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斗睡得正香,梦到自己在轻松甩掉警部的追捕,华丽又绅士的退场……
“快——斗——”青子凑近黑羽快斗的脸颊,加大音量喊。
被吓了一跳的黑羽快斗终于抬头看向自己的青梅,因为靠的太近而下意识脸红起来,又快速撇撇嘴用不满掩饰,道:“干嘛?青子你不要……”
“快看快看!”青子兴致勃勃将一串碧绿色的手链在黑羽快斗面前晃了晃。
这串手链——看起来像是用玻璃做的,不,就是玻璃做的!很......
这串手链——看起来像是用玻璃做的,不,就是玻璃做的!很会欣赏宝石的黑羽快斗撑着脑袋,语气不乏嘲笑:“青子在哪里买的东西啊,一看就是假的……下次我陪你去好了,免得你老受骗。”
青子摆弄着手链,对是真是假并不在意,“嘛,这是青子和红子逛街发现的,那个外国人说它可以让人的心结解开!变得开心起来!”
“红子说魔法什么的,差点跟那个人吵起来,但是青子真的很喜欢这个就买回来啦!”
像是想到了什么,青子装作神秘的样子,凑到黑羽快斗耳边道:“那个人说这是世界上最特殊,而且独一无二的魔术哦!”
“喂,呆青子你不要老靠过来!”黑羽快斗炸毛,不过青子没跟他计较,把手链放到他手中,哼着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世界上最特殊,而且独一无二的魔术?青子可真好骗,怎么会有比黑羽快斗还厉害的魔术,完全就是唬人的嘛!心里这么想着,黑羽快斗还是顺手将手链塞到胸口的口袋里。
毕竟是青子的礼物,先收着好了。
半夜出去工作真是让人困倦啊,黑羽快斗一边想着,一边在老师的讲课声中美美睡了过去。
02承
“诶?怪盗基德?好特别的客人!”
什么声音?谁在讲话?对危机的感受让黑羽快斗骤然间惊醒,睁开眼后他却处于一个奇怪的空间。凭空出现了一大片的空间,星星点点的光源好像是星星在围绕。黑羽快斗所在的位置依旧是课桌,只不过同学们都消失不见了。
就连衣服都变成了怪盗基德的装扮。
那个声音是谁?现在他又出现到了哪里?青子呢?
啊啊啊,就算这样了也要随时保持扑克脸!黑羽快斗绷住脸,思考目前的一切。
“啊,忘了语言不通了。日语……我找找……”那个陌生的声音依旧说到,只不过黑羽快斗听不懂,只能认出来这并不是他们的习惯用语。
“你好啊,怪盗基德。”
好家伙,这下听懂了。黑羽快斗面色一厉,不过也保持住了绅士风度,冷静道:“你是谁?”
“啊啦啦,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既然手链在你手上,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的。只不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奇特的身份呢。毕竟我只是看那个小姑娘可爱才给的她。”
无视了黑羽快斗的问题,陌生声音自顾自说下去:“怪盗基德居然只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为了父亲的真相和把潘多拉毁灭,唔……好励志的故事,但是你对瞒着青梅和青梅的父亲一直深藏愧疚吗?”
这个人完全把他的底细摸清楚了!黑羽快斗慢慢放松下来,如果想要对他不利,这些消息透露出去,早就完蛋了。既然如此,黑羽快斗露出招牌的笑容,把手放到胸口鞠躬,优雅一笑。
“你想要怎么帮我呢?”
“你遇到的危险你已经明白了。至于你的女孩,怪盗基德有没有想过你遇到解决不了的危机,只能在黑夜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地消逝,她该怎么办呢?”
“如果因为怪盗基德的身份,你将与她越来越远,小偷和警官本来就敌对,你与他终将刀剑相向,你该怎么办呢?”
“如果有一天,你无法在两个身份之间辗转,甚至再也回不到阳光之下,惶惶不可终日,又该如何呢?”
一连串的逼问,将黑羽快斗之前未考虑过的,或者他并不想直接面对的可能性一一展现。
“这恐怕与你无关。”
这语气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还是少年人,没有考虑那么多嘛~少年人的一腔热血也是令人喜欢。
“既然是解开心结的魔术,我给你一个解决方法好了。”
身边的桌椅突兀出现了青子的人像,属于中森青子的一生开始轮转。
从幼时相遇到高中时的打闹,一幕幕都熟悉无比。接下来快斗看到的是青子可能的未来。他看到身穿校服的女孩毅然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职业,穿上了梦寐以求的警服,开始了自己的任务。
在一次次危险的刀光剑影之中,他看到了他的对手——一抹白色的人影。青子每一次都安然无恙,可直到最后那一次,人影的枪对准了那个活泼的女孩,而她,没有选择躲开。
而这一次快斗终于看到了那个白色人影的面容,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不要——青子!!!”
抑制不住的惊呼声脱口而出,浑身浸满了冷汗。
不过万幸的是黑羽快斗发现自己依旧在教室里,只不过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但是幻影中青子那惊讶又悲伤的眼睛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脏。
“快斗,你在干什么?又睡过了!青子都等你好久了,等你睡醒!”
女孩元气满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大声喊我干什么?有什么奇怪的梦?”
在醒来的最后一刻,黑羽快斗听到的陌生声音说:至于具体的东西,你自己亲自去问她吧。
但是这一切该如何向青子坦白呢?这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不希望她陷入危险之中。可是……可是……他也很不安啊……
“那个青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怎么办呢?”
“啊,快斗又犯什么错了吗,我就说你那么大声的喊,肯定又欺负我了吧!”
“哎呀,没有了啦!笨蛋赶紧回答!”
“快斗犯错的话,改正就好了。”
好漫不经心的回答啊喂!
“那如果是很大很大的错误呢?”
“哎呀,快斗就是快斗嘛,快斗怎么会犯什么大错误。”
心头一暖,他的女孩是这么的相信他。
“而且虽然快斗很讨厌,老是欺负我,但是快斗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呐。”
说到这里青子特意转个头,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嘛,会给小孩子变魔术,哄他开心,也会一直记得和青子的初次相遇。虽然快斗有些时候做事不靠谱,但是快斗就是快斗啊,是个很好的人呢~”
“而且快斗也很厉害,能把魔术做的出神入化,大家都很喜欢你呢。毕、毕竟快斗的魔术总是给大家带来快乐呢!”
“这样的快斗就算做错事情肯定也是可以原谅的吧,所以快斗只需要改正就好了!”
黑羽快斗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望着前方女孩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背影。
“快——斗——,你磨蹭什么呢?快点跟上来呀!”
青子不满的跺脚转过身来,站在原地等待着他。
沉重的心情骤然放晴,他加快脚步朝着他的女孩,他的太阳跑去。
“来啦!明明是青子跑太快了!像小孩子一样嘛!”
今天的太阳尤其耀眼呢。
我的太阳啊,容许我在黑夜中隐瞒,请、请别降落,我将义无反顾朝你奔去。
04合
“哎,手链碎掉了耶。”
“我就说是假的吧?下次不要去买这种劣质的产品了,我陪你去,我给你挑!”
“笨蛋快斗,明明就很有用嘛!你都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我哪里难过了!呆青子!”
“呐,这么看那个人的魔术还是有点神奇的诶!”
“那个异邦人根本就不会魔术!”
魔术的本质是使用虚假的方式去创造新奇的东西,从而给他人带来快乐。主旨是想让我向你开心这句话传达到彼此心中而已。
而青子只是用自己小孩子般的纯洁善良的内心直白的给快斗传达——我想你开心。
所以那个人根本就不会魔术!对于黑羽快斗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独一无二的魔术,应该是青子的魔术才对!
个人角度的话,会更喜欢快斗被青子抓住的结局~毕竟邪不胜正,多少抓到才能完整嘛,也符合青子宝贝一直以来的信念。
不过具体走向谁也不知道(摊手),希望青子能够安安稳稳地就好了(欣慰),两个宝宝都很可爱~
over
应该等戈尔法立绘出来再放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了了啊啊啊
戈尔法在生产ing草图在2
是约的稿子不要拿
垂死病中惊坐起发现B站把铠二买了、、遂堆堆去年摸的鱼发之...!(喂)
p1是小安(好喜欢安队长的小虎牙谁懂我一下....)
p2p3是阿清和(可能是没饭吃被你捡到的)小乔
p4阿库p5小飞(小飞是特别完美的一款大小姐、重温发现他胸口好像有痣是特别色的...我泥塑不影响我公他(喂!!)
最后1p是成分复杂的印象表)(目移)
等待良人归来那一刻,眼泪为你唱歌
今天的长顾
火开出了花
这两氛围感真的很绝,短篇里有很多我磕到的点嘿嘿。
感谢两人带来的感觉,不上升真人hh,ooc我的我的
这是陈楚生和张远相遇的一场旅程。因为一次难得的机会,也借此来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走上音乐道路,张远跟随着同校的学长学姐参加了登山活动。他们要一起去攀登那座距离最近但最高的雪山。
而陈楚生,单纯就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山脚-默契
天色暗下来,篝火燃起,陈楚生的日记本上笔尖跳动:第一次看到小孩,只觉得他可爱,笑容甜甜的,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起来……
“生哥!干嘛呢?”张远穿过重重人群坐到陈楚生旁边,兴致勃勃地将手......
“生哥!干嘛呢?”张远穿过重重人群坐到陈楚生旁边,兴致勃勃地将手里鲨鱼模样的棉花糖递到陈楚生面前,“来尝尝这个!”
放下手里的笔,合上书本。陈楚生借着张远的手就在鲨鱼尾巴上咬了一口,甜的有些腻,陈楚生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是他还是笑了:“太甜。”
张远依着陈楚生坐下,靠在另一边,装作扫兴地撇撇嘴:“果然。”
说完愤愤不平地在鲨鱼头咬了一口。这个棉花糖很大,目测是要比脑袋大得多的。思索两秒之后,张远决定放弃把陈楚生咬过的尾巴作为突破口,而是选择直击鲨鱼的大头。
为了方便,他是仰头咬的,篝火斑驳的迷离火光下,白皙的脖颈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好像一件易碎的瓷器。其实那些人说的没错,张远的侧脸确实好看,陈楚生移开目光,不着边际地想。
张远躲开棉花糖的遮挡去看陈楚生,露出舞台标准的甜笑,在陈楚生眼神移过来的时候有意无意在鲨鱼的嘴部舔了一口,然后被糊了满脸的糖丝。
陈楚生就看着他,也被这一突发事件逗笑,小孩说话被糖浸过一样,生气都黏糊糊的:“陈楚生!你笑我……”
“脸上还有。”陈楚生迅速转开话题,给他递了张纸。
弄干净棉花糖,张远看向远处的热闹欢腾的人群,开口道:“生哥,我偶尔会觉得我身边还有另外一个我。”
“一个我想要去加入喜悦,一个我想要等在放空的尽头。”
“现在呢?”陈楚生问。
“现在就想在这里。”张远露出个笑。
因为陈楚生的存在,就是安稳的另一种注解。
他们在群众狂欢的背后,悄悄品尝孤寂的甜蜜。躲在黑夜的时候,他们清晰看到了彼此。
灵魂的相似注定相遇。
山腰-体悟
爬山是个体力活,而且还要耐得住寂寞。
张远有意放慢脚步,落到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人群中间的陈楚生。
陈楚生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气场。他可以包容每一个人,他可以了解每一个人,他可以开导每一个人,而他本身总是笃定、平和、坚定。像,像海一样,海里浪涛可以磨平尖锐的石子,就算海底如何变幻,海的存在却是永恒的。
“来一个来一个!生哥来一个!”
在听闻陈楚生是一个酒吧驻唱后,大伙都兴奋起来,起哄让陈楚生来一个。而且迅速在山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等表演。
失去了顺手吉他的陈楚生丝毫不慌,他就坐在绿叶掩映的地方,唱着一首熟悉的歌。
“我屏住呼吸,不愿提起,又怕忘记……”
张远最喜欢的就是陈楚生的这首歌,他情不自禁慢慢走近,满心满眼都是那首歌和那个唱歌的人。
一曲终了。
“好好听哦~”张远在人群里大声喊道,引来一堆附和。他眉眼弯弯,脸上的仰慕快要溢出来,“你看看,大哥就是大哥!”
又是一阵欢呼和闹腾。
陈楚生又发现小朋友的一点:对于喜欢的人、有能力的人总是不留余地的赞赏。
直率又善良。
而某位直率善良的小朋友则跑去听人讲故事了。
陈楚生莞尔一笑,自然而然地跟上去。
故事听到了个模棱两可的结局,张远拿着手机搜索着什么。眉头蹙着,安静的他莫名有些愁绪的文艺感。
但是还是笑起来好看。陈楚生这样想,缓和一下气氛吧,逗逗他。
“哈——”
张远愣住两秒,然后笑了,埋怨似的:“你干什么啊,真的是,吓我一下。”
“看什么呢?”
“之前的故事,我找了一下。看!”张远凑到陈楚生面前,把手机递给他。
陈楚生看完,对上张远期盼的小眼神,开口道:“是个挺悲伤的故事。”
“我觉得还好吧。”张远挠挠头,“它一直追寻自己想要的,而且它成功了。停留在最绚烂的那一刻也很美好啊。”
“可是它就没有后来了。”陈楚生看着他的眼睛。
张远愣住两秒,“哦”了一声,低下头小声嘟嚷道:“我觉得还是挺美的嘛~”
眼看小朋友肉眼可见地低落模样,陈楚生拍拍他的脑袋:“保持你自己就很好。”
张远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毕竟,勇敢的鸟儿还是想要飞往自己的天空。
山顶-飞行
山神偶尔会觉得无聊,这个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独特现象。比如说:突如其来的暴雨。
“生哥,你看!”张远勾住他哥的肩膀,激动地眺望着远方的翻涌的乌云。
墨色的云朵翻涌个不停,又和透光的云层泾渭分明,越不过一丝一毫。好像有着上万只喇叭在交界处齐鸣,发出对峙的号声。还有惨白的闪电瞬息之间跨越山脉,在天边留下一道白痕,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
众人急匆匆赶往最近的避雨地点,就在赶往的途中,珠子大小的雨滴就落了下来,哗啦啦地落到地上,溅起草木的气息。
陈楚生将外套举到头顶勉强抵御雨水,看着前面慌乱的人群以及某只小鸟大叫:“啊!陈楚生快点!!”
等到大家气喘吁吁冲到避雨之地时,基本都是落汤鸡状态了。
钻到门后的张远拍拍衣袖,然后四下张望着,眼前熟悉的脸一张张扫过,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生哥呢?”
淋湿的小鸟立刻走到门口,看到那个温柔目光的人松了口气,撒娇模式下意识启动:“楚生,你看你都不说话。吓死我了。”
陈楚生靠近张远,把淋湿的外套拎起挡风,两个人瞬间就缩到了门口一个狭小的空间。
两个人没有说话,气氛却很好。湿漉漉的小鸟看起来乖顺得很,安心地窝在风平浪静的大海。
张远向来觉得自己眼睛小是真的,但是他笑起来,或者呆呆地神游,看起来就分外可爱。
“好漂亮……”张远出神地说。
目光凝聚在小孩傻乎乎露出来的甜笑,陈楚生鬼使神差伸手在他后颈按了一下。
脖颈处的震动传入掌心,但小鸟无知无觉,疑问道:“生哥?”
“你在想什么呢?”
他温热的皮肤温度,轻轻的心跳声,好像有一条一条细线在脖颈上蔓延,缠绕住其上的手掌。
“好美啊,有点想去大雨里奔跑哈哈。”
“其实我偶尔也想感受一下,荆棘鸟孤注一掷的美好。它的歌唱是短暂的,也是永恒的。”
陈楚生终于明白张远像什么了,像风,像雾,像天上悠闲的云,至纯,只要绵长的情意。也像无尽的海浪——大海可以感受到,却永远留不住的浪花。
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说,至少这一刻,海浪是属于海的。
雨来得快速,去得也急切。翠色的山体上开始蔓延出白色的雾气,好像柔柔的轻纱覆盖住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新的,清新的,自然的。
很美。陈楚生随意哼出一段旋律,张远也跟着轻轻地和。
“世界亮了。”张远拉住陈楚生的衣袖,怕冷的他眼角泛红,看起来有些可怜,但是眼里还是快乐的:“生哥,我想通了!我喜欢唱歌!”
陈楚生轻笑起来,毫不犹豫地用力拥住他,不去看具体的表情,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恭喜你。”
灵魂的相似注定相离。
小鸟要飞走了。
写完并不是很满意,不过作为一只懒死的家伙还是决定发出来,毕竟改了就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南河,我还以为我们会死……”
“瞎掰,我们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这世界太嘈杂周边都是假话
全文1.6w+有车
建议搭配bgm《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或者《失落沙洲》食用
Summary:
他告诉陈楚生,他要死了,还剩一个月。
———————————————————
陈楚生直到张远把门铃按响之前,都没反应过来。
有什么难处么?迷迷糊糊...
有什么难处么?迷迷糊糊点了接通,那头却迟迟不说话,直到自己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名字,对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句话砸的陈楚生震惊又诧异。
“生哥。”
“我得癌症了,还剩一个月。”
“你家在哪?”
对面克制又冰冷的声音传来,陈楚生缓了几秒,听起来还算正常的开口报上了家门名字。
“好。”
“我去找你。”
甚至陈楚生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张远一个月之后会死。
陈楚生心里闷了一口气,指尖微颤摁下门把手,缓了几秒后抬起头来看到人愣了一瞬。
张远什么都没拿,只是手里拿了部手机。胡子稀拉拉的还没刮,嘴上起了一点点死皮。头发好像很久没洗了只是为了赴约随便抓了几下一般。身上穿了一件看起来像是刚翻出来的白衬衫还带着皱。宽松的黑裤子配了一双还算干净的鞋。
人的身上还带着点生气,眼袋十分严重。陈楚生缓了几秒不知道该如何迎接,最后堪堪抓住人的胳膊领了进来。
张远看起来没有完全颓废,把鞋乖乖换下来找了双拖鞋进屋。
陈楚生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坐在沙发上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张远也坐了下来无力的向后靠了靠,率先开口了。
“癌,可以说是喝酒喝的。”
“医生说,撑死一个月。”
陈楚生还是缓不过来,微微皱着眉头。
“是来找我完成什么遗…愿望的吗。”
话语听起来冰冷,却给了张远最大的安全感。
他不知道陈楚生为什么会知道,明明自己都开不了口说那两个字。
陈楚生说完不可察觉的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要去卫生间。
张远这个人,他一直都没有看透过。
无论是节目中其他人放声哭时他默默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低头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在大家怀念青春他一个人走向海边的时候。
都看不透。
他永远都不清楚张远的底线在哪里。
张远对于陈楚生来说,一直都是神秘且不一样的。
不能跟他大大方方的亲密接触,也不能腻在一起对对方说自己的感情。
不是不能,是不敢。
一次次游戏中指尖触碰如电线遇水刺激发烫碰了一下便迅速弹开。一次次朋友谈心时人群中视线交织粘腻的暧昧不明。两个人都分不清对方的身份,只能在无声的角落中较量。
陈楚生不知道自己对张远是怎样的感情,但是如果是对待兄弟,他不会在兄弟做饭戴围裙时看着被勾出腰线的细腰眼神晦暗不明。更不会在兄弟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时满脑子都是把兄弟的浴袍扒了,让他跪在地上来求自己操他。
操到他不能再跟任何人又笑又亲,衣服穿不好就贴上去要抱。
一时分辨不出感情的混沌与多年未见的迟疑和陌生感混杂着充斥在脑子里像要爆炸,便深呼吸着起身向卫生间。
张远看着陈楚生的动作有些急促的猛地站起来,陈楚生表面上看着没有动作,实际余光撇着下意识想要上去扶一把。
“为什么不问我找的是你?”
声音比刚刚清亮透彻。虽然还是带着一些不可避免的嘶哑,却一下子戳的陈楚生说不出话来。
和前几年一模一样。
清亮透彻的少年音色,带着岁月洗礼后独有的克制。
张远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不应该抑郁成疾得癌只剩下这么一点时日的。
虽然张远问陈楚生为什么不问自己找到的是陈楚生,但他们都没有彼此过问为什么喝酒导致了胃癌的事。张远有重度抑郁症。
两个人虽然不见面,但都彼此在好友的口齿间知晓而心知肚明。
陈楚生站在原地缓了很久。对张远复杂的欲望与感情和对于即将死亡通知的悲伤与遗憾交织闷在胸口,沉默半响,声音温柔沙哑开口。
“你想说的时候,会告诉我的。”
“不是想完成愿望吗。”
“把自己弄干净了再说。”
张远沉默着也跟着走进卫生间,看着陈楚生在旁边也不像要走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在水池里开了水龙头把发丝淋湿。
陈楚生从旁边架子上找到了洗发水摁了几泵在手心不慌不忙的揉搓而后犹豫了一下附上张远的发丝。手指上带着打出些泡沫的洗发水插入张远的头发。指腹轻轻擦过头皮和后颈引起人的战栗。张远就像被定住一般自从陈楚生附上他的头发就开始愣着。
陈楚生看着张远弓着腰勾出姣好的腰线眼神复杂,感受到人的紧张便轻轻捏了捏后颈示意放松,却不想换来的是耳尖渐渐的攀红。
揉搓后拧开水龙头,陈楚生伸手试了试水温便轻轻给张远把头发洗干净。张远看到陈楚生骨节分明的手试着水温内心一阵悸动。又因为冲洗时皮肤的接触而心跳加速。
水流过脸迷了迷眼刺激的眼睛流了些生理性泪水。于是在陈楚生找到毛巾给人擦着头发时,便被张远突然的转身站直后抬眼时眼中波流转动与眼尾泛红刺激出久违的心动。
陈楚生盯着张远湿红的眼睛发愣,而后轻轻拍拍人的脸摸了摸人湿透的后脑勺又插好吹风机吹起他的头发。
热风渐渐吹干张远的头发,软趴趴的看起来很好呼噜。陈楚生盯着只是轻轻捋顺,最后捏了捏张远的后颈示意吹好了。
张远回头,陈楚生看到他一直穿着的白衬衫被打湿了些,仔细看看衬衫还有种熟悉感。
“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呢。”
张远看起来乖巧的靠在卫生间门框上,像是等着陈楚生下一步发落。
“想做什么做什么。”陈楚生盯着张远的腰清了清嗓子没由来的别扭,侧身去了客厅坐到沙发上。
张远紧跟着出去坐到陈楚生旁边侧脸看着人。陈楚生没注意张远的动作一个侧脸却对上张远的视线。
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过两三厘米,卫生间因为刚放过热水带出来的热气呼到脸上,两人几乎不敢呼吸,陈楚生看起来淡定的盯着张远的唇,微乎其微的靠近过后又迅速弹开。
如此一般的拉扯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回,陈楚生和张远始终都彼此不清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只能一次一次试探最后都了无结果。张远还愣在原处颤着睫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远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
“生哥,我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关了。”
“他们都找不到我。”
陈楚生听完这话愣了一下,懂得了张远的意思。
张远害怕陈楚生告诉别人他的消息,他只想安静的过完最后的日子。
当然,他肯定不会借着张远对他的信任而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
虽然也有私心,只想他的私密消息只有自己清楚。
既然他最后的选择里有自己的戏份,那就陪到底吧。
于是陈楚生默默地走向卧室,也关了一切联系方式,只告诉经纪人自己要休整一个月。
“纸,笔。可以写愿望。”
陈楚生不知道怎么从卧室里搞来了两样也不是经常用的东西,毕竟现在写歌也不用纸了。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张远看着陈楚生并不犹豫的眼神笑了,大哥也是第一次做这么不计后果与把握的决定。
他接过笔,还是有些拘束的用嘴咬掉笔帽在纸上很认真的写下一个数字。
“1”
“养一只鸟。”
陈楚生带着张远在花鸟市场上逛了一圈又一圈。他有些兴奋的捧着笼子左看右看做不出决定,最后还是陈楚生选中了一只。
“这只好看,胖乎乎的,和你一样。”陈楚生盯着那只鸟又转头和张远做了做对比。
“?你才胖。”张远愤愤的怼了一下陈楚生的胳膊又不敢太用力,手和手碰到了又迅速缩回来。陈楚生看起来自然的把手收紧外套兜里问着摊主鸟多少钱,扫过去了以后拎着鸟笼往家走。
张远在路上一直黏黏糊糊跟在陈楚生后面,最后又放肆的靠在了他身上,嘟嘟囔囔说这鸟肯定很陈楚生感情好。
“为什么?”
“我走了以后都是你来看着它,不和你好跟谁好。”
陈楚生听完这话皱了皱眉头。张远说完已经跑远了,陈楚生盯着张远慌乱的背影行,再看一眼笼子里的小鸟,觉得这只鸟,好像也不是很活泛的样子。
“2.吃一次巨辣的火锅。”
陈楚生本来不同意这个愿望,生了病怎么能吃这种重口东西。最后张远软磨硬泡着说自己就这么一次机会了,陈楚生才了了答应。
于是两个人躲到一家小巷子里生意火爆的火锅店里找了一个被人群遮住又最不起眼的位置,陈楚生看着张远要了一锅爆辣的汤底,轰哧轰哧的边流泪边喝水沉默着吃了一夜的火锅。
陈楚生明白,这是张远最后放肆的发泄了。
在热气缭绕的人群笑声中,在冲天焖的胡椒味和烟雾里,张远含着不知道是生理性刺激还是悲伤难过的泪水,拼命又塞下一盘的牛肉。
“嗯?”
“真好。”
张远笑着吸了吸鼻子,又埋头苦吃。
“什么都好。”
活着也好。
“3.看一次恐怖电影。”
张远在电视频道里买了一部从大众影评上听来说很血腥恐怖的一个电影,大晚上的关了灯抓着陈楚生窝在沙发上看。
陈楚生看着张远随便抓了一床自己的被子就裹在身上又无语又好笑。随后又因为那床被子是自己每晚贴身盖的。于是起了些旖旎心思。
张远表面上看起来不知道陈楚生的想法,继续裹着被子哀嚎。
因为害怕扰民不敢叫的太大声,便小声呜咽着朝着陈楚生缩了缩。
陈楚生身子绷得有些直。于是张远在陈楚生看不到的黑暗中勾起一个笑。
“我很害怕。”
张远如实说道,随后又放肆的贴近了些。
“4.和陈楚生一起做一顿饭。”
张远看见空的购物车还非要坐进去,结果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还是陈楚生给扶起来了。
陈楚生少见的这几天之内笑了,温柔宠溺的眼神把张远弄得怪毛燥的。又羞又恼的就想伸手去打他。又觉得是大哥这样不太好瑟瑟收回了手。
张远结账的时候一回头发现陈楚生还在笑。倒是有些愣了。
“想什么呢。”陈楚生一个弹脑门把张远从幻想里弹了回来。
“没什么。”
到家后张远蹦蹦跳跳的把菜拎向厨房盯着陈楚生切东西。有些害怕人切到手却换来了人的一个笑。
“没事,切不到的。”
张远就在一旁的灶台边靠着仰头闭眼。好看的脖颈曲线流畅顺着喉结下滑到锁骨。陈楚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脸看了一眼,随即起了些坏心思。
“霍。”
清脆的刀被放下的声音惊动了张远,张远直起身来看到陈楚生低头弄着手,便急忙忙的走过去。
“弄到手了吗?”张远有些急的想也不想抓起陈楚生的手指轻轻含住,舌尖还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陈楚生感受到张远的舌尖温热,坏心思也得了逞。虽然小小辛苦了一下自己的手吧,但也算是值。
甜腥味从舌尖传来,不多不少却足矣刺激的让人耳尖红色更甚。
陈楚生弯了弯指节,忍住了想要在人口腔内搅动以至于对方干呕眼泛泪花的思想。
等到张远后知后觉抬起头来想看看陈楚生有什么类似皱眉头的嫌弃反应时,陈楚生脸上却面无表情。
“没事了远远。谢谢。”
随即陈楚生背过身去在张远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起一个还算满意的笑容。
东西进锅翻炒着,等待十几分钟后又关掉了油烟机。一声温柔低哑的声音在张远耳边响起。
“小远。准备吃饭。”
“5.养一盆多肉。”
“生哥,这玩意咱养不死吧?”
“不一定。”
还是花鸟市场,张远拎了一盆多肉就结账完跑了。到家里两人才发现还没买喷水壶和盆。
两个人盯着多肉僵持了一会到底是买个喷水壶盆还是少量多次直接倒的问题。最后还是陈楚生去楼下小卖部花五块钱弄了个小喷壶才结束僵持。
“养不死吧?”
“应该不能死。”陈楚生这样说。
张远看着多肉长的高高的,就嘎嘎笑着说这多肉就是他自己。
陈楚生看着张远满是笑容的侧脸心里一阵酸楚。张远在自己这里这么多天也似乎慢慢走出了一些抑郁情绪。或者说,逃避了一些抑郁情绪。
可是这毕竟是短暂的快乐,短短一个月,也不剩多少天了。
回过神来,张远给多肉起了一个很离谱的名字。就叫张远。还拉着自己要给多肉唱歌。于是陈楚生皱着眉表示质疑。
“网上说这玩意越夸越长得好,那咱唱歌给它听。”
陈楚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嘴上说着张远多多少少有点迷信,却还是起身去拿吉他。
“唱什么?”
“呃…《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吧。”
陈楚生想要开嗓却哽住,盯着张远想说些什么。
张远最喜欢他这首歌。
他知道这多肉叫张远是个玩笑话,但是要给名叫张远的多肉唱这首意义不凡的歌,却始终让他开不了口。
不仅如此,现在,他居然觉得把这盆叫张远的多肉养好,张远也能好好活着。
这种迷信的思想。
陈楚生笑自己,最终还是放下了吉他,只是多夸了多肉长的真棒这样几句。
“6.……”
这几天除了做愿望就是在家里面囤着,抑或者出去逛逛街。张远有些无所事事地靠在沙发上,怎么写也写不出第六条的愿望来。
陈楚生在一旁观察张远的动作,后而开口。
“想不到要干什么了?”
“…”
空气中沉默半响,直到有些耳鸣声后一声期待又坚定的声音划破无言。
“我真的想看看海。”
“我们去个有大海的地方吧。”
陈楚生盯着张远亮亮的眼睛,身后窗户中的夜空也没有像他眼中一样如此亮的星星。
落地窗楼下的一排排汽车鸣着声,夏夜一缕晚风吹过纱窗进了房间拂起张远的发丝。
发丝吹拂微微遮住他的眼睛,陈楚生眯了眯眼,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张远被陈楚生深情复杂的眼神套住了。这么多天两人从未提起过对方在以什么身份陪着做这些愿望。
兄弟?
或者是什么?
都不重要了。
总之在张远生命的最后美好时光里,有陈楚生的名字。
于是陈楚生起身,很认真的盯着张远虽然最近吃的很好却越来越瘦的身影。
“我们去一个有海的地方。”
张远和陈楚生当天晚上就订了机票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就紧赶慢赶着出发了。
走之前张远给他的小鸟放了不少的水和食,又给多肉浇了浇水。
张远说,听说多肉有点水就可以活的很久。
张远吃了一半的薯片扔在沙发上,陈楚生问他怎么不吃完。
张远嘎嘎的笑着,说等他回来再吃。
陈楚生笑着说他懒,张远盯着陈楚生的背影,鼻子一酸。
怎么能回来。
他们去了海南一个很偏的城市。到地方后,两人在那里最远的一个海边的沙滩上定了个民宿。
民宿老板说整个民宿也就只够住一户人,他也常年不在那里,如果要住,就直接从旁边车轮胎下面摸出来钥匙进去住好了。
于是两人付好了钱,就租了辆车往海边开。
民宿是沙滩上钉了个木板就建起来的,地方不大但出门就是沙滩和海。周围基本没有什么建筑,甚至买个东西都要去十公里以外的超市去买。
张远整个一下午看着潮起潮落,站在民宿门口点了一根又一根烟,不知觉这烟就半包下去了。
陈楚生皱眉问他怎么学会抽烟了。
张远说,心情不好,就抽抽烟。
陈楚生说,戒了吧。
张远愣了一下笑了,把嘴里的烟抽出来在石头上捻灭扔进垃圾桶里,咳嗽又咳嗽,说好。然后便进屋了。
可是陈楚生没说出那句。
因为我不希望你心情不好。
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说这种兄弟之间有些隐隐越界的话。
陈楚生是背着吉他去的。所以第一天晚上两人就在海边找了个马扎坐下来,耳边呼着海的风声,湿咸的气息有些糊脸。好在也没有什么蚊子,满吸一口都是清爽的气息。
“生哥,能唱首歌吗。”
陈楚生没说话,很自觉的弹起了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的前奏。
张远愣了一下低头笑出来。说生哥你果然偏心,不给多肉唱给我唱,果然爱我。
陈楚生本来想着打趣的方式怼回去,可是听到“爱我”这两个字,还是顿了很久。
于是陈楚生也只是弹着伴奏不进调。指尖擦过吉他的拨弦声划破寂静,陈楚生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唱出这首歌,却发现还是开不了口。
张远看着陈楚生深呼吸了几次也没有唱出来,心下了然拍了拍陈楚生的肩便进屋去弄菜去了。
两个人都清楚,他们都说不出来。
这首歌的意义太复杂了。
就是几天的事。
陈楚生放下吉他紧跟着走进民宿,努力让自己调整情绪。又看到张远仍然穿着那个白衬衫。
面前的景象与几年前脑海中的肖想重合,张远轻轻系上围裙在后腰却打不上结。
“东西够吃吧。生哥。”张远及时岔开话题挑破诡异的氛围,忙忙乎乎的把菜弄好了想要下锅,后腰的结松松垮垮的吊在那里,晃的陈楚生心更乱。
“够吃。”
陈楚生靠近附上张远的腰,之间若有若无的勾着腰线轻轻把带子系起。却不想张远突然回过身双手撑着灶台盯着陈楚生,似乎从陈楚生的眼中想看出些什么。
陈楚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慌不忙等着张远靠近,直到两人的距离只要一动就可以接吻。
于是他们这么做了。
张远鼓起勇气双手勾着陈楚生的脖子吻上他,陈楚生一开始还不为所动而后实在忍不住便恶劣的侵略起来。
张远心里一直默默记着那些愿望和那首歌,梦想着完成独属于他们的愿望,也把那首歌只唱给他一个人听。
歌曲还算简单,可愿望难以实现。
除了能明摆上来的五条愿望,其他的好像都太不可开口。
这辈子就这么样了。
何不大胆一回。
于是迷蒙中张远默默在心里继续写着愿望。
“6.”
“和陈楚生接吻。”
(见评)
陈楚生脚步轻轻走出民宿走向海边,把放在沙子上的吉他轻轻搁置在马扎上,自己走向海边看着潮长点了根烟。
张远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陈楚生再次想到这个问题胸口又是死死一闷。他想,如果张远没有来找他,没有来找他完成愿望,没有在今天晚上与他接吻,没有做过这么些荒唐的事情,他在一个月之后知晓张远的死讯,或许不会这么痛苦。
顶多就是把所有爱和欲望埋掉罢了。
可是这些越界与荒唐的事,他们都做了。
回也回不去。
或者从他答应陪他完成愿望的那一天开始,所有决定就都错了。
陈楚生起身捻灭烟头,拿起吉他起身进屋。
第二天早晨是张远先醒的。张远换上睡衣起身。现在已经睡眠不够了,也睡不着了,虽然因为昨夜的荒唐睡到接近中午,却还是比陈楚生醒的早。
张远环顾四周辨认出这是主卧,走向厨房把做完荒唐的痕迹清扫干净,又把白衬衫收好放进另一边床头柜里。
陈楚生过了一会也打开客房门出来。两人四目相对,仿佛昨晚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眼神触碰后迅速弹开。张远已经热好了菜。皱着眉喝了几口粥便出门了。
张远清楚自己的身体再过几天可能就不能自理了,他不可能让自己狼狈的死在病床上。
所以他准备庆祝一下,送送自己。
张远慢慢悠悠的自己往城里走。手机导航了一家偷摸买烟花的小铺,沿着海边一直前进。海风有些大,吹的他的发丝飞扬,好像不是很适合放烟花。湿咸的味道熏的张远干呕,这种小味道也足矣让自己难受了。张远嘲笑般的请清嗓,继续前行。
陈楚生在餐桌上坐着,盯着张远离去的身影,四下了然。
从他找自己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肯定做好了要自我了结的准备。
他那么一个温柔又骄傲的人,不可能让自己狼狈的死在病床上。
张远有可能在这两天之间自杀。
不同的脑海中思路重叠,陈楚生起身收拾碗筷洗好,出门开着车,向城里面开。
一边张远在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回想自己这一生,一边陈楚生开着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给张远买烟花和彩灯。
张远在路上就想自己这一生对爱人的理解。他思索很久之后,觉得可以在自己这里,把爱人定义为陈楚生。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明明在明间暗处他们对彼此说了那么多句我爱你,怎么就每一句都错过了呢。
我们之间早都做完爱人该做的事了,怎么就不能给关系更新呢。
张远边走边想,就这么走了两三个多小时。一看表,下午四点多。走进这偏远的小烟花铺,给自己买了三根像蜡烛一样的呲花就走。也不管身后老板对自己来一个批发地就买三根的牢骚,很认真的为自己做着计划。
今晚庆祝,今晚告别。
趁着自己身体功能完好,安安静静的离开。
本来选择再过几天自我了结,可一切变化太快,他不敢面对。
昨晚的一切荒唐历历在目,两人的关系更为诡异。现在或许死亡就是对这一切爱欲最好的逃避。
一路步行回民宿一直走着也不嫌乎累。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即便是夏天也早早黑天。张远抬头,便看到刚刚开车回来的陈楚生。
陈楚生开着车在城里转了一天。就为了给张远买烟花和彩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跨过那么多言语直接去做这件送别的事的,只是他意识到,张远可能要走了。
不论是送行还是挽留,他觉得,自己需要这么做给他看。
快速开车回来后发现张远还没回来放了下心。从后备箱拿出一大箱子的彩灯,忙忙活活的粘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民宿外面装饰好。
虽然看起来挺凌乱的。陈楚生粘着粘着自己都笑了。头一抬,和刚刚回来的张远对上视线。
陈楚生脸上还带着笑,看到张远随机愣了一瞬。借着微弱的路灯张远看清陈楚生额头上的汗。觉得滑稽便偷笑着进了屋。
张远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无比淡然。
他换上那身白衬衫,兜里踹了个打火机。低着头往外走,准备放了着三根呲花就偷偷跳海。
甚至不敢跟陈楚生说。
张远嗤笑着自己走出屋外,风一阵吹来使他迷了迷眼睛而转身向后退,随即一束束光冲进眼眶,睁眼便是陈楚生站在民宿门口。
民宿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数不清的彩灯。可能是临时买来的原因还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就很凌乱的手法把彩灯挂的并不美观,甚至还只有三个颜色。
陈楚生擦着额头的汗第一次笑的无比轻松,抬起步子跑向海边点燃烟花退后,站在烟花下对他笑。
张远突然鼻子一酸,泪水湿了眼眶。还记得曾经那年也是这般在烟花下相视,可那次确只是良久后目光错开,分别走向大海两边。
陈楚生点燃一根烟花上前递给张远。张远愣着神伸手接过。印象里值得尊敬的生哥此刻像孩子般不熟练的弄这些玩意,还是挺好笑的。
张远脱了鞋子,一步一步踩着沙子倒着走。他举起手里的呲花,在烟火迷蒙中望着陈楚生靠近的脸。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言不语。只剩身旁的礼花一炮一炮的放上天,
张远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烟花吹灭,突然靠近陈楚生的脸。
两人的距离不过3毫米,可张远只是退后了一下,小心的问。
“可以抱抱我吗。”
陈楚生愣了一下,身旁空气中充满离别的氛围。他看着张远穿着白衬衫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发丝飞扬着如他一声骄傲放纵的灵魂。
烟花一闪一映像舞台上的灯光,张远此刻背对着大海,身形被烟花照的一览无余。
无比瘦弱,腰仿佛一掐就断。
张远看着陈楚生或许是为他所做的这一切,突然就不想死了。
所以他不敢再留恋,只能加快自己的进度。
于是他退后着想要一咬牙一走了之,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那可是陈楚生。
张远感觉此生没有这么纠结过,思绪乱的要命,最后眼泪决堤,大吼一声奔向陈楚生用力抱住他。
陈楚生早有准备与张远抱了个满怀。张远把头埋在陈楚生的脖颈里放肆的哭。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不管不顾的发泄情绪。
“7.和陈楚生拥抱。”
张远偷偷往陈楚生衣服兜里塞了个烟盒,从拥抱中退出来。
他不能留恋,他害怕最后得不到爱和好的归宿,他会后悔。
也怕自己想到要和陈楚生分别,他会犹豫。
张远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和蜡烛似的烟花,轻轻点燃着退后。
张远开始闭着眼回忆这一生所有美好的事,含着眼泪笑出来。
因为他发现,好像最多的美好回忆,都是陈楚生给的。
“陈楚生!”
“知道为什么我找的是你吗。”
“因为我爱你。”
“我不甘心什么都不说就去死。”
陈楚生心中一闷,眯着眼睛借着火光陈楚生看清了张远放肆笑着的脸,听到他笑着大喊。
我许三个愿吧。
既然愿望还剩三个没完成,那就送给陈楚生。张远想。
于是他紧接着很真诚的说。
希望陈楚生一生平安。
他慢慢退后着吹灭烟花,水没入脚踝。
陈楚生向前,不敢相信张远现在就要走。
他只是感觉张远会自杀,却不想这么快。
张远后退着点起第二根烟花,希望陈楚生永远快乐。紧接着边后退边吹灭。
他还在退后,海水淹没张远的大腿,陈楚生有些着急的向前趟着水,没有了烟火的照亮看不见张远,心下一沉后听到张远颤抖的声音。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张远在暗中看着被身后民宿灯光照着的陈楚生,许下了第三个愿望。
希望陈楚生前途无量,光明璀璨。
他问除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奢求得到答案,却听到陈楚生第一次有些慌乱的声音。
“我会记得你的。”
“我会是你永远的记忆。”
陈楚生还是没敢说出最后一句,却看到张远点燃了最后一根烟花,大声的许愿说着,希望陈楚生知道,张远永远都很爱你。
可是第三个愿望刚刚已经许完了,这个怎么可能实现啊。
张远发现最后一根怎么也吹不灭,于是笑着说,看来只能我自己来实现啦。
于是他语气带笑,大声的喊着陈楚生的名字。
“陈楚生。”
“我很爱你”
“我很爱很爱你。”
张远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平静的开口。
“你爱我吗。”
而后张远笑着发泄着自己凌乱的情绪,卯足了劲直接把烟花扔进海里,灭了自己许下的爱意。
没了灯光陈楚生找不到张远的身影彻底慌了,却听见他平静淡然的声音。
陈楚生慌乱的在四周寻找张远的身影,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大脑。
“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吗。”
他奔跑起来。
“就那首。”
陈楚生发疯了一般往民宿里跑,什么也顾不上了,抓起吉他就夺门而出。
别跳,别走。
还差一点了,我唱给你听。
我唱给你听。
“那首很好听的歌。”
“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
“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
陈楚生找不到张远的身影,撕裂的大吼出那首歌的名字。
那首他很喜欢的歌。
张远的声音不再响起,那一句句大声的我爱你还在耳边回响。烟花刚好放完,彩灯也电量不足要灭了。
陈楚生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快,扔下吉他在沙滩上就向海里跑。
“张远!”
再多的呼声换不回人的身影,海面上无比平静只留下一串气泡。第一次感觉海风如此凛冽,可能是因为里面混了张远的声音。
海面平静,海风也停了停,给了陈楚生一种错觉,好像只是他自己一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其他人一起来过。
陈楚生被这一系列事打的大脑宕机,恍惚的突然记不起张远的名字,缓了好久才紧接着想起。
陈楚生满沙滩的泡喊着刚想起来的他的名字,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胆小不敢说出那句爱你。眼泪哽住,流也流不出来了。
张远灿烂的笑还留在视线里,
“我唱给你听!”
声音回荡在海边,耳鸣声响起。
脑海中昨晚那人在自己身上吐着烟圈哭着说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回应。
陈楚生以为自己能很平静的接受张远的死亡。
他错了。
两人的爱欲交织不清,情感与关系早都掰不开了。
又怎么能接受对方的死亡。
陈楚生在海边坐了一夜,在张远跳海的那个位置,抱着吉他弹了一遍又一遍的歌,却始终不开口。
张远,也变成了一个从此很久会荒废的名字。
随着岁月流逝,他会忘记他吗。
天明明亮的早,陈楚生却感觉太阳怎么也升不起来。
陈楚生在海边呆了很久,期间除了进民宿吃饭就是躺在沙滩上睡觉和发愣。直到呆满一个月。
他还不觉得张远已经死了。
呆满一个月,他订了回家的机票,一大早就到家了。
踏进家门,换掉拖鞋有些失神的走向沙发。
沙发上还有临走前张远没吃完的薯片。
他说,回来再吃。
回来个屁。
自打做上离家飞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可能回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却还是要说这么一句给自己留个念想。
沙发上的抱枕还没动,还是走之前张远去砸陈楚生时候凌乱的样子。陈楚生顺着走到阳台打开了窗,那只鸟有些颓废的萎靡不起。陈楚生平静的开窗通风,屋里还留着张远走之前抽的烟味。他走向卧室阳台边,坐下来。
他看着窗外发呆,直到注视到床头边那颗名叫张远的多肉。
那盆多肉已经死掉很久了。
一瞬间悲伤涌上心头,鼻头酸了又酸,可陈楚生还是忍住了。
兜里突然一硌,陈楚生颤着手从兜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烟盒。
太多天没换衣服,居然都没发现。
陈楚生平静的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
陈楚生多天以来积攒的情绪突然爆发,只因纸条上第一句就写。
“你爱我吗?”
这种纸质并不好写字,歪歪扭扭的字横在第一排,陈楚生看了一眼便泪水决堤。
“我一共有十个愿望,应该今晚过后,就只剩三个没有完成了。”
“或许我会把这三个愿望帮你许了,肯定是祝你赚大钱,还不谢谢我。”
“…第一。”
“听到陈楚生说,我喜欢你。”
“第二,听陈楚生唱,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
“第三。”
“应该不可能了,哈哈。”
最后一条被划得花里胡哨,陈楚生却还是能辨认出来那一行字。
和陈楚生做一辈子爱人。
“还有,你五年前送的这件白衬衫,真的很好看。”
他穿着自己唯一一次送给他的礼物离开这个世界,连带着他们不曾说出口的爱。
陈楚生崩溃的靠在窗边,他曾一度拼命告诉自己张远没有死,可终究是骗不了自己。
在张远死的那一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而现在看到这一切一切,才意识到。
他真的死了。
一切都没变,仿佛还留有生气。他想找到什么除此之外张远还活着的痕迹,可他什么都没给他留。
只剩下一盒烟,一只鸟,一包发潮的薯片,和一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多肉。
可是。
那盆多肉已经干瘪着死掉很久了。
陈楚生弹着吉他给多肉唱了一下午的歌。疯魔一般又唱又夸。
不是说越夸越好吗。
不是说给他唱歌就能健康的活着吗。
可是多肉干了,浇水也活不来了。
陈楚生有些恍惚,好似任命的打开消息接收。
“张远呢??”
“走了。”
“他走了。”
“自杀了。”
当天晚上#张远自杀#的热搜登在头条久久不下来。陈楚生窝在窗边坐了一晚,拼命的用酒灌自己,盯着那盆干瘪的多肉。
他在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结果一出门就被蹲点的狗仔一顿拍,铺天盖地的媒体围了上来。
“请问您是见证了张远先生自杀吗?您为什么不阻止他?”
“请问您是有私心让张远先生死所以不救他吗”
“请问您和张远的关系是什么?”
成千上万句问题砸的陈楚生不为所动,只有最后一句话入耳他才抬头。
陈楚生背着吉他,满脸疲惫却眼神复杂充满爱意的对着无数镜头说。
张远是我已逝的爱人。
很多天后,在海南,也就是张远自杀的城市。
他办了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有因为热搜慕名而来的,有为了看戏来叫好的,也有少数人是真的来听歌的。
已经过去了很多天,热搜渐渐撤下来,就连张远这个名字都被打成了缩写。
很多人不记得他的名字,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陈楚生觉得,他需要记得。
他的爱人的名字,名叫张远。
当天晚上演唱会爆满,陈楚生坐在漫天灯光的万人大厅里,灯光缓缓闪烁,只有三个颜色,就像那天晚上的烟火。
陈楚生给前排留了一个空位,上面放着一盆多肉,轻轻弹起了吉他唱歌。
全场演唱会没有换曲,只有始终如一的一首歌。
陈楚生望着台下的空位置,闭上眼回忆那人的样子。
幻想中的他穿着一袭白色衬衫,干干净净的,面带少年的笑容,与那晚他在水中的样子重合。
会的。陈楚生笑着想,会的。
我会是你一辈子的记忆。
而你会是我永远的爱人。
张远好像就坐在台下,轻轻举起麦克风,有这少年的骄傲与肆意,问起他那个使他曾一度不敢开口的问题。
那些对方生时别扭而无法诉说的爱意积了满腔,陈楚生眼眶挤满了泪水,痴痴的望着台下的那个空位置。
我爱你。
我很爱你。
我一直一直,都在爱你。
“当岁月像海浪带我到很远很远。”
“在望不到边听不到爱的每一天。”
“我用相信明天编织了一个谎言。”
“欺骗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看时隔变迁故事都被光阴重现。”
“谁是你依然惦记的人。”
“那些幸福的心动的历历往事。”
“让我思念一个。”
“已被荒废。”
“的名字。”
END.
又名:听我狡辩,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伪现背ABO大量私设勿上升
*ooc是我的美好是他们的
*不写给谁看,只做私人化的臆想与纪念。
*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这是两个相爱的人的故事。
08
张远和苏醒坐在一起,盯着热气腾腾的汽锅鸡,像两只眼冒绿光的饿狼。
陆虎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地坐在对面,面前是张远给他点的卤煮外卖。
“那个……我说,”陆虎弱弱举爪,“你们……”
“苏醒。”张远把碗一递,颐指气使。
苏醒会意地接过碗盛汤,张远则自顾自地顺手拆了两双筷子。
总之,没有人理陆虎。
“害嗨嗨!你们能不能理理我。”
“我们不和吃...
“我们不和吃卤煮的人说话。”张远一本正经,“我们要尊重汽锅鸡。”
“你愿意尊重汽锅鸡,竟然都不尊重一下我?”陆虎不算幼小,但心灵也大受震撼。
他悲愤地咬了一口卤煮——艾玛,真香。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苏醒还没来得及对这不堪入目的场景抨击一番,就被响起的手机打断了个正好。
他低头一看,乐了,“哟,小亮哥。”
苏醒把手机架在碗边,张远挤进镜头,天真烂漫地对王铮亮比了个耶。
王铮亮对看到的汽锅鸡表示迷惑,“…你们这是吃午饭还是吃早饭呢?Allen你朋友圈怎么回事啊?酒精中毒了?”
“首先,如果按照广东的说法,我们应该是在吃早茶。”苏醒道,“其次,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酒精中毒,我看着很像酒鬼吗?”
一旁的张远不给面子地点点头,“是啊。”
对面的陆虎含着卤煮点点头,“素哇。”
手机里的小亮哥比了个大拇指,“是啊。”
“我操。”苏醒微笑。
“那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王铮亮损归损,关心也是真关心。
“我就是吊个水。是远哥信息素紊乱,一个信息素爆发把自己送进医院,把我弄假性发情了。哇,那真是——好特别的生日礼物。”
“那远远感觉怎么样啊?”
苏醒闻言把镜头对准张远。
张远举起胳膊冲王铮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瞪着眼睛来了个怒音,看着非常不聪明。
王铮亮点头,“嗯,身体是挺不错的,就是脑子不太好。”
张远笑容消失,气得决定要多吃几块汽锅鸡。
苏醒挂掉了王铮亮的视频,为防止其他兄弟姗姗醒来后又打过来,干脆在群里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下,把手机调了静音。
他摁灭手机,正对上张远那直勾勾的目光。
张远正捏着勺子撅着嘴吸溜汤,头发挡了一半眼睛,但还是看得出来正抬着眼皮、眼睛瞪得溜圆,对他咻咻地发动着上目线攻击。
“交代完了,”苏醒用指关节叩叩桌子,“吃啊。”
张远便专心致志埋头吃饭。
陆虎环顾四周。
他深觉自己如果在此刻说话,那实在是很没有眼力见,但是好奇和关心的情绪又挠得他心痒痒,最终咬咬牙,还是开了口——
“所以,请问您二老…是怎么想的呢?”
张远头都没抬,“什么怎么想的。”
陆虎小心翼翼地措辞,“就是…你的病,你打算怎么治啊?”
张远手一顿。
勺子和碗沿碰撞出叮啷的一声脆响,在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其实并不炸耳,但是陆虎闻声还是忍不住耸耸肩膀。
他开始后悔,内心暗骂自己。老话说的好,好奇害死猫。老虎也是猫科动物,他怎么不自觉呢。
张远没有说话。
他还在一勺一勺地小口喝汤。
勺和碗底相撞,舀在勺子里的汤汁见了底,但舌头还在固执地舔舐着留在白瓷上的那一点残味。
苏醒也没有搭腔,他沉默地咬着肉,唇舌间是一块犹与肉筋相连,想吐却又吐不得的鸡骨头。
就在陆虎紧张得差点要被浑身的鸡皮疙瘩淹没时,张远终于开了金口。
“该怎么治怎么治呗。”他的牙齿还衔着勺子边,声音含糊,“不是大病。”
陆虎咂咂嘴,没词了。
两位大仙的心思,有千百个弯弯绕绕。
他一个凡人没那么多肚肠,还是别猜,别猜。
这顿饭吃得氛围别别扭扭,陆虎自觉有大半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多嘴。临散伙了很是愧疚地想要给张远一点补偿,于是揽着张远的肩膀问,“远远你回哪啊?你家最近不是装修嘛,要不你来住我那儿?正好嘘姐最近要出个差。”
结果张远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家嘘嘘出差,你居然不跟着?”
陆虎:“那——也不能老粘着,是不是,我还是有一点自己的事业的……”
张远:“哇,是吗?那你的事业也没看出有什么起色啊。”
陆虎:“还是有一点…诶,被你岔开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要不要过来跟我过一段儿。”
张远看着陆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
“我有苏醒,干嘛要跟你住。”
陆虎无语。
陆虎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以为人俩别别扭扭,心生愧疚,没想到人俩怎么着都还是要回一个被窝里蜜里调油。
好家伙,陆虎疲惫微笑,“祝你幸福。”
张远莫名其妙,“神经病!”
陆虎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得马路边的苏醒遥遥冲他们喊,“here!bird!taxi!”
得,人俩车都打好了,小丑就是他自己。
陆虎深吸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
“张远,我就问你一句话——”
“我能蹭你们的车吗?”
“求求你。”
09
“我还有留在你这里的衣服吧?”
张远裹着毛巾被,手里端着热水,用官僚阶级贵妇的姿势倚在门边,看着苏醒翻箱倒柜。
“comeon!dude!I’mlookingfor!”
苏醒翻出一件受潮过而下摆发霉的T恤,双手提溜着给张远展示,“thisone?”
“no!notmine!”张远立即否认,并提出疑问,“为什么北京这么干它还会发霉?”
“因为这是我前年在海南给你买的。”苏醒解答道,“你穿着这个蹦进了海里。”
张远初心不改,倔强依然:“不,不是我的。”
“alright,”苏醒摊手,“那就没有了。”
张远抱着小水杯陷入沉思,“不应该啊。我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你这里留了挺多衣服。”
苏醒沉默了一下,“你记得我前女友,omega,对信息素挺敏感的那个。”
张远一愣,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啊,就是那个,她觉得我们衣服混在一起,信息素味道杂,问你能不能让我把衣服拿回去是吧。”
“yep。”
张远彻底想起来了。
苏醒那个前女友很漂亮,个高腿长的北京大妞。信息素还特别好闻,很招人,清凉凉的薄荷味,和苏醒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
苏醒和她初见的那个局,张远其实也在。
他现在想起,好像第一面那姑娘就很大胆地给苏醒点了一杯用威士忌做基酒的薄荷朱莉。后来听说,好像是她对信息素敏感,一见面就闻出了苏醒身上的威士忌味。
张远对这位的印象还不错,似乎也是他和苏醒结交以来,苏醒交往的唯一一任omega。他开始还想着能和这姑娘成为闺蜜,弥补一下他没怎么结交过女性omega好友的空缺,可惜那时正逢他们组合的一个多事之秋,他忙得焦头烂额,直到苏醒都分手了,统共也没见过几回面。
唯一一个正面交集,还是有次聚会上他想给那姑娘点酒,问爱喝什么。
那姑娘看他,只说不喝百利甜。
他当时觉得这姑娘还蛮有个性,上来就说不喝甜酒,可能是怕自己小瞧了她,于是给她点了杯纯威士忌。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还不够主动,请了酒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也没近勉多少,反是被苏醒这个“中间商”横亘了个结实。
再后来,就是这姑娘说自己对信息素敏感,闻到衣柜里有陌生的信息素不舒服,问苏醒方不方便让张远把衣服拿回去,或者换点没穿过的新衣服。
其实这事苏醒没和张远提,是张远在别处听来的。说苏醒和女朋友吵了个小架,因为苏醒老是让兄弟们留宿,衣服乱留,弄得卧室衣柜味道很杂,小omega闻着难受。
张远寻思在苏醒家住最多的就是他,也没见过苏醒柜子里还有别人的衣服,多半源头是自己。于是内心觉着愧疚,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苏醒对自己这么好,断没有因为自个粗心大意而坏朋友姻缘的道理。但如果要把衣服都整理好打包拿回来,又未免显得大动干戈,倒还给人家姑娘添尴尬。纠结来纠结去,干脆发短信跟苏醒说,让他把自己留那的旧衣服该扔的就扔了。当时似乎是找了什么要换风格的借口,但如今看,苏醒应该是没信。
张远抱着膀子摇头,“唉,早知道就不扔了。”
他补刀道,“反正你也没谈几个月就被甩了。”
苏醒啪啪锤掌心,“什么叫被甩!老子那是被甩吗!我那是…被踹了,不是。”
“你看,你这就是没有远见!当时非要扔衣服,现在没得穿了吧。”苏醒拎拎自己身上衣服的领子,“还能怎么样,穿我的吧。”
张远摸摸下巴,有点犹豫。“可是你的衣服会有信息素味道吧,这算不算高浓度alpha信息素环境啊?”
苏醒无语,“ubrain!你知道什么叫高浓度吗?高浓度!只要不是在发情期,这都算不上高浓度,OK?”
“哦,”张远砸吧砸吧嘴,伸出鸟爪子。
苏醒把准备好的衣服塞给了他。
张远抱着去洗澡了。
徒留下苏醒面对着被翻找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堆。
他的手还停在那件皱巴巴地摊在地上、发霉了的,来自海南岛的旧T恤上。苏醒想了想,还是给叠得平整,放进了衣柜的底层,又把自己的衣服折成小方块,一件件齐整地垒上去。
层层叠叠,叠叠层层。
最终,那件发霉的T恤被压成一条几不可见的线。
10
用打包的汽锅鸡解决了晚饭,熬了一天的苏醒和张远,还是决定在大好的午夜看场球赛。
一个糟糕的事实,似乎没什么能阻止男人看球。
至少没能阻止这两个男人。
他俩一齐窝在沙发里。
苏醒喝的是冰啤,张远喝的是枸杞。
苏醒一身清凉T恤短裤,张远长衣长裤还裹着被。
一个大马金刀四仰八叉,一个可怜兮兮缩成一团。
直把一个屋子过出了两个季节。
苏醒还剩半杯的冰啤直往下滴冰水,滴在张远的手背上打得他一个激灵。
“苏醒!你杯子能不能拿远一点!”张远哀嚎着往旁边缩。苏醒见状觉得好笑,顺势坏心眼地拿着杯子去冰张远,“comeon!bird!”张远忙吱哇乱叫着用手挡住了,“你走开!退!退!退!”
苏醒反手抓住张远的手,却是一愣。
“你手这么凉。”
张远的手心被之前的热水隔着玻璃暖得温热,但指尖却还是冷的,和苏醒的冰啤都形不成热传导。
“诶呀,我体寒——”张远往回抽手,没抽动。
苏醒把啤酒往旁边一放,本想用手背试试张远的额头温度,又自觉刚拿过冰啤的手温度怕是不太准确。于是最后索性一手攥着张远的指尖,一边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张远的。
苏醒确信,“张远,你在低烧。”
“大病初愈嘛,有点小症状也是正常的叭。”张远心虚地压扁了声音。
苏醒没有搭腔。
于是只剩下电视中的球员嘶吼呐喊,解说员激情澎湃,趴地上的Olivia呜呜咽咽,窝沙发里的张远哆哆嗦嗦。
苏醒关掉了电视。
两人一天都避而不谈的话题,临了临了,却还是萦绕在身周时刻。
以前尚能自定个半死不活,可如今薛定谔已经打开了箱子,还亲眼见着那濒死的猫。
也是,生活嘛,不会因为谁情有可原就放过谁。
但张远似乎决定装傻到底。
他用脚踹了踹苏醒,“诶,不看球了就睡觉吧。”然后就势一躺,空调被拉到下颌,“我今晚睡这里哦。”
“回去睡。”苏醒扯了扯他的被子。
张远坚决地摇摇头,“我不。”他探身把地上的Olivia捞了起来,揣在被窝里,“我要和Olivia在沙发上相依为命。”两双小黑眼珠子一齐盯着苏醒,不由得他不妥协。
“…uwin。”
张远很少会犯犟,而一旦犟起来,就很难拉回他。
但是——
张远眼见着苏醒从卧室里抱了一床枕头被子,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
张远瞠目结舌,“你你你,你要干嘛?”
“ofcourse…sleep。”苏醒把枕头在脑壳下一放,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拍拍身侧,“Olivia。”
小白狗立即从张远怀里跳下去,不见心理斗争地当了叛徒。
张远很伤心,“女娃还是爱亲爹。”
苏醒安慰他,“同类相斥,你要理解。所以可以睡了吗,女娃她妈?”
张远瘪着嘴,盯着苏醒。
苏醒眼睛半阖着,也不看张远,一只手正悠哉悠哉地顺着Olivia的绒毛。
躺得乖巧又乖张,就和他的人一样。
说他离经叛道,可他偏是个能在俗世里如鱼得水的人,没有恨不得遁入空门六根清净的愤世嫉俗。但说他循规蹈矩,他的分明棱角却还明晃晃地刺着你,展现着异人的姿态和恣意。
不反俗世,却又不合时宜。
张远盯了半天,没盯出个名堂。自己泄了气,面对着苏醒侧躺下了,闭上眼睛。
他感觉自己垂在沙发边的手,立即被圈住了手腕。经络被指腹贴合着,仿佛在感受他的脉搏。
张远眼睫抖动。
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鸟。
他没忍住,睁开眼瞧着苏醒。
本是闭目合眼的苏醒似心有所感地睁开眼,和他对视,“douwantmetokissugoodnight?”
“no!”张远立即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被子。
自己给自己洗脑,数Olivia从1数到100。
他睡得不安,半梦半醒。
张远睁眼,却不料和苏醒四目相对个正着。
他眨眨眼,适应了黑暗的视线慢慢聚焦。
苏醒半个身子笼在他上方,空的那只手正在给他拉被子,嘴里叼着烟,烟头火星闪烁。
“醒了。”苏醒用牙齿咬着滤嘴,含混地道。
张远坐起身。
他脑子还昏沉着,仅直勾勾地盯着苏醒嘴边叼着的烟——被苏醒抽的只剩一点烟屁股,但在一片漆黑里便像萤火虫似的,明明灭灭得惹眼。
“我也要。”他像个不懂事的小孩跟大人讨糖。
“要什么。”
“烟。”张远看着还不是很清醒,眼神发直,伸手就往苏醒脸上抓。
苏醒往后仰头,躲过去,“抽完了。”
“我不管,我就要。”
张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不是脆弱,不是难过,而是不带一点情绪的、生理性的理直气壮,把苏醒衬托得活像是抢了小孩奶嘴的恶人。
“…fine。”
张远愣愣地看着苏醒转手掐灭了那一点烟屁股,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就被摁着肩膀压在了沙发背上。
呼吸相闻,苏醒往他的嘴里吐了口烟。
烟草香掠过齿缝,顺着喉管往他的身体里钻。
张远打了个激灵,眼睛圆睁。
而后苏醒退开,重重地拍了拍张远的后脑勺,低声哄道,“睡吧,祖宗。”
…
这他妈谁还睡得着啊!
张远大脑成功重启,可惜嘴巴还没跟上。
张远问出了一句顷刻让自己后悔的话。
“苏醒,你是要标记我吗?”
11
静默中,还是苏醒先开的口。
“我其实标记过你。”
他话题转得突然,但张远似乎并不意外。
“对啊,你标记过我。”张远侧着身子,脸枕着自己的掌心。他轻轻吐了口气,又说道:“但也不是正经标记,应该不算吧。”
“哇,你居然记得。”张远看着苏醒的眼睛,“我还以为你忘了,毕竟你喝大了嘛。”
苏醒愣住了。
他说的是张远初分化,张远说的又是哪一次。
彻底清醒了的张远还在絮絮叨叨,“你知道你给我咬的有多痛吗!痛死了好不好!真的是,怪不得你被前女友甩了,AllenSu你真的很不行…”
“what?”苏醒皱脸打断,“我很温柔体贴的——”
“放屁,”张远呸道,“你把我脖子都掐出指印了,还温柔体贴,这四个字哪个和你有关系?真的是,不要脸。”
“…我,”苏醒默然,“…怎么掐的。”
“就这么掐的呀。”张远翻了个身,向后抓住苏醒的右手比划着按到自己的喉结上,一本正经地给他情景还原。
张远的喉结明显但小巧,像块嶙峋的小尖石子,硌在苏醒的指关节,随着说话轻微颤动。
苏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感受到颈上韧性的筋络后,又触电般地弹开。
“咳嗯!对,你就是这么掐的!”张远干咳一声,顺着苏醒的手掌转了一圈,翻回来面对面狐疑地瞪着他。
“你到底记不记得?”
“…什么时候的事?”苏醒一点印象都没有。
“咱俩酒吧开业那天啊,你喝大了。”张远翻着眼皮回忆,“醉得昏天黑地的,你那架势,要是没人看着你,我都怕你咔地一下撅马路上。”张远夸张地做了个仰面昏厥的姿势。
“后来我扶你去卫生间,本来想让你吐一下会好受点,结果你吐也不吐,还给我咬了一口。”
“真的是,恩将仇报!那什么,吕洞宾和狗,东郭先生与狼,郝建与老太太…嗯,对吧。”
苏醒都有点听傻了,他罕见的醉酒经历里,确实这次断片断得彻底。
大脑搜搜刮刮,是半个碎片都没找着。
他暗呼了口气,舔舔嘴,“我…除了咬你一口,没做什么吧?”
“你还想做什么…咬我一口还不够吗!”张远一个翻身坐起,苏醒还搭在他身上的的手顺着张远的脊椎骨滑了下去。
“你还亲我了好吧!居然敢那么重的亲我!真的是气死我了!”张远耿耿于怀,“你知道你嘴里酒味多大吗!神经病!自己的信息素就是威士忌还要喝那么多威士忌,真的是!我就跟泡在了威士忌里一样,腌入味了都!”
苏醒手指有点抖,努力消化着巨大的信息量。
他观察着张远的表情,肚子里又倒了倒词汇,“我发情了?那天?”
“没有吧。”张远摇头。
“那我…干嘛要突然标记你。”
“我哪知道!”张远也很委屈,“我想想嗷,好像你问我,我会不会一直陪着你,…哇,你不知道,你那天喝多了可肉麻哭得可惨了真的是。”
他顿了顿,“总之呢,就是你问我,我和谁最好,我会不会一直陪着你,就之类的这种话啦。然后我就嗯,那对吧,虽然你缺点很多,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我就说会嘛。”
“然后你就突然掐着我,然后咬了我一口。”
张远越说越来劲,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你知道你最过分的是什么吗?你喝醉了,你标记就算了,你还咬不对地方!至少啃了我两三口,才咬到腺体,我真是服了,真的是,服了。”
苏醒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场对话,说不上是事情本身更荒诞,还是张远在意的重点更荒诞。
而张远抱怨完又主动递台阶,腿一缩把自己蜷了起来,抱着肩膀歪脑袋看着神情恍惚的苏醒。
苏醒觉得自己嗓子眼像被卡住了。
张远似乎现在都不记得他的初分化,在送入医院前是苏醒给的标记。
而苏醒对张远嘴里的这一段暧昧荒唐,也因张远的缄默而一无所知。
初分化的张远没有意识,在昏迷中就被做主匆匆洗去了标记。
而醉酒的苏醒断片了个彻底,张远又过分贴心对此只字不提。
他们共同度过太漫长的岁月,经历过太多细碎的光阴片刻。在心头有意无意埋葬过的点滴,犹胜过旁人珍而重之摆在橱窗里展演的回忆。
被临时标记的张远,到底是怀揣怎样的心态,才能如此安之若素,而又这样守口如瓶。
苏醒抹了把脸,突然笑了,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有时候,挺佩服我们俩的,真的。”
张远疑惑地歪歪头。
苏醒笑,“为我们纯粹而坚不可摧的友情。”
张远张了张嘴,声带绷紧了,但一个字节都没蹦出来。他心里的小鸵鸟噫呜噫呜地拉响警报器。
张远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如临大敌地看着苏醒,等着苏醒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苏醒拍了拍在沙发脚趴着的,Olivia的狗头。“Olivia,gobacktourroom.”
张远看着Olivia晃着尾巴回了窝,有点摸不着头脑,“whatrudoing!dude!”
苏醒看着他,目光平静。
“douwanttotry?”
张远勉强地笑了笑,“试什么。”
“试试别割腺体。”
试试把那些模糊不清的明晰。
试试把旧账一笔笔算清。
试试完全标记。
试试在一起。
试试爱情。
“我不知道,苏醒,”张远把头埋进臂弯,“我真的不知道。”
苏醒皱眉:“uknowIloveu。”
“yeah,”张远抬起头,“但你知道,那不是爱情。”
苏醒不能苟同,“不全是,但为什么不可以是。”
他条理清晰,尝试逻辑论证:“我是alpha,你是omega。我们每天都呆在一起,除了没有性关系,我们和情侣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别。现在你需要alpha,而我是你的alpha,我们之间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多了一件,没有什么不好。
就像以前我们看火影,而现在我们看老友记。
Bird,nothingwillchange.”
他顿了顿,倾身去吻张远的嘴,张远没躲,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苏醒自觉论据充分,开始总结陈词,“我们对亲密行为也不讨厌,我们可以试试。”
“我不讨厌是因为是你,”张远立即反驳,“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做什么我都不讨厌。”
苏醒被他的直白猛地哽住,他缓了缓,又道。
“所以为什么不能试试。”
张远沉默良久,声音干涩。
“苏醒,你不是omega,你不知道omega,有多需要alpha。”
“那就告诉我,”苏醒不允许张远装鸵鸟,“告诉我,你会有多需要我。”
张远悻悻然地张了张嘴。
他身上最大的优点之一,是他永远诚实,哪怕诚实地撕开外皮,会让他自己鲜血淋漓。
“…最难熬的,是临时标记后的下一个发情期。”
“抑制剂打了,但没什么用处。我还是发了疯地想你。挺可怕的,真的。那种从你的脑子到你的身体,都和你没有关系的感觉。”他扯扯嘴角,“要是知道被alpha标记,反应会这么大,我早把你丢在厕所让你自生自灭了。”
“我不能去找你,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我买了很多威士忌,往床上浇,往身上浇,但没什么用。”
“你说你这个人烦不烦,真的是,信息素是威士忌就算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产的,味道和市面上的都不一样。”
“但也还好啦,就三四天,在家里挺过去就好了。”
“后来想想…可能那个时候,我身体就不太对了。”
“我不想再回去。”张远看着苏醒,重复道,“那样的时刻,我不想再回去。”
“远远,你相信我,”苏醒说,“我们可以…”
张远摇头打断,“苏醒,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了,我不能去剥夺你人生中其他可能的情感。omega和alpha的完全标记,是排他的。
除非洗掉标记,omega不可能离开alpha。
但你是自由的,我要你自由。”
“如果我们真的是爱情,为什么我们认识七年了,这七年里有无数的分分秒秒,有无数个…,哈,无数个可能抑制贴贴得没那么好的时刻,可我们都没有在一起。
而要偏偏在此刻,在我发病的时候,在我不得不去找个alpha好维持这性别的时候——”
苏醒哑然。
“我永远需要你,但我永远不要因为我需要你而需要你。”
张远梗着脖子,说得拗口。
但苏醒听明白了。
他揉了把张远的头发,忽地笑了:“fuck…It'smybird!”
张远耸肩,“yeah,I'mbird!”他勾住苏醒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熊抱。“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张远斩钉截铁,“我不要麦琪的礼物,我们谁都不需要自我阉割。”
他露出个软乎乎的笑容,看起来有不合乎年龄的天真。
“alright,”苏醒啧了一声,“butIwannakissu。”
“你屁事真多。”张远生气地抱怨。
他松开手臂,乖乖把脸凑过去,主动亲了苏醒一口。气息湿漉漉的,像只小狗。
张远叹了口气,盖棺定论:
“苏醒,我跟你说,你这就是半夜网抑云。
真的是,睡太少了,矫情。”
他把苏醒按在枕头上,像摆弄洋娃娃一样,把苏醒的手放到身两侧,搞出个木乃伊法老王的板正姿势。又帮苏醒盖好了被子,掖掖被角。
“就你们这些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昂,就爱这样。真的是,你看我这种还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对吧?就不深夜emo。”
苏醒提醒他,“你还有几个月也是三十多岁老男人。”
张远一瞪眼睛,“我不管,好吧!我不管!”他躺下来,被子拉到下巴,把自己裹成个蛹。“现在,睡觉!”
他想了想,又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递到苏醒眼前。
苏醒不解。
张远更不解:“你不是要握着吗?”
苏醒作为三十多岁老男人着实是拿天然系的二十多岁小年轻没办法。他握住张远的手腕,然后又顺着手腕,握住他的掌心。
“goodnight,lover。”
他对着假装自己一秒入睡的张远轻声道。
12
张远手术那天,再就业几个人都去了。
声势浩大,弄得张远还以为自己要登基。
王栎鑫很夸张地要扶着他的手肘,宛如大太监扶着老佛爷。张远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啪啪”拍开他的手,“你有病啊!我是去切腺体,又不是去刨腹产!”
“都是从身上拿东西嘛,都一样都一样。”王栎鑫不客气地朝苏醒勾勾手,“诶!那谁!说你呢!张远他老公!来来来!”王栎鑫把闲庭信步的苏醒一把扯过来,把苏醒的手按在张远腰上,“欸——扶着点你老婆嗷。”
张远无语地扭头,结果鼻梁和苏醒脸上的墨镜撞个正着。他吃痛地捂住鼻子,忍无可忍地把身边的人挥开,“神经病啊你们!”
“陆虎!你过来!”张远拽过陆虎,他一指剩下那几个或捣乱或装逼或背着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货们,“你!你!你!还有你!都找个地方,哪凉快哪呆着,好吧?”
张远劫持着陆虎,走得气势汹汹。
陆虎扭着脖子,努力回头朝苏醒玩命摆手,一脸“天地可鉴,我和张小远是清白的啊”的惶恐。
王铮亮撞了下苏醒肩膀,低声道,“不跟着啊?”
苏醒摇摇头,“有虎子。”
于是王栎鑫一把揽住他,“走,咱先去外面等着。”他手在裤兜里,给苏醒隔着布料示意了一下打火机,“走。”
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来了,浩浩荡荡地走了。
结果停在医院门口附近的花坛边上,几个不是明星也算艺人的四个人不要形象地蹲成圈抽烟。
“没标记啊。”
还是陈楚生先开的口。
打从今天见面,陈楚生就一直盯着苏醒的墨镜,像是要透过茶黑的玻璃镜片,去看看苏醒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嗯。”苏醒哼了一声。
“嘶——你说你们这两口子真是!”王栎鑫狠狠吸了口烟,表示不理解。“想那么多干嘛!干了完事啊!是不是?割腺体之后张远不就成beta了?”
beta本贝王铮亮不乐意了,“诶诶!beta怎么了?beta也很好啊。beta虽然身体素质没有alpha好,生育率没有omega高,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有小孩嘛!”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Allen啊,这样子你和远远就没可能了呀。”
苏醒还没说话,反是王栎鑫先急道,“为啥?”
王铮亮把苏醒、王栎鑫和陈楚生挨个指过去,“你们三个——都是alpha昂。不知道beta如果要和alpha谈恋爱,很辛苦,很没有安全感的呀。”
王栎鑫一愣,摸摸脑袋瓜,“为啥。”
“闻不到信息素呀,也没办法标记,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伴侣是不是在发情期,也没有办法在伴侣生理不适的时候抚慰伴侣。而且AO之间信息素的生理吸引,是beta代替不了也感受不到的。无论感情多深,你的伴侣在生理上依然是单身状态,他随时可能遇到一个和他互相吸引的omega,而你既对此感受不到,也阻止不了。”王铮亮道,“虽然现在社会观念都比较开放了,谈恋爱的时候一般也不想那么多。但真的很少有beta可以和alpha或者omega长久走下去的。”
王栎鑫傻掉了,“操,那怎么办。”他认真提议,“要不我现在冲进去把他俩拦下来。”
“苏醒,我问你。”陈楚生看着苏醒的眼睛,缓缓道,“你爱张远吗?”
苏醒不假思索,“爱。”
陈楚生又接着问,“是爱情的爱吗?”
苏醒想了想,“不是,也是。”他补充道,“是人类之间所有可产生的、可想象的爱。”
王栎鑫立刻露出了一副要呕吐的表情,但还是一边搓着鸡皮疙瘩,一边干脆利落地蹿了起来。“我这就把他俩拦下来!”
他按住王栎鑫的肩膀,“哥几个继续在这呆着吧,我先进去了。”
“你干嘛?”王栎鑫疑惑,“你要拦啊?大哥,我体育生,你跑得没我快。”
苏醒无语,拿出手机伸到他眼前。
手机里赫然是苏醒的电子挂号记录,王栎鑫有点懵。
“我去做术前检查。”苏醒冲他们笑道,“今天过后,咱们几个里面就有三个beta了。”
王铮亮目瞪口呆缓缓鼓掌,苏醒做了个“可以了可以了”的暂停手势以表谦虚。
王栎鑫乍一听还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猛地跳了起来,“苏醒!”大拇指就差没怼在苏醒脸上,“你牛逼!”
只有陈楚生还是稳如钟的做派,慢悠悠地道,“想好了。”
“想好了,”苏醒笑笑,“他不喜欢改变,我也是。”
张远想让苏醒自由,但苏醒想让他们都自由。
未来感情的千万个可能,明明他们也在其中。
他说不要麦琪的礼物,可德拉却偷偷卖掉了自己的长发,若无其事,希望吉姆也假装一切如初。
苏醒拦不住他的装傻,但也看不惯粉饰的如初。
能退能进的,才是他们。
而不是被封死了一条路,只能做一辈子的清白朋友,推杯换盏间歌颂他们坚不可摧的纯粹友谊,只有在醉酒无人处才能借片刻恍惚交颈。
世事逼他界限分明,他不喜欢。
他就是要糊涂,就是要不清不楚,他偏要这段感情纯粹又模糊。
也许他们会遇上别的恋情,也许他们会在一起。
不过那不太重要,那都是未来的事。
归根结底,此刻他们只是他们。
不只是朋友,不止于恋人。
无关乎朋友,无关乎恋人。
感情莫测,世事无常。
但他们是一辈子的爱人,唯此毋庸置疑。
13
苏醒就躺在张远的邻床。
张远麻药劲已经过了,脖子上缠着绷带。
他看到苏醒的那一刻,眼泪差点掉下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但是自诩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还是决定不要那么脆弱,他最终只是狠狠地在苏醒的朝他摊开的手掌上打了一巴掌,没有好声气,“傻逼你好!”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很会地顺势捉住张远的指尖,煞有介事地上下摇了摇,“你好傻逼。”
阳光不是很好,医院依旧惨白。
但是苏醒却笑出了酒窝。
他另一只手做了个举杯的姿势,装模作样地朝张远敬酒,“cheers,为我们纯洁又伟大的友谊。”
“去你麻痹的纯洁又伟大的友谊,”张远骂道。
他用力抹了把脸,但还是配合着做举杯的手势。还非常幼稚地纠结起空气酒杯里的内容物品类,认真警告道,“如果这个是威士忌,我就把它浇你脸上。”
“不是威士忌,”苏醒很有信念感,“这是百利甜。”
于是两个加起来有六十岁的男人幼稚地进行了一番空气庆祝。
他们默契地放下手,然后又静静地对视良久。
苏醒笑了。
“Congratulations,bird.Nowweareallthesame.”
—end—
—————————
ps:俺英文不好,很多地方都是胡诌,语法错误使用不当的就忽略一下
pss:可能不是个完全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我揣摩了很久,觉得这是这个世界里的他们,可能会选择的应对方式。
他们的美好不仅于此,祝碰巧读到的你也是。
坚硬下的柔软只留给一人
有2p!
#对比图
五年前刚重新相遇vs.五年后收编成男朋友
图源|1在估狗找到的梗图/2恋与制作人壁纸杂货舖
小林一直喜欢森林。爷爷也一直骄傲地说,她是森林的孩子。
小林眨巴着眼睛看着爷爷笑。爷爷在很小的时候告诉她,爸爸妈妈是为了森林而牺牲的,他们被安葬在大火燃尽的土地,森林将会永远铭记他们的名字。小林对爸爸妈妈的离开很难过,但仍然为此而骄傲。幼小的她心里埋下一颗火种:保护森林是一件非常非常美好的事情。
小林的家距离森林很近,每当写完作业,她就会伏在爷爷膝盖上,听爷爷用低沉且温柔的嗓音讲述那些关于爸爸妈妈和那些与爸爸妈妈同为救火人员的故事。爷爷也会和她一起眺望森林的方向,安静,祥和,如同虔诚的朝圣者。祖孙俩都知道,小林的父母,就是在那个地方无言地沉睡。
山峦叠翠,又是一年清明。...
山峦叠翠,又是一年清明。
对于小林,清明是看爸爸妈妈的日子。但是对于爷爷,那是一场不知何时会起的危机。爷爷将一切看在眼中,那片墨绿山林静悄悄的,却蕴含了危机。
“火!火!救火啊!森林……”混乱的脚步声,恐慌的喧闹声,撕扯着的嗓音如一柄利剑划开宁静的夜。熟睡的小林被惊醒,她战战兢兢打开窗户,踮起脚尖趴在窗户上向外看:沉沉的夜幕下森林显得异常静默,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而滚滚的黑色的浓烟和偶尔一闪而过的火光也同样昭示着这个夜晚的不平凡。
爷爷同样也被叫喊声惊醒。面对与夜色混在一起的浓烟,瞬间明白了什么情况,他身体尚且健朗,也对森林熟悉,对此当机立断,立刻准备出门。
他随意套上外套,气温微凉但爷爷身上却冒了汗,他看着不远处的森林,面上充满了凝重。匆忙走时,爷爷才留意到门口躲着的小林,她偷偷将门开了一条小缝。看到小林一脸怯怯看着这个陌生的山林和慌乱的人们,一脸严肃的爷爷不禁缓下步子,干燥暖和的大手不舍地摸摸小林的脑袋,但想到森林里的火光,还是狠下心来,语气依旧保持和往常无异的温柔:“小林乖,爷爷出去一会儿,如果邻居阿姨说要赶紧走,你就跟着他们跑,好吗?”
小林望着爷爷点点头,小手却紧张地拽紧了爷爷的衣袖,她心里很害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爷爷分外不舍。看到爷爷坚定又温柔的目光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安静趴在窗口,小林看到爷爷匆匆忙忙对着邻居的漂亮阿姨说了些什么,就快速离开了。面对黑灰色如巨浪涌动的森林,爷爷毫不畏惧,肩披漫天黯淡的星辰而去。
夜越发的沉了,黑色裹挟着深灰,压在人心口闷闷的,无端喘不过气来。小林感受到有风吹过来,吹得心在冷飕飕地打颤,不知何时出现的眼泪从领口隐了痕迹。远方的浓烟还在翻腾,火舌在欢舞,耳边是人们慌乱的声音,“赶紧走!风向变了!”
“走啊!快走!火要下来了!”
嘈杂的人声淹没小林的耳朵,隔壁的漂亮阿姨捂住口鼻过来用力地拽她,大家在往下跑,在生命面前,也顾不上其他的东西,匆匆在夜色里奔逃。
可是爷爷……
小林向上看去,只看到了黑色。眼前出现爷爷离开的背影——可是爷爷的方向不一样,他逆着人群,去往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被拉拽着奔跑的小林一直向后看去,她留意到,不仅仅有爷爷……还有很多很多穿着火一样衣服的人,他们都逆着人流向上走。小林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强而有力的声音说着:“快,往山下跑!”
可是,小林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和大家的方向不一样,不明白那些火一样的人的方向和大家不一样,不明白自己的方向为什么要和大家一样。他们逆着人群向上,口中又让人们快跑。这是为什么呢?
但是真的太害怕了。
当浓烟滚落下来的时候,当双腿没有知觉却还在下意识地奔跑的时候。惊呼,哭泣,吼叫,混乱侵袭了大脑,只有片段的记忆和细碎的细节显得无比真实。
腿软了,肌肉不再属于自己,身体在紧绷状态显得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当然,大家究竟跑了多远,又或许乘坐交通工具与否,小林通通没有去考虑。
她脑海里只有一点点的容量用来思考,里边只盘旋着一个念头:爷爷呢?
当传来最后的消息后,有人掩面而泣,有人唏嘘不已,也有人悲痛暗藏于心,眼眶通红,又有人劫后余生,笑得尚且还算庆幸。
踮起脚尖往人群拥挤的前方看去,小林勉勉强强能看到“公告”二字,她只好拉拽着前方人的衣袖,也顾不上爷爷教导的礼貌,不停重复大喊着:“我爷爷怎么样了!”
面对小林一口一个的“爷爷”,人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言语无法表达的东西,在烧焦的土地上将一切真相展露得一清二楚。
最后回答的是隔壁的漂亮阿姨,她尽量用温和的嗓音告诉小林:爷爷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啦,他们都很担心你,但是他现在暂时离开你了。你要好好地上学,健康快乐长大,这样爷爷才可以放心,好吗?
小林红着眼睛点了头。她明白爷爷和爸爸妈妈一样不会回来了。至于原因是温柔的童话故事,还是残酷的现实,对于她来说变得不再重要。
小林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红的火,黑的夜,灰的森林,还有爷爷温柔的声音,温暖的手。但是,和蔼可亲的爷爷永远地留在了那一天,小林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一件相似的事:爷爷一样被葬在大火燃尽的土地。她更爱眺望森林了,每次闲来无事时或是心烦意乱时,她就会去看或者走进那片墨绿色的风景,一草一木,鸟鸣蝶飞,她都感到莫名的亲近。她是森林虔诚的信徒,祈求森林的安宁。
后来啊,人们说,小林每当清明或有空时,总是在入林处发放宣传手册。无论人们对这些手册只是转手扔掉,还是用一种厌烦的语气拒绝她的手册,但她依旧坚持做着这件事。
埋在心底的火种跳跃出一丝火苗,小林眼睛亮亮的。这些手册都是小林亲自制作,她希望能点燃人们心中的预防之火,用来代替点燃森林的那颗火种。
再后来,大家都知道,小林一生是救过一次火的。
那天是白天,当浓烟冒出来,当消防车抵达,小林是第一个站出来,极其想要帮助他们的人。
最终,她成为地方向导和消防官兵一起迎着人潮逆行,对这片森林的熟悉是她最好的武器。对于消防员来说,森林的复杂在当地人带领下会更快地接近火源,实施扑灭。
对于这次的山火,经过商议之后,统一决定开辟一条隔离带,然后让小林和几位消防员去往火场扑救。
这次的山火距离偏远且道路不通,就算是小林,也没办法找到略显轻松的道路。看着复杂的路,消防员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动作干脆利落,背上所有需要的物品,沉声道:“走。”
大家都在郁郁葱葱的墨绿水墨中行走。山林总是这样,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翻过一山,一山又拦,顽皮得紧。
灰色的烟围绕着众人,队长极有经验地表示大家分散开,去找烟点并进行扑灭。烟是火的外在指引,只要追寻烟的方向,就能找到火的源头。
进程很顺利,烟点一个又一个被扑灭,小林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她透过树木朝着天空望去,除了烟尘,只能看到隐隐约约一些天空的蓝色,显得整个视野有些暗沉。
“还有烟!”其中一名队员扯着嗓子喊道。
小林瞳孔一缩。烟意味着什么呢?下面有火!而且极有可能是明火!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这明显不是一个好消息,队长接受到之后,还来不及反应,变故陡然发生。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也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艳色的火就好像魅影一般,突然窜了出来,而呛鼻的烟也无孔不入,纠缠不休。
高达十几米的热浪骤然腾空,就像暴虐的狮子一般仰天嘶吼,看不清的树木齐齐燃起,无数的白灰色的浓烟拔地而起,呈现出蘑菇云的形状。
浓烈的烟极其呛鼻,火焰还夺走了大量的氧气,将视野都模糊。热度将空气炙烤,使空间看起来分外扭曲,好像被水灌满后水池的波在荡漾。
墨色与浓灰交杂,灼热的感受,小林咬紧牙关,顾不上任何东西,就往后退去。
逃生的本能刺激着末端神经。每一个人对突如其来的火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大自然的巨大力量,掩盖住人的主观,直观地坦露其渺小。
跑啊!快跑!
对讲机里传来队长的声音,在火浪中撞击得粉碎,只能断断续续落下几个字音。
“拉我一把……”一声微弱的声音在混乱的场景,却好像如明灯一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清晰程度落入小林耳中。
小林心里涌上窒息般的感觉,这声音微弱,却又含着对生命的渴望,她停下脚步,猛然转头。
那是一名队里的孩子。小林记得他:每一次看到他,都会冲着你笑得灿烂,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被队长喊走的时候会搞怪地哀叹,然后又总是第一个跑到训练场地。他也是这只灭火小队冲在前头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也是队里最年轻的。其他人看着他,都会眼睛含着笑意喊一句弟弟。在他们眼里,这跟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此刻的这位年轻队员与火焰只有一线之隔,灼热的气浪扑到裸露的皮肤,砂砾摩挲着皮层,留下一波痛觉的狂欢。
小林刚准备伸手拽他越过陡峭悬崖的斜坡——这个坡有着很大的斜度,同时越过它,安全的几率也更大些。但是危机感骤然从脊背爬上头皮,小林一瞬间目眦欲裂——她看到了火焰的升腾。
少年人还来不及反应小林的表情变化,此刻他的手臂已经被火蛇缠绕住一半,烟灰劈头盖脸地蒙住他全身,但是眼睛还很亮,里边还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生机勃勃。
火焰只在一瞬间就将小林吞噬,视野里黑了,喉咙堵了,呼吸也没敢反抗,无声地消逝了。
山火的可怕不是血肉之躯可以阻挡的,她不知道那位年轻人是否会得救,她匍匐于此,虔诚地希望着。
刻进心底的画面里,是消防员他们有条不紊地行动着,只求能保护一方水土安宁。土渍糊了满身,眼睛却亮得惊人,好像两颗永不熄灭的火种。
恍惚间,小林好像还看到了爸爸妈妈,他们就在火焰里相互牵着手,冲着她笑,那身漂亮的橘色服装将他们与火交相辉映。爸爸妈妈好像过得很好,小林这样想,然后,她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向他们。
接住她的是一双粗粝的大手,带着熟悉的温暖和坚定。在爷爷离去那天只是红了眼眶,但是现在,小林感觉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直直落下来——那是爷爷的手啊。那双手撑起了她对父母的思念,撑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撑起了小林心中那颗小小的火种。
因为,那是爷爷的手啊!
当烟灰迷了双眼,堵住口鼻,灼热的温度燃尽一切。小林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问了爷爷一个问题,也得到一个美好坚定的回答。
“爷爷,他会带着火种走下去吗?”
没有哪一刻的语气比现在更笃定,爷爷温柔笑着,俯身抱住小林。
“会的,一定会的。”
小林笑了,现在她不会害怕了,这里有无数火的传承,是那些火一样英勇的人们,燃过的圣地。
再后来,大家都知道,小林一生,只救过一次火。
森林的孩子啊,她被葬在大火燃尽的土地。
可是,那两次的火,火种一次是烟头,一次是祭奠先祖的烧纸。
他转身敬礼的时候,那只空空的衣袖划开一个凄美神圣的弧度。
“叔叔,还有结尾吗?”将这个故事真正当成故事的小孩脆生生地询问着下文,对故事结局非常好奇。
那位义无反顾的姑娘,在面对生命抉择时,义无反顾选择逆流而上的她,怎么会让她的故事在此停止呢?她永远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点燃消防的火炬。
想到这,嘴角抿起一个欣慰的幅度,所以他只好认真地告诉他们:“故事还没有结束,叔叔希望……希望有一天这个故事可以真正结束吧。”
他没有将结尾讲出来,因为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到。
但是他也可以在心里为这个故事写上一个不算完美的结局。
再后来啊,每一处宣传森林防火的地方,都有一位断臂的消防员的身影,他在每一个村落、学校、社区,他穿梭在祖国大地,他讲着森林的故事,讲述眼睛明亮,火种般的姑娘。
这是之前千字短篇的扩写,主要是应付作业啦。但是这篇的内容我真的挺喜欢。之前写完时挺感慨,希望我笔下的悲剧永远不要成真。致敬消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