臣夜宿并不和规矩,但又有何人敢言?屏退左右,樱井翔唤醒熟睡的少年,用拧干沾了水的布巾为他净面。

“陛下,该起了。”

“是在做梦罢。”

“不是做梦,”天神遥指屋外,弱小的樱在春雨之后焕发生机,枝条青绿花苞含羞,“陛下不曾抛弃这棵树,自然是会得到相应的回馈。”

“世间其事皆是如此?”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确认,似是寻一个承诺。

他面前的臣子起身后退行礼,给出诺言。

“臣对陛下,亦会如此。”

旧殿简陋,体弱的少年又淋了雨,午后便起了热,折腾几日才好,期间樱井翔便安排人将那棵樱树移栽至清凉殿附近,免得松本润记挂。待松本润病愈那曾经长势不良的树已经开出了累累粉白,大有蓬勃旺盛之相。

樱井翔来时松本润正立于树下,少年人的成长速度惊人,病了一场身子虽是纤瘦了许多,姿态却如眼前这棵树一般挺拔。承袭母亲容貌的年少君王手执花枝,笑意晏晏,将那支春日送到他的手上,亦如记忆里那般。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是臣来迟了。”

樱井翔亦莞尔。

水无月少雨,上半年积攒的热力似要一朝尽出,隐隐有炎夏之势。少年人贪凉,又被樱井翔养出了活泼的性子,习文练字时常常仅着单衣,足袋也一并蹬到不知道的地方去。念着他年纪小樱井翔并未多做约束,除了在外人面前要他正衣冠,平日里就只管着他少食凉瓜,仔细幼时未曾好好照料的娇弱肠胃。

松本润的衣食住行皆在樱井翔的安排下妥当周到,学业武功方面也不曾让其懈怠。与松本润有关种种均是如此这般亲力亲为,在有心人眼里反倒是落了话柄,朝上内里渐渐生出了些流言蜚语,意图要离间这君臣两个。

如此之事古而有之,推波助澜者甚众,无论是觊觎上位的亲王皇嗣,还是妄图搏一个前程的贵族公卿,目的一致便可为短暂的盟友。然这令人不齿的小人行径并没有扰乱年轻主君的心,去岁他仍是被遗忘的无用皇子,今朝已是手握重权的国之共主,其间诸事心中自明。

及至年末,流言始歇。

去岁此时先皇崩御,都内人心惶惶乱象横生,公卿贵族仓皇外逃,致使偌大皇城转瞬间十室九空。经济萧条民生凋零,诸般乱象自松本润登位后才有所缓解,时至今日已重新有了欣欣向荣之象。

按照以往惯例,年关之际应有大型典礼及祝祷仪式,如今新皇承位百废待兴,此等劳民伤财之事一切从简。减去了不少繁琐事务,松本润终于清闲下来,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为新年忙碌,不觉有些羡慕。

先皇与松本中宫共有一女一子,松本中宫难产而崩,左大臣病逝,松本家势微,是以松本润在外家长到三四岁才跟着先中宫之妹、继任的中宫娘娘一同入宫。即便是再次送入了一个女儿,也没有拯救松本家,其时松本家主官职止步于大纳言,于宫中之事无法给予任何助力。继任中宫身体柔弱,不久便香消玉殒,只留下无人照顾的幼童在宫中生活,故而长到这么大,松本润并没有体会过这些。

“陛下在想什么?”

虽是年关忙碌时,但樱井家众人并未居于此,是以家中事务有仆从处理便足够,樱井翔依然如旧入宫指导松本润。松本润却是不如以往集中,眼神总是悄悄飘到外面瞄一眼,然后怕被发现似的很快收回来,掩耳盗铃般偷看樱井翔。

“没什么。”

这样说着的同时目光再度不由自主被庭内打扫布置的侍从吸引,樱井翔看着他年少还学不会遮掩的主君,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谜底。

“陛下可愿许臣一件事?”

“嗯?什么事?”

让樱井翔主动开口,此事必然十分难办,松本润也不看那宫人,正襟危坐做出严阵以待的样子来。

“倒也不必如此认真。”樱井翔说。

樱井翔没有选择樱井家的老宅来做府邸,亦未选藏人所推荐的二条邸宅。这宅子位于五条,并不像手掌重权之摄政大臣会居住的地方,周围都是汲汲营营的百姓,声音嘈杂无序,反倒另有一番趣味。

仆从前来迎接车架入内,关上门后樱井翔率先跳下车让人送来脚踏,然后对着车厢伸出手,轻声道,“我们到了,陛下。”

松本润没有想到樱井翔所言之事竟是邀请自己至其宅院度岁,自入宫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那座空荡荡的内里,望着眼前的人,心中仿佛也长了一株樱树,噗噗地开出娇俏可爱的小花。

这本是不该做的事,只是此刻二人并不在意,松本润相信无论何事樱井翔都会替他处理,于是乎露出了难得的自在,显露这般年龄孩童所该有的生气来。从庭院到正殿一路上看什么都充满新奇,恨不能每项都亲手完成,入了殿也安耐不住兴奋。他本就年幼,此刻这一副完全信任的天真更是可爱,樱井翔让人将屋子熏得暖一点,又奉上各式点心肴馔,这才让这活泼的童儿随意玩闹。

次日还需早归,入夜侍者放下寝台的幕帐便退出寝殿,在外间等候召唤以便随时服侍。樱井翔燃毕熏香又去检查炭火,最后才剪短了烛芯进入帐内,玩闹了一天的小童坐在被团上打瞌睡,宽松的寝衣下露出两只白嫩嫩的脚丫。

“陛下,该就寝了。”

“唔?嗯……”困倦到睁不开眼睛,被照顾着窝进了柔软温暖的被团中,松本润的手却始终攥着樱井翔的袖子。“别走……不要丢下我……”

樱井翔温柔安抚,“臣宿在帐外,不会走。”

松本润却挣扎着钻入樱井翔的怀里,两只手臂搂住眼前人的腰,撒娇似地呢喃。

“冷……”

平日里被他教导得庄重严肃的小陛下决计不会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这样的事,樱井翔看着怀里的娇娇儿许久,恍惚间觉得放纵一日也无不可。

至少明日。

明日还在明日。

春去秋来,寒暑更替,眨眼间又是一年落樱时分,稚嫩的小童如这樱树一样成长为了挺拔的少年,一些老生常谈便被提了上来。

樱井翔倒不是真如传言舍不得摄政大臣的权力,只是再这件事上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插曲。新皇御座的第二年他便打算为年满十三的松本润举行加冠礼,恰逢海的那边有相士来访,樱井翔便招其立谈,而后便决定依其所言推迟冠礼。他一贯是不怎么信奉鬼神,关于松本润的事情上却不得不小心为之,亲手养大的孩子总是要认真些。

关于朝中流言松本润倒是不甚关心,拿着弓在飞香舍内练的开心,因着这里距离清凉殿最近,他便命缝殿寮将其修葺,以供樱井翔在此休憩夜宿。他早不再是混沌稚嫩的无用孩童,众人言论沸沸扬扬也没有去在意,并非知晓缘由,不过是信着那人罢了。

神祇官终于春末时节上禀天音,于是乎冠礼之期定于文月中旬。

国君的成人礼忙坏了一众公卿大夫,他们自是不必像匠人仆侍一样操劳杂事,忙得不过是勾心斗角,想要从中得到些好处罢了。元服礼后便是成人,按照惯例众皇子可在当夜行婚礼,其中侍奉的女子多为该皇子之正妻,地位非常。

众人争的便是这个位置,松本润的外祖松本大纳言也十分心动,按照他的想法最佳人选应当是他的孙女。表兄妹成婚自古有之,他的仕途已经走到极限,几个儿子又是不争气的,若是能亲上加亲,何愁不能再现昨日之光辉。可惜松本润对他这个外祖并不亲近,身边诸事皆由樱井翔严防死守,几次三番的暗示明示都得不到回复,松本大纳言忧心不已。

“外祖何必忧愁至此,”华服女子自帐后轻笑,与松本润相似的面容上满是上位者的轻蔑自大,“松本家并非只有一个依仗。”

“殿下已有对策?”松本大纳言躬身,虽是外祖,但终究身份不够尊贵。

那女子面前是一年久的画像,指尖轻轻划过画中人的眉眼,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外祖说过,我与那位十分相似。”

日暮时分樱井翔受邀入松本宅。

位于二条繁华区域的松本大宅早已不复曾经的富贵。曾出过多任中宫及太政官的氏族自上一代家主逝世后逐渐走了下坡路,便是今上外族也没能改变状况,至今已是门可罗雀让人唏嘘。

“松本大人说有故人之物转交,不知在何处?”

“是……在纯子从前住过的院子。”顶着樱井翔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松本大纳言艰难开口,“未入宫前,她曾为大人抄写过祈福经书。”

故人之名再度被提起,音容笑貌清晰如昨日。

“松本大人慎言。”樱井翔的目光冷了下去。

松本纯子。

松本大纳言第二位女公子,也是先皇的继任中宫,曾与樱井翔有过婚约,说是青梅竹马亦不为过。若是当年没有被松本大纳言为了荣耀强行送入宫中,怕是也不会落得个红颜命薄的结局。

“昔日种种皆是我的错,还请大人念着旧时情谊,可怜我这年老无用之人。”言罢装模作样地用衣袖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此般惺惺作态着实令人作呕。

只不过此人虽愚蠢贪婪不堪一用,却到底是松本润和松本纯子的亲人,正如他所说,便是看在这两人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拂袖而去。

“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松本家之地位权势已是许多人求而不得,只要守好这份家业便可百年不衰。”

是宽慰也是警告,樱井翔并非不知那些搞笑动作的世家里面有眼前这人一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果这人能安分守己,他是不介意给松本家一些颜面。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到了松本纯子曾居住的院落之外,眼看着要进去樱井翔却停下了脚步,松本大纳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不明白院外这棵平平无奇的樱花树为何会让这位滴水不漏的权臣露出如此表情,就像是……

在怀念什么。

“将军大人?”

樱井翔收回目光,连那表情也一并收回。

“无事,”他看向旧日曾来过的院落,里面早就没有往昔的痕迹,并没有继续向前。“里面是大人家的内院,我这样进去怕是不妥。”

“无甚不妥。”娇软的女音从北屋传来,帷帐后露出一女子的身影,“外祖视将军大人如子侄,大人亦是与此间主人颇有渊源,怎能因故人故去便狠心斩断因缘呢?”

略一思索便明白松本大纳言执意邀请自己来此的目的,樱井翔做礼,“原来云宫内亲王在此,那么我进去更是不便了,无论何种缘由都没有为了过去之人轻慢了殿下之理。”言语间却并不见恭敬谦卑之意。

“将军大人缘何停驻不前,仅为故人耶?若是大人不上前,又如何得知不会有新的姻缘。”帷幔被拉起,露出那张与故人几分相似的脸,云宫站在廊边的模样确有几分旧人之影。“外祖说,我与那位非常相像,将军以为如何?”

“自古红颜白骨,皮相岂能长久。况且若论容貌,”樱井翔抬眸,轻笑“陛下尤甚。”

如此,便是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云宫内亲王为松本润胞姐,亦是先中宫所出,樱井翔并不意外她会有争一争的想法,毕竟有如此意图的并不止她一个。他只认仁至义尽,只可惜这贪心的祖孙两个并没有将他的告诫听进去,很快他就在松本润那里见到了前来拜谒的云宫内亲王。

樱井翔倒是不担心松本润会被这个别有用心的同胞姐姐影响,这几年在他教导之下的年轻君主文政武德皆是上乘,年纪轻轻已经颇有执掌天下的明主之相。这倒是也跟当年那相士所言相合,只不过那相士亦言松本润亲缘不厚,子嗣缘浅,为了避免此相他才特意推迟了两年冠礼。

“加冠大臣的人选陛下可有定夺?”

前些日子里中务省将加冠大臣人选的单子呈了上来,毫无疑问为了上面的名字京中世家已经博弈了一轮,樱井翔亦阅过此表,并不觉有什么不妥,这才让松本润来决定。在这些事务上他已经开始渐渐放手,童子虽娇艳可爱,但总要有长大的一日,他并未一直将松本润当成小童对待。

松本润有些为难,这让樱井翔觉得奇怪。那单子上不止有左右大臣,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世族公卿,便是身份高贵的武官也有那么几个,无论择了谁对松本润都是极大的助力,并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于是他开口询问:“可是无法选择?”

“并不。”松本润答。

“那是为何?”

松本润看了他一眼,这才扭捏开口,“上面并未有一个人。”

“谁人?”下意识问出口,在看见松本润表情后樱井翔了然,直言:“我并不合适。”

“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松本润非常确定。

樱井翔却是露出了点为难的样子,“加冠大臣理应选,臣嘛,尚且不满足这些条件。”

“这可与我听到的不同,宫内可有人说十几年前樱井氏的公子元服礼上的加冠之人,亦不符合卿所言‘德高望重身世显赫并福泽深厚之人’。”

相处久了松本润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拘谨,二人相处融洽,樱井翔没有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打趣自己。诚然他并不是个循规守矩之人,冠礼亦并不遵循旧制,只是在松本润这边未免迷信一点,想要他顺心尊贵且无痛无忧。

“臣并不合适。”

“既是要我选,那自然是只有我知道谁最合适。况且……”松本润低低笑了起来,“我人生的改变,难道不是从那一日开始的吗?”

若非樱井翔选择他,或许他最终会是一个无品的亲王,又或者早早就没了性命,终归不会是现在这样。

“翔君会护佑我的,不是吗?”

少年人率性坦诚,竟是说得他哑口无言。

他重新起身,后退两步行大礼。

是为妥协,亦是承诺。

既然加冠大臣不合礼制,那么其后的婚礼也一并被松本润取消了。樱井翔自是并无不可,未来的中宫不似其他,必然要选一个最好的,其他事情上他能插手一二,此事却不可。身份过于显贵的外戚与过于低微的外戚同样不可有,便是这条满足了又要看是否知情识趣,容貌性情是否端庄,以至于看来看去竟无一人可选。既然松本润暂时不想成婚,樱井翔便也由着他,于是这被改的乱七八糟的冠礼便在这一项项的决定中到来了。

如此重要的盛典半年前便开始准备,冠礼举行在南殿,最前设置冠者及加冠大臣的座位,其余诸臣则按照身份依次安排,各处飨宴琼席及犒赏御赐之物亦是十分丰富。

典礼开始时松本润如往常一般做孩童装扮。几年来他被樱井翔养得极好,不再是曾经的瘦弱模样,脸颊柔软眼睛又大又亮,如林间灵鹿般轻盈可爱,不似凡间之人。便是源氏在此也要黯然失色,而今要摒弃这些装扮宫中命妇无人不觉可惜,在他上殿前纷纷前来服侍,要将这秀美姿态铭记于心。

剪发之事本应由大藏卿来做,樱井翔却令其退下亲自上前。如缎般的黑发缠绕在指尖,将它们剪断实在可惜,樱井翔不由回忆起初见时的模样,顽劣的小童自树间落下,手中握着烂漫的花枝,那是他收到的第一支樱花。

加冠之后需要换上成人的装束。孩童打扮的松本润精灵可爱天真烂漫,易服之后站在众人面前的却是姿容艳丽世绝无双的骄矜公子,一举一动自成风流。樱井翔的目光始终落在松本润的身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能用从前的眼光看待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孩子。

不,已经不能说是孩子了。

自小无人依靠让松本润养成了早慧的性子,这些年偶尔也机灵狡黠,仔细想来还是成熟可靠的。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读书习字、弓箭骑射,乃至权力斗争帝王之术,松本润的成长早就超出他的预期。

也再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夜里诸臣尽退,清凉殿中灯影晃动。

白日里仪式繁琐,只盼着快快结束,此刻真的静下来反倒不觉得疲累,从孩童到成人的转变反而让松本润幼稚起来,来来回回更换衣物。

“陛下如此有兴致,不若我们手谈一局?”

樱井翔看他忙碌的样子觉得好笑,令仆从奉上棋盘。

“难怪姐姐们说翔君不解风情,如此良夜只能想出这样的消遣?”

松本润一阵风似的坐过来,周围命妇侍女皆掩嘴偷笑,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们的主君十分可爱活泼。比起那严肃沉静的模样,还是此刻更加可亲。

许是因着此刻良辰美景,樱井翔并不纠正礼仪体统,顺着松本润接过话,“那便给臣一个机会。”

言罢令侍者取来和琴置于身前,又命笛、笙以和之,月华之下其音悠扬,绕梁不绝。做了多年武将,樱井翔的琴音并不婉转,反倒有一种辽远空明,似林间风、石间泉,又有冬风霜雪、夏雨雷鸣之意。

曲毕停弦,万物皆静。

“陛下以为臣诚意如何?”

“倒是第一次知道翔君善乐。”松本润抚掌,“如此风雅,倒是当得起‘无双公子’,可见京中传说并未言过其实。”

少年人最是恣意,未加冠时樱井翔亦曾是离经叛道之人。然其姿容秀美,艳艳其才,莫说是学问诗书,就是曲乐游艺都能拔得头筹,深得其时左大臣松本氏瞩意,赞其“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如此便有了“无双公子”的雅称。

“陛下这又是自哪里听来的?”

这样的名号实在令人羞耻,樱井翔扶额苦笑,他今日多饮了些酒,此刻醉意上来举动松弛,自是风流。年少时期他便颇有美名,便是将至而立依旧俊美挺拔,惹得不少贵女娇娥春心萌动,欲结一夕姻缘。

“翔君之事,都记在这里呢!”

点了点额角,松本润斜倚在小几上,眯着眼睛轻哼樱井翔弹过的曲子,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嗓音清丽优雅,脆如清泉,尚未完全成熟的面容镀上清冷的银辉仿若月中之神,教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虽说往日里无心风月,但到底也不是什么不解风情的蠢货,樱井翔很清楚此刻自己心境的变化,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松本润动情。他年长松本润许多,亦非什么体贴良人,更何况……

松本润该有更光明美好的未来。

夜风温柔,月色沉静,醺然的月神足尖一点一点,烂漫天真。

“再弹一曲吧。”

“好。”

他的君王开口,自是无所不应。

斋月伊始,南方国乱,征夷大将军樱井翔奉旨率部平乱。

岁尾,未归。

年关时分事务冗杂,松本润才刚歇下便听说南方有人过来,来不及披件衣裳便起身去到殿前,只见一人立于院中。

“怎么是你过来?不是有南方的消息?将军如何了?”

院中站着的是尚且不满十岁的和彦亲王,也是当初传言里樱井翔会扶持的那个有樱井氏血脉的年幼皇子。只见年幼的亲王故作神秘地拉着松本润站到板桥前,咳了两声说道:“我是来替人送礼的。”

说完远处突然传出哨鸣,一道亮光穿透长夜,嘭的一声散成万千光华,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光球飞上天空,如花朵般肆意绽放。天边的的焰火灿若流星,照亮整座都城,火树银花如落雨,落在了眼里也落入了心中。

万里之外的南方之国,一场厮杀刚刚结束,樱井翔望着都城的方向,而他身后是裂裂冷风。

“陛下。”

愿你安康,百岁无忧。

暮春时节大军还朝。

前些年移栽过来的樱树愈发茁壮,绯绯樱华绚烂郁郁,被春风吹下一朵,落于掌心。身后有步履声匆忙响起,数月不见的少年彻底褪去了青涩,如兰芝玉树,明艳风流。

“陛下,臣回来了。”

战事平定朝野振奋,平安归来的将士皆有御赐,未能复归的士兵除了相应的抚恤外家人得到另外的照料,这一切事务都是松本润亲自下的决定并监督中务省处置,务求不落下一人。

这一切樱井翔未做任何干预。不知不觉间那个说什么都不会的松本润已经变成了合格的君王,虽然现在还很年轻,但一年之后,两年之后,哪怕千秋万世,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天皇,而这国家的发展又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多么辉煌。

樱井翔这些日子都宿在了飞香舍。

在战场上没有谁能够保证毫发无损,樱井翔也是一样,虽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脸颊被划伤的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让松本润郑重其事,执意要他留下来。从前樱井翔留下来的时候多是为了处理公务和指导课业,如今松本润这个天皇做得很好,完全没有什么需要他开口的地方。

“不好吗?这样翔君也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松本润单手执壶,夜深人静,左右侍从皆退到舍外等候传唤。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幸。”

即便私下里松本润如往常那般唤他,樱井翔却从始至终紧守君臣之礼。

伸手去触碰樱井翔脸上那道小小的疤痕,松本润皱着眉:“但我不想再看见翔君受伤了。”

樱井翔亦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松本润已经快要靠在怀里,身上的熏香交融到一处,四目相对间有什么逐渐变得清晰。

“陛下醉了。”

“我没醉。”

“您醉了。”樱井翔闭上眼睛,拉开距离,再睁开眼睛却不再看松本润,“臣亦醉了,陛下请回罢。”

松本润不明所以,只是以为樱井翔是真的醉了不愿失礼于前,心中暗自觉得这样古板的人可爱,便没有强求,“如此,翔君好好休息吧,明日再见。”

夜风习习,带着凉意,那些一瞬间的酒意也被吹散。樱井翔立于廊下,一夜未眠,次日告病搬出宫去。松本润担心他,遣了典药寮之宫人前往,得知无碍后亦不曾放下心来,连翻派人前去,最后就连尚未成年的和彦亲王都担命令。

五条院中,樱井翔身前置一和琴却并未弹奏,前来探望的和彦亲王絮絮叨叨,少年人还不能理解风月情事,只是奇怪为何樱井翔告病在家,而松本润又为何不厌其烦地派人过来。

“回禀陛下,明日我必入宫拜谒。”

得到肯定回复的小亲王是半刻也不想停留,这些天来回跑着实废了一番体力,他连忙告退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宫里等着的那位,然后便要回家美美睡上一觉。

和彦亲王离开后樱井翔仍旧坐在原地,院中景色如何他并不知晓,每每闭上眼都是与那人有关的画面。红颜白骨,美人骷髅,他以为自己早就勘透情欲之不长久,然而在这里枯坐几日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若是不知道松本润对自己也有了那样的心思就好了,他还可以用克制自己,心安理得地与之亲近,当然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继续做一个卑劣可恶的人。

但这是不可以的。

樱井翔闭上眼睛。

他那光辉如月的君主,应该有更灿烂的未来。

天皇婚礼,定于盛夏,右大臣之女封女御,入主弘徽殿。

这桩婚事是在当事人不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摄政几年,这是第一次樱井翔态度强硬地安排松本润去做什么事,也是因此二人发生了第一次冲突。最终做出让步的是松本润。

“后位、权势这些我都可以给,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樱井翔拜礼,退出,三日后离京。

天皇夺权,摄政败走,这就像是个信号,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人心浮动,蛰伏已久的野心也跟着冒出头来。

距离京都不远的山谷中,云宫内亲王的车驾被拦住去路,车外虫鸟声绝一片寂静,便是呼唤侍从也不得回应,云宫心中惶然打开车门,只见车外一人影静立,是许久不曾出现的樱井翔。

“将军大人这是何意?”

“臣,来此送内亲王殿下上路。”

“哈,”樱井翔出现在这里就证明筹谋已败,但云宫并不死心,“大人何必为我那弟弟做到如此地步,不过是一张脸,谁不都一样吗?况且比起摄政,亲子有朝一日坐上那位置,不是更好吗?”

樱井翔笑而不答,这个建议不曾让他的心有任何波澜。

隐藏了身份的兵士上前逼近,云宫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樱井翔的陷阱,什么决裂离京都是假的,是让她露出马脚的把戏,可笑她居然中了如此拙劣的诡计。一瞬间有什么划过脑海,她抓着车帷不可置信地对着樱井翔的背影喊出口:“是你做的吧!我说敬鸿那个蠢货怎么等了这么多年突然等不下去了,怎么有胆子杀父弑君……原来是……哈,哈哈哈……”云宫笑出眼泪,“原来这一切都是为我那弟弟铺路,就连我也……你就不怕被世人诟病遗臭万年吗?”

“没想到内亲王殿下如此天真,臣并非什么品格高洁之人,世人诟病与臣何干。”樱井翔并不否认亦没有恼怒,只是平静下令。“尔等还不快送殿下启程。”

“樱井翔!”自知再无回旋余地,云宫双目赤红:“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一生求而不得!深坠阿鼻!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身后的尖叫怒骂仍不停歇,樱井翔翻身上马,顶着风雪遥望京都,然后调转马头朝反方向离开。冷风怒号,霜雪并之,似是他的罪孽张狂着要将其拉入地狱,即使这般,他也并未回看一眼。

冬日庭院空虚寂寥,一女官奉膳入殿。“陛下,该歇一歇了。”

并非所有人有胆量这样说,便是那位身份高贵的女御也无法博得这位的欢心,惟有此女在御前受宠,得以常伴左右,赐居飞香舍偏殿。要说这女子身份尊贵倒也不是,便是琴棋书画更是普普通通,只是这姿容虽非绝色,却有几分像那位大人。

“又下雪了啊。”

松本润放下书卷,望向庭院。轻盈的雪花缓缓飘落于樱树枝丫之上,像是开了一树纯白之樱,树下……原该是有人在等候的。

“一棵树未免也太寂寞了,你也觉得是吧。”

说到这里,身边似乎有人回应。

“陛下所言极是。”

十分理智的声音,却总会顺着他。

“陛下?”那女子疑惑,轻声引起落寞君主的注意,露出淡淡的微笑:“膳房送来的茶点,您尝尝是否合口。”

松本润捻起一块点心,淡淡的粉红衬得他指尖苍白,就在那女子以为他会吃下去时松本润将菓饼递给她,面上是随意风流的轻笑,“不如,这点心赐给你可好?”

“陛、陛下?”左右护卫忽现将那女子擒住,惊慌询问:“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云宫内亲王寻你来费了不少力气吧,可她不明白赝品终究是赝品,”出现一个与樱井翔容貌相似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注意,就算知道这是云宫内亲王特意为之也将其留在身边,可惜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拖下去吧。”

毒并不是下在点心里,而是一旁茶碗的边缘,早在一开始他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完全信任的只有一个,那并非是一张相似的脸可以做到的。

“人是无法替代的。”

语气寂寥,不知是想要告诫何人。

去岁年关,火树银花,在这个位置可见万千光华如星,而这个冬夜,没有人为他燃放焰火。

次年六月,樱井翔才回到京都。

对于他拥兵不归,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又有人提起云宫内亲王之死,言语间直指他樱井翔肆意妄为藐视今上。

这着实是非常严厉的指控了,欺君罔上,可视同谋逆,按照樱井翔如今的实力,若要造反也未见得不能成事。于是乎军中朝堂暗暗示好之人层出不穷,没有实际的军权,便是手握天下的帝王也丝毫没有胜算。

这流言暗涌并未影响到樱井翔,回京之后他并不入宫,只是居于五条别院日日弹琴宴饮,似一富贵的闲散朝臣。松本润倒也由着他,那些弹劾劝诫通通不放在心上,赏赐食飨一切皆如过去标准。

文月七夕,清凉殿中举行诗歌游艺,许久未曾露面的的樱井翔难得入了宫,与众臣一样拜谒行礼神态自然,看上去亦是不曾被影响。那些欲跟随其寻个荣耀的世族公卿摸不准他的心思,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明示暗示樱井翔都不为所动,若要说完全效忠于今上,又有些奇怪。是以有人铤而走险,意图逼他一逼。

刺杀发生时樱井翔尚在庭外,若非得知松本润早有防范只是受了小伤,难免会做些失态之举。实施刺杀之人当场便被拿下,便是不去审问也能知道那人意欲怂恿樱井翔夺位篡政,他隐约记得这是个十分激进的。

除了此等事情宴会自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众臣被带下去接受调查盘问,御殿之内只有正在接受包扎的松本润。樱井翔坐于一边,医官顶着他的目光战战兢兢,将松本润的伤口处理完毕后便立刻起身告退,将空间留给二人。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唐人这诗写得可真好,将军看这诗与你我此时,是否相似?”

樱井翔忽略此问,只言:“陛下如此冒险实在不该。”

松本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坐在这里的是个哑巴,原是会说话的,”他眉眼带笑,姿态风流,“还会训我。”

樱井翔蹙眉,不赞同道:“此时并不适宜玩笑,若是那人得手,陛下可曾想过会有什么结果?”

“我自是准备万全,将军大人如此生气,是为了我不爱惜身体,还是因为对那人有愧?”

松本润说得云淡风轻,闻言樱井翔却变了脸色,“陛下莫要牵扯其他,如今谈论的是刺客之事。”

“如此避而不谈,大人是就如此心虚?”

沉默片刻,樱井翔开口:“先皇荒唐无状,百姓受苦,而今太平盛世实在得之不易。而臣之所存,实在不足一哂,陛下莫要执着于臣,至于旧日因缘,却并非因着那位,自是无足挂齿。”

“若是执意如此,当如何?”

“陛下须知人力有时尽,世事两难全,有时候放弃,亦不失为一种成全。”樱井翔起身再拜,礼仪周详,额头紧贴于地面,高声道:“臣,樱井翔,愿陛下珍重自身,长乐无虞,莫要……莫要耽于昔日,以使自身光辉蒙尘。”

“这便是……你的想法?”

松本润的声音颤抖。

樱井翔依旧臣服于地:“望陛下恕罪。”

“我明白了。”声音听不出喜怒,殿外树影森森,月光下实在孤寂。“退下吧,我累了。”

“陛下……”樱井翔不放心,却见对方果真一脸疲惫之色,杀伐果决之人顿时手足无措。

松本润没睁开眼睛,叹息似的低声,“回去罢,夜深了。”

想要伸出的手紧紧握成了拳,那条界限不能任性触碰,因为他才是松本润成就霸业唯一的阻碍。要内侍多多注意松本润的情况,离去前樱井翔再度回头,将这宫殿与庭院细细刻画,而殿中之人……

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步入黑暗。

如此,算是回报了那少年赠予的那支春意。

斋月不详,世族官卿大多携家人远走避祸。西面动乱再起,隐约传出背后有人教唆,其言意在何处众人心照不宣,月底樱井翔请兵平乱,次日再请,亦不允,遂作罢。有官员上禀让樱井翔平叛如放虎归山,朝中诸臣多有此想,言该子野心勃勃,不可忽视,全然不似之前态度。

松本润听得心烦,索性罢朝二日。

众人所言非虚,此次祸起确有樱井翔的手笔,如今的松本润才智武功皆为上上,然震慑诸侯,仍需武力。他便是最好的跳板,松本润是他一手教导出来,于此处自是没有问题,只是对方看穿他的把戏,亦是简单。

“大人。”侍者在外呼唤,十分为难。

“何事?”那人让开,露出其后车驾。

是松本润。

“陛下,您在此处实在不妥,不若快快回宫才是正经。”

“有樱井将军在此,我又有何惧,况且将军大人你,不应该才是对我威胁最大之人吗?”松本润莞尔,令人送上棋盘,“我们许久不曾对弈过,我见此处风景秀丽,不如就这里吧。”

樱井翔自是无有不应,有时松本润也不甚明了,为何处处对他妥协的樱井翔在那件事上态度强硬,到最后他也不再费心思考。弈了棋,尝了点心,最后又听了琴,直到夜色降临松本润亦没有回宫的打算,干脆邀了樱井翔庭中赏月。

“陛下,您当归宫。”

“樱井翔……翔君……”松本润侧过头看他,“你当真舍得我走吗?”

樱井翔别过脸,松本润不依不饶,“我并非无知幼童,你当真以为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陛下……”

“唤我的名字,”他痴痴笑起来,“说起来,翔君不曾叫过我的名字,明明……在我这里翔君一直都是翔君……”

“陛下,您醉了。”

“啊,或许吧。”松本润看着手中的酒壶,无所谓地回答,“醉了也并无不可,清醒或许才令人难熬。”

“你说的不对,”松本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说‘世间安得双全法’,我便偏什么都要!”他奋力一抛,酒壶被掷于湖中,惊了游鱼,“樱井翔,你要的高洁君主盛世明君我都给你,但作为交换,你是我的战利品。我要将你锁在宫中,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想,你的一生,只属于我。”

他错了。

樱井翔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想到。

松本润并非需要他人光辉的月神,而是绚丽夺目的日君,他足够耀眼,足以驱散一切黑暗,照耀万物。

他低头轻笑,“如此,倒也不错。”

次日清晨,晨光熹微之时松本润便已起身,昨夜睡得晚难免困顿。樱井翔原本坐在后面看,之后干脆亲手拿起梳子为其梳理,当日元服他便想要如此,一晃已是几载,只是手艺不佳,绑了一个有些歪的发髻。

“不必拆掉去,如此便是很好。”松本润却是很满意。临行之时要松本润却不要樱井翔送他出殿,“偶尔,也想要翔君看我的背影。”

“阿润。”松本润停止脚步,有些迟疑,樱井翔从后上前抱住他,亲了亲松本润的脖颈,又叫了一次那个名字,“阿润,不要回头。”

这样他便也不会后悔。

对叛军的追截却比预料中更难一些,没有了后方城池做拖累叛军战术灵活,很快兵分几路失去踪影。同年六月,于东南处现其踪,双方发生激烈冲突,叛军主将樱井翔坠崖,搜寻未果,不知所踪。月尾,使者来归,呈樱井翔之遗物于御前,言其在峡谷深处寻一男尸,核其衣物体征,确为叛军主将无误。

自此,兵权政权皆归于一处,皇权凌驾于所有之上,诸臣臣服,万众归心,开启一史无前例昌盛繁华时代。

其年年关,和彦亲王及冠,清凉殿东厢设置御座,由松本润亲自加冠。官员诸臣皆知松本润对其宠信,是故一切流程尽心尽力,其规模排场十分盛大,有人戏言便是皇太子也不过如此。

礼毕,众人相继退出,和彦亲王留于最后,询问御座之上的松本润,“陛下,可是有恙?”整场典礼下来,松本润偶尔发呆,别人或许不明,与其最近的和彦亲王却是可以看出来。

“到底是舅甥,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和彦亲王自是知道松本润所言之人是谁,闻之亦是无话。二人之间纠葛种种本就无法对外人道,而今情状,已非他可插言。

“走罢,”松本润起身,走于最前,“我们已然耽搁太久。”

和彦亲王是可以隐约察觉出松本润的不对劲,只是细细想来却又无从入手。于宫务国事上自是无可指摘,平日行为亦是一切如常,却总让人觉着像是少了些生气,外表依旧年轻,内心却是垂垂老矣。

如此,又过五六年。

先时从若宫中移出的樱树去岁受了虫害,园池司用尽办法也回天无术,只得来御前请罪。松本润并未怪罪,春日里那棵树便没有开花,先下更是枝叶枯萎,他其实早有预料。

他立于树下,如同第一次见到花开般注视这位老友:“连你也要离开我是吗?”

适逢高僧论道,场面颇大,松本润心中有问,便微行往之。

静寂院中二人对坐。

“佛曰世间八苦,言求不得是苦,敢问法师,得不欲如何?”

老僧念了句佛,对曰:“世间八苦皆为我执,施主所困亦是如此。”

“何解?”

“放过。放过自身,”老僧双手合十,“即有所执,便安于此,欲为之事,悉随本心,如此,亦是放下。”

“悉随本心……”松本润呢喃。

身居高位,非他所愿,过去几年他将自己困于此处,午夜梦回皆是求之不得,故而越陷越深,如今想想确如其言。

执着并无不可,克制亦非周全,芸芸众生各有所执,殊不知放下与执着并非对立。放即是执,执即是放,世间种种,不外如是。

松本润见礼,“多谢法师指点。”

次年四月,天皇崩御。无子,是故传位于和彦亲王。

史官载,帝单名为润,岁十二登位,期间平定南、西二国之乱,伏东北蛮夷,收外戚权归中央,减赋税,颁新令,福泽万民。因其仁德明治,故亦称之昭明,其辉昭昭,可明天下。

距京都不远,有一山坡,于其上可见城之全貌。一人捧花而来,立于此处不言,目光所向,是为皇城。若是此处有何公卿定然讶异非常,那人非是其他,正是几年前被传已死的原征夷大将军樱井翔。

替他传信之人不忍,问其可曾后悔。

答曰不曾。

他了解松本润,亦如松本润知他,身居高位,自有代价。只是若要选择,他还是私心,要那人恣意快活才好。然斯人已逝,如此心事只剩徒劳。

“若是从前……”

“若是从前,翔君当如何?”

朝思暮想之音忽然响起,樱井翔豁然回首,只见那人手执花枝独立,姿态风流隐有笑意。

“樱井将军,我在此处等了许久。”

樱井翔快步向前,临近情怯,终是上前接过那花枝。

“陛下,是臣来迟了。”

风起,又是一春。

「新年、今日、花火の心」

by叨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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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轩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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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校园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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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去卡拉OK。”

下课铃声响起,高中的校园里很快热闹了起来。关系好的少年少女们正打闹着收拾书包,讨论着去卡拉OK。其中一个短发少女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目光好几次飘向前座低头整理书本的同学。同桌男生见状,拍了一把前座男生的背,嬉皮笑脸地朝他凑过去。

“喂!樱井,卡拉OK去吗?”

“抱歉,我……”

被拍到...

被拍到的男生樱井翔回头,有些抱歉地摆了摆手。

“樱井可是大忙人!人家还要考庆应大学,哪有空跟你去卡拉OK。”

男生倒是没甚在意,笑嘻嘻回答过后又和众人打闹成一片。

“不过,学累的时候偶尔还是来玩一下吧?”

樱井笑着摆了摆手,目送众人离开。等众人身影消失,樱井垂下眼帘,自顾自收拾好了书包之后,也转身离开了教室。

青春期的少年,内心也同样的躁动不安,要说樱井完全不想去玩,那也是假话。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短发少女绯红的脸,樱井叹了口气。

他对这种应付不来啊。

樱井翔的中二时期持续得特别长,他始终认为自己在同龄人里面是特别的,他们不是同一类人。虽然他念的是偏差值很高的高中,他的同学都是聪明人,但是他能一眼看出那些同学脸上的肤浅和算计。聪明?只是相对别人来说罢了。喜欢?只是喜欢自己的脸而已吧。

虽然有点大言不惭,但樱井还是挺清楚自己是帅哥这件事情。

日常的交往没什么问题,但是再深一步,甚至恋爱的话……

---

“樱井君,你来了!”

刚进入私塾的教室,就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跟他招手。樱井笑了笑往那边走去,眼角的余光却扫到教室的角落有一个身影。

教室里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角落的少年正在低着头做练习题,还没有完全褪去稚气的脸庞上神色认真。樱井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与教室里其他认真的同学不一样,少年长到肩头的黑发在末尾挑染了几缕金色,仿佛是这个认真严肃的空间中一种小小的叛逆。似乎有所感应,少年抬眼看了一眼樱井的方向,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冷漠与戒备,与他稍显稚气的面庞略有些不搭。

樱井收回目光,回到座位上坐下。

“樱井君,你也注意到那个男生了吗?”一旁戴眼镜的女生凑过来,自觉隐秘地扫了一眼角落的位置。

“看上去像个不良少年,好可怕。”

“不良少年?”想到那张脸,樱井觉得有点好笑。“不良少年上什么私塾,垫底辣妹看多了?”

樱井的话把几个还有点紧张的同学都逗笑了。说笑间,后头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喷嚏声,几个同学一惊,颇有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被抓住的心虚感,不自在地转回自己的座位。

他们这边动静颇大,樱井翔后望时还对上了那个少年狐疑的目光。他的鼻子被揉得红彤彤的,眼角也通红一片,也许是因为打喷嚏太猛,看上去像是被欺负狠了。

心里涌起一股违和感,樱井皱了皱眉,收回目光认真做题。

下次再被邀请去卡拉OK,不然还是答应了吧?什么时候看男同学都觉得好看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盘算着,隔了几周后,在学校走廊上被同学叫住的樱井,面对同学的邀请,脸上还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真的很想去,但是……”

樱井眼神扫视书包中露出一角的练习册,满脸歉然。

“抱歉,我还得去私塾。下次一定!”

同学倒也没有很失望,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理解神色,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

“你好,可以和你拼桌吗……啊。”

男生闻声抬头,露出一张冷冷的,有些熟悉的脸。距离男生进入他们班过去几个星期,樱井只知道男生姓松本,学习一般,平时也不爱说话。他一张脸应该挺受女生欢迎的,但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在被瞪着的感觉,把女生们都吓退不少。

松本此时果然又皱起了眉头。樱井在那一双桃花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明明是细长好看的,此时却有一种凶凶的感觉。端着托盘的樱井站在原地,双手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托盘边缘,正想要不要走掉算了,就见松本开了口。

“坐下吧。”

还以为会被拒绝的樱井愣了愣,只见松本将自己的练习册往里挪了挪,给他空出了不少位置。松本应该是吃过了,手边只剩下一杯可乐,樱井轻轻放下托盘,吃的时候忍不住悄悄打量起面前的人。

说起来,他今天倒是穿着校服呢。之前来的时候,都会脱掉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

“原来你是西高的?”

面前的人冷不丁发问,松本抬头,对上樱井打量自己校服的目光,有些不爽地别过头去。

“对啊,不行吗?”

“不是,呃……”感觉到面前的人突然不爽,却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樱井一根薯条叼在嘴边,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我的意思是,西高离这边这么远,你怎么不去近一点的地方上课?”

松本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却敛了不爽的神色。樱井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无视,面前的人又低声开口了:

“我……不想被同学知道我在上私塾。”

樱井吸了一口可乐,理解地点点头。见对方没有嘲笑自己,又大概是为自己刚刚的态度感到抱歉,松本揉了揉鼻子,又解释了两句。

“西高……你知道的吧?挺烂的,那里的学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似乎想到不愉快的事情,松本再次皱了皱眉。

“在那种地方好好学习的话,会被当成只会念书的笨蛋的。但是我也不想变得跟他们一样烂……”

樱井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还以为他是个叛逆少年,这样看来,不还是一个认真的好学生嘛!还没等樱井说些什么,只见面前人抬眼,有些期待地看向他。

“樱井君学习很好吧?可以……帮我看看这题吗?”

樱井吸溜吸溜地吸着可乐,闻言凑过去看题。

没想到他会问自己问题。刚刚那样瞪着自己,还以为他讨厌自己来着。

“这题啊……”

所以……刚开始那其实是怕生?

初冬的天气不算暖和,刮过身边的风都带了一股刺人的寒意。身边人突然停在原地,樱井回头,发现松本脱下了书包,正在窸窸窣窣脱外套。看着还挺厚实的外套下面只是一件白衬衫,那站在寒风中的单薄身影看得樱井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不冷吗?”

“……还好。”

松本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看到对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樱井有些不能理解。

将外套塞进书包里,松本两步走到樱井身边。

“你们都是来自好高中的学生。看到有西高的学生在班里,会觉得害怕吧?”

“不会这样就害怕啦……”

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樱井有些哭笑不得。

“真的?”松本明显不信。“我看那几个同学把习题发给我的时候,还要用猜拳决定谁去。”

那不是因为你在瞪人吗!

听了这话,松本显得比他更意外。

“我瞪人?”

“你没瞪人?”对上松本似乎被委屈了一般的神情,樱井还觉得委屈。“你刚刚还瞪我了……”

松本回想了一下,随后有些无奈地扶额。

“你说你看不清?”樱井有些意外,回想了一下松本的表情,那皱眉的模样确实像是近视了看不清,眯眼努力去看的模样。“所以,你平时和同学说话,也是因为看不清,所以才眯起眼睛的吗?”

松本点点头。

“近视了还是配个眼镜比较好……”樱井嘟囔着。

“戴眼镜的话,看上去不就像努力学习的好学生一样了吗?”

两人聊着天,已经到了教室门口。

松本的手搭在门把上,准备推开却又顿住。回头看向樱井,松本脸上的神情带了些小心翼翼地试探:

“………樱井君,我下次还能找你问题目吗?”

樱井又在那双桃花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也许是因为距离够近,他不需要眯起眼睛来辨认,此时那狭长的桃花眼里亮晶晶的,似有无限期待。

“当然。”

尽管得到樱井的许可,平时上私塾的时候,松本基本也不会靠近跟他搭话。倒是樱井好几次吃麦当劳的时候遇到他在做题,头一次还是碰碰运气呢,后面几次倒是像形成了习惯一般故意去遇他。两人没有约好,但是意外的是,每次樱井去的时候他都在。

“我们学校放学早。”

对此,松本是这样解释的。

樱井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总是心照不宣地跑来跟他相处。也许刚开始是看他一个不良少年模样的男生来上私塾觉得有趣,但相处久了之后却发现他只是外表看上去不良,内心也许比自己还要纯粹。

樱井向来是不爱跟同龄人交往的。在中二少年看来,自己与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虚伪,肤浅,只是在随波逐流地活着。

但松本又与他们是不一样的。他只是表面高冷,剥去那副高冷的外壳后,却能让人一眼看到底。他很容易害羞,在line里面会发可爱的表情包,不做题的时候话还挺多,明明两人应该年龄相仿,却总是让人觉得他像个黏人的小孩。松本就像是一个慢慢开封的宝箱,越是往里探索,越是能发现未知的珍宝。

樱井想看到更多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樱井君,樱井君!”

回过神来,樱井发现面前一只白皙的手掌在他面前晃着。手掌移开,后面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上面是不满与疑惑,正皱眉看着他。

“怎么在发呆?”

“抱歉抱歉,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这题……”

松本将习题送到他面前,樱井探出身子去看。放在桌面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随即亮了起来。

“翔,卡拉OK不来吗?都邀你13次了,耍大牌也差不多得了xddd”

樱井只瞥了一眼,樱井便随手息了屏。

“不回复没关系吗?”

松本倒是显得比他还在意。

“没事,朋友之间开玩笑而已。”

松本问的题对樱井来说也有些难度,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解了一遍又斟酌再三,这才开始给松本讲题。但讲了一轮下来,面前的人却只是反应平平,樱井心想也许是自己没讲好,又低头继续研究题目去了。

那边收回练习册,重新低下头做题的松本却明显心不在焉。眼睛落在题目上好几息,白皙修长的手指飞扬着将笔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能落笔写下一个字。

“樱井君……”

“嗯?”

“你为什么总是会来麦当劳?”

“……欸?”

“每周都吃几回,再喜欢吃也吃腻了吧。”松本眼神落在樱井剩了一大半的薯条上面。

“每次都是你给我讲题,你也不需要问我问题。你明明还有别的活动不是吗?为什么每次都会来麦当劳呢。”

松本问得隐晦,但两人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要这样子帮他呢?明明两人只是一个补习班的同学。

周围是人来人往的喧闹,有三五好友在柜台前闹哄哄点餐,又有高中生端着托盘,大声打闹着路过。但每次跟松本待在一起的时候,樱井都会感到一种舒适的宁静,好像松本身上自带一个结界,将两人以外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在外。

他好像自己都没想过,为什么明明可以换个口味的晚饭,但每次还是不知不觉地往麦当劳走来了。是因为跟松本在一起很舒服?还因为想看给他讲题之后,他变得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因为……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樱井表情恢复自然,随手拿起一根薯条往嘴里送。压下心里混乱的思绪,他面上一派自如。

“……真的?”松本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眼,脸上是小心翼翼却又抑制不住的欣喜。“樱井君,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吗?”

“当然!”樱井有些纳罕。他是说了什么很了不起的话吗?

“真好……”

“樱井君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松本脸上的笑容是樱井从未见过的。樱井怔住,奇异的感觉如同洪水暴发般涌上心头,从心间一直痒到脸庞。

虽然自己应该不至于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但听了松本这样的话语,樱井总感觉心情微妙地愉悦。也许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难为情,松本移开了视线,两人面对面脸红了半天,还是樱井轻咳两声开了口。

“没关系,以后我还会带你认识很多朋友的。”

“真的?”

“当然!”

桌面的手机适时震动起来,樱井扫了一眼,又是同学穷追不舍地发来卡拉OK的邀请。樱井正想习惯性放置一会,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看了看松本,又看了看手机。

“松本君,卡拉OK去吗?”

--

热闹的包间里,两个少女正拿着麦克风唱歌,唱到起劲处还会配上元气的舞蹈动作,包间里的气氛一时热闹非常。一曲完毕,短发女孩坐回座位上,从包包里拿出小镜子整理仪容,又有些紧张地询问一旁的同学:

“樱井君真会来?”

“安啦,人家都快到了。”

闻言女孩放松下来,脸颊因为期待而红彤彤的。

“真是稀奇,樱井君竟然会答应过来!早知道我就回家换个衣服了。”

“就是啊!听说他还会带上外校的朋友。你说,樱井君的朋友会是什么样的呢?”

“能和樱井君玩的,应该也是学霸吧?眼镜很厚那种……”

众人正讨论着,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樱井翔,脸上带着有些抱歉的笑容,一进来就让短发女生红了脸。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你小子真是难约啊!今天不用上私塾吗?”

跟樱井翔相熟的男生,也就是给他发line邀请的男生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肩,熟稔地开着玩笑。

“要上的,逃课来了。”樱井手指放唇边比了个“嘘”的姿势,扒拉开男生挂在自己身上的手,又拉了一把身后的人。

“这是我朋友松本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大家多多关照他啊!”

有些局促的松本被拉到众人面前。也许是有些紧张,他低着头,眼睛不敢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向大家点了点头当作是打招呼。昏暗中淡淡的灯光从少年的头顶投下,将他本就深邃的轮廓塑造得更加立体,在白皙的脸庞上如同雕塑品般完美。本来还在闹哄哄的女生们突然噤了声,眼中适时露出一些惊艳。

“松本君你好!我是佐藤。第一次来没关系,就让我卡拉OK大师佐藤来带你玩吧!”樱井身边的男生自来熟地又去揽松本的肩,松本有些僵硬地被他拽到座位上坐下。接收到松本投来有些无助的目光,樱井本来也想上前坐在松本身边,却又被相熟的其他男生拽走。

也不是故意将他们两人分开,实在是樱井答应来卡拉OK还是第一回,自然就成为了大家的焦点。众人缠着樱井闹了一通,又给他塞了一堆零食,被迫着点了歌,最后还是闹他最凶的两个同学点的歌轮到了,樱井才有了难得的清净。还没等他松一口气,身边又坐下来了人,是坐他后座那个短发女生。

她的打扮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跟在学校里相比,她似乎上了一点妆,裙子也比平时短了一点,淡粉的唇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只一眼樱井便移开了目光,借着喝水的工夫,不明显地往另一边移了一点。

“樱井君点歌了吗?”

“我不擅长唱歌……你们唱就好。”

其实樱井还挺擅长唱歌的,以前偶尔在家里人面前唱的时候,还会被开玩笑以后说不定能去当个偶像。不过在朋友前唱歌这种事情樱井没什么经验,虽然被邀请了很多次,但实际上真正应邀来卡拉OK的次数单手都能数过来。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少女似乎有些紧张,握着饮料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不自然地撇开目光,似乎想要找到话题,与樱井多聊聊天。

“那位松本君……跟樱井君有点像呢,难怪能做朋友。”

“我们像吗?”

樱井闻言有些意外,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自己也从未这么想过。

“你们都很受欢迎,而且……”少女说着,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伸手撩了一把垂到脸上的碎发。

“你们都长得很帅。”

樱井顺着她的话看过去,看到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松本。自来熟佐藤揽住他的肩,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旁边几个女孩附和着,气氛热烈。松本脸上有一丝对这份热情无所适从的窘迫,又似乎有点高兴,冲散了平常高冷难以接近的气息。

樱井心里突然有些不爽快。说好带他来认识更多朋友的不是自己吗?现在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大家也相处得很愉快。但自己心里却为什么有种被抢走宝物的不悦?

就好像是本来只有自己知道的小众餐厅登上了美食热榜,向来冷清的门面突然挤满了慕名打卡的人。

那边响起佐藤夸张的声音。

“原来松本君是这么有趣的人!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你们又知道他的什么?你们喜欢的只是他的脸罢了!

樱井突然感到包间内的气氛沉闷,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扯了扯衬衫的衣领,然后放下手中的饮料,大步向外走去。

“抱歉,我去透个气。”

关上门也隔绝了一屋子的喧闹,但是心头的烦闷却并未减轻分毫。樱井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靠近包厢门口时,想到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松本,下意识地就不想进去。想了想,樱井干脆摸到了店里的后门处,打开门,沿着墙蹲了下去。

他说自己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那他现在是不是交到其他朋友了?而且还是自己带他来认识的。

其实在麦当劳给他讲题的时候,自己是真的开心。高冷的少年只问自己问题,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桃花眼里只有自己的脸,好像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己。

自己很被他需要。每每想到这种感觉,樱井的心里就泛起一股奇妙的满足感。

然而现在……

“樱井君?”

后门被打开,樱井回过神来,发现是松本。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啊,觉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樱井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后背蹭到的灰。

“松本君是特地出来找我的吗?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事,我刚好也觉得有些闷。”

松本说着,打开门往外走,跟樱井一起靠在墙边。

“……这还是我的第一次逃课,感觉真新鲜。”

“抱歉呢。”樱井说着,见松本脸上并无不满,忍不住开玩笑道:“让你变得跟你最不喜欢的坏学生一样了。”

“和翔君一起的话,就没关系。”

松本一句话说得无比自然,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脸有些热地看向樱井。

“我听你的朋友都是这么喊你的……我可以这样叫吗?”

“……当然!”

本来觉得没什么的樱井也被他的反应害得有些脸红,揉了揉鼻子,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目光。

“对了,我们出来够久的了,现在就回去吧。”

樱井的手搭在门把上,还没动作,突然感觉衣角被拉住。回过头,发现松本站在原地没动,低垂着头,脸上挂满了困扰与纠结。

“怎么了?”

“……不回去可以吗?”

松本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摆着手解释道。

“我很感谢翔君带我来认识朋友,大家也很热情……只是我,实在是不习惯。”

“不习惯?你刚刚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

樱井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心头又有些闷。

松本摇了摇头。

“那种场合不适合我。”

“我还是……比较喜欢跟翔君待在一起。”

就像一场清新的大雨,这句话落,樱井心中的烦闷与不爽都被奇异地冲刷了个干净。愉悦蔓延上樱井的嘴角,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却如同小狗的尾巴见到喜欢的人时一样,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真拿你没办法。”

待在原地傻乐了一会,樱井回过神来,却发现两人此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书包还在包间里,难得来一次卡拉OK,回去拿的话肯定走不掉。

松本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但他看起来也没有太担心,看向樱井时脸上还挂着浅笑,弯弯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喜悦。

“也不是不行?”

樱井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自己发现的宝藏餐厅只对自己开放,失而复得的满足感充盈了他的整个心间。两人之间没说过多的话,但樱井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情是跟自己一样的。

有什么东西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心底的田地里悄悄破芽。

“松本君,要来做更多坏学生的事情吗?”

“什么?”

樱井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松本甚至能感到他的温热鼻息抚在自己的脸上。常识告诉他应该将樱井推开,但他的理智却不想这么做,直到那柔软湿润,比自己凉了一点的嘴唇覆上自己的唇瓣。

亲上去只是一时冲动的举动。这一切发生之前,樱井盯着松本的唇,莫名地想起包间里短发少女亮晶晶的唇瓣,他突然也想给自己涂个唇膏了。不为别的,只是担心自己亲上去的话,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嘴唇干燥坚硬,触感不好。

对了,自己刚刚吃了薯片,嘴巴会不会有味道?

但他还是想亲。亲上去之后,他的一切纷乱的思绪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大脑要被融化一般的柔软。

“……抱歉。”

松本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抱歉?”

“啊?我以为你会不……”

樱井偷偷侧头打量,对上一张有些泛红的白皙脸颊。冰山小狐狸此时变成了得意的小猫,虽说带了几分害羞,但从他飞扬的眉眼可以看出,松本此时心情也不错。

“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樱井有些忐忑的心情也随之飞扬了起来。

“还是抱歉……”

一句话未完,在松本佯怒的话语出口之前,樱井再次欺身上前,堵上想要说话的唇。两人这次许久才分开,看着气喘不已的挑染小猫,樱井笑得越发灿烂。

“……可以请你和我交往吗?”

END

【回首如一|05:00】第六棒

【翔润】Can'tTakeMyEyesOffYou

【翔润】冬空+LikeaLoverby西卡

*正文BE(1w7),番外if线HE(1w)

*预警:病弱设定润

*疾病以及它的发展都是我编的,如果有医学生的话我提前滑跪TT

冬空

把车...

把车留在医院停车场,他决定今晚久违地走夜路回家。

在室内待了一天,一出门就跟悄无声息的寒流撞了个满怀,樱井的身子一缩,庆幸着今天带了围巾。寒流来势汹汹,整个世界像要被冻结了一样,不过他稳步往前走着,觉得偶尔这样的天气也不错。

冰冷的风是一道屏障,思绪不由自主地从现实中脱离,随着身边景色的后退,他从头开始整理关于与某个人命运交错的来龙去脉。上一次这么整理,可能只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但是樱井已经觉得恍若隔世。

回想起来,那是一个带有点戏剧性,不太愉快的初遇。

那时候樱井还是个实习医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临床助手、诊断训练、讲座、研讨会,日程表排列得满满当当。他一直是一个脚踏实地,认真努力的人,一步一个脚印,无论是在以前学生会,还是现在在科室,都得到了大部分前后辈的喜爱与尊重。刚入职场时的锐气还未完全磨平,樱井因为不满父母给他安排的政治仕途而义无反顾地搬出实家、选择从医的事迹一直在他身边流传。

总之,他正在稳稳当当地实现十八岁时写下的人生阶段性目标,实现经济独立自给自足,熬过事业上升期,买车买房,可能在三年内的某个时候,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直到那天,他精密的行程表掉落了一个螺丝。

坐在工位上,樱井感到喉咙有点干渴,习惯性地向桌上某个角度伸手,摸了个空,他才意识到水壶忘在了早上去的高层会议厅——他不太喜欢那个巨大的落地窗,每次都让他恐高症发作,所以会尽量挑远离窗边的位置坐。

他皱起眉头,估算了一下今晚的学习计划,搭上了电梯。

会议厅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被完全拉开,樱井掩上大门,迅速准确地找到了自己早上坐的位置,正准备往下寻找水壶的具体方位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对不起,我只是拿点东西……诶?”条件反射地迅速鞠躬,樱井意识到面前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抬起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个外面套着时尚的牛仔蓝色长风衣,里面却穿着灰色条纹病号服的男子和他面面相觑。也不能说是面面相觑,因为男子还戴着一副百叶窗墨镜和黑口罩,只露出了标志性又浓又粗的眉毛,在这个几乎空旷无人的楼层,不,在整栋医院来看,都是很让人震撼的打扮。

“那个……请问您是迷路了吗,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墨镜男不按常理出牌,反而有点慌张地向他跑过来,瞟了一眼胸口的名牌:“樱井医生,我需要您帮个忙……”

“什么忙?”

“有人在找我,帮我掩护一下!”

被揪住了领子,樱井被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往后用力仰了一下,同时,强烈的反作用力让那陌生的不速之客的墨镜脱落。下一刻,樱井的视线被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所吸引了。那眼睛下的浓密睫毛如同小扇子般翘起,琥珀色的瞳孔里流露出坚定而深邃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樱井。

樱井所有的质疑被这个眼神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咙里。

趁着这一晃神的间隙,樱井被拉扯到了角落,两人以微妙的姿势躲在窗帘的后面。

“樱井医生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嗯……首先,这里离窗户太近了。”

“您居然恐高吗?”男子狐疑地望向窗外的城市景色,感到不可思议。

樱井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还有,我现在像是被你绑架了一样,至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吧?”

——于是每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松本每次都会装傻,或者捂着自己的耳朵,口口声声地拖着奶音说:“首先,那个墨镜是有度数的,所以我只能戴着,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那样行动敏捷的松润,我一定会永久刻在回忆里的。”樱井看着松本优雅地用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栗子蒙布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忍不住也翘起了嘴角。

“哦,那就记着吧,成为翔君个人的回忆吧。”

“相叶君,请给松本桑续一下果汁。”不再刻意回应处于炸毛状态的松本,樱井向咖啡厅柜台挥了挥手,相叶雅纪系着绿色围裙,最近剃了个清爽的鬓角,笑得像个现役偶像一样,答应着“好哦——”,引得不少女性客人发出了迷妹的呼声。

“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呢,相叶君。”

“是呢。”

他们正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喝下午茶。说到这个咖啡厅,和旁边的面包店一起,是A市医院的一个特色风景线。所有医生和护士经常需要咖啡驱走困意,也需要面包迅速填饱肚子,而在大部分面包店都额外售卖咖啡的时代下,这家面包店坚决不卖咖啡,咖啡厅也不提供面包,只卖少量的甜点,似乎是相叶和大野达成的“互利共生协议”——说起来这个咖啡厅本来就很奇怪了,招牌主食居然是麻婆豆腐。

总之,相叶和大野都非常享受现状,樱井和同期来实习的二宫和也都是这两家店的常客,在松本想要透气通风时,樱井也会带着他下来喝杯咖啡或者买面包,久而久之,几个人都混熟了。

这个咖啡厅的结构简单而大方,木头和混凝土的结合在自然光的照耀下,显得既现代又带有一丝古朴。最深得松本的心的是露台区座位的设计,常年待在病房的他很需要宽敞的视野和通风的环境。

但是出了医院这个区域,暂时只有樱井陪松本去过,松本似乎也没有邀请别人的想法。

他们聊起了后天要一起去看的地下Live。每当说到这个话题,松本就完全放下了家族和病痛的压力,就像孩子一样热血而率直,沉醉在探讨所爱之物的快乐之中。开场时主唱如何让观众的情绪高涨,烟雾、水雾、火焰的交汇,聚光灯与洗涤灯之间的切换……

樱井也玩过乐队,虽然没有松本那么痴迷,但他向来擅长倾听,不会让每个话题无声无息地流过去,更重要的是这样子的松本是充满着希望与热爱的,眼睛闪闪发光,耳朵和脸颊都染上一层红色。完全不像病房里那个输着液一脸苍白的松本,皱着眉头翻阅白纸黑字文件的松本,世人眼中气场不可一世的松本。

他心中的松本润,也是由许多个真实的画面构成的。对着心爱的樱花盆栽自言自语的他,香蕉果汁一端上来就一手抖洒了一身,被迫向相叶借了一套衣服的他——意外地发现他俩品味挺搭的;还有沉浸于催泪向的舞台演出效果中,半天没回过神来的他,然后双手合十拜托樱井:这次的场限DVD你一定要帮我买到!

在拥挤的蹦迪现场,他头顶着彩带,眼睛里的光芒和身上的汗水都亮晶晶的。

樱井摇摇头,把杂念一同甩掉,端起陶瓷杯喝了一口豆奶拿铁。

“嗯……”松本突然停下了碎碎念,用压迫感很强的眼神盯着樱井。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我脸上沾了什么?”

“说点奇怪的话可以吗?”

“可以噢。”

“翔君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话时的声调也很好听,很适合唱rap。”

“诶?真的吗?!”握着手柄的手一抖,棕色的液体差点飞溅出来。

“也不用这么惊讶吧!你明明高中和大学前两年都唱过!”

“太久没有人提到过那段黑历史了,被吓了一跳……是这样吗,松润这样觉得我很高兴。”樱井清清嗓子,恢复了正常状态,摇晃着手中的搅拌勺,“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松本少爷,背后调查我?”

“调查你怎么了?我好歹也是集团的前正牌继承人,要保持警惕心嘛,万一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呢?”松本双颊泛红,尴尬地摇摇头。

“没关系,我不介意,反正我清白得很。”樱井其实有点心虚。但他不知道更心虚的是对面,松本的电脑里某个角落珍藏着所有樱井叛逆时期乐团的视频和录音,能在网络上扒到的都被松本挖出来了,明显超出了所谓的“基本信息调查”范围。

“现在在放的歌就挺适合的,《二人の記念日》,是冬天的感觉。”于是,话题被松本生硬地转移了

“诶~我也很喜欢这首,那我有空的时候学一下吧。”

“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翔君工作那么忙,不用在意的。”

“但是能听到的话松润会很高兴的吧。”

“才——不会哦。”

樱井无奈地笑了。当你用拉长的奶音呼唤着“Shokun”,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问心无愧地拒绝你的请求呢?

栗子残渣被松本用刀叉挑起,连同唇瓣边少许的奶油一起,像黑猫舔爪子一样舔掉,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挠得樱井心里也痒痒的,一举一动都像萌宠博主的视频画面。

“谢谢你,翔君,我们晚饭再去吃那家韩国料理店吧。”松本朝他微微鞠了一躬,退进了电梯内。

他和松本的关系是怎样的?比起医生和患者,樱井更像一个被半路卷进去的人。

那天两人以奇怪的姿势在窗帘后维持着平衡,空气中粉尘密度很高,樱井能听到松本躁动的心跳声,若有若无的乳香香薰味往鼻子里钻——虽然是个漂亮的男人,但是被迫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很让人火大的。

确认有脚步声接近,又渐渐远去之后,松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发现身后的人仿佛成了一尊雕像,僵硬得动不了。

“这位先生,我不是很清楚状况,但是我觉得我需要一份精神赔偿。”被牵着走出高空失重感的束缚,樱井的呼吸还没平稳回来,觉得自尊心已经像一块豆腐撞地板似的碎了一地。

“可以噢,要财还是要色?”松本勾起了小恶魔的嘴角,桃花眼随之弯起好看的弧度,对视着樱井因惊恐而更圆了的大眼睛,“不过樱井医生更想要吃饭吧?我都听到您肚子叫的声音了。”

然后他们意外地发现两人吃饭的口味还挺多共通之处的。松本没想到的是,樱井看起来非常礼貌端庄,喝个味噌汤却都能表现出饿了三天享受满汉全席的气势。习惯了拘谨的餐桌礼仪和充满心机的话题,松本第一次见到吃嘛嘛香的饭搭子,这让他在饭桌上难得能够进入很放松的状态,话匣子也随之打开了。

在和松本闲聊以及后来跟科室的朋友打听的过程中,樱井才渐渐了解到,松本润是著名的松本集团唯一的长子,向来以克己绅士的形象出现于公众场合,穿着高级定制西服走在路上随便一扭,就能让散发的雄性荷尔蒙引发无数女生kyakya,而且从来不仗着自己年纪还小在工作上浑水摸鱼,无论是秘书还是其他同事都对松本润特别信任。

可惜的是大学毕业后两年后,他就被诊断出罕见的心脏上的疾病,现在还没有根治的方法,时日已然不多。

由于家庭的关系,樱井自然也对松本集团有所耳闻,说不定小时候还在宴会上见过家族的人,不过在上大学之后与家里的交流渐少,没想到几年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能与松本润以这样的方式相识。

松本的VIP病房在两人初遇的会议厅楼上。住了几个月已经被他布置得跟酒店的房间差不多,床头柜上的香薰机常年运作着,窗边有一盆他宝贝的樱花盆栽,地上甚至有一个拉伸用的平衡球——不过房间整体单调的惨白,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还有不断更换的输液瓶,都在证明着这是一个病房。

那天松本偷偷溜出医院去买演唱会的DVD,回来发现主治医生正在病房门口东张西望地找人。松本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于是蹑手蹑脚地从楼梯间往下躲,结果被巡逻的医生以为是可疑人物跟了上来,情急之下就跑进了那个会议厅,然后把樱井也拖下了水。

“所以说那样的打扮不被发现才奇怪吧。”

“我想着就在楼下,也有很多披着外套的病人……”

“但是松润的气场是掩盖不住的。”

“那种事情我才不知道呢!”

樱井瞟了一眼正在翻阅《古事记》的松本,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层阴影。他的头发比初遇时长了许多,增添了几分飘逸,今天扎了个松散的公主头。

松本从来不跟樱井讨论自己的病痛,樱井理解也接受这一点,但看到白净的手腕上静脉沿线的红肿,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有一次樱井一个人在咖啡厅,听到隔壁桌的女孩子在议论松本集团的小少爷。其中一名女孩叹息道:“这么像star一样光芒四射、人人称羡的完美情人,竟然确诊了绝症。”另一名女孩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我总觉得松本是那种深藏不露的人,他的耳机里,一定播放着古典音乐,那种悠扬古老的旋律。”还有一个女孩的声音透着一丝羡慕,语气随着想象的内容变得肉麻起来,“他的日常生活肯定就像画中的情景,端坐,举着红酒杯,身旁飘散的是香薰的幽香,沉浸在奢华的多功能浴缸中。”

樱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被奶茶呛到,心里琢磨,松本润在外界的眼中,到底刻画成了一个多么令人神往的形象啊。

除此之外,从平时的闲聊中樱井发现他涉猎过很多领域的内容,比如盆栽、香道、网球、室内足球、古董表收藏,跨度之大让樱井不由得赞叹道“你的爱好真的很广泛啊”。

松本没有抬头:“都是三分钟热度而已,可能喜欢一个月就热情退却了。”

“我不觉得是三分钟热度噢,能了解到这种程度,和真爱一样了。”

好像立刻意识到这句话接得不太对劲,松本发出了“啊”的声音,尴尬地用手指来回摆弄书页。

于是樱井敏锐地转移话题:“那舞台跟其他东西不太一样?”

“……嗯,对于我来说是梦一样美好的东西,也是坚持得最久的爱好。说是爱好,其实似乎也没做什么?能一下子忘掉所有现实中的烦心事,只是单纯地享受那样幸福的瞬间而已。”

“那种感情是喜欢,还是爱呢?”无意识地接上了这个问题,樱井抬起头悄悄观察着松本的表情。他刚摘下了框架眼镜,用酒精棉片擦拭着镜片,而漂亮的桃花眼里水光荡漾。

“喜欢,爱?”松本愣了愣,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起来,像是在努力区分这两个词的微妙差异,但终究还是感觉难以捉摸,“那又有点不一样了……等等,我们又不是初中生了,纠结什么喜欢和爱啊!”

耳朵染上了樱花花苞一样的浅粉,松本轻轻敲了一下樱井的脑袋,樱井不恼也不道歉,只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望着松本充满迷茫的眼睛。

如果此时连着电极,他一定能看到松本异常波动的心跳曲线。

夏末的夜晚温度让人舒适,樱井特意绕路去了墓园。四周是冷清的虫鸣,偶尔有几声远处的狗吠打破这寂静,却显得更为突兀。

作为医生,他并不怎么害怕超自然的传说,但还是下意识驻留在了远处。

在这片被月色染银的寂静之地,樱井默默许下一个愿望:希望明年冬天也可以看到那个无价之宝一般的笑容。

这个愿望就像一颗埋进土里的种子,樱井默默用他的温柔滋润它,使其生根发芽,枝叶繁茂。有时给它浇水,有时让它沐浴阳光,祈祷着花朵绽开的那一天与之呼应的笑颜。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当时樱井鬼使神差地第三次带松本去地下live回来的时候,在咖啡厅正好被二宫医生撞见了。

场面氛围一度很诡异。

二宫的指导教授正好是负责松本的主治医生,平时有帮忙做抽血和拉心电图的日常任务,所以他和松本也互相认识,他万万想不到松本和樱井是怎么勾搭到一起去的。

当然,二宫把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严厉教训了一顿,松本去那么刺激的场所,万一心脏出了什么问题,樱井担当不起这个责任。樱井和松本忙不迭地低头认错。

“你们的计划做得还挺完美的,想必是樱井医生的杰作吧。”

“……”

“是我做的,不关翔君的事。”

“………………”

“你们都熟到叫名字了?!”

“重点是这个?”

二宫叹了口气,还是心疼这个年纪轻轻就被疾病缠身的小少爷,说以后你们想要出去,先从我这确认身体情况,然后戴好便携式检测设备,最后作为条件,二宫提出了请包他一个月的汉堡肉套餐作为报答。

“松本先生,这是您上次吩咐的内容。”

“好的,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穿着整套西装的男人鞠躬,退出了房间。松本再三确认没有要来访的人,才把档案袋里的资料谨慎地掏出。里面有几张黑底白字的调查报告,一张光盘和一系列照片。

他的手指拂过照片上比阳光更耀眼的金色头发,就像把岁月的尘埃都一同轻轻拂去。还有一些照片是近期黑发的样貌,偷拍者记录了青年下班之后的行踪、与什么人见了面。报告里详细记录了他的教育经历和家庭背景,特别是一些在简历上无法得知的信息。

存储在光盘里是金发少年在礼堂演讲的录像,穿着尺码偏大的白衬衫,彬彬有礼又自信满满。

松本一开始还在认真听着演讲内容,后面盯着心形的唇瓣一开一合,望出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录像已经又从头开始播放了。

他关闭了窗口,转头对着樱花盆栽说,怎么办呢,想要调查翔君的弱点,和翔君做交易,最肮脏的可能是我吧。

叹了口气,他打开一个表格文件,把光标移到“樱井”表头上。

标上各种符号的折线图在视野里如同一团乱麻,松本疲惫地合上笔记本。不得不承认,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很想见到樱井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松本掏出手机,向联系人中用着小樱花头像的人发送了一条LINE消息。

樱井拿出一个类似贴片的白色物体:“松润,下次出去的时候,贴着这个吧。”

“这个是……电极?翔君怎么会有这个?”松本正在平衡球上扭得像麻花,诧异地看了一眼樱井,柔软的躯干陷入了一旁的懒人沙发中。

“嗯,虽然不是很准确,但是可以直接在我的手机上监测你的心跳,有异常会警告我。这是认识的同学送的礼物,想着正好可以给你用。”

“诶~那不是超羞耻的。”松本眨了眨眼,用手指玩弄着贴片,“为什么会有人送你这个?都是医生了,还送这样的礼物,不是很奇怪吗?”

樱井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我的朋友们所谓的‘樱井神社的供奉品’,从初中到现在,身边认识的人都很早地找到了对象,结婚成家,有个好友就开玩笑地说我这里是神社,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开了。从那之后,有些我不太熟的后辈路过我面前,都会来‘拜一拜’,完全意义不明……”

松本整个人更深地陷进懒人沙发里,发出了难得的巫婆似的魔性笑声,又捂住嘴发出疑问:“翔君的运气不是天下一品嘛?上次我们出去,明明天气预报是晴,一下车就下大雨了,居然会有神社的传说?”

樱井有点无奈:“我也搞不清楚,可能运气只限于他人的姻缘?总之,这个玩意儿也是一个以前学生会认识的学妹找到对象了,作为感激的礼物送给我的。”虽然樱井不太想提这件事,但是看到松本笑得那么欢,想着被嘲笑也是值了。

“真的是太有意思了,翔君的同学们。”松本收起笑容,深深吸了口气,解开了病号服的两个扣子,突然露出来的白晃晃的胸口和锁骨让樱井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自己的心跳也慌乱了起来,“是贴在这里嘛?帮我贴一下吧。”

“嗯……好的。”樱井头皮有点发麻,屏住呼吸,探向松本的左胸口,比自己皮肤温度高出一些的光滑触感让他倒抽了一口气。微调了一下位置之后粘好,确认手机上“连接成功”的提示,他才终于放松下僵硬的肩膀。

松本背过身去扣回扣子,似乎想从书柜上拿一本书掩盖情绪的波动,但是懒人沙发正好放在离书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他伸出的手又尴尬地缩了回来。空气停滞了几秒钟,直到好友生田突然推门进来,大吼一声“润——诶你们俩在干什么?偷情?”被松本胖揍一顿后,氛围才恢复正常。

樱井对冬日格外钟情。当银白的寒风吹起,他与松本之间的距离也随之缩短,近得连那微小的雪花结晶都能在睫毛上看见。

没有意识到樱井的视线,松本的修长的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滑动,纠结于圣诞节应该去看哪一场SpecialLive。

多加了几天班,樱井好不容易才把当天晚上的行程空了出来。松本的情绪看起来也异常高涨,两人去给相叶送上生日礼物之后,打车前往演出的场地,看起来和商业街上热闹的情侣之间没有差别。

除了漫天大雪,一切都顺利进行着,直到在live途中,樱井的手机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周围正在兴头上的观众纷纷侧目,他礼貌而迅速地低头致歉,揽着松本的腰离开了嘈杂的现场。

此时的松本脸色苍白,如同被冬雪剥去了颜色,虚弱地坐在长椅上。樱井一边帮他掏出吸氧的仪器和嗅吸用的乳香精油,确认脖子上没有束缚呼吸的饰品,一边在心里给没有及时察觉的自己打了五十大板,后悔的情绪在心中盘旋。

松本的眉心痛苦地皱了起来,一部分头发被冷汗浸湿,他咬紧牙关。

Livehouse周围五彩缤纷的圣诞灯饰宛如星星点点的光斑,和雪花一起在夜空中闪烁。在樱井眼中,松本的身影也变成了半透明的形态,融进了梦幻般的夜色。

似乎要随着圣诞夜的过去,重要的人和回忆也会随之一起消失。

过了漫长的五分钟,樱井看到手机上的曲线恢复了绿色,松了一口气,拉起松本的手臂,说:“那我们回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吧。”

松本却罕见地固执了起来,气音中的话语如落雪般轻:“我不想回去……想在这里坐一坐。”

“你是认真的吗?”

“对。”

“松本润,你的身体不能再这样折腾了。”

“无所谓了,反正都要死了。”

樱井不可思议地瞪着裹得像球一样的松本。

“……你的家人会难过的吧?”

“我已经尽力做好公司上的事了,其他的我管不着了。”

“帮我们掩护的医生和护士也会被连累的。”

“我之后会跟他们道歉的。”

“松本润!”

樱井眼神一暗,剑眉皱成一团,怒吼着揪起了松本的衣领,两人身上的雪花随之滑落,就像受惊的蝴蝶。松本没有挣扎,只是坚定地和他对视着,随着胸口剧烈起伏,瞳孔里好像燃烧着琥珀色的光,跟初见面对场景一模一样,只不过抓着领口的人换了一边。

还好这附近没什么路人在意这场争吵,好像大家都被困在livehouse所创造的梦幻中。

一分钟后,樱井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他的步伐那么决绝,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松本抬起头目送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想着他是不是就要这样被抛弃在这雪地里了。我这么别扭的人,这样的结果也是自找的吧。握住颤抖的指尖,松本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但是,樱井的脚步停了下来,在一个自动贩卖机面前一顿操作,投入硬币。松本一直盯着他,原本以为不会回头的樱井居然干脆地转过身。

渐行渐远的他,又沉稳大步地走向自己。

樱井把红豆汤的罐头放进松本的手中,温差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松本还没缓过神,差点从手中滑落。

“你的脸看起来快要冻僵了,喝了这个,我们回去吧。”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让人安心,松本不禁为刚才自暴自弃的幼稚想法感到羞愧。

“哦,好……”他低下头想掩盖脸色的变化,但是耳尖的淡红色已经出卖了自己,修长的手指在拉环处来回磨蹭。

红豆汤的热气和呼出的白雾混在一起,两人陷入了不可思议的安静氛围,livehouse中隐隐漏出的重金属音乐也变得很遥远。

“那个,不用在意的,刚才的事情……”对视的一瞬间,明亮的桃花眼荡漾着波纹,一向巧舌如簧的樱井也有点卡壳。松本微微撅着的嘴唇恢复了血色,随着挂在发尖上的雪花化为浅浅的微笑。

当晚把松本平安送回病房后,樱井收到了意想不到的LINE消息。

“刚才失态了不好意思……谢谢你,各个方面来说。翔君,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樱井总算松了口气,憋着的话也随之满溢了出来,“我想说的是,松润平时太克己了,偶尔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但还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我会担心的。”

“嗯,翔君说得对。难得的圣诞live也被我毁了……”

对话框出现了一个悲伤委屈的小猫贴纸,樱井挑了挑眉。

“过几天我们去看以前的圣诞DVD弥补一下好了。”

“好哦,一言为定。给你看一个很厉害的东西。”

双方的屏幕上同时飞舞着绚丽的圣诞装饰,烟花的爆破效果音让他们同时扑哧地笑了起来。松本发送了晚安的信息,在黑暗的病房中打着滚。

还不知道能有多少次共度的节日,至少这次,让我稍微任性一下吧。

樱井踏步上了天桥,冷风嗖的一下变得更猛烈了,他缩了缩脖子,把鼻子以下的部分都塞进了柔软的围巾里。

这个城市经常有灯光展,此刻人行道的栏杆上正挂着暖黄色的星星,就像一串串珠链向各个方向延展着。这样的灯光总是让他想起那天在雪地中脸色苍白的松本,脆弱得仿佛要融化在这片夜色中。

那次圣诞出现的意外之后,两人的关系没有很大的变化。

最大的让步大概就是,松本不再避讳谈起自己的病情,在一些节日,他们也会互送不算贵重的礼物,樱井今天戴的围巾也是松本送的。

那天看完Live回来,他们正好也爬上了这座天桥。松本还顺便去百货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全部购物袋都由樱井拎着,松本则歪歪扭扭地走在前面。

那时候已经接近零点,偶尔有几个行人快步走过,一瞬间恍惚,所有车水马龙都离他们很遥远。

那时候的挂灯不是暖黄色的,是紫色的。

在迷离的光影中,樱井皱着眉头回忆着。

装在圣诞风格礼品袋里的羊绒围巾,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松本掏出来的。走在前面的他突然停下脚步,差点被拎着购物袋的樱井撞上,然后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樱井记得这是他们一起翻阅时尚杂志时樱井表示过感兴趣的品牌。松本给他挑了素雅风格的米色,说很适合他常穿的那件牛角扣大衣。樱井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微微俯身让松本帮他系上。

松本思考了一下,问:“你想要时尚一点的还是暖和一点的打法?”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的吗?”樱井眨了眨眼,“这是你挑的礼物,你喜欢怎么系就怎么系吧。”

他点点头,环上手把围巾铺在樱井的肩膀上,熟练地调整位置和打结,眼神专注得像开始了一次艺术创作。脖子附近雪松味香薰的气息也钻进了樱井的鼻子里,让他心里痒痒的。

松本突然又严肃起来:“不行,这种打法溜肩会掉下去的。”

“喂!”樱井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因为双手都提着购物袋,他只能用头轻碰了一下松本的额头表示“溜肩活着可是很不容易的”。

松本比划了一下溜肩的弧度,被逗得直不起身,好不容易才把围巾固定好了。

“一直以来非常感谢翔君陪我偷跑。”他退后两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寒风吹得松本的头顶蓬蓬松松的——他今天难得梳了气场强大的大背头,精致大气的美颜与美人尖一览无余,而刚才额头碰到的地方和鼻尖都是红红的。

“偷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樱井轻笑着,“但是,这样就挺好的。”

“嗯,挺好的。”

一只落单的麻雀擦着耳边飞过,发出着急的叫声,樱井停下脚步,抬起头目送着它归巢。

医院窗口的麻雀们也在叽叽喳喳地嘲笑自己,被天下一品的运气笼罩着,他灰溜溜地挪去了松本的VIP病房。

“怎、怎么了,翔君?”松本正坐在办公桌上看电脑,诧异地站起身。

樱井觉得那天他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他好像一直在黑暗的森林里往坡上爬,凭着本能往面前的一束光伸出了手——于是他把头埋进了松本消瘦的胸口,扑鼻而来的是乳香的木脂香气,永远能让他安心下来的味道。

松本没有往后退,也没有往前拥紧他。

“……被教授骂了吗?”

“你怎么知道?”

“你说你这几天在忙着论文的事,我猜的。”

“……他骂我无所谓,还拿我爸出来说事。”

“真是过分……我懂,那种感觉。”

“我们在某些方面还挺像的呢,松润。”

“可能吧。翔君已经很努力了,教授那边我让家里去想点办法……”

“停停停,不要做奇怪的事啊!”

最终,樱井意外地得到了一碗热腾腾的豚汁。

“这么好的东西,可以给我吗?”

“那边还有一大锅,本来就是分给大家喝的。以前我会自己在家做,现在只能把配方交给厨师做好了送过来了。翔君这几天太辛苦了,之后要好好休息。”

樱井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海带和胡萝卜,松本似乎也被治愈到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叫他们做就好。”

“要是值班的时候能喝到这样一碗汤,瞬间就能满血复活。”

“噗,你看起来真像三天没吃饭了……”

“确实没吃什么正常的三餐,都在拼命改论文。”

“真的很辛苦啊。”

“不不不,还是你比较辛苦,还得帮忙公司的事情。”

“我们在这里互夸有什么意义吗?”

无意识间,这里已经成为了樱井的一处心灵绿洲,是可以放下心防和恢复活力的地方。

但是风是不会停下来的,松本的生命就像沙砾一般,在樱井的指缝中悄然流逝着。

当他经过那家常常满座的荞麦屋时,樱井的思绪被拉回到某次和松本的闲聊,店里经常播放披头士的经典曲目,当时松本托着脑袋说,听着他们的歌能让他很安心。

此刻荞麦屋早已打烊,暖黄的灯光熄灭,他在黑暗中盯了一会儿招牌上的字,转头离开了。

那之后,樱井终于攒够资金,买下了属于自己的车,他们前往远一些的场馆就更方便了。

当窗边盆栽上的樱花花苞又陆续绽放的时候,松本提出邀请,和樱井一起前往一个小有名气的赏花胜地。

花粉症正是发作的季节,松本看起来脸色没有平时精神。

樱井问他怎么不在病房休息,他轻声说,因为我明年不确定我还能不能亲自去赏樱了。樱井也就不再追问。

哼着歌去买了一盒季节限定的团子,樱井穿过人群,径直走回松本身边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把一片樱花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是啊,能坚持做喜欢的事是最幸福可贵的。

在当年冬天雪花渐渐飘落的时候,樱井已经渐渐意识到,有什么停滞的东西开始往前走了。

二宫拿不到合格的体检报告的情况越来越多,他们只能放弃心仪的圣诞live计划,让松本养好身体。一开始还能去咖啡厅或者就在医院附近散散步,后来松本委婉地表示“太冷了不想出去”之后,绝大部分行动都限制在了病房。

在院区树林冰冷的空气中,樱井捧着一杯热咖啡,一次又一次地让寒风通过鼻腔与气管,望向顶楼的窗户。

接着,那年圣诞,樱井也忙得晕头转向,解决完手头上的任务抽空去了咖啡厅。他向相叶道歉今年不能带上松本一起送他生日礼物了——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相叶露出担心的神色,说希望松本的身体能好起来,除了栗子蒙布朗以外,还特意准备了一杯松本喜欢的热可可。樱井深深鞠躬,满怀感激地接受了这份心意,快步回到医院顶层。

敲门得到了回应,樱井推开门,今天松本的精神似乎还可以,正在靠着枕头,输液管从他的手臂伸出,面前摊开了几份公司的文件。

目光抬起看到是樱井,“啊,是翔君”,他想要起身又被制止了。

“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在工作呢?”

“嗯……想尽可能给家里帮点忙吧。没关系的,都是很日常的工作。”

樱井想起来最近家里很少出现的保镖和亲戚也有陆续来探望松本,心里的不安又在弥漫着。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拿起蒙布朗的盒子,看到盒子上沾了一些雪,于是熟练地从小型的厨具柜中拿了一个陶瓷碟出来,转移了蒙布朗的容器。

“好久没吃了吧,松润,圣诞快乐!”

“谢谢你,翔君。”即使身体状态大不如从前,松本看到喜欢的甜品欣喜雀跃的表情也没有改变,“圣诞快乐。你的黑眼圈也好重,要注意休息呀。”

“没关系,就是最近夜班值多了。”樱井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陶瓷碟递给松本。

陶瓷碟从床边掉落,蒙布朗在空中歪扭着变了形。碰触到冷硬的地面,陶瓷发出了尖锐的撞击声,霎时碎成无数的片段,嵌入栗子泥和奶油之中,其中一颗落单的栗子滚出了一段距离。

凝视着地上的残骸,松本张着嘴,但是没能发出声音,樱井的大脑也随之宕机了。

蹦进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只是,松本已经没有力气拿起他最喜欢的甜品了。

最终两人匆忙地道了歉,松本婉言拒绝了樱井再去相叶那里买一个的提议,请了清洁工人来打扫,而樱井晚点还有手术,只能在仓促间离去。

那之后,樱井克制着所有杂念,把自己投入至工作中。

久而久之,樱井渐渐不去VIP病房那一层楼了。

就像小石块坠入悬崖,纵使风起云涌,崖底也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踏入家楼下的便利店,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樱井稍微松了松围巾,他从冷柜里拿了几罐啤酒,对熟悉的店员点头致意,结账后走出店门。

唯一一次邀请松本来家里做客就是在送围巾的那天晚上,同样是来了这家便利店,因为松本执意要给樱井空荡荡的冰箱增添一些水果和健康饮品。那晚闲聊的内容已经很模糊了,樱井只记得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望向松本整理厨房的背影,可能是早上的工作积累了过多疲劳,或者是被眼前温馨的家庭氛围所感染,他的眼皮开始打架。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樱井对着给他盖上毯子的人影伸出了手。

他说,不要走,Matsu。

人影定格了一会儿。樱井抵抗不住困意,彻底闭上了眼睛。

啪嗒,啪嗒,明明是在屋檐下,温暖的雨却划过他的脸颊。在那之后温度骤降,身体变得很冷,牙齿也开始发抖。但他宁愿就这样睡下去,也不舍得抬起头面对满脸泪水的那个人,让温和细雨变成决堤的倾盆大雨。

直到二宫在食堂告诉他,松本明天要出院了的时候,樱井才意识到已经两个月没和松本在LINE上联系了。

这个时候出院是什么的预兆,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了。

二宫说,本来有一个转院到海外采用新型技术治疗的机会,但是成功率很低且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松本纠结再三,选择了放弃。

后面的话樱井没有听见,他不记得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赶到松本的病房前的,又是以怎样的态度与保镖交涉的。这层楼的走廊一向冷清,但此时门口有很多陌生人来来往往,每位都神情凝重。保镖走进病房和松本交谈,大概一分钟过后,点点头为他拉开了房门。

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松本,都要撑不起病号服了,但是他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明亮,不带感情波动地望着樱井。

松本先生,久疏问候。出院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谢谢樱井医生的关心,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情与您没有太大关系,便不在繁忙的工作中打扰您了。您看我这几天可能病糊涂了,大概是少通知了一些人,您不会怪罪我的吧?

……当然不会,只是来不及好好跟您告别了,有点遗憾。我之前准备了一个礼物,还是希望您能收下它。

礼物?那非常感谢樱井医生的心意,劳烦您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吧,我现在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

好的,那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我先回去了。

樱井抿紧嘴唇,他发现松本藏在身后的一只手,他要按着床栏才能支撑着脊柱挺直。

樱井医生。其实我……第一次在会议室遇到您的时候,不是偶然。是家族的要求让我去接近您,我想还是告诉您比较好。以及在您家里的那次,我擅自在您的茶杯里放了少量安定粉末,因为我想要调查一些资料,那是母亲交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我实在不好拒绝。

我一直都知道噢。松本先生的演技还需要提高,您也不是第一个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接近我的人了。很遗憾并没有找出什么漏洞是吧?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其实没有困到那个地步,所以我安静地感受着巴比妥类化合物是怎么对我的中枢神经起作用的。我知道松本先生也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没有揭穿您。

樱井没有再回头,跟保镖点头致谢后,把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放在了柜子上。

第二天他和二宫以及暂时处于无业游民状态的大野一起去了熟悉的荞麦屋,正在放披头士的歌。看到路边一棵瘦小的树抽出新芽,麻雀们发出喜悦的啼叫,樱井才意识到,随着松本的离开,今年的春天悄然来临了。

可惜今年是看不到那棵樱花盆栽了,松本预想得对,今年也不能亲自去公园赏樱了。

吃完热腾腾的午饭,走出门店的一霎那,樱井感觉鼻子一酸,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地打起了连续的喷嚏,身边二宫和大野都震撼地盯着他,手忙脚乱地递上纸巾。

“啊……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开始打喷嚏了。”

“不会感染上了花粉症吧?”二宫回忆起松本戴着口罩满脸通红的样子。

“应该不是吧,现在也还没到花粉很多的时期。真麻烦,我都很多年没感冒过了。”樱井在脑海里搜寻着最近任何有可能导致感冒的事件,结果一无所获,肩膀无力地垂了下去。

“是不是鼻炎?”大野抽抽鼻子,“我经常看到翔酱大冷天的在店外站很久发呆。”

“有可能,亏你还注意到了。”樱井点点头表示肯定,觉得这大概是最优解了。

为了让冷空气杀死自己的心情,仗着自己体质还不错,樱井经常主动吸入冷风,直到肺部都是冰凉的,看来是终于遭到报应了,真是讽刺。

樱井终于走到家门口,熟练地旋开门锁,迎接自己的是一片漆黑。

一年半前,樱井基本不再主动想起松本的事情了,但是对他的了解实在太深,以至于看到自己家里的一箱常温水都有点晃神。

一年前,樱井看新闻发现以前去过三四次演唱会的组合宣布休止活动了,转头对着在打游戏的二宫说:“赶不上最后一次演出真可惜啊。”

十个月前,大野在附近的商业区开了一个手工小作坊,忙里偷闲,樱井和二宫还有相叶都去参观了,共度了一晚欢乐的叙旧时光。

六个月前,天气渐冷,樱井在咖啡厅门口连打了十二个喷嚏,惊得相叶紧张地凑上前来。

三个月前,樱井和二宫也开始带实习生了,引领着懵懂的实习生们走上职业的道路,成为了真正的前辈。

一分钟前,樱井把便利店买回来的啤酒放入空荡荡的冰箱,搂着陪伴多年的抱枕陷入了睡眠。

00

沐浴于月光之下,他抱着樱井送的疯梨玩偶——他不想被公司的人看到,一直藏在柜子里,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了——他再次回顾了今天,不,昨天的日程。

关键时刻,他的意识总是异常清醒。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一切都很顺利,和好友们笑着道别了,繁重的工作也交接好了。如果要说有什么差错的话,因为没有拿到想要的酱汁,对帮他买午餐的仆人抱怨了几句,吓得仆人连连道歉。

松本自责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不能再那么任性了,之后有机会跟他说声对不起吧。

在樱井面前他可以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他是礼仪端正、精益求精、不容许出现差错的松本家的继承人。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大部分行李都已经被管家拿走了,只剩下几样随身物品——私人手机,一支最常用的嗅吸精油,疯梨玩偶,还有樱井昨天送他的随身听,里面有樱井为他挑选的数千首歌曲,可以排解治疗中没有力气使用手机时的无聊。

他之前说过很好奇樱井的歌单,可惜这个礼物送得有点晚,松本可能来不及全部听一遍了。

他百般无赖地划动着迷你触摸屏,探索着歌单列表。以多年阅读少女漫画的经验,说不定这里会有一个藏头诗,但是他也清楚,樱井并不是那种人。

他咬住嘴唇,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手指的滑动突然停住了,文件里有一个普通至极的“新建文件夹”。

他屏住呼吸点开,里面有一个没有命名的录音文件。

熟悉的前奏响起,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喉咙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是樱井翻唱的《二人の記念日》。

磁性又让人安心的声音流淌在耳畔,每一个音节都好像在诉说着拼尽全力的感情。他听起来特别紧张,换气的声音有点大,但是松本太熟悉他呼吸的频率了,这一点也让他的心脏紧缩起来。

他闻到了咖啡馆草木香薰和豆子烘焙的香味——松本不敢随便摄入咖啡因,所以一般喝的都是热可可或者果汁——他鬼迷心窍地说想听樱井唱rap,而事实上是,对方也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松本以比较狼狈的姿势爬下床,从上锁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吸盘状物品,犹豫了一会儿,把它贴在了左胸口上。

他对着窗外的月色祈祷着。

他的躯干似乎与世界失去了联系,只剩下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向这个世界发出强烈的呼喊。

拜托了,请传达到他的身边吧。

不合时宜地,身体深处的某个部位抽痛起来。松本蜷缩成一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拨弄着他的神经,一股热流从心脏泛起,流淌到鼻腔,再到眼眶,让他的大脑渐渐失去了正常运转的能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翔君,说点奇怪的话可以吗?”

“嗯?怎么了?”

樱井站在墓园外的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

他想走过去,但是迈不出丝毫距离。

由于掺杂着浑浊的汽车尾气,冬日清晨的空气完全没有提神醒脑的效果。不过他的视力很好,也能清楚地看见那些三三两两黑色的身影。大部分人只是安静地站着,不知道视线投向哪里,于是仰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他想象了一下,他若是踏入那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家人问您和松本是什么关系时,他应该如何回答?我是他的医生?不,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认识松本的医生而已。

樱井干脆放弃了这个假设,把注意力转移到马路上,早高峰的汽车从他身边一辆辆扬长而去,各种各样的噪音,让他感到呼吸不畅,仿佛心脏也跟着缩成一团。

入职这么久了,下夜班的状态还是不太行啊,樱井想,是时候回家了。

但是在迈出步伐的那一刻,某处琴弦被拨动,一片夏末的午后的回忆闯进了脑海。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阴沉沉的,樱井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下起了雷阵雨,很不巧的是他唯一的伞在那天中午借给同科室的后辈了。樱井被迫放弃了准时下班的计划,拍了一个很无趣的暴雨视频,鬼使神差地跑到了松本的病房。

松本正靠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投影的画面是《乱世佳人》,看到樱井来了,他嘴上表示抗议“我在看电影不会理你的哦”,但掩盖不住眼里闪烁的喜悦。樱井也不介意,“这电影你早看过很多遍了吧?我就来坐坐,你不用管我”,然后静静地凑在他身边,让松本依偎着自己的肩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两人都没把话题进行下去。病房里安静了很久,电影停格在流火晚霞下橡树的画面,与窗外的雨水形成了说不出的冷暖对比。

这时候松本突然开口了。转过头的一瞬间,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的话……”

接下来,松本说了什么来着?

樱井活动了一圈僵硬的脖子,又把冷空气深深吸入肺里,吐出天然的白雾。像要拂去玻璃窗上的冰霜一样,寒冷让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然后他想起来了。

——松本说,“翔君可以不要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If线番外:LikeaLover

回血用的甜饼,转折不合理,没什么酒味

“啊,好像做完了!”

樱井发出了喜悦的一声感慨,把打磨用的玛瑙刀放在桌上,满意地微笑着。他手里闪光的金属物品,在房间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更加璀璨夺目。他仔细从各个角度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确认没有任何显眼瑕疵之后,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当樱井感受到那物品无机质的硬度时,他的心跳突然增速了。那个人,会以怎样的表情收下这份礼物呢?

他把另一只手也合上来,做出了像祈祷一样的手势,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

“做完了?让我看看吧。”

先闻到了一阵黄油的甜香,背后传来大野的声音,樱井转过头。大野正戴着隔热手套,把一盘新鲜出炉的可颂放到厨房边上,然后朝樱井走来,看来今天是烤面包的日子。他把拳头松开,给大野展示了自己的两份作品。

大野微笑着仔细观察起来。

“真的做得很好耶,没想到有一天翔酱能做出这么精美的戒指。”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再做下去,我怕润都要起疑我下班之后去干什么了。”

“嘿嘿,早点回家吧。你需要盒子吗?”

“不是求婚,装盒子会被吓一跳的吧,我直接拿着就好。”

“说得也是。对了,面包我也给你装好吧,你的和润的都放一起。”好像是看穿了樱井亮晶晶的眼神和露出的仓鼠牙齿,大野忍不住笑得眯起了眼睛。

“やった!很久没吃到智君做的面包了啊。”樱井想起了过去在医院楼下那间小小的不卖咖啡的面包店,不知不觉中,手工小作坊也已经开张了好几年了。

伴随着面包的香味,大野送樱井走到了门口。樱井把围巾系好,再次郑重地向他道了谢:“智君,这两个月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

“哈哈,翔酱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吧,你能来这里玩我很高兴噢。”

“下次有机会,我带润也一起来吧。他好像最近迷上了……DIY?”

“又是新的兴趣,不错呀。你们要来的话早点跟我说一声,我提前准备面包的材料。”

“怎么了?”大野察觉到他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樱井沉默了几秒,斟酌着怎么表达。

“智君觉得……润会喜欢这个戒指吗?”

“绝—对会喜欢的,翔酱怎么样松润不喜欢呢?”

“いえいえいえ,我的意思是……”虽然心里是有点得意的,樱井还是继续往下说,“润不太擅长应对惊喜,但是一般来说拿出戒指会被吓一跳吧。如果他没能做出很好的反应,他又会自责,我希望……他能没有心理负担地收下戒指。”

可能在别人看来完全是热恋小情侣奇怪的烦恼,但是大野清楚,这是经历了很多阻难才在一起的两个人认真的思考,其实他们心里也有答案,只是需要一份肯定与支持来推一把,所以他凭借自己的直觉给出了一个回答。

“那就在普通一点的时候送给他?比如做饭时,起床时,气氛刚好的时候。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啦……”

“啊~有道理,这样他可能会好接受一些。”樱井抿起嘴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不定会感动得哭出来呢。”

“哈哈哈,他不是那种人啦。”

紧张的心情随着大野的话一同消散了,樱井再次和他道谢,往下楼的台阶走去。

“翔酱——”

“Goodluck噢。还有,虽然早了几天,圣诞快乐!”

“谢谢~圣诞快乐!”

一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夜间寒冷的风像小刀一样刺痛了樱井的皮肤,让本来像出炉面包一样软绵绵的情绪又恢复到了现实状态。日间的温度急剧下降,天气预报还说半夜到黎明之间会下雪。他缩缩脖子,快步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仰头望向夜空,有一轮并不圆满的月亮正高悬着,让他想起来几年前那个同样冰凉的夜晚,在天桥上看到的夜色。

今年的圣诞灯饰也格外绚烂浪漫,许多情侣或是普通的赶路人都被吸引,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樱井向月亮呼出了一口气。冷风瞬间使他的呼吸变为了白色的雾气,就像是施了某种创造云彩的魔法,然后置身其中。他觉得这个现象很有趣,于是多次重复着,深深呼气,彻底呼出,直到揣在口袋里的手也变得冰凉,打了个寒颤,才后知后觉地停下。

“如果感冒的话,润会担心的。”

这个习惯五年前就有了。那时候他处于一个比较迷茫的时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松本的感情。两个人的性格中都有别扭的成分,在病痛和家族的压力下,谁也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试图用拙劣的谎言掩盖这份心意存在过的事实,最后一笔勾销。

所以每次樱井感觉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时,他就去户外向天空呼出白雾,美名曰净化自己的肺,其实是想要冷空气冻结自己的心。然后回到松本面前,他又是那个温和有礼、毫无破绽的樱井医生。

现在想起来,没能让冷空气得逞真是太好了。

松本出院之后还是决定接受了去海外治疗的机会,一开始考虑成功率太低,奔波又消耗体力,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需要极强的意志力才能坚持下来。在打退堂鼓之际,来自樱井那份礼物重新给了他做下决心的动力。

成功率只有20%,幸运的是,可能是之前太不走运了,在生死边缘游走了几次之后,松本这次成功地抓住了机会,就像在海面漂浮的溺水者抓住了一块浮木。当蓝眼睛的医生向他宣布好消息时,他的心情意外的平静,只是有一种终于熬过来的释然感——然后在这种时候,他很想捉弄一下樱井,看他会不会吓一跳。

后来的发展都水到渠成,松本花了大半年做康复训练和回归职场的准备,回国的第二天就和樱井约在咖啡厅见面,弥补了一次正式的告白。印象最深的还是进入咖啡厅后,两人因为还处于害羞的余韵中,完全没注意周围的情况。屁股碰到椅子的那一刻,整个咖啡厅沸腾了起来,彩带伴随着礼炮声四处飞扬,在五彩斑斓的装饰之中,每个顾客和员工都在对着樱井和松本鼓着掌。

松本这才发现,咖啡厅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合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每个位置上坐着的人都是他和樱井的朋友,二宫和大野坐在最中间夸张地挥动着手臂,而相叶正端着超豪华的下午茶套餐往他们走来,笑容满溢出眼角。他们说,我就猜到你们有一天会一起回来这里的。

而此时此刻,咖啡厅里响起的温柔旋律,正是那首《二人の記念日》。

「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雪终会停的」

「所以我们只要紧紧握住彼此把握住现在埋在雪下的草终将发芽」

松本哑然:“我明明只告诉了Nino……”

“告诉了他难道还不够吗?”樱井的脸颊很少这么发红,他伸长手钩住对面松本的修长小指,“生气了?你不喜欢惊喜。”

“……算了,之后再找他们算账。”松本清清嗓子,回抓住樱井的手,慢慢地扣紧变为十指相扣,然后在起哄声中又唰地一下缩了回去。

毕竟这就是一直以来,想要传达给你的,唯一的心意。

一阵更加猛烈的寒风袭来,樱井被迫从回忆中抽离,连打了三个喷嚏,擦肩而过的路人有点惊讶地望向他。这个习惯让他也得到了只能自己承担的后果,就是不定时发作的鼻炎。

樱井尴尬地笑笑,把嘴巴也埋进了围巾中,享受着柔软面料带来的温暖。

但是这还不够。

他急切地想要回到家,享用恋人给他煮的红豆汤。想到松本润,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握紧口袋中的戒指,加快了步伐。

但一切不安都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消散了。

走廊深处暖黄的灯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味,都证明着这不是他一个人生活的地方。

“我回来了。”

他换上冬季限定的棉拖,朝厨房走去。

“翔君,欢迎回来,稍等一下噢,现在同时要做的事情有点多。桌上有红豆汤,你先用那个垫垫肚子吧。”

“嗯,不用着急,一到晚上外面就降温了,你刚才从超市回来没被冻着吧?”

“我开了车,没关系的。倒是翔君穿得够吗?”

“很暖和哦,特别是围巾。”

樱井拐进洗手间,在温暖的水流中搓揉着冻僵的手,把最后一丝寒意也驱散,彻底进入了居家模式。他深吸一口浴室内黑加仑香氛的味道,又顺手把烘干机里的浴巾挂好——年底两人的事务繁忙,很多家务都需要自觉地互相分担。

“辛苦松本大厨啦,做了这么多菜。”蹑手蹑脚地从侧边靠近他的小熊,樱井故意在他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话,不出所料地看见耳朵瞬间变红,然后在鼓起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从外面回来脱了外套再碰我。”松本无法腾出一只手,于是红着脸象征性地踢了黏人仓鼠一脚,樱井感觉就像被猫挠了一下。“要不是樱井医生总是不好好吃饭,我也不用在每次出差前为便当操心了。”

“啊……”想到今年圣诞节两人被迫异国度过,樱井的心情下沉了一些,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松本从明天开始要去纽约出差顺便游玩十天,回来只能赶上元日的尾声了。“行李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按照翔君给我的行李list。推荐的餐厅也订好了。”

“好,还有,明天我是下午的班。”

“我知道,秘书会开车来接我的。”

“那就好。”

刚开始同居时,松本有次从国外回来,发现樱井抱着自己的疯梨玩偶在地毯上睡着了,茶几上摆着几杯冷掉的泡面汤和啤酒,把松本气得冒火,冷战了几天。虽然樱井一直坚持那只是偶然事件,吃货怎么会放弃美食,只是没有美人陪伴,鸭汤荞麦面也略显逊色,但之后每次出差前,松本都会尽可能地准备多几天便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作为回报,他会像vlog博主一样录下大口大口享受便当的小视频,因为松本喜欢看着樱井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样子,他说这样子不知不觉能吃下更多饭。

松本这么评价过樱井,表面上已经是春风化雨一般温柔稳重的成年人,内在孩子气地想与人作对的部分却从未脱离。樱井的思维逻辑过于跳跃,情绪是一阵一阵的,有些事情一看就是故意引起他注意,如果没有get到梗,又嘟着嘴装作无事发生。对待这样的人,有时候就要强硬一点,让樱井确信自己在松本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才能顺好毛,回归正常的状态。本质还是缺乏安全感的体现,毕竟松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那么久,现在就要加倍地补偿回来。

樱井决定先不打扰忙碌的松本,坐回餐桌喝红豆汤。

餐桌边上摆放着盆栽大小的迷你圣诞树,客厅的投影仪正放映着篝火摇曳的影像,展示架上的雪景球们和驯鹿摆件都为这个日式装修风格的家增添了一丝圣诞的氛围。

他悄悄观察着松本熟练分装便当的背影。直到电磁炉的开关被陆续关上,松本把围裙脱下,正准备分装晚饭的炖牛肉时,被一个暖宝宝从身后拥住了。

他的背后一如既往地敏感,但是只有这个温度与触感都非常熟悉的人,能够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干什么呢,今天那么黏人。”

“现在就好想把接下来几天份的亲热都预支一下……”

“别着急,先吃饭吧樱井医生。”

察觉到害羞的反应和往常比温度有所冷却,樱井疑惑地盯着垂下视线的桃花眼,低下头问道:“怎么了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哦。”松本嘴上很倔强,手却顺着毛茸茸的头发一路下滑,微微使劲捏了捏恋人的脸盘子。

“对不起,我深刻反省。”樱井赶紧合上双手鞠了个躬,把松本又逗笑了,“请问松本大人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几年来,他总算是把松本扭得跟腰一样的性子摸索得差不多了。他是傲娇,但是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刀子嘴豆腐心,而是因为过于耿直总是不小心把真实的爱憎表露,然后对此感到害羞,才用抖S的话语掩盖过去。本质还是个天然嘛,抓住时机就能哄好。

“嗯……感觉说出来显得我很斤斤计较。”

“润对我的期望,我没达到就是我的问题。”

“……好吧。”松本露出故作为难的表情,“其实,我发现最近翔君回来得有点晚。”

“诶?”

“嗯,所以我觉得是我任性了。翔君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我不应该对此感到介意……”

“润是感到寂寞了吗?我回来晚的话。”一想到这点,樱井觉得恋人躲闪懊恼的眼神也格外可爱。

“什么嘛!我工作也很忙的好吗,又不是在家里等旦那下班的小媳妇!”

“好啦好啦……”樱井帮松本顺着毛,“看来是藏不住了,稍等一下,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他变戏法地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捂得温热的戒指,牵起松本的手,滑落到浅粉色的手心中。

“比我计划的早了几个小时,但是,提前圣诞快乐,润。”

“嗯,哦……谢谢……”松本还没缓过神来,端详着手中的金属物品,“这是……?”

“至少能看出来是戒指吧。”

不出所料,松本没有丝毫欣喜的表现,大大的眼睛里完全是疑惑,甚至还皱起了眉头。樱井在心里叫起了牙白,看来和大野说的设想要成真了。

“戒指,当然知道是戒指!”松本低下头抿紧了嘴唇,浓密的睫毛扇动以异常的频率扇动着,“只是没想到翔君会送这样的礼物……居然是戒指。”

“不需要的话就还给我吧。”

“诶,等等!我要,我要……”

樱井宠溺地叹了口气,这个热爱各种夸张首饰的大少爷,居然因为一个朴素的手工戒指如此动摇。他再掏出另一枚戒指,和松本手上的合并在一起,没有出声解释,只是手指轻轻划过内侧“SS&MJ”的刻字。

两枚戒指设计相同,但表面处理的方式有细微的差别,樱井的戒指经过打磨处理减弱了光泽。虽然两人也拥有几件精挑细选的情侣首饰,但是没有什么能比指根上的戒指更方便宣示主权——几个月前,樱井远远观望着在松本背后犯花痴的员工们,在酸味弥漫的气氛中确定了下这个想法。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能感受到松本的指尖也在颤动,挠得他的心痒痒的。

“是翔君定做的吗?”

“这是我手工做的,外面哪能买到这么好的东西。”

“诶?!自学的吗?”

“……在大野师傅的指导下。”

看着樱井嘚瑟的笑容瞬间变得委屈,肩膀都更加无力了,松本噗嗤一笑,把自己手上耀眼的大银戒摘下。

“那樱井先生可以给我戴上这份礼物吗?”

“你明明就知道戴在哪里……”

“如果说我想要你帮我戴上呢?”

松本微微俯下身子,湿漉漉的上目线撞进樱井的视线中。他知道樱井从来都很难拒绝他的要求。樱井咬咬牙,反正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羞耻心都无所谓了。于是他郑重地单膝跪下——因为穿着棉拖差点滑了一跤——把属于MJ的戒指套进了松本的无名指上。

松本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毫不犹豫地拿过另一枚戒指,为恋人佩戴在同样的位置。这个无名指的尺寸也太合适了——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但真正用身体感受到的一瞬间,还是会格外害羞。

“Ma酱,喜欢吗?”樱井腾出右手,把眼神无处安放的松本从背后搂进怀里,左手则盖住对方修长的手指,找到缝隙紧紧地嵌入,享受着两枚誓约之物相碰与肌肤相亲的温热触感。

“很喜欢……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不太擅长这种反应。”

“我猜到了,没关系,比起那种夸张的‘太开心了——’,我更喜欢ma酱的这种反应。”

“哦。”松本故作矜持地撇撇嘴,“其实我一开始以为是我们用来修理客房浴室花洒的零件。”

不小心露出了傲娇皮囊下天然的本质,下一秒,茶色的头发就被揉得乱七八糟,“沉迷DIY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Fufufu……”无视仓鼠的大声嚷嚷,松本动起了捉弄的小心思,突然轻轻一蹬脚,把整个身体摔进了对方怀里——然而,意料之外的冲击力让樱井踉跄了一下,屁股碰到餐桌边缘,把两个碟子摔得粉碎。

两人极为同步地砸咂舌,樱井下意识地把怀里的人往后推出几步距离,蹲下身迅速地检查确认两人身上都没有出现伤口,这才放下了心。

“还好不是限定的碟子……”

“不是翔君的问题,我都忘了我练了胸肌之后,你已经支撑不住我的力量了。”

“谁说的!看我这肌肉,抬起一百个润也不在话下。要是你长矮五厘米就好了……”樱井咬紧后槽牙,想起了以前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松本,好像稍微掐一下就能留下红印子,公主抱也一定很容易。不过当然,还是现在健康强壮的恋人比较让人安心,“你先站远点,我去拿扫帚……”

猝不及防地,手臂被从后面牵住了,樱井喉头一紧,望向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松本。

“碟子,可以等一下再收拾的……”

“……嗯?”

手腕上的压力逐渐增大,心脏的砰砰声变得震耳欲聋。松本抬起头,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里闪耀着和初见时相似的琥珀色星光——这漂亮的琥珀色从一开始就扰乱着樱井的心绪,让他做出了许多不合人设的抉择——他舔舔嘴唇,安静地等待着松本开口。

“不好意思,翔君,饭可能要晚点吃了……”柔软温暖的身躯再次落入自己的怀中,“我有点忍不住了……”

“明天的飞机,没问题?”

“是下午的,没关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樱井用嘴唇堵住了他的话,宽厚的手掌在细腰上挑逗式地拂过,最后掐了掐藏在毛衣底下的臀肉。松本的气息已经变得不太稳定,他们以微妙的姿势抱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跨过脚下的碎片和房门,一同摔入床铺中。

【没有开起来的车:他们do了一夜】

意识从遥远的地方渐渐归来,樱井的眼皮动了动,想要再享受一会儿恋人的温柔乡,但是胃部的收缩让他不争气地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的脸颊正贴着松本的左胸口——在睡眠中,他经常不知不觉地往这里贴去,确认强有力的心跳声能增添他的安全感。

“咕——”看到松本皱起了眉头,起床气似乎又要发作了,他笑着把自己的嘴唇贴上去安抚他,不知道算早安吻还是晚安吻——房间里的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

松本的肚子也发出了饥饿的呐喊,毕竟两人都还没吃晚饭就做了几小时激烈的运动。他的喉咙里发出奶猫一般嘟哝不清的音节,慵懒地舒展着身体。“别着急,起来时慢一点”,樱井在白皙的锁骨处落下一个温热的吻,靠着腹肌的力量起身,“我去帮你拿条新内裤”。

跨过散落一地的碎碟子,衣衫不整的两人分工忙活着,把热腾腾的炖牛肉重新搬上了饭桌。松本还变戏法似的地掏出了一盘冷藏的南瓜沙拉,“要好好补充蔬菜哦”,“知道了~”。金黄色的南瓜糊里混了生奶油,比一般的沙拉更甜一些,樱井每次都吃得很香。

“冰箱里还有我做的豚汁,明天早餐可以喝。”

“太好了——ma酱万岁!”

“你是三岁小朋友吗?”

“我可是被润的体贴深深感动了。”

“微波炉加热的时候注意别沸腾了,清理很麻烦的,还有不要把锡纸放进微波炉……”

“把我当小朋友的明明是你吧。”

“没办法,翔君出现在厨房就很可疑,希望我回来之后不要少了或损坏了什么工具。”

“……我会以此为目标努力的。”

隔着冒着热气的黑色铸铁锅,松本咀嚼着炖得软烂的牛腩,和对面的人同步眯起了眼睛。

“翔君有什么要帮带的东西吗,从纽约。”

“开会已经很累了吧,不用特意去找纪念品的。”

“诶——真羡慕啊。”

“你吃醋了?”

“没有,有熟人在旁边照顾你我才安心一点。”

“乱说,你明明就嫉妒了。”

“那我能怎么办呢?明天孤身一人值班的只有我。”

“那……到时候我们在集市上开个视频通话,我拿一杯Hotcider,你去让相叶君那里买杯热红酒,干个杯,就当我们一起过了圣诞吧。”

“听起来不错。但是集市上肯定会很冷,润还是好好地把手放进口袋里保暖吧,视频回酒店再开就行。”

“好,到时候可能要买很多小玩意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手拿手机了……”

“记得戴上戒指,要是有热情的金发女郎跟你搭讪就麻烦了。”

“嗯……”

“虽然我很难过这次没有机会过圣诞节,但是难得的机会要尽兴地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顾虑我的……”

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中,松本哈欠不断,一直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进食偶尔会渐渐停滞,再猛地甩甩脑袋,继续夹肉到自己和对面的大碗里,一连串的动作让樱井的心软软的——年末繁重的事务已经让他很久没有睡到饱了,这家伙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终于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筷子散落在桌面,茶色的毛绒绒脑袋直接倾倒在了手臂上。

天空还未拂晓,投影屏里的篝火跃动燃烧着,樱井放轻脚步,先把碗筷倾斜着摆入洗碗机内。

他试图华丽地把松本公主抱至卧室,但被身高和体型的限制打击了,只能以笨拙的姿势把睡美人转移到洗手间,牙膏牙刷都送到手上才放心。

两人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沫。松本还在半梦半醒中抱怨了一句:你的牙膏挤得太多了。

把松本护送回床上,樱井又担心明天早上起来时没戴眼镜的他会脚滑,于是他回到客厅打扫了散落一地的碎片。

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两个人会发生鸡毛琐碎的争执,偶尔也会被对方的温柔宠坏。这是非常朴素地味的生活——没有王子水到渠成的公主抱,只有因为体型差的消失而“扭打”在一起的两位先生,没有空中餐厅里的浪漫求婚,只有因为太激动而不小心摔裂的碗碟,如果没人去打扫,永远不会自己消失。但是樱井和松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认真地守护着这个心灵栖息之地。

生活不是童话,但与你共度的人生,我一定会笑着活着,最终笑着死去。

再次走进房间时,樱井意外地发现松本并没有陷入沉睡,而是对着暖黄色的灯光展开五指,反复端详着无名指上的金属物体。

他的余光看到了樱井的身影,小声地说:“翔君,戒指,非常感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松本缩回了手,用被子把自己的头也罩住。

“真幸福啊……”

那恐怕不是说给樱井听的话,声音小得细不可闻,但还是被听见了。

“……那太好了。”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胸膛里充斥着非常温暖的东西,樱井把被子重新扯到肩部,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你愿意和我葬进同一个坟墓里吗?”

“晚安,润。”

“我很乐意,翔君。你家的还是我家的?”

两人放声大笑。真不可思议,几年前还是患得患失、不断逃跑的两人在心意相通之后,能进化到如此舒适的状态,就像已经相伴数十年的恋人一般。

老实说,樱井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能在未来继续现在的关系,松本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尽管他们有强烈的决心,但现实中有些事情是无法控制的。

不过那时候,松本坐在他对面,严肃地说,我不想被我尚未看到的未来的黑暗结局所吓倒,我也不想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就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樱井点点头,说我有切身体会,这样做只会带来后悔。

为了阻止恋爱的气息,他把冰冷的空气当成刀刃,一次次刺向自己的心。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扼杀想与你一起生活下去的愿望。

“不愧是少爷呢,谈恋爱好像打仗一样。”

“你不也是少爷吗!”

因为经历了生离死别,所以他们相信着,没有什么能够再把他们分开——就算有不愉快的事情,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也一定会珍惜给予彼此的勇气和力量,还有来自友人们的支持,把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东西全部击溃,一起走向未来。

在几年前许下的愿望,在此刻开花结果。

*LiveHouse的设定源自TVLife2011/11/09问SJ想一起去旅行的地点,J提出了一起去看clublive,可以一起跳到满身大汗。

by樱本的卷氏

上一棒:@西卡(lof代发)

下一棒:@叨咕(lof代发)

前日里冷风再袭,新白盖旧雪,枯败的枝桠徒劳地向上伸展,整个大内里竟是半点新绿也无,只余灰扑扑的景象。先皇崩御于年前,敬泓亲王乱政平息尚不足月,也不知这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

【回首如一|翔润金婚28年24h】

相随三十载,回首如一朝。

从2022年的跨年红白相伴到2023年的圣诞前夜相守,世事白衣苍狗,唯有你我如一。

2024年,诚邀大家为即将迎来的第28年,与23位老师一起在开年举杯同醉!

活动平台:微博&LOFTER

参与人员:图1全体老师

策划:花默叨咕|协助:小田西卡

主催:花默|美工:叨咕

试阅转抽详情请见图,微博@花默_翔润金婚28年24h

[图片]

个人能力十分有限,在这种时候能做的只有提笔填坑了==希望大家在家里一切安好啊。

“安室先生,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需要出现在这里吗?”工藤新一面露不安,与公/安骗子多次打交道的经历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啊,”降谷和蔼地看着身旁这位曾经逗笑赤井秀一、还曾帮着他坑过自己不止一次的少年,“想看看某人是否只是表面冷淡罢了。”成田机场的国际抵达大厅总是很繁忙。人们在这里忙着重逢或是忙着前往下一站。在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的旅人中,降谷毫不费力地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或许是对方的身高即使放在国际航班的乘客中也依旧傲人,或许是一身黑色的行头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自动划...

简介:一对已婚秀零。跨国婚姻里的出生入死和谈情说爱。

说明:下篇总计1.3w,这边能放的部分少几句话,不影响剧情。上篇在同一合集的隔壁。更多说明见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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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生物

下篇

04-partII

鉴证组需要三小时鉴别目标的身份。ElConejo行踪诡谲,只在早年的犯罪现场留下过生物信息。

三小时,赤井秀一变成行动的英雄,或者下地狱。

FBI的增援来了,然后是伯利兹城当地警察和消防员。赤井不被允许离开现场,校车司机的口供对他不利。车上的十二个孩子全都活着,大部分看到一个穿着...

FBI的增援来了,然后是伯利兹城当地警察和消防员。赤井不被允许离开现场,校车司机的口供对他不利。车上的十二个孩子全都活着,大部分看到一个穿着教会学校制服的少年中了枪,随后这个美国男人冲了出来,带来、却也阻止了一场爆炸。

赤井没说什么。他一直没有表情。

朱蒂·斯泰琳也来了。赤井托她买两包烟,推说方才事出紧急,把狙击枪丢在了教堂上,不能一直搁在上帝的头顶不取。

朱蒂想,也许这是詹姆斯·布莱克安排她到场的深意。她想到东京的事,尽可能去最远的商店买赤井需要的东西。等她回来,那个男人并没有消失。

停车场的大火被扑灭,树林还在冒出稀薄的黑烟。赤井秀一坐在教堂后院的海堤上,侧着身子,垂下一条腿,枪包背在身后,右手深埋在外套口袋里,左手紧紧握着手机。

“我还要去日本。”

他在加勒比海的日暮中抖出一根香烟,单手打火点燃。朱蒂意识到他正对自己说话。

“——所以我不会弄错。”

第二个小时,安德烈·卡迈尔送来消息。教会学校的洗手间里找到了10磅未被回收的高纯度可卡因,黑市价值超过一百万美元。医院检测出目标的骨龄,瘦弱的“少年”其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现在只等他的DNA对上ElConejo的记录。

朱蒂·斯泰琳松了一口气。赤井秀一将烟蒂扎在海堤的石缝里,旧烟蒂在那里攒起一排。他抽起新的一支烟,吸烟时颧骨下方深深凹陷,手里一直握着手机。

朱蒂看不懂他的神情,知道他出了两个多月的深夜任务,但觉得他此时脸色的苍白更加事出有因。夕阳碰到了海面,十分钟里沉了下去,夜幕涌上他们的头顶,赤井的脸变得模糊,烟头的光点在他唇前闪烁。

第三个小时,詹姆斯·布莱克带来鉴证报告,确认目标为ElConejo本人。他把毒品藏在学校里,打算制造一场校车爆炸转移FBI的注意,借此逃脱追捕。可惜他遇到了赤井秀一。

“辛苦了,行动结束。”布莱克说,“这是去东京的联程机票。”

“Caseclosed.”赤井站起来,对同僚依次点头,嗓音被过度吸烟搞得沙哑,“下次再见。”

他的右手仍揣在口袋,左手将手机放进外套,又接过机票。一道刀刃似的光划过朱蒂·斯泰琳的脑海。

“赤井搜查官——秀。”她恳切地说,也换成日语,“请把你的右手拿出来。”

赤井叼着烟看她,目光在没有波动的程度下算是不悦。朱蒂习以为常地猜想他要发怒,给他们甩下一个不通人情的、沉默的背影,但他很深地吸了一口气,证明有人改变了他的脾气。

他把右手拿了出来,掌心和指缝满是半干涸的血迹。现在朱蒂明白他为什么侧着身坐。他的外套覆满爆炸的灰烟,夜色暗下后,血污并不容易看出来。他一直压住伤口止血。

“你需要医疗援助。”她抓起无线电,“乌兹的9毫米子弹吗?中枪在侧腹?”

赤井很平静地问:“这跟我要去日本有什么关系?”

他又变成朱蒂更熟悉的样子,指出问题,过错彼此平分开来,不给出解决方案。因为他早把方案定好了,不喜欢提前揭露,也很少与人商量。

“哪一部车能用?”赤井接着问,“我要去机场。”

她向前踏了一步,不足以把他逼退。詹姆斯·布莱克严肃地帮了腔:“赤井君。”

他们僵持了几秒。赤井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哦。”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

手机揣进外套后也染了血,赤井相当无感地抹掉屏幕上的血迹。新的消息,来自:未知。

“按照指示,特此向您告知:”

赤井秀一逐个音节阅读,反复确认。

“降谷先生没有生命危险。”

落款是日本国、警视厅、公安部、课目未公开,风见裕也警部。备注提示,请他阅后即焚。

等待结束了。赤井想。这次是个好结局。

世界上的等待有很多种,一部分叫作势在必得,一部分归于束手无策。赤井在人生里熟练地掌握了前一种,降谷零令他必须学习后者。

他确实束手无策。他无法从本质上改变降谷,他们如此势均力敌,赤井只能在他身上吃些苦头。

赤井秀一抬起头,发觉自己在笑。海港城市的夜灯在他眼中摇曳开柔光。

“秀?”朱蒂说,声音似乎很远,“你还好吗?”

赤井想要回答,他的心放稳了,想起要为方才道歉。但朱蒂·斯泰琳消失在眼前。

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像是程序出了错,天与地的虚景开始崩塌,所有灯塔、海浪、游船和楼房碎成屏幕上的雪花,留给他无穷无尽的黑暗。

手机从他指间掉了下去。“咔哒”。

赤井秀一意识到,是他自己倒了下去。

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乱七八糟的伤了,他想。

上次变成这样,还是——一定是还在组织。那时候他满心阴郁,冲得太猛,只活在黑暗里,身边没有忠诚的FBI同伴,也没有永远领先别人一百步的少年侦探。

不是说他没有一个团队,只能说团队未必靠谱。波本和苏格兰放他在车后座淌血,尤其波本,方向盘打得起飞,巴不得离心力把他体内的血甩出更多。

“到了。”模糊地,莱伊听到波本说,“他还活着吗?”

莱伊在车里装昏。事情有点棘手,子弹打穿了他侧腹,没留在身体里,血流个不停。整个城市刚刚发布三人的通缉令,他们不能随便冲进夜间急诊。

最好的情况,他放任自己昏过去,训练良好的身体机能帮他扛下负担,明日醒来无事发生。最坏的情况,他要在失去意识前杀了波本和苏格兰,伪装成敌人追上来,只有他得以存活。任务完成了,他会被组织怀疑一阵,然后他能渗得更深。

莱伊暂时不想考虑最坏的情况。车门打开,有人拽他的身子,抱怨他太沉。只能是波本。苏格兰搭了一把手。

“一、二、三!”他们同时说,把他抬了起来,配合得高效又利落,莫名其妙像两个急救队员。

莱伊被搬进安全屋,放在沙发上,苏格兰急匆匆换下染血的外套。

“我去隔壁市里找药。给他止血……波本。拜托了。”

门响了一声,汽车发动又驶远。房间里很久没有波本的声音。

“咔嚓”。莱伊听到他拆下手枪弹匣,后面是八声清脆的响。他把H&K的子弹倒进莱伊的烟灰缸。

“别当外行人——”莱伊被迫睁开眼睛,证明自己还有知觉,“别用火药烧。感染率比成功率还高。”

“不用你教。”波本背对着他,“这么怕死的话,刚才又在做什么?”

单从客观结局来看,这是莱伊替波本挡了一枪。莱伊很难说自己有意为之,他行动起来不需要思考,放弃行动才需要斟酌。他更早地发现危险,子弹恰好没有打在波本身上。仅此而已。

血早就浸透了他的衣服,开始淌进沙发坐垫的缝隙。莱伊保持沉默,在失血的眩晕里想不着边际的事。安全屋的条件不错,波本说他喜欢沙发的花纹,现在他们撤离时必须烧了沙发,如果莱伊死了,他们也会烧掉莱伊。

“哒哒哒”。波本拧下开关。瓦斯释出,电池打着,燃气灶吐出火苗。

蓝色火焰均匀燃烧着,像波本凝得发蓝的虹膜。他眼中涌动着奇异的情绪,把褪空的弹匣丢在火上,摘下自己的领带,一股脑地塞进莱伊嘴里。

要么波本想噎死他,要么波本想让他咬住。莱伊选择第二种,垂下眼睛,看波本裁开他碎掉的外衣,露出不断渗血的枪伤。

“你的血……”波本突然说,不知怎么被逗乐了,“居然也是红色的。”

当然是红色的。莱伊用力向屋顶翻着眼睛。波本满手都是他的血,噙着那丝笑,像个甜美无辜的杀人狂。他用烧烤钳取出火上的弹匣,金属已经烧得红热发白。

“三、二、一……”

他不喊零。

弹匣烙上莱伊的伤口。莱伊的鼻翼剧烈翕张了一阵,没发出一点声音。

“嗤啦”——

难闻的味道出现在空气里。波本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好了。”他挑剔地说,弹匣抛进厨房水槽,“如果你明早还没死,后面应当死不了。”

莱伊吐掉领带,再向旁咳出喉咙里带血的泡沫,观察自己焦黑卷曲的伤口。血止住了。波本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破天荒地没有抱怨沙发。

然后……没什么然后。

莱伊当然没死,赤井秀一还活着。第二天他醒来,波本不知所踪,一定是赶在他动弹不得的时候交了任务,抢走头功。苏格兰递给他一瓶消炎片,他嚼糖似地吃了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脏衣服,看到整齐的绷带和纱布。

“……谢了。”

“哦!”苏格兰面露惊讶,“他处理得很好啊,不用我再做什么了。”

莱伊一时忘记了咀嚼。他努力地回想,似乎有这样一个时刻,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安全屋里只有黑暗。波本折返回来,靠近他,紧张又轻巧,像在夜里行走的兽。

他的手指抵住莱伊的脖颈,数着莱伊的脉搏,指尖冰凉,是莱伊烧着的身体太热。莱伊昏沉地寻找身侧的手枪,波本按住他的手,他顺势钳紧了波本的手指,依次扣住指节,令他进退不得。

场面一时暧昧又尴尬,如果他们只是普通人。

“不想死就别动。”波本口齿不清地、不耐烦地说,“我能包扎你的伤,也能再割开。自己看着办。”

莱伊睁开眼睛,看到波本的牙齿上叼着便利店里会卖的急救包,正用另一只手撕开包装。棉球和镊子滚落在莱伊身体上,碰疼他仍旧敞开的枪伤。

“……别赖上我。”莱伊倦怠地回应,半合上眼睑,说那时自以为正确的话,“我没想救你。纯属巧合。”

波本的手在他的钳制下僵了僵。莱伊猜他要把消毒水倒进自己的喉咙。

波本说……

他说——

降谷零说:“你不能这样。”

【美国华盛顿特区午12:00】

赤井秀一睁开眼睛,旋即剧烈地眯了一下。太亮了,窗口照来的阳光倾泻如瀑布。降谷零坐在金色的瀑布里,正握着他的一只手,指节被他依次扣得牢固。

他看起来很消瘦,也很疲倦,额头上裹着绷带,金发被迫都向后梳。松垮的领口露出锁骨,擦伤正在那里缓慢结痂。

肯定不是真的,乱七八糟的伤会带来乱七八糟的梦。赤井想。降谷不在这里。他在远处,他在日本,他在……

“听到了吗,赤井秀一。”

降谷补全方才的话:“我很抱歉。但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喉咙里有一团雨,正在赤井脑中氤氲开来。伴随话音吐出的气息是柔软的,羽毛一样拂过赤井的下颌。

不是幻觉。

赤井秀一醒转过来,两个月里第一次看到正午的太阳,半年里第一次见到降谷零。

他还活着,降谷也活着。唯有死亡将他们分离,这事如今要再等一等。

“零君。”赤井说,牵着降谷的手指,嗓音嘶哑得令自己感到陌生,“我很高兴我们结婚了。”

【美国弗吉尼亚州杜勒斯下午05:00】

两年前。

降谷零的航班擦着薄暮降落。赤井自华盛顿特区出发接上他,连夜将车开到了纽约,因为降谷的返程航班从约翰·肯尼迪机场起飞。

这不是休假。或许降谷解决了一起事件,得以休养两天。他在最后一刻买下航班上的最后一个位置,短暂地出现在赤井身边,旋即回到无穷无尽的危机和守护当中。

“饿了吗?”赤井问,分出扶手箱里储存的巧克力。

降谷没有回答。

他在航班上睡不深,第一夜永远在赤井的车上补眠,外套裹紧,一直拉到鼻梁,领口边缘露出被挤乱的金发。

赤井中途停下加了一次油,“咕嘟咕嘟”一阵灌得漫长。上车后降谷醒过来,张口点评赤井最新款的雪佛兰皮卡和36加仑油箱,美国人的大车大排量大空调,UN号召下的SDGs精神,潜台词点出地球温暖化的最大幕后推手,赤井毋庸置疑占了一席。

赤井单手开着车,耳朵灌满精妙的日式指摘,非得熟练掌握这门语言才能听懂。他的手指轻松地敲着方向盘,又把空调调高了一点,余光看着降谷的嘴唇。

颜色刚刚好,下唇有点干燥,机舱的空气也这样干燥。他来不及在南方吸饱潮湿的雾和水,车已经开过了费城。

如果他继续说下去,赤井想,他的嘴唇会不会落出酒心巧克力?

这次柔滑的外壳里裹着的不是浓郁的波本,应当是金巴利一类的利口酒,甜与辛料中带着丝丝的苦辣。波本和金巴利能调一杯花花公子,但配方里要加贝尔摩德,绝对不行。

“……什么不行?”降谷模糊地问。

他又睡着了,提问不过是近乎孩子气的嘟囔。赤井拉过他的一只手,放在变速杆旁,一路就这样握了下去。

明日深夜将有航班载降谷离开。他们把车丢在机场,另搭一辆小车挤上曼岛的交通。酒店订在苏豪,降谷的时差错乱着,办完入住手续后完全清醒过来,精神奕奕地打量着走廊的装潢。

他在定位逃生路线和防火梯。走廊里没有更多人,赤井贴身上去,嗅他的颈侧与耳朵后面,闻到自己身上常有的、他本人鲜少发觉的淡淡烟草味。

他顺势在那里吻了一下。房卡感应生效,降谷按下把手,赤井用背和体重压开了门,拽过降谷的身体,把他压在房门内侧,吻他的同时分开他的腿。

降谷气喘吁吁地提醒他要拉窗帘。赤井用手遮住降谷的眼睛,糟糕而坦荡地想,让他们看,整个地球知道也没关系,反正这就是事实。

他后来还是放下了全部的窗帘,只在于他们是赤井秀一和降谷零,需要谨慎地不被任何人发觉行动与真身。

后面一切按部就班,降谷迈出浴缸时腿在发抖,把浴巾丢在他头上,他搭着那条浴巾,缓慢地吹干降谷的金发。

“我要去抽支烟。”

“我也去。”降谷摸到赤井梳他头发的手,捏了一下他的指节。

他们在凌晨的夜里找了一条小巷,一项并不推荐普通游客效仿的活动。这里似乎能听到河上的夜潮,赤井低头笼着火苗,点起一支烟,从唇上摘下来分给他,降谷接过,没吸几口,感觉自己困倦但不疲惫。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不过打一打精神。夜里的纽约压着很厚的云,风是冷的,赤井的外套裹在他风衣外。附近的酒吧打了烊,巷口零散地走过几个身影,有醉醺醺的、不知轻重的年轻人探头过来,看到夜里的烟和火光,以为能找到更有劲的东西。

降谷踩灭烟蒂,眼神锐利而不屑地将人瞪走。他回过头看赤井,看到这人在原地没动,眼睛向他看来。

“我猜你记住了他们的脸。”赤井慢悠悠地说,“现在很想他们去日本旅游,做些绝对违法的事,再被痛哭流涕地踢出来。”

“不难实现。”降谷干脆地回答,“在那家酒吧的无线网络里对比他们的手机,定向投送打折机票和酒店,他们必然对某些服务也存在刻板印象和非分之想。但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哦。”

他没说下去,神情很快松懈,睫毛垂下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赤井也对他微抬眉角,本就狭长些的眼睛凝起别有用意的光。

降谷以为他会说些让自己必须回嘴的话。赤井屈指弹掉积攒的烟灰,说:“太可爱了,零君。”

降谷只能转开头,金发与夜色帮他藏住发热的耳垂和颧骨下的红晕,徒有其表的遮盖难以欺瞒狙击手的眼睛。

他尽量不露动摇地说:“谢谢,你也是。”

赤井侧着脸吸烟,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几下。无谓的斗争持续了数秒,他败下阵来,丢开烟蒂,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

很难说他这辈子被人这样形容过,如今笑得快要与赤井秀一这个人格产生排异反应。降谷用一种品尝没有熟透的奶油炖菜的表情看着他,赤井走上前来,从背后把他抱在怀里。

“谢谢你能来。”

“不用这样说。”降谷用后背紧贴他的胸膛,“是我自己想要来。”

赤井弯了些腰,下巴完全抵在他的肩膀。他的手臂太有力也太紧,降谷在他的臂弯之中动弹不得。他抬起头,小巷把天空遮挡成一隙,曼哈顿的夜空光污染严重,与云压在一起,像裹了一层灰蒙蒙的、浮着细闪的雾。

“怎么了?”赤井问,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他说了实话,惊讶地发觉自己没有什么思虑。

从前不是这样。他很少离开自己的国度,哪怕是在组织里,都要尽力留下擅长在日本活动的标签。莱伊曾嘲笑他,在几个身处异国的、波本不曾入眠的夜晚,说他是盖亚女神的儿子,离开某一方土地就会断气。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不喜欢莱伊的希腊神话比喻,“你不是也没睡着吗?”

他们在安全屋的阳台相遇,被夜色从头到脚包围、浸透。莱伊不再理会他,吸着烟,低头摆弄手机,不知把消息发往什么地方。

风把烟雾向波本的方向吹来,波本面露不悦,转身离去,内心盘算着如何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让莱伊吃瘪,又如何将这次任务的内容快些传送回国。

至于现在,他无事可做,也无事可想。说到底,他只是来见赤井秀一而已。

如果他们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这种事在未来还会发生很多次。如此拥挤、疲惫,昼夜颠倒,时差混乱。如此令人心生期待。

“你该回去睡一会儿。”赤井说。

他用手轻轻拂开降谷的头发,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风太冷,显得赤井的手心太暖。降谷嗅到他指间的烟味,把他的手掌扒下来,一时不知放到何处,最后交叠着握在自己身前。

“我还好。”

“睡一会儿。”赤井坚持,“你早上想去看那两个不见底的深坑吧?”

【美国纽约州曼哈顿晨09:00】

两个不见底的深坑,正式名称是,911国家纪念馆。

他穿着白色的风衣,无言地看了一阵,赤井提议去找一家咖啡店,喝些暖和的东西。

三分钟的徒步路程,雨渐渐大了起来。

如果赤井身上存余着属于英国和童年的残痕,他极少在下雨天打伞。那天他拜托降谷随便帮他选一杯饮料,转身推开玻璃门,另花了几分钟,在纪念品商店买了一把旅游宣传字样尽量小些的雨伞。

回来时降谷已经得到了饮料。金发者坐在靠近步行道的位置,赤井透过落了雨的玻璃看到他,感觉自己在水晶匣子里找到一块金色的琥珀。

他也看到了赤井。他们自不同的地处向同一个方向开始行走,门在眼前打开,他们又站在一起。

赤井撑开伞,接过热饮,伞柄放在降谷手里。

“还想去哪里?”他问。

降谷说:“随便走走就好。”

赤井低头喝了一口红茶,微妙地被烫到了舌头。他若无其事地拂掉毛线帽上的水珠,降谷的伞此时倾斜过来,遮住了远处世贸中心一号大楼的尖顶。

雨滴像发光的钻石,从伞的边缘断断续续地落下。

“站近一点。”降谷很诧异地对他说,“你要被淋湿了。”

“零君。”

他又将伞从降谷手里接了过来,另一只手揽上对方的肩。降谷以为他有话要说,自然地做出聆听的姿势,赤井把呼吸呵到降谷的耳朵上。

“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绝对不行。”降谷当机立断地回答。

爱情不至于让他失去底线。他向旁撤开一步,好像赤井真的会装作没听到那般吻上来。雨滴落在他的肩膀上,赤井将他拉回伞下。

“好吧。”

他说,用温热的红茶碰了一下降谷的面颊。

他们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行走,向北再向东,自三角地的边界拐进市政公园,毫无征兆地偶遇围观人群。

市文员办公室的台阶前正在发生奇景。雨越下越大,前来登记的情侣却不急于走进婚姻局。男性坐在台阶一端,脑袋苦闷地埋进双膝之间。女性站在台阶另一端,侧身擦拭眼角,雨水洇湿妆容,不知里面是否有眼泪的成分。

他们带来了家人与亲友,粉色的气球在风里东倒西歪,没人在意白色礼服落满灰色的雨点。几分钟后男性站起身,女性转向他,他们握了手,没有拥抱和亲吻,各自随人群散入城市,消失在路的两边尽头。

围观也散开。一路之隔,驻足的只有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共撑着一把伞。

“在想什么?”赤井问。

“有些选择必然带来痛苦。”降谷说,“为了避免灾难性的结局发生,痛苦是可以承受的。”

他的声音与雨落在伞面的敲打混在一起。赤井的绿眼睛动了一下,无言又有趣地看着他。

“我是说——”降谷不耐烦地拉长声音,“他们看起来很难过。但如果他们结婚了,没准人生里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嚯……这样啊。”

赤井学他拖长声音,低头喝完最后一口红茶,掩住自己的表情。

降谷果然抱起手臂,目光不肯放过地追来:“那你在想什么?”

“我想,他们空出了一个预约位。”赤井伸出左手,指向办公室入口的铜字,“如果我去花言巧语地交涉一番,说不定我们今天就能结婚了。”

“交涉,花言巧语?”降谷立即做出反应,“——你?”

“也对,你比较擅长。”赤井坦然打开预设的圈套,“要去吗?”

“赤井秀一。”降谷说,音节一个接一个落出嘴唇,“你是在说,你想要和我结婚吗?”

赤井秀一点了头。

“你还没求过婚。”

“现在就可以。”赤井说,“只要你想,我可以单膝跪地。”

“你有戒指吗?”降谷问。

赤井摊开手。

他确实没有戒指。世界上不存在万全的准备,他们的人生总在出岔子,总在千钧一发中死里逃生,因此更讲究因地制宜和随机应变。

“那你得听我的。”降谷得意起来。他的发梢被风吹起,轻微摇晃着,像宣告获胜的灿烂光束。

“介意共享一下行动吗?”

“三个街区外有一家甜甜圈店,来去最多五分钟。”降谷拽起他的手腕,“只要你想,我也可以单膝跪地。”

赤井翻过手掌,反握住降谷的手,站在原地没动:“不行。我刚刚想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有人说我胜负欲过度。”

这次赤井不需要熟练掌握日语,也能听出指摘的意味。

“但是,降谷零君,我是一个三十代的男人,暂时不想一直在手指上戴着甜甜圈,直到我们找到一家合适的珠宝店。我的计划只需要二十秒。”

“二十秒。”降谷重复,像被勾起了好奇心。

“只要你肯为我打些掩护。”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

赤井松开降谷的手,打开自己的夹克拉链,示意枪带上的手枪握把。

“这里是纽约的市政中心。我被人看到在马路上拆枪,会显得很奇怪。”

“你想要什么掩护?”降谷徒劳地、严肃地开口,知道赤井绝对能看出他正在笑。

“一个拥抱?”赤井提议。

降谷说:“你只有二十秒,否则用我的计划。”

雨小了一些,赤井丢开伞,降谷解开自己的风衣,双臂环上他的背脊,把脸贴在他的锁骨前,气息吹热那里的一小块皮肤。

这是个足够繁忙和荒唐的城市,不曾有人对他们格外注目。赤井的手指在风衣外襟的掩护下飞快地动作,零散的雨珠滑过降谷的颧骨,他趁机在那里吻了一下,补上先前咖啡馆门前失落的机会。

降谷从鼻尖吹出一声气流:“十秒。”

很快耳畔传来一声坚硬的“咔嚓”。降谷低头,看到赤井正把抛壳器、脱离器、撞针压杆一类的部件随意地捏作一把,揣回口袋。

他的手再拿出来,掌心只有扳机护环。降谷从未想过这个部位可以徒手拆下。

“降谷零。”

赤井秀一退开半步。

人行道上仍然潮湿。他的膝盖弯下,跪落在降谷的鞋尖前,手指举起黑色的枪械零件。

“你愿意与我结婚吗?”

降谷凝视扳机护环。不是个合情合理的戒指,太大,会松垮地从一根手指上滑落下去。

“如果你愿意去婚姻局里花言巧语。”他说。

“我会去的。”赤井说,“然后我们去吃甜甜圈。”

降谷索性将两只手指一起伸进金属环。防止手枪走火的必要部件箍牢他的指节。

只有赤井秀一会做这种事,像奇妙的命运譬喻。他自甘情愿地先拆散一把枪,换降谷零给出关乎爱和人生的回答。

“我愿意。”

两年后。

降谷零的手动了动。

赤井秀一松开指节,不知自己在半梦半醒间牢牢地握了他多久,降谷的手指多半已经发麻。

手指内侧在分开时轻轻摩擦,赤井碰到硬质的物件,全然被体温烫得温热。佩戴在指根上,素圈的贵金属,降谷零的婚戒。

“腕表呢?”

手即将分开的时刻,赤井勾住他的无名指。

“摔碎了。”降谷说。

赤井的指尖滑向他的袖口,掀开,看到降谷小臂一侧蔓延而上的、凝固的青紫色淤血。他又去拉降谷的领口,降谷在一个略显别扭的姿势弯起背,凑近病床,任由赤井检查。

他的领口与袖口都很宽松,现在也只能穿这种绵软的衣服。赤井在他的锁骨下找到同样色泽的淤血,覆盖着左边的肩膀和胸膛。也许他半边身子都是这样。

“你没有摔进海里。”

“没有。”降谷肯定了他的判断,“我在撞击前的最后一刻跳了车。”

“但车没有减速。”赤井说,“你用什么压住了油门踏板?”

“车里有一盒五十发的温彻斯特·马格南子弹——就放在驾驶位下面,真是太随便了。”

“那个啊……你看,它果然有比被你收缴更好的去处。”

话题转向共同回忆的一部分。无伤大雅的争执变成往事,尖锐的情感只余下温吞,一些零落的片段成了助燃剂,在最孤独的时刻把血管点燃。

“你怎么样?”赤井问。

“软组织挫伤,脑震荡,昏迷了三十个小时。好在没有摔断骨头,也没有逆行性失忆。”

赤井用手指圈起降谷的手腕,拇指摩挲脉搏处的皮肤。不必问疼不疼,一定是很疼的。

降谷倏忽掰开了他的手。

他低下头,呼吸压抑着,没有把这些话说得太过清楚直白。

美国人不这样做事。美国人会说降谷先生你好,我们在记录里找到你的号码,现在正式通知赤井探员的合法伴侣,你的丈夫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我们正在尽力把他救活,你要做好准备面对最糟的情况。

“赤井,对于东京的事,我很抱歉。”他的声音沙哑下去,重复起赤井醒来时听到的话,“但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也道歉。”赤井也沉下声音,“可以道歉很多次,只要你想听。”

降谷慢慢地摇了头。

“……我知道你那时候想去日本。”

没有更多需要解释和说明的部分。事情之所以变成这样,是他们两人在两场危机中错开了节拍。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会因为赤井在最后关头踯躅惜命,赤井也不会因为他抛下任务和背负。

他们只能等待,等到硝烟散尽,光在最后的烟尘里勾勒出模糊的人影。他们可以拼了命地冲上去,或许会找到对方,或许再也不会。

”但是。”

降谷起身,摘下挂在赤井床尾的病历,“刷啦啦”翻过几页。白纸之间好像要迸出火星。

“你真用火药烧了枪伤来止血吗,外行人?”

他看起来如此怒气中烧、感慨万千,两种情感匆忙地叠加在一起,几乎到了当场发笑的地步。

他也太适合阳光了,赤井想。只要他站在阳光下,他说什么都像是对的。

“你过来。”赤井说,“我就告诉你。”

他在病床上挪动身体,强行把自己搬到更靠近床沿的一侧,留出被体温煨暖的半张床。降谷重重地坐了上去,赤井张开手臂,久违地将他拥在怀中。

他们同时低低地叹了一声气。

降谷的背脊软化下来,露出受伤后行动不便的僵直。赤井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把脸埋进降谷的脖颈,很深地呼吸几次,在他颈侧落下亲吻。

“没用火药。”他对降谷的耳垂说,“我用了打火机。”

“有什么区别?”降谷问,正被吻得发痒,“斯泰琳搜查官要我转达,他们给你用了价值八千美金的高级抗生素,保险不能报销。”

赤井耸肩,表示他对金额全然不在意。

降谷只能丢开病历,说:“幸运的混蛋。”

赤井绕开他左边身体的瘀伤,右边手臂渐次收紧。他们沉默了一阵,满身伤痕地,劫后余生地,不管不顾地陷入拥抱之中。

然后降谷说:“赤井,我做了一个决定。”

赤井点头,示意自己在听。降谷补充:“一个自私的决定。”

“没什么自私的。Allisfairinloveandwar.”赤井说,“你说吧。”

“鉴于上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们没有结婚……”

降谷在眼前举起手,凝视。婚戒的反光点明亮得快要熔化。

“我从前并没有完全想明白这件事。”

他的身体在赤井的怀抱里,声音低了下去,像一串渐次消弭的音阶。这场景与赤井曾经的梦境重合起来,赤井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出乎赤井的预料,降谷说:“搬来东京吧,赤井秀一。”

赤井松下一口气:“你终于改了主意。”

降谷说:“原本我想,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如果我没有死,我想亲口告诉你。如果我死了,我想让你最后一个知道。”

赤井不赞许地皱起眉:“我能理解你的好意。但这不公平。”

“你刚才还说,爱情与战争之中万事公平。”降谷一本正经地指出,“事实上,allistorninloveandwar.”

他甚至换了语言,就为从个人立场上纠正赤井说过的一个词。赤井无奈地回应:“你在反驳我这方面很有天赋,降谷零君。”

“天赋只占个人能力的一小部分,更多在于后天养成。”

“看,又来。”

赤井把一根手指放到降谷的面颊上,降谷没打开他的手,脸色仍旧认真。赤井在那里戳了一下,降谷的表情被迫松动,赤井好心情地提起嘴角。

“——所以?”

“我想错了。”降谷说,“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总有办法自己去找答案。我太容易被你找到和看穿,也从来拦不住你。”

赤井惊异地抬起眼睛:“对于这点……”

“对于这点,恕无评价。”降谷硬邦邦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想你死在找答案的路上。”

“我绝对能撑到东京。是中美洲的医疗条件出了问题。”

降谷看着他:“你在自以为是这方面也很有天赋,赤井秀一。”

赤井与他对视:“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说不相信你的判断。”

“你继续。”赤井隔着绷带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只要我插话,你会一直顺着我的话题说下去。”

现在绿眼睛的男人听起来也很自以为是,降谷想。他想说时至今日自己不会再被赤井牵着鼻子走,然而赤井的怀抱和吻如此真实温暖,令他得以平静地交代更紧要的事。

“总而言之,请你搬到东京来——很抱歉,我不可能离开。”他重新握住赤井的手,不是过去和梦境里抵死纠缠的力度,只是很轻的,比他的语气又重一点。

“如果我没有死,你会更快知道。如果我死了,你得去确认我的身份,再把我接走。我只想你做这件事,别人不行。为表诚意,我这次先来接你。”

“这是你面对死亡时想明白的事吗?”

“不。这是我发现自己没死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降谷说,“很任性吗?”

赤井摇头:“是你会做的事罢了。”

降谷等待一个回答。

几秒之间,他觉得自己过分混蛋。明明他对赤井说“你不能这样对我”,又在询问赤井能否做出世界上最令人悲伤的承诺。

但他不想再给出推脱和白色的谎言。有些借口的名义是为了另一个人好,本质却比真相伤人更深。他试图对赤井这样做,把他推开一些,直到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又与赤井的死亡擦肩而过——他意识到自己没这个权利,也不想享受这个机会。

当你爱一个人,你不想看他伤心:太自负了。

人不能明知故犯。要么别做会让对方伤心的事,而这不可能。

要么,用尽全力地,别让彼此后悔。

如果婚姻在他们这里有什么真谛,他们终将更贴近对方的命运与死亡。如果前路总是阴云笼罩的未知,他们总得用力踢一踢夜幕,直到裂隙间抖落出一线的光,哪怕这丝光明让他们心脏刺痛,眼圈变红。

“我答应你。”赤井说,“只有一个条件。”

他把最后几句念得很慢也很重,声音从胸膛深处发出,几乎回到以往令人生畏的躯壳。

降谷听懂了。

“我也答应你。”降谷说,声音突如其来地有点发闷。

“这样就好了。”赤井尽量不震动声带地开口,不然降谷会发现他的喉咙正在微哽。

恐怕降谷已经发现了,否则不会如此长久地把脑袋贴在赤井的心口,听他过分冲动的心跳,又不肯把头抬起,让赤井看他濡湿的睫毛。

“其实。”赤井摸着他脑后的头发,“就算你没改变主意,这个任务之后,我也会调到东京。我已经跟上司说好了。”

“我猜也是。”降谷闷声闷气地嘟囔。

”如果你要对我生气,我更想听你当面发火。”

“你怎么知道我会生气?”降谷终于将脸抬了起来,“我高兴得不得了。”

真话用他特有的、有点别扭的语气说出,冲击力总是加倍。赤井想要吻他,降谷抢在他之前,把一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赤井看到他指尖闪亮的金属圆环。是赤井的婚戒。

“我说为表诚意来’接你’,我是认真的。”降谷说,“等我下了飞机,他们说你能活下来。我只在你的公寓里拿了这个。”

“反正我不知道腕表被收到哪里去了。”赤井伸出手,贴在降谷身前,“来吧。”

降谷的眼睛此时是一条波光闪烁的溪。如果世界上有烟紫色的溪流,赤井可以证明沉浮的每一颗碎光都是星星。

婚戒推上他的手指。他任由降谷做得很用力,像要把婚姻的物证勒进他的骨头里。

“辛苦了,零君。”赤井说。

他不会问对方怎样冲出警察病院、跳上最近出发的航班,独自跨过日与夜的交界。正如降谷没有问赤井如何度过失落了他音讯的几十个小时,顺便冲到中美洲抓了个毒枭,还为此挨上一枪。

这是属于未来的共同话题,时光会把它冷却,再打磨光滑,直到剔透晶莹。

“累了吧,要睡一会儿吗?”

“我过得很好。”降谷回答,“甚至在飞机上写好了你的葬礼悼词。”

这下赤井真心实意地笑出来:“我想听。”

他把降谷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肩窝。降谷放松下身体,闭上眼睛,清了清嗓子。

“女士们,先生们,搜查官们。今天,作为赤井秀一的法定伴侣、现任对手、前任仇家和半个同行,我在这里发言,向他的人生致敬。”

赤井非常认可地“嗯”了一声。

“嘿!”

赤井用手指轻轻挠他右边的肋骨,降谷的眼睛还闭着,声音里也带了笑。

“我很久没见到他了,没想到他现在头发这么长。如果他还活着,我会催促他剪发,因为我不想和一个臭脸臭脾气的长发混蛋共度一生。不过他死了,我只能说,这不是我见过他最糟糕的样子。”

“目前为止,对我人生致敬的部分在哪里?”赤井问。

“已经被你的同事说完了。”降谷小幅度打了个哈欠,“他们会尽量保留个人评价,同时保守秘密,说你总体而言是个好FBI。”

赤井拍了拍他的背:“那你还要说什么,除了奚落你死掉的丈夫之外?”

降谷皱起了眉,好像他能对活着的赤井进行葬礼发言,却不许赤井说自己死掉。

“我会说我很爱他,非常爱他,但没办法说更多。”他几不可闻地说,“有些东西不能用语言表述,只有他活着的时候才会懂。

“列位搜查官们,你们可以分掉他的枪,他的咖啡库存,他的毛线帽,随便什么,作为护身符或者错误示警,可以把他的名字挂到墙上。至于他本人,我会把他带走,坐船回日本,一路把他抛洒进太平洋,只留最后一点带回东京。”

“我会挖空一颗子弹,把最后一点赤井秀一填进去,放在窗台上。他生来就是这样,死后也该照常。”

“关于爱情的部分到此结束。”降谷睁开眼睛,“然后我会恨你一辈子,傻瓜。”

赤井将额角与他抵在一起,睫毛眨动时几乎能碰到对方。他郑重其事地在降谷的嘴唇上吻了一下,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零君,我觉得现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正午的阳光从窗口直射进来,是一场明亮的、温暖的大雨,在他们身边凝成水汪,凝成湖泊,凝成海。他们在光里呼吸,直到被光淹没,被光洗透,被光融化再凝聚起来,长此以往地勇敢地深爱下去。

婚戒正在他们的手指间闪烁。

[end]

每次都祈祷发得出来!

未过滤版本在A那个O那个3,ID同lof(Lantheo),关键词【赤安】夜行生物

最初只是一个冬令时的脑洞,最后写了一个过长的、过于现实向的故事,我自己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520快乐

*私设多多,1W+一发完

“而心脏不是石头。”

01阳光在某些时候颇具威力,就像现在。赤井秀一站在窗前,尽管百叶窗放下了一部分,阳光仍亮得像是刀刃,细细地逼近眼前。可以切割开任何东西,却不必沾染一丝血迹,仅仅只是单纯将世上的盐或者石砾穿透并分成两半。他站在那里眺望远方的车流与行人的时候,背后的楼梯正响起脚步声。赤井不用回头,也猜得出脚步声的所有人是谁。这是一种富有怀旧气息的分辨能力,能让人轻易识别出,踩在积满灰尘的空地上的那个足印究竟属于谁。他聆听着,直到母亲玛丽一直走到餐桌前,再转过身。他们向彼此道了早安。玛丽的神情如常,只是在视线相会的时候,能从她的眼中窥视到一丝不......

人工收录有遗漏请见谅

可以下来以后补番用哦()‥

此统计为tv版本

tv集数加55集就是国内视频app的集数

安室透出场记录:

★初登场:

509红白黄色与侦探团

563侦探团VS强盗团(骚乱)

580逼近黑色时刻

667婚礼前夕(前篇)

668婚礼前夕(后篇)

671侦探们的夜想曲(事件)

672侦探们的夜想曲(绑架)

673侦探们的夜想曲(推理)

674侦探们的夜想曲...

674侦探们的夜想曲(波本)

675一丁点都不原谅(前篇)

681以性命为赌注的恋爱转播(转播开始)

683以性命为赌注的恋爱转播(现场突入)

699逼近灰原秘密的黑影(前篇)

700逼近灰原秘密的黑影(后篇)

★揭露波本的身份:

701漆黑的特快列车(发车)

702漆黑的特快列车(隧道)

703漆黑的特快列车(交叉)

704漆黑的特快列车(终点)

705密室中的柯南

706解谜的波本

723香甜冰冷的快递(后篇)

734茱蒂的追忆与赏花的陷阱

739小五郎在酒吧里(后篇)

740小兰也倒在浴室里了(前篇)

751招财三色猫事件(前篇)

770气氛僵硬的茶会(前篇)

771气氛僵硬的茶会(后篇)

★经典绯色篇:

779绯色的序章

780绯色的追寻

781绯色的交错

782绯色的回归

783绯色的真相

792三名第一发现者(前篇)

813悄悄靠近安室的暗影

★与莱伊的过去:

836关系不好的女子乐队(前篇)

837关系不好的女子乐队(后篇)

★与昴哥的再会:

866背叛的舞台(前篇)

867背叛的舞台(后篇)

872柯南和平次的鵺传说(鸣声篇)

885在波洛咖啡店解谜(前篇)

886在波洛咖啡店解谜(后篇)

898蛋糕融化了

925饱含心意的手机挂坠(上篇)

926饱含心意的手机挂坠(下篇)

942寻找玛利亚(下篇)

952充满谜团的鸡尾酒(上篇)

953充满谜团的鸡尾酒(中篇)

954充满谜团的鸡尾酒(下篇)

972目标是警视厅交通部(其二)

974目标是警视厅交通部(其四)

b站集数1060-106236宫格的完美犯罪

目前整理到这哦有遗漏可以告诉我!

秀零未满

组织解决之后

*全文约1.4w

————————正文————————

“真的没问题吗,赤井先生?”

轮椅通过公寓楼的前台,卡迈尔推着它在电梯口停下,似乎很不情愿去按电梯键,于是轮椅上的人选择自食其力,伸手去按下按钮。

“不用担心,降谷君很擅长照顾人。”与焦虑的卡迈尔相比,赤井虽然腿上还裹着厚实的石膏,心情看起来却很好,他朝行李箱伸出手,“我可以自己上去。”

即使降谷零作为一名公安的形象,在长久的联合搜查之后已经深入人心,卡迈尔始终未能将他身上波本的标签撕掉。也许降谷零的确很擅长照顾人,或者说以他的能力而言,照料这种基础操作大概...

即使降谷零作为一名公安的形象,在长久的联合搜查之后已经深入人心,卡迈尔始终未能将他身上波本的标签撕掉。也许降谷零的确很擅长照顾人,或者说以他的能力而言,照料这种基础操作大概只是他众多技能中不值一提的边角,理应走向一个伤员恢复健康的理想结局。

但如果甲乙双方中一方已定为降谷零,而另一方很不幸是赤井秀一时,事情的发展往往就不能单纯地以逻辑的链条串联下去,毕竟将要看护伤员的降谷零也同样擅长搏击,而当年也没人想到他会和赤井在摩天轮上打一架。

想想吧,摩天轮,甚至不是某个座舱而是转轮顶部,谁会想要在那里打架啊。

虽然最近似乎没听说他们打起来,但是。卡迈尔抓住行李箱的握把,看向正在敞开的电梯门,“我还是把赤井先生送上去……”

“真准时。”

打开的电梯门中间,降谷打断了卡迈尔的话,他站在吊厢里,看起来并不是很愉快地抿着唇,轻轻点头示意,滑过轮椅和赤井秀一的目光就像看到一件不怎么称心如意的货物。

“交给我吧。”降谷对送货员这样说,交接赤井的动作与领取快递相比可能只差了一个确认单,他顺理成章地接过行李箱,示意卡迈尔把轮椅推进来。

真的没有问题吗?卡迈尔想。

“那么,降谷君,”在电梯门关上前,卡迈尔听到赤井秀一的声音,“请多关照。”

电梯上升,抵达,降谷推着轮椅走过走廊,在沉默中打开房门,把赤井秀一连同他的行李一起推进去。

“餐厅、厨房、卫生间、你的床和柜子。”降谷警视正下达指令,“别乱动我的东西。”

赤井的目光从整个公寓扫过。比起六叠居也只大了一点,简单的房间结构,用推拉门隔开了卧室,和包含了客厅、餐厅以及厨房功能的客厅,一眼就能望到底。典型的男性单身公寓,厨房有些落灰。卧室显然是临时添置了一张单人床,连同配套的柜子一起占据了房间的一角,最大限度地与原有的那张拉开了距离,但他们距离甚至还不如廉价旅馆的标准间,显得空间更加拥挤起来。

更何况这已经容纳了两个成年男性的房间里还有一只狗——哈罗迎接主人的步伐在距离赤井几步的位置停住,小狗远远地嗅着气味,也许是因为是存留在赤井身上的医院气味,它冲着黑发男人呜呜地呲起牙来。

这似乎让降谷更为烦躁,他走过去安抚地摸了摸哈罗,回过头来的表情却在主旨上与呲牙的小狗达成了一致,同样是更希望将大块的人形物体移出房间的意思。

但降谷零当然不会像小狗那样直白,“我想你还可以去工藤家。”他把哈罗抱起来,逆着光站在赤井面前。

“如你所见,我的住处就是这样而已,没有房间给你自己住。”他居高临下地看向赤井,似乎笃定赤井作为一个有英国血统的美国人,恐怕从婴幼儿时期就拥有了独立的儿童房,在一个非敲门不得入的标准空间中成长至今,对此断然无法接受。

然而赤井只是眨了眨眼,“我想工藤君刚刚与家人团聚,并不适合我去打扰。以及,一张床就足够了,非常感谢。”

“我想我可以自主解决绝大部分,只要三餐就好。”

赤井就像是一只极好养活的大狗那样歪了歪头,目光竟然可以算得上是温顺的,然后看向卧室的方向问道:“我可以去收拾东西了吗?”

降谷没有阻拦他,任由他把行李箱的东西取出归位,但是几分钟后他拿着一本小册子走过来放到赤井面前,“这是附近可以配送的店家,或者你也可以用出前馆和Uber点外卖。”

降谷零看起来就像是面对柠檬的猫,全身都写满了抗拒,但在他开始哈气的前一秒,赤井秀一补充道:“我以为是你说,想要补偿我的。”

一天前。

“恢复得很好,”护士细致地把纱布围上,总结道,“明天拆线后就可以出院了,但是腿部骨折还需要静养,家里还要用心照顾,等下医生会来讲一下注意事项,之后定期来复查就好。”

赤井无所谓地点点头,看起来只要出院就万事大吉的样子,但新一想到还住在酒店的世良以及恢复后投入MI6工作的玛丽,忍不住对赤井发出了来工藤宅恢复的邀请。

不必了,赤井说着,敲了敲腿上的石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太妨碍行动,必要的话会请护工的。

赤井秀一总是让心安定的存在,说起不太妨碍行动的样子,就像是他即使打着石膏也能飙车去围堵犯人或在一千码外精准射中任何目标一样。新一眨了眨眼,补充道:那有需要赤井先生要及时说。然后取出最新的资料就跟赤井探讨起来。

他们讨论了很久,一直到护士再次敲响病房门,新一才从案件中回过神来跟赤井一同看向门口的方向。

赤井先生,您有人来探望。护士说:但是没有预先约定,之前也没有探视记录。

“降谷零先生,您认识吗?”

并不是完全没有来看望过。工藤新一想。起码在赤井被紧急送进ICU的那天晚上还是出现过的,降谷先生。

在最终行动前不久,两位主力成员曾经避开所有人私下交流过,后来赤井秀一告诉工藤:误会已经解开了。

是什么误会,怎么解开的,赤井先生为什么纵容一个误会存在如此之久,降谷先生又为什么在此之后一反常态地再也没出现在赤井先生面前?

工藤有隐隐的猜测,但对一切迷题都拥有无穷好奇心的侦探并没将问题问出口,他只是看着赤井秀一问:没事吗?

赤井并没有回答他,他远远地看了一眼ZERO科的方向,点了一根烟。

而现在降谷零站在病床前,可能是睡眠不太好的缘故,他眼底有一层明显的鸦灰,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全身的能量都靠一身公务员标准的挺括西服撑着。衣角袖口都有明显的折痕,像是刚刚从外勤现场过来。

“听说你明天出院。”降谷零说,灰紫色的眼睛淡淡地掠过工藤新一,“好久不见,工藤君。”

不,怎么说也应该是跟赤井先生好久不见才对,工藤新一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连招呼都不想打,一进门就展露出公安正在对FBI搜查官的病案进行监控,原本以为他们俩关系好了一点呢。

是的。赤井秀一回答,然后他静静地看着降谷零,像是在等他开口。

如果是以前的降谷零,被赤井的绿眼睛盯着超过十秒就足够让他生气,但这次他心平气和地跟赤井对视了半分钟,在工藤新一感觉他可能下一秒就要随便抄起什么东西砸过去时移开了视线。

移开视线——当然不是为了躲避,而是因为他缓慢而坚定地,对着赤井秀一郑重鞠躬。金色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垂在脸颊看不清表情。从前由于我的原因,给你添了许多麻烦,非常抱歉。他这样说着。

明明是九十度的鞠躬,明明话里满是敬语,声音却显得不以为然,不含半点敬意,是类似于“今天天气一般”的语气。而后又迅速恢复了站姿,但依然垂着眼睛,没再去看向赤井。

他像是一个疲惫的旅人,从漫漫长路跋涉至今,正准备在结束旅途前丢掉一切不想带回家的,能够在进入家门前扔下的东西。

既然出院了,也应该很快就会回去了吧。降谷零面无表情,仿佛面对上班的打卡,例行公事的样子。以后应该不会见面,所以今天是过来道歉的。以及。

“如果需要我补偿的话,”他用完全不希望补偿的语气道,“无论什么事,请务必不要客气。”

晚餐是肥牛温泉蛋饭、煎鲑鱼、蟹柳土豆泥沙拉和味增汤。温泉蛋的溏心是鲜艳的橘红色,上面撒了白芝麻;鲑鱼表面煎烤出微焦的肉质纹路;沙拉和味噌汤也是一看就是用料丰富讲究的质感。漂亮的外表,诱人的香气,被精致地摆盘装在外带的纸盒里。

——全部来自离降谷家几公里外的高档餐厅。

赤井秀一看着降谷零放下车钥匙,把食盒一一打开放到桌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降谷,有些控诉地皱起眉。

“以前在这家餐厅吃过饭,主厨的手艺非常好。”降谷像是完全没看见,可能是被迫来回开车几公里只为了买饭让他生气,他甚至找回了一点习惯性的夹枪带棒,“让你吃实在是浪费。”

于是赤井秀一挑了挑眉,然后他直白地,可怕而不可思议地开口道:“我想吃你做的饭,降谷君。”

现在降谷零捏着筷子的动作像是快要把那两根木头掰断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赤井,啪地一下把筷子按在桌子上,嗤笑道:“我如果做饭,一定给你下毒。”

——“没下毒,吃吧。”

赤井想起上一次他把筷子摔在自己面前,把“吃吧”说的像“去死”,要是不吃就要把他头给拧下来一样。

不过那份炒饭也跟下毒没什么两样了,小而黏答答的葱叶、成团焦糊的鸡蛋、看起来就半生不熟且凝集成团的饭粒,以狙击手的锐利目光还发现了破碎的蛋壳混入其中。

于是莱伊皱着眉看着这份蛋炒饭,眼神深郁地就像那些火腿肠碎块是用人肉做的一样,他礼貌地问波本:你要不要先尝尝。

然后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因为波本看上去要拎着平底锅来给他一下了,而莱伊在刚刚的任务里伤了肩膀,暂时还不想打架——随即就被一种又苦又咸的,但凡味觉正常的人类都难以忍受的怪味袭击了味蕾。

他艰难地咽了下去,再次看向波本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诸如“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疑惑,并真心实意地问了出来。

就在莱伊躲过飞来的勺子并嘲笑波本这样会没人喜欢的时候,一个人打开了安全屋的门,拎着一袋子食材走进来,“任务刚结束,过来晚了,你们吃过了……”

苏格兰随即闻到了空气中弥散的焦糊味,目光移到那份惨不忍睹的蛋炒饭上的同时,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他看起来有点想笑,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看了看放下筷子拒不合作的莱伊,走到餐桌旁欲言又止。

他舀起一勺尝了尝,还面不改色地夸道:“还可以,以后多练一下就行了。”

说完,他还再次舀了一勺,就要往嘴里送,被波本拦了下来。

波本把整盘炒饭抽走,很是不屑地端回了厨房的料理台上。苏格兰笑了笑,回过头来小声跟莱伊说:他不是捉弄你,他第一次自己做饭。

他调解莱伊和波本的矛盾已经成了习惯,两边顺毛十分顺手。我给你们做个三明治吧。说着就把那堆食材拎过去,走到波本身边又问道:要学吗?

波本尝了一口炒饭,莱伊没看到他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在盯着那份炒饭看了很久之后,他好像燃起了斗志,跟着苏格兰就投入了面包生菜和火腿的战争。

苏格兰做的三明治很好吃。炒饭则被波本自己倒进了垃圾桶,当时的莱伊有一点点微妙的歉意,而后来的赤井秀一则会有些怀念。

在那之后,三瓶威士忌的饭食都是由苏格兰一手包办,而没过多久,在莱伊彻底跟波本闹掰之后,则更是没有了吃到波本做的饭的可能。

直到波本化名安室透去了波洛咖啡厅,做出来的招牌火腿三明治远近闻名,少年侦探团都会打包一份带回阿笠博士家,冲矢昴才终于见到了波本做饭的成果。

冲矢哥哥要尝尝吗?三小只献宝一样把三明治给他看。是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哥哥做的哦,超级好吃的三明治,连杂志都有采访呢!

是吗?谢谢。冲矢昴笑着婉拒:你们吃吧。

他看得出来,那是跟苏格兰一脉相承的卖相,因此如果要在全世界排一个不可以吃这个三明治的榜单,安室透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赤井秀一列到第一位。

所以冲矢昴只是推了推眼镜,把诱人的三明治推了回去。

但是降谷零又会怎么排列这个榜单呢?赤井秀一并不清楚,他沉默地跟降谷零坐在桌子的两侧,安分地吃着纸盒里的温泉蛋。

好像他真的有在担心降谷给他下毒一样,但降谷零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只是暂时的妥协,就像是他能够伪装成冲矢昴假死那么久一样,拥有一名优秀狙击手所应该具备的一切优秀品质,茂密森林阴影中的兽类,极其地善于等待、蛰伏,以及一击必杀。

于是降谷格外心烦气躁起来,如此鲜明地,作为被盯上的目标——从前都是他在追逐赤井,从未这样直白地感受被赤井锁定的感觉,像是被十字准星牢牢瞄准在弹道上,注视的是一双戏谑的绿眼睛。

“我家没有食材。”降谷在沉默中开口,随即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就像是他自己心虚了一样。降谷再次意识到他在赤井面前总是会犯些或大或小的失误,脸色一沉,略带恼火地放下筷子。

幸好赤井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他总是拖长的“Ho——”作为助燃剂,大大降低了降谷的怒火。

从前他跟赤井说话的时候的情况也许比现在还好一点,即使免不了针锋相对,但起码那时的降谷还是在任性地把所有想到的,不论是怒骂还是嘲讽都不假思索地说出口的。自从他跟赤井谈过后,就一下子失去了底气。

好像莫名地在赤井面前矮了一截一样,一想到这一点降谷就会生气,但他又做不到继续朝赤井大喊大叫,于是所有条件反射的对抗被强硬地压制成配合,每次压制都有火星在心底烧。一个无法解决的反应式。

晚饭后降谷拿出牵引绳,哈罗意识到什么一样绕着他撒欢,白色的小尾巴螺旋桨一样疯狂摆动。

“坐下。”降谷发出指令,哈罗迅速地回应,堪比警犬的训练有素。

好孩子。降谷微笑起来。他并不吝啬地喂给哈罗一颗狗狗零食作为嘉奖,然后套上牵引绳,转身打开门。

“降谷君,”赤井在这个时候到了他身边,坐在轮椅上无辜地抬起他的绿眼睛,仰视降谷零,“我也想出去散步。”

降谷零僵在原地,而哈罗前进的步伐则猝不及防地被扯了一下,小狗回过头来左右看看似乎发现赤井是阻止它出门的罪魁祸首,毫不犹豫地拽着绳子试图把被牵制的主人拽走。

未果。呜呜。它叫着回来扒降谷的小腿。

“你自己也可以吧,”降谷攥紧狗绳,“我要跑步。”

于是它被留了下来,被恼羞成怒的主人,留在令他恼羞成怒的人手里。

电动轮椅的速度并不快,赤井也没有驾驶着它在人行道上飙车的打算,于是一人一狗以本应存在的,散步的速度沿着降谷跑过的道路向前走去。

赤井静静地注视金发的身影跑远,路灯的光芒映照在他眼睛里,在阴影里闪出隐约的暗芒。然后他收回视线,冲哈罗招了招手。受到英国和美国的双重影响,他本质上是相当喜欢猫狗的,并且也有丰富的与之相处的经验。

但是哈罗不是一般的小狗,它是安室哈罗,也许现在应该改名叫降谷哈罗,但无论如何,他不是一只一般的小狗。

这意味着它很清楚主人对面前这个人类的态度,并且坚定地跟自家主人站在了一个战线上。它冲着赤井呲牙。

嚯。赤井不以为意地抬了下眉毛,从进入降谷家以来第一次真正看向了这只小狗。

漫不经心的视线,绿眼睛却变深了,即使本人还坐在轮椅上也带来莫名的压迫感,小动物本能地低叫了一声,不自觉地压低身体。

好孩子。赤井短暂地笑了一下,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降谷跑走的方向,懒洋洋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勾了一下牵着哈罗的绳子。

明明都是对降谷言听计从的样子,在家里是时候温顺地像是驯化的大狗,但跟上次来照顾它的眉毛稀疏的男人不一样,哈罗意识到这不是它能够欺负的人类。

哈罗。赤井唤道,声音低沉。过来。

降谷跑完一圈回来的时候,赤井正和谐地逗狗,哈罗甚至把两只前爪搭在赤井的膝盖上,去吃他掌心里,降谷临走前留下的狗狗零食。

降谷被噎了一下,但他又不肯承认把哈罗留下时存着给赤井添堵的心思,只能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地接过哈罗的狗绳。

“你们相处的不错。”他言不由衷。

“这孩子很聪明。”

赤井说着,很轻地笑了一下,伸手撸了一下狗头。哈罗很给面子地摇尾巴。

于是降谷更不爽了。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哈罗和赤井竟然达成了和解,轻而易举又莫名其妙。赤井就像是从来没有被呲着牙低吼一样,毫无芥蒂地摸着白色的狗毛。

就这么无所谓吗?总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就算曾经把他逼到生与死的边界,也能在真相大白时云淡风轻地说着不必在意。然后又跑到本不该他职守的岗位作掩护,在屋顶被直升机扫射,连夜送进了ICU。

降谷抿紧唇,看着被摸得抬起头耸着耳朵的哈罗,露出了看到残败的西芹的眼神。

哈罗一个激灵,离开了赤井身边。于是降谷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好像达成了一场胜利。

“回家吧。”他心情不错地说。

然后他顺理成章地告诉赤井他要回警察厅,工作紧迫,并希望赤井可以帮他溜哈罗。

赤井并没有拒绝,于是降谷迅速开着车到警察厅,迎面看到了等候在此的风见。

降谷先生。风见走上前,展开手中的小本子。您要求的物品都已经在您的办公室备好了。

风见似乎犹豫了一下。他问道:需要监控您住宅附近的状况吗?

降谷零皱起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理由?”

风见一下子僵硬了,显然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都并不是正确的那一个,但他只能咽了口口水,“我以为您发现有人在监视您的房子。”他站的笔直,或许认为暴露行踪的猜测是对降谷零能力的侮辱,“很抱歉,降谷先生。”

降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是安全方面的问题。”

“那您好好休息,降谷先生。”风见告辞。

没等他走两步,又被降谷叫住。

“风见,如果有人问你我为什么一直待在警视厅。”他说着,啧了一声,“就说我很忙,一直在加班。”

并不是很好的理由,因为即使是收尾的工作也快要结束了,接下来更多是法庭的工作,以及律师相互扯皮。风见这样想着,所幸在接下来一个周都没人对降谷住在办公室的行为提出疑问。可能是降谷零工作狂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的缘故。

风见甚至某天听到零组的同事在茶水间感叹:不愧是降谷先生!

但是什么时候降谷先生才会回家呢?降谷后援团的成员问道。降谷先生如果不回家,身为属下怎么可以先回?

盲目的崇敬,整个零组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两天,如今已经陷入悲伤的海洋。但这并没有蒙蔽来警视厅参与收尾工作的高中生侦探。

虽然他是柯南的事还是秘密,但也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知情。跟高木走出会议室时,近期被公安指派了不少工作的刑警就有点感慨,“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先生竟然是公安。以前完全看不出来,还感觉是个随和的小哥,没想到本人实际上是这么认真的性格。”他苦着脸说,“交给公安的汇报已经被打回来两遍了。”

“降谷先生只是作风强硬了一点。”工藤新一无辜地笑了笑,接着,他回想起了什么,问道,“降谷先生最近还好吗?”

“唔,他这个周好像都没离开警察厅。”高木老实回答,“听说是工作太忙的缘故……真是可怕的人。”

工藤新一动作一顿。

如果说起整个行动过程的信息,新一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也就是说他对如今剩余的主要任务也一清二楚,无论是难度还是紧迫性,他都实在不认为有哪一部分是需要降谷连续加班一个周来完成的。

于是在下午的会议过后,工藤新一走到收拾资料的降谷零身边,就着会议内容聊了两句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降谷先生,赤井先生现在怎么样?”

降谷零愣了一下,他在警视厅待了一周后状态明显又差了一些,但到底是资深的公安警察,在叹了口气后,前任NOC没有像往常一样虚与委蛇。他伸手把金发缕到耳后,对着新一歉意地笑,“工藤君,感觉我很不负责任吧。”

少见的直白的大人。工藤新一眨眨眼,年少的救世主看着降谷摇了摇头道,“不是的,降谷先生。”

“我和兰也是这样,刚把真相告诉兰的时候,兰也跟我吵了好大一架,有整整一个月没说话。她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抓了抓头发,流露出回忆的眼神,“我说我怕让她也陷入危险,但她说我不够相信她,她一点也不想被丢在原地……啊,抱歉。”

一不小心就在说我的事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工藤看向降谷。

“虽然我对两位的事情不太清楚,但是降谷先生要不要跟赤井先生好好聊聊呢。赤井先生不是喜欢捉弄人的个性,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想要到降谷先生家去的。”工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前也是降谷先生让我去找兰聊一聊,我想也许降谷先生也许也需要我提醒一下。”

竟然被你教训了。降谷捏了捏眉心道:放心吧。

“他之所以这么做……我大概还是清楚原因的。”

虽然让工藤放心,但降谷下班后虽然在零组的欢呼声中离开了警视厅,却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居酒屋。

波本威士忌苏打,不加柠檬和红石榴糖浆,小菜是跟威士忌很搭的巧克力。

大概只有十三四度,训练有素的公安一整杯喝下去也不过是稍微感到热气的程度,降谷在吧台慢慢喝完,换了一杯纯的波本。琥珀色的酒液,四十五度。

尚未完全消化的酒精一路上在体内慢慢消解,赤井应声开门时,降谷脸色有些发红的站在门口,灰紫色的眼睛里,瞳孔似乎放大了一点,显出清凉的水光。

“降谷君?”赤井看着他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他说着朝屋里进,“如果没在开门后看到你会更好。”

第二句话是个意外,降谷皱起眉来揉了揉眉心,他并没有打算跟赤井吵一架,他是想要听从工藤的意见来好好聊聊的,但总是会在赤井面前失去自控力

“我是说,我很好。”降谷再次回答,好像对上一句话进行撤回覆盖,他检查了一下哈罗,小狗被养的很好,于是他关心了一下这个屋子里养着的另一个生物,“我们聊聊吧——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赤井正在试图在厨房的柜台里寻找什么能解酒的东西,听到这话他停下了翻找的动作,回过头时他了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降谷,绿眼睛轻轻收缩,转而拿起了一瓶波本威士忌。

玻璃杯,冰球,倒进的酒液。降谷皱了皱鼻子,赤井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抿一口,丝毫没有顾忌伤口和酒精的问题。

“恢复得不太理想。”赤井好整以暇道,又喝下一大口,冰球还没来得及融化,杯中的酒液就消耗过半。

喝得太快了,降谷皱起眉来。客厅里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外卖盒子堆积在门口,与它们相辅相成的是堆成金字塔的空罐黑咖啡。

呼。降谷深深呼气,他也拿起酒杯,不然被拿起的会变成金字塔的塔尖,并精准地落到赤井头上。

“你应该也感觉到,我这里不太适合养伤。”他压下升腾的火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向赤井提议,“你在别的地方住,会好得快一些。”

“如果说你是想确定我不会再干扰FBI,我可以保证……”

“降谷君,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聊聊。”

赤井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脸色有点冷,“你不会不知道——我是来确定你没事的。”

降谷没吭声,他死死盯着赤井,像是被捏住后颈的猫一样僵在原地,散发着烟味的客厅里一时鸦雀无声。

“我没事。”降谷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你多久没好好睡过了?”赤井不慌不忙地问。

“我说了我没事。”

降谷往后抱臂靠到椅背上,一个防备而不忿的姿势,捏着酒杯的手都在抖,下一秒可能就要泼到赤井身上。

是吗?赤井不置可否。他的目光从降谷身上移开,十分正经地在客厅里逡巡一番,然后说:那就好——我有点饿了。

降谷看着他的目光停在冰箱上,顿时头皮发麻。我先前买了食材。赤井说。

“你可以给我做一份三明治吗?”

降谷零是一个念旧而长情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可以为了儿时的初恋女性医生一直努力到警校和成为公安,面对炸弹时就好像松田对他说“心浮气躁乃是大忌”,在待人接物时想到伊达航,只要驾驶rx-7就会回忆起萩原研二。

而当他做饭时,他会想起景光。

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映,降谷零的成熟让他不会因为一个已经略有猜测真相而崩溃,更像是看到本就摆在边缘的花瓶掉下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那天之后,他站在料理台前,突然就感觉心里空一块小洞,沙啦啦地有什么从那里漏出去。

最开始学习做饭是一时兴起,那时他会很容易因为莱伊的话耿耿于怀,具体是被哪一部分因素刺激到在后来已经不可查。真心实意地喜欢料理后,降谷在高档餐厅吃饭都会下意识地学习新的料理手法,但拿起厨刀时他想起了景光。

于是他辞去了波洛咖啡厅的工作,像大多数的日本男性一样把冰箱一点点清空,从此依靠餐馆和微波加热的便捷食品活着。

降谷零脸色难看地看着赤井从冰箱里取出切片面包、生菜、火腿、美乃滋、味噌和橄榄油,像是被刷了一层惨白的漆。

他强忍着冲上去直接给赤井一拳的冲动,在塑料的咔啦声中强迫自己坐在原地。

只要他敢把食材摆到自己面前。降谷眼里跳动着火光,有愈烧愈烈的架势。

但赤井并没有依他所言,让降谷来做一份三明治。他把所有食材在料理台上摆好,随后煞有其事地挽起了袖子。

赤井穿的是套头的宽松长袖睡衣,想来原本是准备睡觉了,看起来非常休闲居家,但料理台的高度不太适合轮椅,赤井不得不撑着站起来,单腿借力半靠半坐在台边,很是有几分别扭。

火腿上刷一层橄榄油,味噌拌入美乃滋抹到面包上,铺上生菜,盖上另一片面包,切开。

赤井把三明治放到盘子里,送到安室面前。

降谷从他开始做三明治开始就没吭声,此时也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那盘三明治发呆。

“那不是你的错。”赤井突然说。

降谷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他猛地站起来,整个人向前倾,一手死死攥住赤井的衣领,暴怒地抓着他一把甩到了椅子上。

“你这家伙……”他骂道。

赤井任由他按着,对半空中另一只跃跃欲试的拳头也没什么躲避的动作,只是抬起眼,用那双绿眼睛从低处静静地看着他,安抚似地轻轻眨了一下。

降谷是遇强则强的类型,对着赤井这幅任人施为的样子反而下不去手,他的拳头在半空颤抖着,最后一拳锤在赤井耳边,攥住他衣领的手也无力松开。

“是我妨碍了你……我如果没有冲上去……”降谷无措地看着赤井的眼睛,嘴角收缩抿紧,每个字都带着牙齿的颤抖。

赤井的语气放轻了,“那不是你的错,”他重复着,接管了降谷发抖的手掌,露出了一个混杂着安抚和无奈的表情,“是我没能阻止他——降谷君,是我阻止不了他。”

像赤井这样的人。降谷有点茫然地想。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见死不救。以你的能力,为什么不给他别的选择。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后来降谷知道了赤井不是没有给第二个选择,但是选项在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就消失在备选框里。降谷零亲手划掉了B选项。

但现在赤井说不是的。他说是他做不到。

“即使你没有冲上来,”赤井秀一继续说,“我想,我也阻止不了苏格兰。”

这跟有多少选项无关,因为做出选择的人从来不是降谷零,更不是赤井秀一,而是苏格兰——诸伏景光。

为了击碎那部装有所有他珍视之人的手机。

“不要责怪自己,降谷君。害死他的是组织,你已经为他报仇了。”赤井秀一轻声道:“你想哭吗。”

降谷零愣了一下。

在那个无与伦比冰凉,浸染血色的夜晚,他曾在安全屋看着镜子中泣不成声的自己。

停下。

他愤怒地看着泪水从眼眶流出来,疯狂的痛苦酸涩拥挤在胸口喉头。于是波本颤抖着用力,挤压着窜跳的哽咽,断断续续地深呼吸,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用力地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洗手台上方的灯光打到他惨白的脸上,波本听到噪点的杂音。然后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

组织的人随时会到,所以,停下。

可能是那天晚上压制得太狠,也有可能是对莱伊的恨占据上风,后来降谷再没哭过,哪怕是跟赤井聊过真相大白之后,他回家坐在床边,看着警校时的照片,安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波本。

成熟的,稳重的,值得信任的,可以依靠的。

除了不想做饭这一点任性,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降谷零。

陈年的伤痕,积蓄了淤血和脓液,被压在身体的最深处不见天日,总要有人剖开层层皮肉筋骨才会暴露在空气中。

专业的审讯与反审讯专家坐在温暖的咨询室,耳边是轻松和缓的音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习以为常并赖以为生的半真半假。

甚至可以说他在整个沟通过程中表现出了一种“安室透”的健谈和温柔,最后与警视厅长期合作的咨询师通过了降谷零的心理评估,但也开诚布公地告诉降谷,她认为降谷零仍然需要心理帮助,但她的专业水平并不足以提供。

“降谷警视正,”从业几十年的咨询师看着格外年轻的警界高层,在警视正眼下未曾掩饰却难以溯源的乌青处停顿视线,轻轻皱起眉,语气中带着关切,“如果哪一天你认为自己需要帮助,我可以试试帮你介绍更好的咨询师。”

“谢谢您。”降谷零微笑道。

再好的咨询师也攻克不了降谷零的心理防线,他已经很难再去信任什么人了,更别说是建立有效咨询的信任关系,降谷连去试试的打算都没有。

然后这个心理防线在赤井面前突然就崩溃了。

他的泪腺似乎找回了本来的职责,像是飘雪的水晶玻璃球,降谷的眼前朦胧起来,温热的泪水如同要弥补几年的缺憾一样汹涌地流出来,争先恐后地从眼眶翻滚出去。

降谷正低头俯视着赤井,于是泪水甚至没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去,而是顺着地心引力地指引直接砸到了赤井身上。降谷在模糊的视线中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眨出一连串不要钱似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打在赤井的睡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痕。

“降谷君?”赤井可能也没想到他能一下子哭得这么凶,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地坐直了,抬手就想帮他擦一下。

降谷零顿时后退一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哭得泪流满面,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咬着牙羞愤交加地在袖子上一抹,但可能是几年以来压制得狠了,这会儿泪水简直跟开闸的水库一样止不住。降谷毫无威慑力地瞪了赤井一眼,得到了递过来的几张纸巾。

没有人能够跟他聊那段灰色的岁月,尘封的血色,在这条荆棘密布的路上积压的泪水和难以抑制的自责愧欠。

“混蛋。”降谷骂道。他金色的睫毛被泪水浸透了,湿漉漉地一缕一缕顺着垂眸的动作忽闪下来,赤井坐在那里看着,感觉他就像是沾水的猫。

然后他手上的纸巾就被一爪子薅走了,大概可以算是某种休战的信号。

降谷零哭过了劲,酒劲也差不多翻了上来,趴在餐桌边上半天一动不动,眼睛泛着眼泪和酒精双重作用的红,直直地盯着那盘三明治瞧。

“谢谢。”降谷嗓音有点哑,哭泣向来是情绪发泄的最佳途径之一。他可能是真的有点醉了,冲着赤井笑了笑,“你去面包店学的吗?”

说着,降谷从盘子里挑了一块,带点评估的眼神看了一圈。

“不是。”赤井秀一回答:“他教你的时候我也在听。”

降谷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一份炒饭的缘故,他小心翼翼地咬下三明治的一角,慢慢咀嚼了一会儿,然后咽了下去,问道:“你是第一次做三明治吗?”

赤井感觉有点好笑,因为降谷看起来有点反映迟钝,他忍不住道:“如果我说是呢?”

降谷皱了皱眉道:“那你做的挺好吃的。”

他愿意夸赤井一下简直是千载难逢,但赤井迟疑了一下,最终没忍住见好就收,“那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你把味噌加太多了。”降谷的目光慢慢移到水杯上,流露出直白的渴望,“太咸了。”

喝了几口水,降谷顺着眉骨捻到眉心,站起身来,稍有点晃悠地走到料理台旁,盯着没用完的食材。

“降谷君?”赤井迟疑道,“你……”

“你想吃我做的饭对吧?”降谷的眼里还带着未尽的水雾,怎么都擦不干净,看什么都有点晃。他揉着眼睛在料理台旁站住,深呼吸一下,按了按手腕,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活像是要跟什么大战一场。

对他来说大概也确实是心理上的一番大战。赤井皱了皱眉,他抱着循序渐进的打算,没准备当晚就把降谷零逼上厨房,当即就想把自己撑起来。

但降谷零已经迅速地几下把材料切成了片,动作熟稔地刷上调料。

“别小看我。”他凶狠地瞪了想起身的赤井一眼,一巴掌把火腿拍到面包上。

他的动作果断而利落,但却紧紧咬着牙,下颌处的肌肉死死绷紧。经年的淤血从挖开的深埋伤口涌出,带着流动的鲜血和撕心裂肺的疼痛,但至少重新获得了愈合的机会。

在苏格兰死后当晚就能够在琴酒面前面不改色,语气轻快又挖苦,毫不犹豫地辱骂公安的走狗,被卧底戏耍的恼怒,唾弃之余甚至没忘记带上一点点同僚死亡的微妙惋惜。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枪击叛徒而最为清白的莱伊站在审讯室外,在那个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在天台所见是不是一场幻觉,他的猜测是否只是波本恶意的戏弄。

降谷零就是这种人,只要有一丝垂下的丝线,他也能把它当做结实的绳索,只需要一点点借力,他就可以重新,迅速地站起来。

“这才是他该教出来的味道。”降谷把三明治放到面前,扯动嘴角抬了抬下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赤井身上,问道:“你想吃吗?”

“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他的指尖在桌面轻点,“我满意的话,就给你。”

他真的醉了。

赤井突然无与伦比的确定这一点。因为降谷是极擅语言话术和旁敲侧击的情报专家,但他现在提出的交易却直接亮底牌。简直是大失情报专家的水准。

于是赤井忽然笑了,他不置可否地点头,端着酒杯轻轻摇晃。

“今天工藤跟我聊过,”降谷以一个赤井未曾想过的方式开头,“他说他没有告诉兰小姐真相是为了保护她——”

这么说着,降谷皱了皱眉,似乎感觉自己举的例子不是很恰当,但赤井已经明白他想问什么了,握着酒杯的手在空中轻轻一顿。

“你一直不告诉我真相,”降谷强行扭转话锋,”在组织时没说还能理解,后来直到我是公安了为什么还不说?”

“明明只要告诉我,你就会少很多麻烦。”降谷自嘲地笑了笑,指甲掐进掌心,语气和缓。

他顿了一下,看向赤井的眼睛眨了眨,嘴唇颤抖了一下。

“你是——觉得我可怜吗?”

降谷的唇抿成一条线,在赤井面前处于低位历来让他火大,即使是平常并不重要的对话他都要扳回一城,此时却自行置于弱势一侧。

这大概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猜测,被自认为势均力敌的男人看轻,被莫名算作了弱小的存在,被投注高高在上的怜悯。

“工藤君之所以没有告诉毛利小姐,应该不是觉得她没有面对黑暗的能力。”

赤井秀一延续了降谷不恰当的开头,声音低沉,“应该只是不想让她担惊受怕而已。”

“下意识地让对方避开负面的情景,这并不是处于理性的考虑。降谷君——”

赤井秀一神色平静,垂下眼皮,而后又抬起,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降谷零。他看起来还没能理解过来,酒精的作用,钝化了公安灵活敏锐的神经。

赤井勾起嘴角,绿眼睛的眸色很深,狙击手静静蛰伏了一会儿,等到降谷零一点点僵在原地,灰紫色的眼睛慢慢睁大。

“我跟工藤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赤井在降谷警惕的目光中放慢声音,狙击手的眼睛看着目标,但他并没有可以按动的扳机,所以他只能走出藏身的树丛,端坐在他的猎物面前,低下头期待对方能伸出手来。

“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

冰球在杯中飘动,木质餐桌上,三明治在降谷手边,足以摆在餐厅出售的,层层片片累加起来的精致餐点,是他学习所有料理的起点。降谷捏紧了瓷盘边缘。

最开始的那天晚上,他是因为什么突然动了想学做饭的心思呢?

因为想要自己也想要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够做饭吗?因为莱伊不加掩饰的嘲笑而生气吗?因为看着景光做饭也终于突然感兴趣了吗?

降谷零有点茫然,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像是突然回头,看到起点出现了一株本不存在的藤蔓,一路上随着他的步伐蔓延,绿色的枝叶铺满了他走过的路。

赤井静静凝视降谷,良久之后,他把目光转移到三明治上,绿眼睛轻轻眨了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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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www.yuhua7月25日电 据美国媒体报道,伊朗外长穆塔基25日将与土耳其和巴西外长讨论一项核燃料交换的提议。... 东京塔20日晚再度亮起了奥运五环色彩的灯光,以配合当天在东京银座举行的伦敦奥运会奖牌获得者凯旋游行。?。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讨论对希腊、爱尔兰和葡萄牙施以援手的时刻,关键人物总裁施特劳...http://www.yuhua-alu.com/osx20240910ye1wxs0f=.ppt42993853416208
6.剑道圣君预计哈维将在本周与拉波尔塔、俱乐部副主席尤斯特、体育总监德科进行会谈,以讨论未来,巴萨希望为下赛季制定路线。接近哈维的消息人士表示,这位西班牙教头目前并没有改变主意,但也不能排除巴萨高层在会谈中说服他留任。-- 剑道圣君 「活动」首次登录送19元红包 ...http://sqc.uxinc.cn/mokie/31540.html
7.广州发生多起狗疑似中毒死亡事件,律师:对宠物投毒或需承担刑责送到宠物医院时,狗的精神状态还好,医生刚开始以为是肠胃炎,但之后狗就开始亢奋、失禁,就知道是中毒了,要透析。遗憾的是,狗还是没抢救过来。 狗主们通过交流发现,11月8日多只在上述草地玩过的狗中毒死亡。 事发草坪附近是居民的休憩空间 微信公众号@广州日报 图 据多位网友介绍,周门石桂里广场草地疑似被人投毒...http://m.dlxyyq.com/URB/detail/CVlRqLNesoke/
8.南京宠物医院大全南京网站简介 团队介绍 广告服务 版权声明 加入我们 联系我们 维宠宠物导航网 电话:153-2012-0258 电话:155-0222-3953 邮箱:594036387@qq.com 地址:天津滨海新区烟台道15号办公楼5-506室 天津维宠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 2019 Inc. 津ICP备19008835号 技术支持 网站地图 ...https://www.petdhw.com/show-9622.html
9.在e福州APP上如何查询附近的宠物医院?7、筛选与详情:e福州可能还提供筛选功能,让你可以根据需要(如营业时间、服务项目等)来筛选结果,点击感兴趣的宠物医院,可以查看更详细的信息,包括联系电话、服务项目、用户评价等,便于你进一步了解并决定是否前往。 8、导航前往:确定好要去的宠物医院后,部分应用或通过链接到地图应用,可能会提供导航服务,指导你如何到达...https://www.sousou.com/wd/1026962.html
10.神奇公司在哪里《神奇公司在哪里》是由东方卫视制作的实景广告创意营销户外真人秀节目,由王耀庆、薛之谦、杨超越、乔杉、杨迪、翟潇闻担任固定嘉宾,[1]于2020年11月6日在东方卫视首播,11月14日起调档至每周六20:30播出 ,12月4日起再次调档至每周五21:10播出,于2021年1月8日收官,共10期,王耀庆获神奇公司光荣榜“最理性员工”。https://baike.sogou.com/v195017869.htm
11.皇益宠物医院官网查看地址导航 皇益宠物医院-大良 皇益宠物医院前身是宠康宠物医院的大良分店,曾用名杨康宠物医院,2018年,公司为了更好的宣传和推广服务品牌,更名为皇益。 皇益宠物医院前身为宠康宠物医院,宠康创立于2007年8月,因业务发展和品牌升级需要,于2018年8月起更名为“佛山市皇益宠物医院有限公司”简称“皇益宠医”“皇...http://www.ckcwyy.com/
12.狗检查皮肤病费用多少(带狗狗去宠物医院看螨虫皮肤病要多少钱)犬瘟细小检测100,皮肤病好像不用检测吧,肉眼看就知道了!给狗狗检查大概花多少钱啊对 看是什么检查了 看你所在的城市和医院的档次 反正成本很低的,看宠物医院完全是暴力。。。 查狗瘟的,我们这里大概60-80一次,成本就2元看看什么检查被,各种价格都有,反正便宜不了就是了...https://www.gkklenewvt.cn/chong-wu-xun-lian/2273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