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靶场回来后,吴邪却开始控制饮食了。
“真就只吃青菜了?”
吴邪瞥一眼,忍住往饭盒里夹肉的冲动。
“那你吃不吃我?”
“小三爷现在——还举得起来吗?”
“上你,还是绰绰有余。”
“我们小三爷嘴真硬。”
“我的枪也硬。”
陈一鸣翻了个身,门户大开,像是明晃晃地在挑衅他,只等着将他困在里面。
“陈警官的腰好软。”
“抬起来。”
“怎么,你现在都需要半自动了吗?”
“昂,怕对不准,不能百发百中。”
陈一鸣翘起来,像是微隆起来的山峰,却还泛着软,直勾到人缴械投降。
“陈警官——你怎么黏黏糊糊地缠着......
“陈警官——你怎么黏黏糊糊地缠着我不让我出去了?”
“想处以绞刑,制裁你。”
“那请陈警官务必严明执法,我接受制裁,永不上诉。”
此时林楠笙还坐在办公室里,很是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找我?”
“我想知道边境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楠笙吹了吹茶杯中还冒着的热气,“我也很好奇,我们从无败绩的陈队是怎么在那里堪堪只捡回了一条命。”
“而吴邪,几乎是全身而退。”
“中央局跟吴家本来就不对付。”
“边境个中缘由,恐怕也只有你跟吴邪清楚。”
“我从前跟他,不好吗?”
“出了名的针锋相对。”
陈一鸣敛下神情。
脑中却又响起吴邪的那句“我从前是你最信任的爱人。”
他没再继续停留,转身离去。
林楠笙看了眼,“他怎么这么烦人。”
“陈一鸣到底是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话是这么说,但林楠笙还是接通了。
“歪——林站长。”吴邪难得软了语气,却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酝酿着坏招。
“你的人现在消息都这么灵通了?”
“被您逼得呀。”
吴邪顿了顿,又问:“陈一鸣去问边境了?”
“嗯。”
“那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
“我不信,你肯定抹黑我了。”
“知道你还问?”
“……”
“林楠笙你至于吗,我不就是样样比你强一些,你心生嫉妒吗?”
林楠笙很是疑惑地问:“吴邪,陈一鸣到底是怎么忍着没把你丢出去的?”
“他可舍不得。”
“吴邪,我是为中央局利益出发的,你前科累累,危险因素太多。”林楠笙神色终于严肃,带着告诫。
“我只是为陈一鸣这个人,你放心。”
“最好是这样。”
陈一鸣从中央局出来,脑子一团乱麻。
他像个盲人一样,在摸索着寻找自己的结局。
脑子中像是有记忆闪过。
吴邪手中的白棋落下,胜负已出。
“你摆这个表情干什么呀,弄得我好像在欺负你一样。”
“你困在局中了。”吴邪咧嘴笑道。
狗里狗气的。
“陈一鸣,我比你更能把控局势。”
“是吗,小三爷这么自信?”
“当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棋盘掀翻,棋子满地散落,吴邪手指冰凉,挟着一枚棋子。
“不知道陈警官能不能为我——暖一暖棋局?”
“吴邪,棋局已经破了。”
“我知道。”
他们总在对峙中做爱。
撇开所有因素,我仍对你灵魂热恋。
邪A鸣B小鸟带球跑+带球跑文必备的天才儿子
吴家老宅,吴二白满是慈爱看着安安像小仓鼠一样吃得肉嘟嘟的小脸颊一鼓一鼓的,“好吃吗?”
“好吃!”安安重重点头,还用公勺舀了一勺虾仁要喂吴二白“二爷爷吃!”
“二爷爷不饿,安安自己吃。”吴二白对安安那个喜欢呀。
吴邪今年都四十有二了,加上一直找不到陈一鸣,吴二白都快不抱希望,以为吴邪要孤独终老了,没成想天降一个大孙子。
聪明乖巧又可爱,还这么孝顺,比吴邪这个只会跟他对着干、让他收拾烂摊子的孩子爹强了不知多少倍。
一定是老吴家祖坟埋得好,还冒青烟了!回头他得安排祭祖,好好拜拜,感谢祖宗保佑。
吴...
吴邪刚把车停在吴家老宅门口,陈一鸣就等不及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太过慌乱差点踩空。他刚刚慌得连方向盘都握不稳,还是吴邪抢过了驾驶权。
吴邪眼疾手快扶住陈一鸣,“一鸣,你别急,二叔不会把安安怎么样的。”
“安安不是你生的,你当然不急。”陈一鸣一刻看不到安安,就无法冷静下来。
“小三爷!少,少夫人!”老宅的守卫们看到陈一鸣都惊呆了,九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三爷的爱人丢了,吴家、解家出重金悬赏找人,找了三年多还没个音信。
“二叔呢?”吴邪问。
“二爷正陪着安安小少爷在餐厅用饭。”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餐厅,看到陈一鸣,安安立马站起身,像小炮弹一样小跑着冲到陈一鸣怀里,“爹地!”
抱着安安带着奶香的软乎乎小身体,陈一鸣慌乱急切的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吴二白看到陈一鸣并不惊讶,他刚刚已经从安安嘴里套出来陈一鸣就是他爹地了。孩子都在这儿了,当爹的能不来?
“一鸣呀,好久不见,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让厨房再给你做点。”
“不麻烦了,安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家。”陈一鸣把安安抱起来想离开,却被吴邪拦住去路。
“一鸣,你别走,和安安一起留下来好不好?”
陈一鸣顿时变了脸色,抱紧了安安,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安安是我的孩子,跟你跟你们吴家都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想干什么,我找了你三年多,分手是我错了。我那时查出肺部严重纤维化,最多只能活不到半年,不想你伤心难过,才和你分手的。”吴邪终于说了出来。
“活不到半年?可你现在不是好生生活着吗?”陈一鸣不信,还以为他和以前一样那么好骗吗?
“我之后有奇遇,病才神奇的好了,医生也说不出原因。”
“是呀,这事我们都可以证明,吴邪瞒着我们所有人。”吴二白适时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吴邪的病历和给吴邪看病的医生都找来。”
所以呢?吴邪有苦衷,他就要原谅吴邪吗?那他伤过的心、流过的泪、吃过的苦都算什么。
“不必了,都过去了。你是安安的爸爸,你好好活着,我替安安开心。但你想和我旧情复燃,我却不想。这些年没有你,我和安安也过得很好,只求你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陈一鸣硬着心道。
“一鸣,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吴邪靠近,陈一鸣就往后退,离吴邪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吴二白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呀。
“吴邪给我跪下!”
吴邪看向吴二白,一脸懵逼。
吴二白冲他使眼色,快跪下,我这是在帮你。
吴邪懂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一鸣,无论怎么说,都是吴邪对不起你。害得你和安安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我今天就帮你教训吴邪。”吴二白喊人,“请家法。”
“二爷,家法未免太重了……”接替奸细贰京的管家于心不忍。
吴二白虎了脸,“我的话都不管用了?”
管家不敢,只能双手捧着施行家法的鞭子过来。
吴二白拿起鞭子,对着空气甩了一下,响亮的噼啪破空之声令人胆寒,吓得安安都瑟缩了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吴邪你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二隐瞒欺骗亲朋好友,三害得妻儿流落在外。数罪并罚,今日罚你十鞭,望你以此为戒,永不再犯。”
陈一鸣轻轻拍着安安的背安抚他,抿了抿唇,那鞭子长不过数尺,却是不细,上面还带着倒刺,抽在人身上想想都疼得厉害。
“转过身去,把上衣脱了。”吴二白命令道。
吴邪冲吴二白挤眼睛,二叔,你来真的呀?
“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喊人把你按住脱?”吴二白瞪他,苦肉计懂不懂?
舍不得吃苦,套不着小鸟。吴邪一咬牙,乖乖照做,上衣一脱,露出精壮的身材,结实的肌肉。
要不怎么说alpha是老天爷的宠儿,吴邪病好后身体各方面都快速恢复,就算颓废了三年多,没有经常锻炼,身体素质还是一级棒。
吴邪还偷瞄陈一鸣,看看你老公我身材多好,不要的话可就便宜别人了。
陈一鸣却压根没心思看他,在吴二白扬起鞭子就要往吴邪背上抽去时,终是忍不住出声阻止,“慢着!”
吴二白的动作停住,和吴邪双双看向陈一鸣。
“你们吴家的事和我没有关系,安安被吓到了,我带他先走了。”陈一鸣抱着安安快步往外走去,一边在心底说服自己,他不是心疼吴邪,是怕吓到安安……
吴二白踢了吴邪一脚,“傻愣着干什么?快去追人啊。”
吴邪抓着衣服就爬起来,边往外跑边穿衣服,“一鸣,你等等我呀!”
陈一鸣把安安放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细心系好安全带。安安看到后面跟出来的吴邪,“爹地,爸爸……”
“不理他。”陈一鸣关上后排车门,坐上驾驶座,脚踩油门启动车子离开,还喷了吴邪一脸尾气。
跟出来的吴二白,“看看,这都是你自己作得!我好好的侄媳妇、大孙子都被你作没了!”
吴邪看着车子消失不见的路口,“二叔,你不帮我想办法还说风凉话。”
“我刚刚不是想帮你吗?抽你几鞭子一鸣肯定心疼,不得照顾你?一来二去不就和好了?谁知道一鸣压根不接招。”
姜还是老的辣,吴二白眼神何等毒辣,点拨吴邪,“不过我看一鸣心里还有你,我都没打下来他就出言阻止了。这你要是还不能把人追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陈一鸣带着安安回了罗浮生暂时租的房子,开门的罗浮生脸上带着讪讪的笑。他自作主张把安安送去了吴邪那儿,被陈一鸣发现后,全家人轮流教育他。
陈一鸣冷着脸,罗浮生心里惴惴不安,只能抱住安安,企图缓和气氛,“好几天不见,小叔可想死安安了,安安想不想小叔?”
“想!”安安环住罗浮生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罗浮生脸颊上。
陈一鸣看着一派天真的表弟和儿子,心累得叹气,“生生,我打算带安安去上海,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杭州?”
“当然是一起去!安安九月份才上幼儿园,还有好几个月呢,一鸣哥你上班我就帮你带安安。”
安安眼珠子在眼眶滴溜溜打转,去了上海爸爸就不好找他们了,他得通知爸爸。
接到安安偷偷发过来的消息和定位,吴邪嘴角上扬,不愧是他的崽。
门铃响了,陈一鸣过去开门,打开便看到笑得一脸讨好的吴邪,第一反应就想把门关上。
吴邪撑着门,“一鸣,别关门,我是来送安安的行李的。”
“你放在门外就可以走了。”陈一鸣不让他进门。
“别呀,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俩都数不清多少日夫妻了,不让我进门未免太绝情了。”吴邪仗着alpha力气比beta大,死皮赖脸挤进了门。
听到动静,房间里的罗浮生和安安都出来了。
哇哦,表哥夫找上门了!罗浮生看向安安,无声问,是你告诉你爸我们住这儿的?
安安一开始都没认出仔细收拾过自己,大变样的吴邪,罗浮生这么一问,让安安瞬间瞪大了双眼。
这个唇红齿白,看起来很年轻的大帅哥,居然是他那个邋里邋遢的爸爸?
所以,爹地以前纯纯是被爸爸的脸勾引走的吗?爹地,你好肤浅哦!
“你到底想干嘛?”陈一鸣很不爽。
“一鸣,你和安安都在这儿,我也想留在这儿。”吴邪耷拉着脑袋,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瞅着陈一鸣,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陈一鸣对他装可怜这套已经免疫了,“我这儿庙小,供不下小三爷您这尊大佛。”
“一鸣,你这说得什么话,咱俩以前同居住一室一厅也不觉得小啊。我又不像胖子那么胖,哪里会容不下我。再说安安也想我,是不是?”吴邪冲安安使眼色。
安安对吴邪吐了个舌头,不太想帮忙,又不知想到什么,还是拉了拉陈一鸣的手,“爹地,就让爸爸留下来吧。”
“小没良心的,我养了你三年,他才带你几天,就向着他了。随便你们,我不管了。”陈一鸣狠狠被气到,气冲冲回了屋。
安安喜欢开玩具小汽车,为了腾出地方让他玩,罗浮生特地让房东把客厅里本来的沙发拖走了,三个房间又都住了人。
陈一鸣气呼呼想着,吴邪要留下就睡地板去吧。
安安拉着吴邪的手往自己房间走,“爸爸,你睡我这儿。”
吴邪一颗老父亲心还没来得及多感动几秒,就看到安安抱着他的小枕头往外走,“去哪儿?”
“我去找爹地一起睡,爹地想让我独立,很早就让我自己睡了。不过爸爸你睡这里,我就能以儿童床太小睡不下我们两个为理由找爹地一起睡了。”
安安笑眯眯道,还冲吴邪挥了挥小爪子,“爸爸晚安。”
吴邪:……
他这是被自己儿子反过来利用了?
abo
关于吃醋
1.
公司门口多了个送糖果的大型人偶。
陈一鸣从车库出来,正巧看见一堆女同事围着玩偶拍照,女生总是对可爱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种……会撅屁股卖萌的玩偶。
陈一鸣嗦着豆浆路过,还没迈出步子就被玩偶翘着半边身子顶了个踉跄,一屁股坐到花坛边的石阶上。
一鸣懵了一瞬,这一下撞得不重,豆浆杯在手中微微晃荡,好在没有溅出来,但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下意识看了眼公司门口的保安,见保安没有要过来赶人的意思,又神色不悦地望向那个大家伙。
面前的大型狗...
面前的大型狗狗人偶举着两只爪子摆动几下,脚丫子撇了个内八,肉眼可见的无辜,好像刚刚撞完人仰着身体笑的狗不是它似的。
陈一鸣越想越不对劲,提着公文包站在一旁也不急着走,边吸豆浆边打量它。
上班高峰期,这条路是前往附近商业街的必经之路,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小狗兜兜里的糖果很快被一抢而空,它两只爪子捂着脑袋投降。这举动击中了在场几位小姑娘的少女心,她们越发肆意,挽着狗狗的小胳膊噘嘴拍照。
一鸣喝完豆浆,用力将纸杯捏瘪扔进垃圾桶,走过去猝不及防一巴掌拍到狗头上。
捂脑袋的狗扭过身子用鼻孔看他,陈一鸣也跟着抬起下巴,视线缓缓落到狗狗脸蛋上的唇印处,没忍住又往玩偶脸上砸了一拳,小狗软乎乎的半边脸凹进去一块。
小狗生气了,喜欢搏击也不能这样呀。
小狗挪着巨大身体把小鸟重新堵回花坛边,爪子不安分地拍他的背,由于掌心过大,非常不巧地拍在某个不该拍的地方。
“我给你三秒钟放手。”陈总警告。
他站在大型玩偶面前显得格外娇小,许是刚刚吃过一个紫薯糕的缘故,浑身都是糯糯的米香,风一吹,浅浅渗出一丝香芋奶味儿,只有脸上的表情彰显着他很生气。
小狗不吃这套,得寸进尺用爪子轻轻蹭了几下。
一人一狗面对面对峙,最后板着脸的小陈总忍不住偏过头,抿着唇笑起来,他正了正神色凑到玩偶耳边:“我知道是你。”随后捧着小狗的脸试图透过鼻孔去看里面的人。
小狗退后弹开,从旁边背包里翻出一张传单给他,双手叉腰挡在他面前。
那是一家饭店的宣传单,酱香卤鸽四个大字放大加粗印在新品宣传栏。
陈一鸣:“……”
下一秒那个宣传单就被陈总胡乱塞进了玩偶鼻孔里。
这下小狗急了,拽着他的手不让人走。
“吴邪。”陈一鸣抬了抬音量,回头:“你玩够了没有。”
小狗终于规规矩矩站好,举着手将狗头拔下来。
吴邪闷得脸颊泛红,微卷的黑发垂在额前,他用胳膊蹭蹭脸,才抬眼对上陈一鸣的目光,“陈总,还生气呢?”
“我没有生气。”他嘴上这么说,下巴却极轻地偏了一下。
明明是你放了我鸽子你还生气呢你!吴邪下意识腹诽,话到了嘴边转为一个无辜的笑:“对不起!”
他说着咬下自己的两只大狗爪子,从包包里拿出一束玫瑰花,“陈总,你就原谅我吧。”小狗黑漆漆的眼珠子往手心瞟了一眼,最后用上目线盯着陈一鸣:“我给你买的花。”
吴邪掌心微侧,护着手心的紫玫瑰,肆意寒风还是无情地卷走了几片花瓣。
小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冻得红通通的手,眉头撇了撇,依旧绷着脸,双手慢慢包裹住他的手,认真地垂着眼睑哈气。
吴邪打量着他,腾出一只手揉揉鸟头,声音懒懒散散:“不冷了。”
陈总接过玫瑰,扭头看看四周,故作正经地轻咳几声,这才软着声线丢下一句:“下班后来接我。”
2.
一鸣生气是因为被吴邪放了鸽子。
吴邪家的小妹妹过生日,他连夜收拾行李回了杭州,消息没留下一条,陈一鸣早上起来找不着人,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收到小狗一句:“人在杭州,手机没电了。”
这事把陈一鸣气得不轻,他恋爱后也有发过一些小脾气,一般情况亲一亲就好了,这回直接玩起了离家出走,吴邪回来后亲自做了顿火锅赔罪,结果不仅被放了鸽子,鸟还直接跑路了。
“媳妇,得哄。”胖爷苦口婆心,吴邪活了三十多年,恋爱经验为零,纵观狐朋狗友脱单的也没几个,还得胖子给他出主意。
胖爷列举了哄人三步法则,第一步认错送礼,第二步真诚表白,第三步亲亲抱抱举高高。
按照流程,这才走了一步。
为表诚意,吴邪又重新准备了一顿火锅。
“陈总,请慢用。”小狗像模像样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夹了一筷子热腾腾的鸭肠送到他嘴边。
陈一鸣刚下班,西装都没来得及脱,就着吴邪的手吃了一口。
“好吃吧?”小狗眼睛亮晶晶。
“哪家买的火锅底料,挺不错的。”陈总竖起了大拇指。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水是我烧的,这火锅就是我做的。”吴邪一本正经地框他,“你得夸夸我。”
小鸟不傻,抿着唇想笑,“按照你这意思,那你给我烫好的鸭肠就是你做的鸭肠。”
吴小狗一脸那当然的表情。
陈一鸣懒得和他贫,脱下外套,将衬衫卷到手肘处,起身给对面人倒了半杯橙汁,插上一根吸管。
“我不想喝果汁。”吴邪夹起一片肥牛,送进嘴里慢慢悠悠咀嚼,抬眸盯着他,叫了一声“陈总。”
无事小鸟,有事陈总。
陈一鸣懂他的套路,想起他那事又有些小赌气,“要不要喝水,降降火?”
“陈小鸟,你不讲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
“我走之前明明有告诉你,是你睡得太熟了。”小狗也委屈。
“我为什么那么累你不知道吗!”小鸟顺嘴反驳,说完愣了愣,慢慢偏过头,从耳尾红到脖子跟。
“我错了。”吴邪认错速度很快,双手搭在桌子上乖乖听他讲。
“吴邪。”陈一鸣深吸一口气,心底有些酸涩,咬咬牙开口,“你有时候真的让我很没有……归属感。”
吴邪不说话了,默默给他夹菜。
吴邪不说话,房间里静了不少,陈一鸣有点不习惯。
“我也有错,我不该冲动,不告诉你就离家出走。”一鸣小心打量他,水灵灵的大眼睛往他的方向瞥瞥,又收回来,再去看他,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一捏。
我们和好吧。
小鸟的眼睛说。
吴邪还是没什么动静。陈一鸣有点慌,坐到他旁边,拉拉小狗的衣袖,小声问他:“你生气了?”
“没有。”吴邪不笑的时候还挺……有威慑力的。
陈一鸣不管那么多,往人怀里凑,黏糊糊地蹭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小白真的是我的妹妹。”吴邪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搭在沙发上的手忽然收拢,抓住了一只胖鸟。
“想什么呢你。”吓完了小鸟,小三爷弯着眉眼笑起来,捏捏他的脸。“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表情嘚瑟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自信,抿着唇抬起下巴。
陈一鸣不回答他,他就把脸凑到人面前看他,最后小鸟躲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对,我不开心了,那你以后能不和她玩了吗?”
“不能。”吴邪果断拒绝,接着补充道:“她是我妹妹,我不能不管她。”
“你和她不一样,你在我心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吴邪说得认真,“我在意很多人,但是我只爱你。”
陈一鸣听懂了。
他眼底微微泛潮,盯着吴邪一眨不眨。
“你要是实在在意,我以后去找她都带上你,至于你说得归属感,我不太明白你说得是哪一方面,如果每天晚上……”他话没说完就被小鸟捂着了嘴。
香芋牛奶的甜香迅速浓郁起来,一鸣主动吻他,双手撑着沙发两侧跪坐上去,吴邪被亲得措手不及,忘记了闭眼,一鸣细密的睫毛扫在他的下眼睑,有点儿痒。
他清楚地看见动情的小鸟,眼角挂着晶莹,白皙皮肤泛起红晕,神色认真又深情。
吴邪垂下眼睫,回应他。
两人腻了一会儿,陈一鸣非常熟稔地错开,亲亲小狗的唇角,抵着他的鼻尖缓慢地呼吸。
房间里Aphla的信息素已经占据了主导,覆盖住了香芋牛奶的气息,雨水悄悄打湿一鸣的羽翼,小鸟攥着身后的抱枕小声喘息。
“你这三天住在哪呀?”吴邪忽然停下来。
“雷浩文家。”小鸟不假思索,搂着他的脖子索吻。
小狗故意咬他下唇,不重,一鸣还是往后缩了缩,委屈巴巴地抿抿唇。
“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撒娇,小鸟声音软软的,搭在他腰上的腿往自己的方向勾,示意他继续。
吴邪对娇气小鸟没有抵抗力,也顾不得计较,重新俯身过去,亲吻他的香芋牛奶。
呜呜呜呜呜可怜的宝
星期一来精神了吗?(ˊˋ*)新的一周也要好好开始喔今星期来让狗鸟为你提提神!比喝咖啡健康多了嘿嘿嘿
全文走置顶三连记得回来这边喔
最近有点寂寞来留言聊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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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吴邪发来的消息后,陈一鸣每天下班都很早就回家等着。
在第三天晚上,陈一鸣洗好了澡,身上还透着沐浴乳柔软的香气。窝在沙发...
在第三天晚上,陈一鸣洗好了澡,身上还透着沐浴乳柔软的香气。窝在沙发上不久,就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回来啰,小鸟。」吴邪开门看见恋人,马上就忍不住嘴角自然上扬的笑容。
「吴邪!」陈一鸣立刻丢下手机,迎了上去。
「哎哎哎,先别抱。」吴邪停了停他,「我从山里出来脏着呢,让我先洗个澡。」
陈一鸣咂咂嘴退开,但心里还是高兴的,再接再厉道:「累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图片]抑制剂的作用,天下人都知道,多少不愿意被生物本能支配的欧米伽和阿尔法,就靠着它维系尊严体面……可吴邪就是觉得,这玩意儿对陈一鸣效果不佳。
此刻的陈一鸣,就是这么色、香、味儿俱全——吴邪简直太佩服自己这份儿该死的定力——他其实已经不太敢死盯着...
此刻的陈一鸣,就是这么色、香、味儿俱全——吴邪简直太佩服自己这份儿该死的定力——他其实已经不太敢死盯着陈一鸣看。
“他太轻狂也太高傲,他驾驭不了我这个角色。”
该死,我也快驾驭不了我自己了……
谁叫你这么秀色可餐。
“小三爷,可是您选了罗浮生,他的性格跟小夜有何不同?”陈一鸣稍稍找回一点主动权,即使此行的目的,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期打乱,好在,还可以将错就错。
“你这话里有话啊——”吴邪不喜欢被人质问指摘或是与谁言语驳辩,不过陈一鸣是例外。吴邪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就算陈一鸣当面骂他两句,他可能也不会生气。不但不生气,反而可能乐在其中。
“您想多了。我只是表达出我的想法而已。”陈一鸣多少恢复了点正常,越发衬托得吴邪像个影视剧里邪恶变态的反派,“如果不巧说出事实,还请您勿怪。”
“有意思。”不得不说,吴邪的反派角色演得还挺敬业,甚至乐此不疲。
“谁不知道他罗浮生的经纪人是井然,他想要的角色,只要井然出马,必定非他莫属。”陈一鸣脸上那层霞色已经差不多褪尽,言语也犀利起来,而吴邪但笑不语:你说的都对。可是这难道不是你该反省的吗,都是经纪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井然只想把罗浮生拴在旁边,身心都要,你呢,你现在想干什么,你猜我知不知道?
然而陈一鸣接下来说的话,又像微微扎了他一针似的:“其实您不必跟我解释,我自己什么身份我自己知道。”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这么定义你自己的。”吴邪倒不是气别的,他就是看不得陈一鸣这么自轻自贬。
谁有权利衡量一个生命的价值?就是自己、本人,也不行。
然而陈一鸣摇摇头,神情有点真假不明的哀伤:“我本以为您跟其他人不一样……哪知你们,都一样。小三爷,我就不打扰了。”陈一鸣笑笑就走。当自哀变成轻蔑,当别有所求变成嘲弄不屑,吴邪只觉得气往上撞。“我让你走了吗,嗯?”他一边也笑,一边气得牙根儿痒痒。
“吴邪,你还想怎样!”被挡住去路的陈一鸣也开始压不住情绪。“怎么不喊小三爷了?”吴邪笑得陈一鸣心里发毛。
“我……”他脚也有点发软。
“你怎么了,嗯?”吴邪掩上窗帘,回身逼近,“陈一鸣……”“你……你别过来……”陈一鸣步步后退,居然说话都开始磕巴。
“我要是不依呢……”吴邪这个时候怎么会听他的,“你打算怎么办,嗯?”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的气势去哪儿了?”吴邪的手沿着陈一鸣剪裁贴身的衬衣慢慢滑下去,像是将他很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一把给撸了个干净。
“嘘——不要说话。”吴邪似乎被陈一鸣脸畔淌下的一滴汗取悦了,悄然散发出的味道,像海面翻涌着浪卷儿,把那一捧捧白花托着、捧住,追芯逐蕊,爱难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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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球球了
搞的一个非常无组织无纪律的小活动,模仿名画。
很感谢一起参与的三位老师愿意陪我玩。
三位老师指路大眼仔@甲型吃桃机器人@半山赤浪@圆圈太楠了
请勿二改二传,如有需求请私信
牙医×不良少年年龄差十岁
抽烟打架喝酒的不良少年罗浮生
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回家
第一版人物写崩了修改了一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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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罗浮生就跟着沈巍回了他家。
沈巍问他地址,本打算送他回家,但罗浮生很干脆地拒绝,说沈巍把他放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行。
出门前他告诉夏安妮今卝晚在林启凯家住,现下夏安妮肯定还没睡,贸然被送回去了,难保她不会多想...
出门前他告诉夏安妮今卝晚在林启凯家住,现下夏安妮肯定还没睡,贸然被送回去了,难保她不会多想。他只要等夏安妮睡着之后再摸进房间就行——她睡起来很香甜,就算被人装麻袋套走了,可能都不会被吵醒。
沈巍自动自觉把这段话理解为罗浮生不敢回家,他挂着一脸“原来你还会害怕”的表情,说那就让罗浮生去他家待一会儿。
林启凯和许星程演双簧似的此起彼伏,让他的手卝机一直在嗡嗡震,罗浮生好像正捧着个已经倒数到最后几秒的炸卝弹。
罗浮生被个车顶粘着警灯的男人带走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虽然男人对罗浮生的名字张口就来,可见至少不是个陌生人,但他冷冰冰的语调一点儿都不让人放心,他们在大排档吃着也很提心吊胆。
林启凯一个劲儿地问他和那男人是不是有过冲卝突,现在有没有被带到派卝出卝所教育,而许星程二世祖的脾气没改,上来直接丢给他句,用不用给我爸打电卝话去局子里捞你。
罗浮生头疼得够呛,但为了给沈巍看似好心的违法行为遮掩,他还得帮沈巍圆谎,再三和两人保证完没什么事,只是恰好撞见认识的警卝察朋友,俩人开个玩笑。
那俩孙卝子的反应倒是出奇一致了,说生哥牛逼,派卝出卝所都有人,那下次侯力再来找茬,岂不是一点都没怕的了。
罗浮生没好气地一人赏了个滚,再抬头的时候,沈巍已经停在地卝下车库里。沈巍正侧脸看他,眉在眼睑上投下片阴影,开着内灯静静等他发完消息。罗浮生下意识把屏幕按灭了,坐得稍微直些,有点被偷卝窥到聊天记录的不好意思。
他以为沈巍在开车,回消息的时候也没避着人,歪在座位上手卝机屏幕都快斜了45度,沈巍一转脸就能看到,都不需要故意。、
幸好他们没聊奇怪话题,不然他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罗浮生把手卝机塞在口袋里,生硬地问,“你怎么会有警灯?”
“一个做警卝察的朋友给的,说要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以用得上。”
罗浮生边听边解安全带扣,本来打算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锁扣好像卡住了,他扯了半天都没把铁片弹出来,拽安全带的模样很狼狈。沈巍探身帮他把卡住的铁片晃晃解卝开了,又说,“但这是我第一次用,没想到真的能以假乱真。”
他说这句时和罗浮生挨得很近,呼吸摸在罗浮生的颈部皮肤,像勾住他末梢神卝经,有点像伤口恢复中很细的痒。罗浮生下意识往后躲,安全带抽回打了下他的手臂,正撞在肘部凸起的骨头。有点疼得狠了,但他咬着嘴唇没吱声。
沈巍才注意到刚才超过安全距离。他做医生习惯了,对这种事完全没在意。只是看到罗浮生反应这样大,他也蛮不好意思,先一步说对不住。
他真诚的眼神让罗浮生有点遭不住,他都说对不起了,还能真怪他不成。罗浮生摸卝摸脸,很不情愿说没关系。
沈巍也解卝开安全带下车。车库有电梯直接通到公寓门口,这个点回来的人不多,灯光也冰冷。他们朝着电梯口走,只听见沈巍皮鞋叩在地面的声音,像闹钟很规律的扫秒鼓点。
罗浮生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兜踩着自己的影子,觉得好像有很淡的香味在他肩部绕来绕去,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他想了下,猜是沈巍的洗衣液——他原以为医生都自带84消毒液的味道,但沈巍身上居然不是。
电梯门开,沈巍掏出磁卡刷了二十层。这块地皮的利卝用率很高,这幢楼共盖三十层公寓,至少能住六十户。但罗浮生没考虑这么深奥的盈利问题,他的想法更奇怪,他想如果停电怎么办,从一楼直接爬到二十层能扒下沈巍一层皮吧。
“你健身不?”
“有时会。爬二十层还是可以的,你不用担心。”
等沈巍和他一前一后走在走廊里时,罗浮生才后知后觉,他好像就这么轻易地和个半陌生的男人回了家。
他这才觉得沈巍对他太好了,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免掉他砸坏车窗的赔偿费,帮他补牙,甚至还赶走要和他打架的侯力。这怎么也不该是陌生人该有的好心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理罗浮生还是明白的。
但如果沈巍想从他身上获得点什么,就解释得通了。
小学时他很喜欢看推理小说,白大褂沾血的医生好像出场率很高。化学老卝师整天提的那个美剧叫什么来着,不是讲学化学的用专卝业知识藏匿尸体吗。如果沈巍图谋不轨,在他身上图不着财也图不着色,那就只能是图他的命了。
沈巍可能是个隐藏的连环杀卝人犯,或者倒卖器官的?肢解他满足变卝态喜好,或者把他的心肝脾肺肾卖掉流通到黑市去。他莫名其妙晕倒,再醒来时浑身泡冰块,低头一看只有具空洞的腹腔。更可能直接醒不来,成为堆被焚烧过的无机骨灰,随便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他是不是该和谁通个气。罗浮生抿唇看着沈巍拎包的背影想,他见过沈巍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力气应该不小,至少拽他智齿的时候还挺轻易。
他掂量了下自己是否能打得过沈巍,结果好像很难说。
“我在中心医院口腔科的沈巍家。”
沈巍家里有种没人气儿的冰冷,因为太干净,连落灰都没有,更像装修完的新房。灶台和油烟机都擦得很干净,没一点污渍。
他家沙发是木质,只铺个海绵垫,对比罗浮生家里搭满外套的小沙发也太硬了,一点都不适合坐,逼罗浮生从腿到背都僵直。不然他就被棱角硌得脊椎生疼,像坐上台不用穿的背背佳。
“要喝点什么吗?”沈巍把公文包挂上衣帽架,又把外套搭在外面,挽起衬衫袖口拉开冰箱门,“冰水,橙汁,或者喝卝茶?”
要给他喝加料的饮料了么?
“茶是加枸杞的那种吗?”罗浮生把拖鞋踢掉,选择盘腿坐,注视着他的动作,却笑嘻嘻问他,“我听说你们医生不都是枸杞配黑芝麻糊,续命还治脱发。”
“你要现在尝尝这个味道吗?”
“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开个玩笑,还是喝点橙汁吧,补点血糖。”
“你又没吃晚饭。”
罗浮生本能觉得他的口气很不妙,这回连疑问句都不是了,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但这种拉家常通常不是为了放松他戒心吗,就像人贩子给小还吃糖似的,
他摆摆手和他狡辩,很愤怒地说,“这不是要活动筋骨,饭后运卝动不是会导致胃下垂么?”
“熬夜还对身卝体不好,你怎么不通宵?”
沈巍走过来把玻璃瓶的橙汁丢给他。罗浮生双手抱住拧了拧,瓶盖是没开过,但他听说过向饮料里注射药卝品的方法,因此只当着他的面浅浅抿了口,又借着去洗手间在水流下倒空了半瓶。
他倒完,仔细将果汁污渍从盥洗池洗掉了,单手捏瓶子去看又回厨房的沈巍。冰箱的冷藏室正开门,罗浮生只看见玻璃板上有一束挂面和三只鸡蛋,再就是抽屉里的冰水和饮料,还零星夹卝着几罐啤酒。
这个家里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他真的住在这儿吗,这儿真的不是什么处理尸体的场所吗。
沈巍正在烧水,热水壶咕嘟咕嘟在尖卝叫。居然还真有袋芝麻粉放在水壶旁边,他正在流水下洗只黑色马克杯,好像是要给他冲的意思。
罗浮生又有点想撩欠,右脚踩着左脚,有点挑衅地说,那你给我煮碗面呗,再卧个鸡蛋。喝芝麻糊又不管饱。
“我再找找有没有零食,给你垫点?”
电卝话铃就是在他又摆手说不用的时候响起来的,他看了眼是林启凯,估计人是反应过来了,就做个要接的手势。沈巍便噤声,顺便把正烧的水壶拨起来不打扰他,罗浮生往客厅走,想也没想地按接听。
林启凯的声音其实很低,但也顶不住直接外扩出来,简直到震耳欲聋地步。
“喂,罗浮生,你现在在哪,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立刻报警。”
罗浮生本能觉得不好。他才想起来,昨天在公交车上接到夏安妮电卝话,因为太吵索性放了免提,结果通话结束后设置没还原——肯定让沈巍听见了。
罗浮生对上沈巍抬眼看过来的目光,缓缓朝门口后退,擎着电卝话想,他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啊,如果等警察查到这儿,他还能留下全尸吗?
咋就感觉这么不一样呢……
来,大家有什么邪鸣梗,抛给我。
第一次写井鸣,ooc莫怪
谢各位大佬和小可爱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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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手端起桌子上已经放凉的咖啡,眨眼看着对面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一贯行事果断的她现在坐在对面沉默着。井然看着她这个样子,轻皱了眉头:“谢小姐,请问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虽然井然并不想对谢影的生活过多的干预,但毕竟,她是他......
他随手端起桌子上已经放凉的咖啡,眨眼看着对面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一贯行事果断的她现在坐在对面沉默着。井然看着她这个样子,轻皱了眉头:“谢小姐,请问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虽然井然并不想对谢影的生活过多的干预,但毕竟,她是他...的妻子。谢影低头把玩着无名指上银白色的指环,无论是她,还是井然,都并没有真的把这作为戒指。
“我着实不想再和我的爱人这样分居两地,所以我建议她租下了我们对面的屋子,之后我可能会搬过去和她一起,之后我父母的事情,还需要多麻烦你。”谢影组织了语言就和井然讲明了她的来意,她与这个男人结婚也有数年了,即使并不亲近也在彼此的生命力留下来浅浅的印记,她知道对方不愿与别人建立感情链接,他沉迷工作又敏感洁癖。
“只是这件事情,你不会这样思虑过多,你知道,我会答应。”井然几乎是一派谈合约的样子,眼眸深沉,专注地盯着对面形容姣好的女子,“我知道,你还有别的事情,比这个更会影响我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违背我们最初的约定。”
谢影轻轻谈了口气,终究是她要先妥协下来,“我知道你会答应我去小柔那边住,只是,小柔她也是有男朋友的。”她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是下了狠心,决定告诉井然实话,“小柔她,不是一个人过来,还有她的男朋友,陈一鸣,他对我和小柔的事情应该并不知情。”她看着井然的表情,毫不例外地看到他脸色变得更不好看起来。
井然听着谢影的话,突然有些莫名的生理性反胃。“我对你们三个的事情如何处理感情没有兴趣,你可以只告诉我,需要做什么。”谢影看着眼前甚至卸下了礼仪性笑容的男人,觉得内心确实感觉有些羞愧,而很明显井然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也并不想和她和颜悦色。
“好了,我知道了。我希望你们不要用这些杂事打扰到我的生活。”井然有些冷硬地说。他待人一贯温柔守礼,也能和谢影较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只是,她们现在这样的做法,真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他也并不是很想详细过问。
这栋小区都是精装的现房,很快井然就见到了陈一鸣本人。跟他想象的被骗的木讷男人完全不同,穿着红色卫衣的男人,眉眼被映得灿烂明媚,显得十分的年轻,搬着一个很大的纸箱,箱子顶上叠着一大摞的书籍和文件,摇摇欲坠。
“这位先生,帮我一把好吗?”
井然正要出门去工作室,但他一向有提前去处理工作的习惯,加之现在工作室处于初期,琐碎的事情比较多,他就更早地去处理工作。所以他现在并不很着急,走上前去,搬下了上面的书籍和文件。
男人手上一轻,转头看向了井然,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帮我搬上电梯就好,之后我可以自己来。”陈一鸣也在打量着帮助他的井然,有些惊讶于这个全身上下都收拾得精致妥帖的人会帮他搬东西。他对上井然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有点局促地说:“你好,我是陈一鸣,刚搬到802,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井然看着他这样开心地乔迁,脑子里却全是谢影跟他讲的事情,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点头回应了一下,“井然,井然有序的井然。”
井然认真地看着路,声音被压得有些低,所以没有看到陈一鸣在他的脖颈边一滑而过的目光。井然帮着陈一鸣搬着书本,也进了电梯。封闭的电梯总是最令人尴尬的地方,“我住801。可以帮你搬上去。”井然垂眼看着手上透明文件夹里的求职简历,并没有打探任何东西,而是礼貌地移开了视线,专注地看着电梯上的电子显示屏。反而是注意到简历放在最顶上的陈一鸣有些尴尬,耳尖都有些微微泛红。他并不像让他的看着就很年轻有为的新邻居意识到他是个失业被裁的“中年男人”。
电梯很快,又很慢地到达了八楼。陈一鸣放下箱子,打开了门,迅速地从井然手中接过了资料,不着痕迹地把书翻转了个个,把他的简历压在了最下面,露出一本泛黄的《王尔德作品集》,井然很难想象一个成年男人会留着这样的一本书。陈一鸣这时候微笑着向自己的新邻居解释着,“很美,不是吗?”
井然看着面前眼神清澈诚挚的男人,有些语塞。“是,很美,我也很喜欢王尔德。”他越发觉得这样真挚有生气的男人不该被欺骗,只是他却没有立场来告诉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真相。
“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之后整理好了一定邀请你过来做客。”陈一鸣顿了一下,“井先生。”
“好,到时候就要打扰了。我们下次再见。”井然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留下陈一鸣一个人,对着一间陌生的屋子发呆。他其实一直在怀疑自己所做的选择,无论是因为意气而离职还是努力告诉自己要喜欢董晴柔,都令他觉得自己人至而立越发地过得纠结艰难,但也只能咬牙去走自己选择的路。
这里是8:00的木栖辰,接棒@阿遠太太~
温馨提示:1、背景架空,人物有私设。2、CP冷到冰封,文风一丢丢沙雕。3、宫铁心、何开心、陈一鸣、吴邪友情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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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心革面(一)
今天在冯豆子看来原本是个普通的日子,天空有些阴沉,穿堂风冷飕飕的,秋天来得猝不及防。他和往常一样赶早拉着小车子,采购了一些新鲜食材,然后用手揉了揉冻僵的耳朵,套上卫衣的帽子,穿过有些清冷的小巷子。突然,一团黑影出现在半空中,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身上。
冯豆子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全身像散了架一般,“我去……现在高空坠物是违法的好嘛!”他勉强...
冯豆子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全身像散了架一般,“我去……现在高空坠物是违法的好嘛!”他勉强翻过身,发现砸中他的居然是个人。只是这人穿着十分古怪,头发有及腰的长度,但看身形却又不像是女子。
“哎,您这是在拍戏呢,还是真的跳楼?我就一路过的,您砸我干嘛?”冯豆子见对方没有动静,勉力将双腿抽出来。“别……别真是死了吧……这可和我无关……”冯豆子踉跄地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呲溜”一下,往拐角处跑了,连装食材的小车子都忘了拉。
大约跑出百米开外,也不知是不是想起落了东西,冯豆子停下脚步。现在搁哪儿都有摄像头呢,这事赖不到我头上……但见死不救吧,这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冯豆子把手心里的冷汗往衣服的口袋上蹭了蹭,然后掉头回到了“事发现场”。
“人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发烧。”宫铁心微微蹙了蹙眉,“等打完吊瓶,就可以扛走了。”
“真没什么事吗?会不会有什么内伤啊?”冯豆子小声问道。
“不信,你扛医院去啊,扛我这儿来干什么?”宫铁心板着脸,扔给冯豆子一瓶跌打药水和和几副中药贴。
“哪能不信啊,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冯豆子接着药,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你伤得比他重。”
“哎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冯豆子咧了咧嘴,“你要不要再给我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骨折什么的?”
“输完液,赶紧走!”宫铁心放了杯温开水在桌上,然后离开了输液室。
冯豆子看着宫铁心的背影,偷笑了两声,然后将纸杯握在手里暖手。宫铁心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心很软,非常的“名不副实”。“心心诊所”就开在冯豆子家饭馆的斜对面,冯豆子大学那几年干了些浑事,经常光顾诊所,他发现宫铁心不但医术极好,“兴趣爱好”也有些与众不同。宫铁心的爱人叫“何开心”,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平时有些养尊处优,长得也是白白净净,一双桃花眼比那七位数的高定瓷娃娃还好看。冯豆子一直想不明白,这么优秀的两个人,怎么就这么低调地在这不太热闹的地方开着一家小诊所呢?冯豆子虽然平时话多,但骨子里也不是嘴碎的人,于是就自己脑补了一部“医科大学高材生携富二代私奔”的狗血剧,并且坚信这一定是真相。何开心特别喜欢冯豆子做的菜,冯豆子想着受了宫铁心不少照顾,就经常免费送个外卖,所以和这两口子关系处得不错。
隔天下午,洛怀风悠悠转醒,白顶白墙晃得他眨了眨眼睛:这便是阿鼻地狱吗?为何与传说中的这般不一样?他转过头,忽见一人托着腮帮在床边小憩。地狱鬼差不该是青面獠牙的么,为何这位看起来比寻常人还要好看一些……
“啊,你醒了!”冯豆子的头无意识地垂了一下,猛然惊醒过来。“我看看,烧退了没有……”冯豆子下意识地先将掌心里的口水在衣服上抹了一下,才将手放到洛怀风的额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有些沉……”洛怀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动也不敢动地乖乖答道。
冯豆子收回手,略有心虚地舔了舔唇,心想着当初把人扛回来的时候,怀疑这人戴的是假发,便用力扯了几把……
“敢问这位……兄台,此为何处?”洛怀风感觉到额前传来的体温颇为真切,莫非自己还活着?
“我家。”冯豆子挠了挠头,“昨儿,你从天而降,正好砸在我身上。我想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把你扛回家来了。”冯豆子正想掀起衣服给人看看背上的淤青,却不料手机这时候闹腾起来。
洛怀风见冯豆子和一个“小盒子”对话,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便撑起身子,望向窗外。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把自己给看懵了。
“这位兄台,此地可是京城?”
“……这里是龙城。”
“那……如今……是何年号?”
“……现在是2020年……”冯豆子眯了眯眼睛,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位兄弟若不是入戏太深,那八成是摔坏了脑子……
“饿了吧?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我去煮点粥。”冯豆子看着洛怀风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若这位兄弟精神正常,那他会不会是穿越了?冯豆子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吓得抖了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最近网剧看多了……但如果不是这样,又该如何解释呢?要不……去验证一下吧……冯豆子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我很有可能捡了个老祖宗回来啊……
洛怀风似乎还未缓过神来,乖乖地躺回原处。
“对了,我叫冯豆子,你……”冯豆子突然想到对待长辈要尊敬,“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洛怀风,多谢兄台相救……”
“举手之劳,你再休息一会儿。”冯豆子把保温杯的盖子拧开放在床头,然后偷偷将洛怀风的外衣藏进怀里。
冯豆子像揣着一个炸弹似的抱着洛怀风的衣服,叩响了陈一鸣的家门。可敲了半晌,也没见有人来开,正准备回去,只听“咔”一声,门响了。
吴邪穿着陈一鸣的睡衣,倚在门前,扣子也没扣齐整。见门外是冯豆子,正了正身子,“找一鸣吗?”
“找……找您……”冯豆子感觉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候,有一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尴尬。
“找我?”吴邪歪头笑了笑,淡淡的胡渣莫名的性感。
“想……想请吴先生帮忙鉴定一样东西。”冯豆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先进来吧。”吴邪打开门,示意冯豆子进屋。
冯豆子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瞥见陈一鸣裹着被子窝在床上,心下一惊:失个恋打击这么大的么……连取向都变了?而且他特么还是下面的?
“吴先生,想麻烦您帮忙看一下这件衣服。”冯豆子定了定神,在沙发上坐下。
吴邪进屋换了一套卫衣,还提了一个工具箱出来。“叫吴邪就行。”他放下放大镜,挑了挑眉,“这衣服哪儿弄的?”。
“是真品吗?”冯豆子探过身子。
“从织法和质地来看,这件长袍距今大约有一千年了,是如何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吴邪眨了眨眼睛,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我不太清楚,是……是我一位朋友的。”冯豆子目光闪烁了一下。
“哦……那你帮我问问你的朋友,这件长袍出不出手,价格可以谈。”吴邪往沙发上靠了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哦……好……谢谢!那我先走了,我朋友还等着我的回话呢,改天请你和一鸣吃饭。”冯豆子又朝内屋瞟了一眼,看见陈一鸣翻了个身。
“不客气,慢走。”吴邪说着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布袋,递给冯豆子。
冯豆子会意,将衣服捋平叠好放进布袋:这可是件宝贝,我回去得给它手洗……
冯豆子回家后,悉心熬了一锅南瓜粥,乘着洛怀风喝粥暂时放松下来,还帮他捋了捋思路。洛怀风认真听了冯豆子半个时辰的分析,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后世。他有些无奈地舔了舔嘴角微甜的残粥,望着眼前这位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后辈,竟徒生出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
冯豆子心想这洛怀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便把隔壁的杂货间收拾出来给他住,待他痊愈了,还为他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我给你调好水温了,别乱动,洗完了往里推一下就关上了。”冯豆子将洛怀风领进浴室,“这是洗头的,这是洗身体的,往下摁就会出来,别太用力,不要摁太多。”
洛怀风听完新奇地点点头,心想着这后世的东西确实方便。他解开亵衣的系带,顺滑的布料一下子便落下大半。
这tuo(第一声)衣有肉的身材,再加上背上的那几道长疤,和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还真有些不相配啊……冯豆子转身出门,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耳根红得发烫。
洛怀风套着一件香芋色的卫衣从浴室出来,手上拿着毛巾搓着湿漉漉的长发,由于水温的缘故白皙的皮肤有些微微泛红。
“来,我给你吹吹头,可别着凉了。”冯豆子朝他招招手,心里想着:美人出浴也不过如此吧……洛怀风的发质极好,手指在发丝间可以一顺到底,冯豆子忍不住抚摸了好几遍。“我们这个时代的男性,一般都剪短发,就像我这样。要不改天,我带你去理发店把头发剪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不得……”洛怀风低声说道。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冯豆子找了一根橡皮筋,帮洛怀风将长发束在脑后。洛怀风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啊喂,为啥我自己穿这一身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好看,他一穿,地摊货立马变成了名牌!冯豆子不由地在内心吐槽:这衣服果然还是得看谁穿……
洛怀风天资聪颖,很快便适应了现代生活。冯豆子空闲的时候,便会带他四处转转。也就半个月的光景,冯豆子发现洛怀风非常的受欢迎,买菜带上他,都能便宜不少。自从他开始在饭馆帮忙,生意也好了许多,有几位年轻女士似乎还在这儿定了点儿。但每回冯豆子从厨房的递菜窗口看到洛怀风与女顾客攀谈时,心里总是会莫名地上火:看你长得一副书生模样,还以为是个正经人……我呸……
这天下午,冯豆子正在厨房后门的塑料桶旁倒泔水,忽然瞥见一男一女在转角处说话。仔细一看,那男的可不就是洛怀风!从冯豆子的角度看,洛怀风与那女生的距离近得都快贴上了,那女生好像还塞给了洛怀风什么东西……这可把冯豆子气坏了,“戏”也没看完,就冲回厨房拿了块肉,剁了半小时……
晚上打烊以后,冯豆子阴沉着一张脸,靠坐在沙发上,看得洛怀风大气也不敢出。
“可以……”洛怀风不经意地蹙了蹙眉。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做……人///口///生意……”洛怀风踌躇了片刻,他原本可以信口编一个谎言,但面对冯豆子他却说不出口。
“人///口///生意?那……那不就是贩///卖///人///口?”冯豆子经常在网上看到一些关于拐///卖///妇女儿童的新闻,想到自己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不由地心下一惊。
“是……”洛怀风低下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我……我这小店可容不下你这……人///口……贩///子,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冯豆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本能地看了看阳台上晾衣叉。
洛怀风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冯豆子,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他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只有那一身衣服,留给冯豆子应该可以卖一些钱,就算是对他的报答吧……
洛怀风站起身走到门边,冯豆子突然冲过来往他兜里塞了一张一百元,然后将他推出门。“砰”的一声,仿佛将他关在了另一个世界,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心里期望着那个人能为他再开一次门,但是没有……他转过身,走进路灯的光晕里,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树影,心想:原来无论身在何处,独自一人,夜总是一样的寂寥……
屋里的冯豆子,一直躲在窗前注视着洛怀风,他有好几次差点冲过去开门,但是想起洛怀风平日里撩///妹得心应手的样子,便硬生生地忍住了……
洛怀风还穿着那身被冯豆子赶出家门时穿的衣服,只是颜色已变了许多。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面包,咬了两口又有些舍不得地包了回去,然后拿起地上的纯净水灌了几口。也不知是着凉了,还是噎着了,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冯豆子不觉间红了眼眶,他想起地下通道的入口处,有一间便利店。外面的雨小了许多,他走进便利店,买了两个奶黄包和一罐热牛奶。
洛怀风将面包塞进兜里,听着抒情的音乐,心里正想着冯豆子现在在做什么呢,就看见眼前有人递给他两个热包子。“豆……豆子……”洛怀风用力眨了眨眼睛,却不敢伸手接。
“捡破烂呢,这是?”冯豆子把包子和牛奶一起塞给洛怀风,然后偏过头去,忍了忍眼里的酸涩感。
“我……我没有身份证,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地方住……”洛怀风想把手在衣服上擦一擦,但发现是多此一举,于是尴尬地笑了笑,“有位老太太告诉我,收集空瓶子和废纸板可以卖钱……”
“卖钱……人民币认全乎了没有?”冯豆子嘴上调侃着,心里却回想着刚刚碰到洛怀风的手那冰凉的感觉。
“认得……”洛怀风吸了一口牛奶,腮帮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
“饭馆还没招到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回不回来干?”冯豆子嘟了嘟嘴,一脸不自然的表情。
“我……你不介意吗?”洛怀风微微一怔。
“你看,这老天爷把你弄到这儿,八成是要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总不能逆///天而行吧……”冯豆子蹲下身,凑到洛怀风跟前,“再说了,你这么一个祸害,我得看紧点,要是敢干什么坏事,我立马报警!”
“不敢……”洛怀风抿了抿唇。
“外面的雨应该下得差不多了,吃好了,就跟我走吧。”冯豆子站起身,跺了跺脚。
“好……”洛怀风跟在冯豆子身后,突然想起自己的编织袋,“等一下,我东西没拿……”
“别拿了,味道太大了!”冯豆子嫌弃地拽了一把洛怀风。
“可……可能卖不少钱的……”
“……还有你,回去赶紧给我洗澡!”
罗浮生X傅红雪年下养成3w+
旧文重发看过请忽略~
19年8月的文~
(一)
老城区,一个听起来就极具生活气息的地名,比起迅速发展的高新区和CBD,却似乎多了一份接纳性,这里混着三教九流的顽固分子,秉持着“大隐隐于市”的人生观,隐藏在一个个不起眼的廉租房里。
罗浮生觉得,他哥可能算是这么一号人物。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哥日日早出晚归,时不时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小心翼翼的藏着不让他发现。每次进他房间检查作业的时候,身上都只剩下一股清香的沐浴露味儿,只是苍白的脸色却怎么也挡不住。
他哥大他五岁,他上初二那年,他哥十九,成了个瘸子。
平日里,他哥是个什么事情...
屋子里的人似乎是活着,又似乎是死了,暮气沉沉的瘫在沙发下的地板上,滚落了一地的酒瓶子仿佛成了他落寞的证据,七歪八扭的散着,明晃晃的写着“借酒浇愁”几个大字。
罗浮生从没见他哥这么颓废过,把书包小心的放下,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试探的叫了声,“哥?”
地上的人听觉倒是还敏锐的很,几乎条件反射般的醒了过来,抬头看他,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似乎渐渐散去,又或者是被藏了起来,原本醉的东倒西歪的人撑着沙发坐了起来,“放学了?今天忘记做饭了,你出去吃吧。”
语调是一贯的清冷自持,眼中却还有红痕未褪,原本一渊深潭似的眸子变得有些空洞,一种不知是悲伤还是落寞的情绪将漂亮的瞳仁笼罩上一层雾气。
罗浮生心想自己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他死死的盯着他哥的腿,透过纱布隐隐渗出的血迹刺痛着他的神经。
“哥,我送你去医院。”他二话不说就要把人架起来搬走,生怕晚一秒这腿就救不回来了了,却在起身的瞬间被一把拦下。
“处理过了,让我自己待会儿吧,你回去学习。”
罗浮生彼时也不过十四岁,即便从小过的苦了点,到底也还没经历过太严重的事,心理着急而自责。
他知道他哥为什么不去,因为没有钱了。
人活着要吃饭,他这个尚且未成年的小崽子要读书,柴米油盐,书本纸笔,加在一起都是不小的开销。
最终他软磨硬泡的把他哥拖到了医院,却还是落下了毛病,他哥就这么瘸了。
十九岁,放在普通人身上,正是大好的青春年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十九岁是个重要的人生节点,成年,结束高中生活,步入大学,似乎“未来”二字都被镀上了金色的光彩,迎接他们的是熠熠生辉的前路。但对于傅红雪来说,他的人生似乎就次看到了头,腿伤固然难耐,更可怕的却是心死。他似乎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方向了。
他从小被母亲拉扯大,却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柔的母爱,母亲教他“复仇”,因为他父亲死于一伙敌对势力之手。这听起来太过不靠谱,且充满了扯淡的江湖色彩,但的的确确的在他身上发生了。他小小年纪就混进对方的大本营,一个叫“万马堂”的组织,这个组织是个盘踞在Z市及周边地区的黑势力,常年做一些不正经的勾当。他那位传说中的爹似乎是个官,为人清白正派,自然成了万马堂头头的眼中钉,他死后,他那偏执的娘就走上了名为“复仇”实为“教唆”的不归路。他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儿女一样,度过了风雨飘摇的十九年。
为什么是十九年呢?这场旷日持久的复仇的结局并不好,不惊心动魄,也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相反的,对他本人来说,像是个阴差阳错的笑话。当妈不再是亲妈,爹也不是亲爹,“仇人”这个对象似乎也没什么要杀的必要了,傅红雪就此失去了前方的路。他从初中开始辍学,专心研究如何“在尽量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杀掉黑帮老大”,在这个可笑的故事中,他从主角成了局外人,别人的故事还在继续,他就这么一无所有的出了局。
嗯,还附赠了一条瘸腿,被人砍的。
他想说干脆死了算了。这样意念闪过的一瞬间,他想起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小崽子,要生存,要上学的。
他用残存的理智把自己的生念拉回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下去。
(二)
高中的课程紧张了许多,罗浮生收拾书包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心想不知道他哥会不会等他吃饭,一边担心一边加快了步伐。
身后有什么人在叫他名字,“罗浮生!等等我!”
一位穿着绿色连帽衫的不明生物迅速逼近,罗浮生闪身躲开。
“干嘛啊你,走这么快,怕谁踩你尾巴啊?”绿色生物一把拉住罗浮生的书包,气喘吁吁的边说边拉低他的步速。
“去你的,谁像你天天外面瞎晃。”
“谁瞎晃了?我这是,体验生活……寻找商机!懂不懂啊你……”
“体验生活体验到网吧,您真行,改天被你大姐查岗可别找我帮你圆场。”
“哎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
罗浮生轻笑一声。这位是他从小学到现在的损友,叫冯豆子,为人极其不靠谱,每天不想着好好读书满脑子生意,亏得家里有三个姐姐管着,不然早就上天了。
“我大姐说要请你吃饭,尝尝她新研究的菜,给个面子?”冯豆子也不是全没正事儿,在对待朋友上面还是很够意思的,他知道罗浮生从小没有父母带着,只有个大几岁的哥哥,于是时不时关照一下,想让他多感受下家庭的温暖。
“正好问问你哥下班了没有,一起叫上吃个饭吧,好久没见了。”冯豆子边说边看罗浮生脸色,忽然觉得这人今儿有点不对劲,尤其在他提到”你哥“的时候。
“不了,今天太晚了,我哥肯定吃过了。你帮我谢谢大姐,改天一定到你家拜访。”
两家离的不算远,也不太近,冯豆子看看这渐黑的天色,也就没坚持,“那也行……不过阿福,今儿英语作业做完麻烦发我一份呗~”
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罗浮生点点头,十分敷衍,“知道了,快滚。”
冯豆子跑了之后,他神色迅速转冷,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
他哥会不会等他吃饭呢?
这简直成了他心中的头等大事,至于前因,还要追溯到几天前。
某个风和日丽的假日,他干了件蠢事。
他向他哥表白了。
对,你没听错,罗浮生向傅红雪表白了。
(三)
大多数稍微年长的人都会觉得,青春期的少年,想法十分不成熟。也因此,世上有许多原本美好的少年情愫被无情的掐断,或是被扣上一顶“不靠谱”或者“二百五”的帽子。
罗浮生的情欲与悸动来的很不寻常,他身世比傅红雪好不了太多,放在普通人眼里大概也只有个“惨”能概括,父母双亡之后,独自一人在本市另一黑道组织洪帮摸爬滚打长到了七岁,有幸在一次混战中跑出来,被傅红雪瞧见,带回了家。
洪帮的帮主并不在意把他放走。罗浮生是他旧部下的孩子,养在他手下日后肯定是要上战场独当一面的,但孩子还小,未免就不能拥有新的人生。于是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凭傅红雪将人带走了。
其实傅红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带个小拖油瓶回来,可能是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过早的见到了社会的血腥与残酷,整个童年乃至整个人生就都会惨惨淡淡。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懂得察言观色,把需要他完成的环节做的滴水不漏,早熟的让人心疼。
母亲见他带了个小孩儿,不出意料的动了怒,他默默的挨了顿打,解释说,这孩子是为了以防万一,是他留下的一把备用的刀。
这话自然是骗人的,不过是恻隐之心作祟,他牵起那孩子小手的一瞬间,哪里来得及动脑子。
论身世来讲,罗浮生和傅红雪似乎惨的半斤八两。有幸的是,他们并不在同年出生,也因此,命运给予罗浮生最大的幸运,大概也就是让傅红雪早生了五年,让他能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得以庇佑。
这么些混杂着的情绪在青春期一股脑的变了样,罗浮生惊喜而纠结的发现,自己貌似有喜欢的人了。但唯一不好的是,这人是他哥。
他哥的反应很是正常,清冷神色下明晃晃的表达着”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的想法,并迅速拿起了桌上的一杯冷水,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你给我清醒一点。”
说罢,便放下杯子,拖着残腿去了厨房,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使他轻微的趔趄了一下,好在已经进了厨房,没有被罗浮生发现。
水砸回来的一瞬间,罗浮生下意识的闭上眼,他大有一种无所畏惧的心理,觉得从前许多苦难都挨过来,世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但冰冷的水花砸在脸上,带出像是耳光一样的声响,仿佛傅红雪亲手给了他一巴掌一样。那点儿强忍住的落寞和委屈都无处遁形,泪水似乎混在冰冷的水滴中,滴到了心里。
心房漾满了酸涩的味道。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想,不知道他哥到底膈应的是哪个词,是”同性恋“……还是……”不伦“?
(四)
夏天的傍晚不那么燥热,却依旧透着一种残存的热气与不安分。老小区各方面条件都差的一匹,“脏乱差”三字已经不能简单概括,唯独得天独厚的清凉楼道还能给归家的人送上一丝慰藉。
临近家门的时候,罗浮生觉得自己呼吸都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更是虚浮着,几乎是一步一踮脚的挪到了门前,趴在黑漆漆的铁门上偷听了半晌里面的动静,之后皱了皱眉,鬼鬼祟祟的掏出钥匙开门。
然后故作无事的,明目张胆的冲里面喊一声,“哥!我回来了!”
这几乎是每日都要重复的步骤了,自此那天之后。
傅红雪嘴上不说什么,但是这些日子却用实际行动疏远着他,有时候早出晚归不见人影,有时候人是在家,但只留下一碗用盘子盖着的面条,房门却紧紧的关着,对罗浮生“视而不见”。
罗浮生琢磨着这可能是冷暴力的一种,毕竟他哥从小也不怎么对他动手,小时候被气个好歹也最多抽他两下,这些年随着他长大更是疏离了些。动不了手就只能把他当成透明人了,大概是期望他那份还在萌芽时期就长歪了的情窦初开的苗苗尽早自生自灭,大家兄友弟恭,相安无事。
可以前也不见得有多“兄友弟恭”啊,罗浮生眯着眼睛想了想。
(五)
多年前,他刚刚被领回家的时候,还是很害怕的。他怕那位时不时就会歇斯底里的发疯的女士——曾经的傅红雪的母亲,更怕傅红雪会迫于压力将他丢出去。
有时候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谬。
他无父无母,却渴望一个家。
家是什么呢,这大概是个难以具像化的概念。对于小时候的罗浮生来说,可能是晚归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是深夜里给你留下的一盏暗色的灯光,也是陷入窘迫困境是一个为你遮风挡雨的人。
所以,即便傅红雪沉默寡言,并且在养孩子上毫无经验可谈,只会用极其不正宗的“阳春面”糊弄自己……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也都是家。
傅红雪的母亲并不会在这边留宿,她每次过来只是为了监督傅红雪,看看他是否还在自己的手掌心,她每次过来的时候,傅红雪都会把罗浮生安置在离客厅最远的小隔间里,再把他的课本丢进来,一本正经的叮嘱,“要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我会检查。”
第一次,罗浮生还不知道傅红雪是要去见什么人,捏着书本乖乖点头,“哥你去吧,阿福乖乖的在这等你回来。”这种乖巧的,充满希冀的眼神将他望着,叫傅红雪不自觉的伸出了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
“好,等下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那么小的年纪,即便见过一些世间险恶,又哪里会想到花白凤是这样一个为复仇而偏执乃至疯狂的女人呢?
罗浮生躲在隔间里乖乖的不动,他直觉这位女士不喜欢他,也不太想看到他,他识相的不出去找麻烦。可是零星的声音总是会传到他的耳朵来,夹杂着一些严厉的话语。
屋子隔音太好了,根本听不清。罗浮生放下练了一半的字,把门稍微拉开了一点儿。一瞬间,各种歇斯底里的语调,夹杂着什么尖锐物体破风的声音涌进耳朵,最终随着傅红雪那一声隐忍的闷哼,将他心里的一潭秋水炸开了锅。
“傅红雪!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大抵是有什么烦心事,花白凤今日怒气显然压制不住,又开始叨叨叨她的辛苦与不容易,仿佛这样,傅红雪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就能瞬间成长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好完成她的心愿。
她光说了还不解气,她还要打人,可惜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只有一把鸡毛掸子能凑合。
“你带个小崽子回来?自己都养不活还帮别人养儿子??你别忘了,你现在吃的喝的都是我的,没有我你还能活几日?”
傅红雪默默的挨着打,从肩颈到腰间都被抽出了道道红痕。明明也不过是青春期的孩子,他倒是没有任何顶嘴的欲望。
疼也不是特别疼,只是喊出声的话过于不像话了,他死死的咬住嘴里的嫩肉,小心翼翼的在每一鞭挥下来的时候调整着呼吸。膝盖下是冰凉的瓷砖,好在是夏天,到也没什么大问题。
母亲对一切可能影响她计划的事物都抱有敌意,所以要找个借口……让她不要赶走浮生。挨打之余,傅红雪这样想着。
彼时他还年少,虽然不至于轻狂些什么,骨子里却还是有点儿傲气的。一个小毛孩子能影响他什么呢?不过是多添一双碗筷罢了。
这么个场景落到罗浮生眼里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一点儿“此事因我而起”的意味,并差一点儿就拉开房门冲上去。
如果没有被他哥一个眼神止住的话……
迈出去的脚步停滞不前,他看见他哥摇了摇头。
傅红雪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将气喘匀,朝着他的方向说了两个字,“回去。”
隔着这么远,似乎都能看到那孩子惊惧又气愤的样子。小拳头攥的紧紧的,眼眶似乎也红了一圈。他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什么都没说,只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
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傅红雪觉得,自己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之后,花白凤离开了。
傅红雪急匆匆的打开房门,想把可能在里面哭成一团的小阿福抱出来。出乎意料的是,罗浮生并没有哭唧唧的等着他来安慰,而是乖乖的写好了作业,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哥!”罗浮生从椅子上蹦下来,想要扑到傅红雪怀里,却猛然想起他哥刚刚挨过一顿打,于是刹住了车。
“写什么呢?”
“计划书!哥,我以后会按照这个严格执行的,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小阿福大概还是哭过了,脸上的泪痕还在,一张小脸被自己抹的像小花猫似得,一双眸子却晶晶亮亮,仿佛做了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傅红雪拿起来一看,白纸黑字写着“计划书”三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条,详细的计算了罗浮生小朋友这一年可能的开销,以及相应的赚钱方法,可能收益等。
傅红雪抿了抿唇,耐心而认真的把这份东西看完了,并大概猜到这是干什么用的。
目的很简单,罗浮生小朋友想证明自己不是拖油瓶,不想做“吃白饭的”。
“午餐……一个馒头?”
饶是傅红雪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没忍住皱了皱眉,心里那点儿不可置信差点写在脸上。他还没见过小小年纪就这么克扣自己口粮的孩子,以及……
“雇佣童工犯法。”傅红雪一针见血的否了这张“计划书”,小阿福刚想张嘴反驳点什么,他又开口道,“以及,靠捡破烂可能养活不了你自己……和我。”
没错,这小子还很有雄心壮志,大言不惭的拨出一部分“预算”准备养他这个哥哥。
小罗浮生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他沮丧的低下了头。
方才在傅红雪看不见的地方,他着实伤心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化悲痛为动力才制定了这么一封计划书,没想到这么快就……夭折了。
“那怎么办啊,哥,我不想……不想……”这话他其实是说不出口的,“不想你把我丢掉”?这要求过于无理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傅红雪确实没有义务养着他这么个小孩子,徒增负累。可理性上是一回事,换到感性层面是另一回事,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都用眼神表达了一清二楚,湿漉漉的大眼睛瞬间溢满了泪水,一颗颗金豆豆不要钱似得往下落。
傅红雪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内心手足无措了半晌,才迟钝的伸出了手给他擦擦眼泪,无奈这孩子本就是强打起来的精神,一下子被击垮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哭的快要抽抽了。
傅红雪无奈的笑了下,蹲下了身子。
他虽然不喜欢与旁人接触,但对小阿福却总是多了分耐心,将他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自己内心有一块被填满了。
“你现在还小,不需要想这些。”他给小孩拍后背顺着气,语调里尽可能的参杂了三分温柔,好显得不那么平淡。
“母亲那边我会解决,你只要知道,我带你回来,是希望你能好好的长大,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说来神奇,罗浮生从被抱住的那一刹那,就不太想哭了。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弱小,也模模糊糊的了解到他哥的处境,不想离开这里,那就只有选择变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将他赶走,除了他哥。
“那……如果我成了有用的人,就可以……保护你了吗?”罗浮生的声音还很是稚嫩,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在算是把字都吐清了。他仰着头,眼睛红红的,一脸期待的等着回应。
傅红雪将他从怀中拉开一点,看着他忍不住抽泣的样子,目光忽而软和了下来。
“嗯,可以。”
可什么是“有用的人”,他哥似乎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定义。这是一件令人追悔莫及的事情。以至于错误的理解导致的分歧,让日后的罗浮生在追人之路上苦不堪言。
(六)
从小到大,傅红雪的厨艺都称不上好,家里的菜色匮乏到什么程度呢?这么多年了,罗浮生还是能在推开家门到一刹那判断今天晚上吃什么。
很不幸的,今晚似乎吃面条。
出乎意料的,傅红雪今天不在自己房间里。浴室里传来花洒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看来是刚回来没多久。罗浮生想。他轻车熟路的端出一碗被盘子扣住的面条,将手放在碗壁感受了一下温度来判断是否需要回锅,然后从冰箱里找来两盒咸菜,开盖就着面吃了。
他心神不宁,原本就清汤寡水的阳春面似乎就更难吃了几分,虽然他从心里觉得自己断然不应该觉得他哥做的面难吃,但无奈他作为正常人的味觉尚且良好,带上多强的滤镜都掩盖不了嘴里淡出个鸟来的感觉……
等下他哥出来,想必是要打个照面的。从这几日同在屋檐下却只言片语都未交流的情况来看,今天他哥大概也不会说什么,那他就要主动而死皮赖脸一点,凑上去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
谈谈学校的事?不行……快要考试了还是别给自己找事儿了。那说说最近新开的生煎店?……也不好,他哥不是特别爱吃。聊聊他哥最近的工作……?也算了,他哥那表情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再问。
就在罗浮生一边想一边薅头发,险些把自己薅“秃了”的时候,浴室里忽然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傅红雪摔倒了。罗浮生二话不说放下筷子狂奔去浴室门口。到了门口却刹住了车,还是小心的问了句,“哥,你还好吗?是不是摔倒了,我进去扶你。”
话音刚落,又觉得一阵苦涩。从前可不需要这样的,傅红雪虽然是个过分强调相处距离的人,但对罗浮生从来都有例外。小时候罗浮生怕黑,他们还睡过同一张床。没想到,时过境迁,这种情况下都要提前打声招呼,一副生怕冒犯了什么的样子。
不得不说,傅红雪近些日子营造出来的淡淡的疏离感起了作用,潜移默化的在罗浮生心中扎下了根。
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又或者是门隔音太好听不见。罗浮生咬咬牙将手放在了浴室的门把上,向下一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条缝。
“哥?”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罗浮生再顾不得那么多,将门拉开,闪身进了浴室。
傅红雪确实摔倒了。更加麻烦的是他摔的时候还刮蹭到了一边摆洗漱用品的架子,架子是铁做的,薄薄的一片,寸劲到了就很容易划伤皮肤。好死不死的,傅红雪在半晕半瘸的情况下直接撞了上去,现下左腿小腿处被开了一道口子,好在不深,只是看着很疼的样子。
罗浮生推开门的一瞬间,心里忽然涌起深深的自责。他哥腿不好,浴室又是这么容易滑倒的地方,他为什么没能注意到,把这一些可能伤到人的东西换到或是挪远一点呢?
傅红雪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眼前似乎是恍惚了一下,在看清自己面前的是罗浮生之后,轻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吐出两个字,“没事……”
流出来的血和着地上的水渍在浴室画了幅甚是血腥的抽象画,罗浮生咬牙切齿的把架子挪开,一言不发的把傅红雪整个抱了起来。
傅红雪身上只穿了件浴袍,头发还湿答答的在滴水,左腿一片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因此他下意识的就要挣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自然也是有那么一点异样的感觉在作祟,忽略浮生和他亲如兄弟这个事实,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总有点怪怪的。
他皱着眉说,“放我下来。”罗浮生转身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傅红雪从不是说废话的人,但在看到罗浮生眼底一闪而过的莫名失落后,鬼使神差的加了句话,“我身上还湿着,别弄脏了你的衣服。”好在这借口还算合理,罗浮生下意识的看了看傅红雪湿漉漉的发丝,视线从他被温热的水汽蒸腾的微红的脸颊一掠而过,轻不可闻的笑了下。
“没事,我一会儿换一件就好了。哥,我带你去医院吧。”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傅红雪脑子没转过来,还以为罗浮生就打算这么抱着他冲去医院,连忙摇头拒绝,“不用,茶几柜子里有碘酒,涂一下就好。”
毕竟他早就尴尬的不知道手臂往哪里摆,身子也直挺挺的被罗浮生抱着,那搁在他后背和膝窝的手存在感太强,仿佛要灼伤他的皮肤一般,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个窘迫的处境。
罗浮生把人安置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傅红雪腿上的伤口,在傅红雪淡漠而平静的眼神中读出了强烈的拒绝之意,于是认命的拿出了茶几里的碘酒。
伤口确实不深,还算是能自己处理的范畴。
他知道,他哥以前受过的伤比这要多得多,最惨的时候疼的半夜都睡不着觉。他小时候怕黑睡不着,曾经半夜三更抱着被子敲过傅红雪的房门,傅红雪苍白着脸色给他开门的时候,他闻到淡淡的血腥气,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在医院的点滴区坐着的时候他一阵后怕,如果那天他没有去敲门呢?傅红雪岂不是烧到第二天早上都不一定会被发现?
从那之后,他便有意识的观察着傅红雪的状态,一旦发现他身体有恙,便软磨硬泡的守在床边,熬的眼睛通红,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忍不住打瞌睡,被和没写作业的冯豆子一起叫到教室外罚站。
这些事,傅红雪都有那么一点察觉到,无论如何,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弟弟,这份亲情早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也因此他时常放松了警惕,对于罗浮生这种暗起的少年情愫竟无一点儿察觉。
罗浮生上药的手法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小心了些,动作居然轻柔的不像话,说是比姑娘家还温柔都不为过。为了防止傅红雪条件反射的乱动,他下意识的用左手拉住了那只细白的脚踝,拇指和食指卡着凸起的骨头,教人动弹不得。
虽然也是普通的肢体接触,但是……一想到他之前说过什么自己就浑身不对劲。
傅红雪又皱了皱眉,目光定在罗浮生的脸上,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可那张脸上除了担忧与自责,便再读不出什么。傅红雪抿了抿唇,想说是自己过分了。浮生年纪小,有点儿不正经的想法也正常,自己没必要以这种别扭的眼光去揣测,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亲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想到这里他就又松了口气,原本有些绷紧的腿部肌肉松弛下来,下意识的伸了下腿。罗浮生手上的棉签一下子偏了方向,没收好力度,直接怼到了伤口上。
“嗯……”傅红雪在自己出声的一瞬间咬住下唇,闭上了嘴。
“对不起,哥,我弄疼你了吧……我小心一点。”
罗浮生发誓自己真的一点儿没多想,他哪知道自己专心处理伤口的时候温柔的过分,语调柔和的像是在哄小孩子,一下子把这狭窄的客厅都带入了一种暧昧的气氛。
傅红雪:……
“好了,可以了。”傅红雪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升温,常年冷着的一张脸上险些出现脸红这样的尴尬局面,他一把按住罗浮生上药的手,翻身下了沙发,抓起毛巾回了卧室。
罗浮生手里还拿着棉签,一脸懵逼的看着房门的方向,良久,他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低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哥的背影简直明晃晃的写着“落荒而逃”几个大字。
脸红心跳从不骗人,生理反应果然真实的令人心动。
以为还来得及逃离,却不知自己一直身在网中。
(七)
第二日清早,罗浮生下楼买了早餐,早点摊的老板娘认识他,多送了一根油条,他笑嘻嘻的接过说谢谢,拎着豆浆上了楼,正撞见傅红雪起床洗漱。
“哥?你……腿怎么样了?要不今天在家休息吧,别去上班了。”他故作自然的将早餐放在桌子上,走进洗手间,伸手就要撩起傅红雪的裤脚。
傅红雪嘴里含着牙刷,含糊不清的张嘴说了句什么,被罗浮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一愣,险些把满嘴的泡沫咽下去。冷静半晌之后,露出个五味杂陈的表情。
这小子,从前有这么爱动手动脚吗?
“无妨……对了,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你不必等我。”傅红雪漱了漱口,重复了一遍自己执意要去上班的意思。
毕竟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像他这种上一份工作经历为黑帮卧底的下岗再就业人士,能找到工作实属不易,更何况,能容忍一个瘸子的老板也不多了。
“话说回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啊?”罗浮生如愿以偿的捉到了傅红雪的裤脚,将其卷上去细致的查看了一番伤口,又十分狗腿的给他整理好扯皱的布料,开始旁敲侧击的扯点“闲话”。
“和以前差不多……你快去吃饭吧,一会儿上学迟到了。”傅红雪言语间似乎有躲闪的意思,罗浮生看出他不想说,也索性不追问,乖乖的去厨房拿碗将豆浆倒出来,呼噜呼噜的喝了,之后擦一把嘴抓起书包。临走到门口,还十分灿烂的冲他哥挥挥手,“等你吃饭啊哥!”
傅红雪捏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脱下厚重的工作服,随手拦了辆车。他已经品味不出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恨铁不成钢?倒也没有,他并不是什么精英教育的推崇者,也无意逼着浮生做个出人头地的人上人。觉得丢人?也不是,那几年他什么事没见过,早就懂得脸面不能当饭吃这个道理。那是什么呢?
他心中的躁动不安逐渐沉淀,出租车的窗户开的很大,一阵风灌进来,吹散了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彼时他不过也就是十几岁,却要以别人“家长”的身份去见老师,着实有点荒谬了。到学校的时候,老师认为他们这种态度甚为不尊重,扬言要将罗浮生赶出去。
那时候,罗浮生比现在要内敛一些,虽然小小年纪已经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了,但面对这种“人生污点”一般的指责,还是急的面红耳赤。
“老师,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傅红雪出门急,忘记了带伞,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他看出老师嫌弃的意思,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这样就不会弄湿地板了。
老师趾高气昂的复述了一遍事件背景,人物关系十分简单,无非就是班上的小朋友丢了钱,最后却在罗浮生的书桌里找到的故事。关键是这小子死不承认,对方又执意要他低头道歉,碍于家长方面的压力,她这个老师很难办。
傅红雪静静的听完老师的“状词”,把里面添的油加的醋好好的过滤了一遍,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虽然冷着脸,却并无半点愠怒的意思,而是蹲下身子,小声对站在墙角的小浮生说,“哥哥相信你,你不是那种孩子。”
罗浮生强装出来的坚强被一瞬间击垮,泪花花在打转。他扁了扁嘴,想要将心中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男子汉是不能掉眼泪的!他这么想着,又低下了头,小声重复了一句,“真的不是我。”
一旁的老师不依不饶的,“我说这位同学,你们家是没有家长了还是怎么?孩子教育问题可不是小事啊,这孩子现在偷钱还不承认,将来还得了?”
傅红雪站起身来,无视了这位聒噪的中年妇女,问到,“请问,丢钱的那位同学在吗?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纵横教育界这么多年,老师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很难搞的学生。她甚至从那过分冰冷的目光中读出一丝淡淡的杀意,瞬间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想当面对峙是吧?你等着……我这就把人叫来!”
“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小浮生哑着嗓子低低的说。他好恨,恨自己不能快点长大,好摆平这一切。
傅红雪极轻的笑了下,就着这个姿势抱了抱他,像是无声的安慰和理解。
他们从小与别的孩子不同,“无人管教”四个字似乎成了老师眼中最为头痛的地方。偏见有之,欺辱有之,可若他们自己都不留点底气来挺直脊梁骨,那和任人摆布的傀儡还有什么区别呢?
傅红雪给小浮生擦了擦眼泪,认真的说,“哥信你,但我们依旧要自证清白,别怕。”
(八)
老师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男孩儿,看起来家境很好的样子。他一上来就把之前老师说的那番话又回了个锅,或许还添了两斤醋。傅红雪心中冷笑,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瞬间连搭理他的想法都没了。
罗浮生也许不知道,傅红雪却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位是本市许家的公子。
许家在黑白两道都很有影响,是个盘踞Z市多年的大势力
他甚至想到,这或许不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纠纷,也可能是……两大势力相互倾轧之下的连带效应?
那岂不是他在连累浮生……傅红雪本就心疼自家孩子,这样一来对他的愧疚之意就更浓厚了些,以至于在看向那位许少爷的时候都带着点愠怒的冷意,把那孩子吓的后退一步。
“许星程!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拿你的钱了?”
“都在你桌子里找到了还死不承认?!罗浮生你要不要脸!”
“谁知道是不是你放在我书桌里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动作!”
许家少爷心虚,被戳中后愣了一瞬,为了避免自己把自己卖了,转而开始人身攻击。
“罗浮生!你就是个没人管教的家伙!”
“许星程你不要脸!”
“罗浮生……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哪儿学的说辞,如此难听的话竟然也骂的出口。罗浮生气的握紧了小拳头,要冲上去打他。却不想,不待他上前,许星程已经被一只手拎了起来,双脚离地,正滋哇乱叫。
“……你说他什么?再说一遍。”傅红雪揪着他的衣领,劲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在刻意压制着怒气。要不是理智还在,他定要让这小子后悔长了舌头。
浮生是他家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选择的家人。从小他听惯了各种风言风语,说他没有人管教,爹死了之后娘也疯了。他深知这样的言语会给一个小孩子带来怎样的心灵伤痛,便决计不让浮生也受这种苦。
只是他太渺小,护不住的时候太多了。
傅红雪盯着已经说不出话的许家少爷,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道歉。”
许星程连忙屁滚尿流的道了歉,对于那寒潭一般冰冷的目光产生了心理阴影,躲的离他们兄弟二人远远的。
“便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可能让你这样欺负我弟弟。”
傅红雪懒得再看他,转头对已经陷入痴呆状态的中年女教师说,“空口无凭,老师若想要浮生认错,还需要拿出证据来。”
“……搜……搜到的钱……还不算证据吗?”
“他指控的是偷钱这一行为,除非有目睹这一过程的人或是监控资料,不然谁都无法确定是浮生拿了钱吧。单凭最后搜出的钱来判断,未免过于草率了,您说是吧,杨老师。“
傅红雪说着,便拉起罗浮生的手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补了一句,“建议您不妨问问班里的学生,有没有看到的,可出来作证。”
可能是被一个孩子教训,杨老师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的说,“我这不是怕把事情闹大,对他影响不好吗……”
“那把他没有做过的事情按在他头上难道就好了吗?杨老师,听信一家之言难免有失公平。”
傅红雪拉着罗浮生走出门去,留下杨老师气急败坏的发疯。傅红雪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指责她过于巴结许家,对待学生不能一碗水端平。她气势汹汹的决定将事情闹大,要让罗浮生身败名裂,就此滚蛋。
却不想,这件事情最后没能按照她的意愿发展。因为班上还有个混世魔王名叫冯豆子。冯豆子天不怕地不怕,家里三个姐姐一个爹都压不住,在得知此事之后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在学校里翻天覆地的调查了一番。
最终得出结论:许星程某日拉了前桌姑娘的小辫子,被罗浮生教训了一顿,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冯豆子十分不屑的嘲许星程翻了个白眼,拉着一干目击证人以及受害人——被扯辫子的姑娘洪澜同学,去找校长告了状。
至此,罗浮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清白,以及……收获了一个妹妹。
这位妹妹不是普通人,乃是他之前所在的洪帮帮主的女儿。罗浮生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多年之后,这位哭哭啼啼的小女生成了位脾气火爆的大小姐,被她抽过的人能绕Z市一圈……
他想,他比傅红雪幸运的多。
(九)
傅红雪到学校的时候,浑身汗涔涔的,他接过老师倒的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罗浮生频繁逃课这件事,还是班主任告诉傅红雪的。
他听到的时候心中诧异而疑惑,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渐渐占据整个心房。
“浮生这孩子,人缘好,和校内校外的人处的都不错。”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捏着个点名册说,“但是呢,过早的混社会,对他日后的学习和成长都是不利的。你们家的情况我也了解,作为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劝一劝他,收收心,尽早和外面的人断绝来往,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才是正道。”
傅红雪虚心的听了这一番肺腑之言,见老师只字不提打架的事,有些疑惑,“老师,您叫我来,不是为了处理打架……”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学校那边我暂时给压下来了,但罗浮生若是再旷课或者打架,那就真要退学了。具体的情况你问他吧,我也问不出缘由,还是你自己沟通好一些。”
傅红雪道了声谢谢,一头雾水的走出了办公室。
他转而打给冯豆子,那边倒是说的有模有样的,说罗浮生和别人打篮球去了,可能晚点回家,叫他别担心。
傅红雪将信将疑的回了家,从楼下的餐馆打包了饭菜,静静的坐在饭桌前等。
手机从忙音到关机,傅红雪等了一个晚上。
到了凌晨三点,罗浮生才回到家,昏昏沉沉的样子,宛若没看到坐在客厅的傅红雪一样,径直走进了房间,一头栽进床里。
傅红雪有些生气,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冷静了半晌还是走到了罗浮生的房间。
叩门三下,无人应。
他直接推门进去。罗浮生似乎是睡着了,少年单薄的胸膛和着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落,书包和外衣被扔在地上。
傅红雪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确定罗浮生是在装睡。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他平日里多是开着灯睡觉,但凡关灯入睡,便没有睡的如此安稳的时候。
他正要将人拉起来质问,冷不丁的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他伸出手,想一把拉开了罗浮生的被子,却被扣住了手腕。
床上的人也随即睁了眼,眸光澄亮,清醒的很。
“哥……”
(十)
手心传来炙热滚烫的温度,傅红雪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探向罗浮生的额头。
床上的人眼疾手快的给他一把拨开。
傅红雪尴尬的维持着这个手悬浮在上空的动作,叹了口气,哄小孩一样温柔了语调,“你发烧了,我看看。”
罗浮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坏心眼儿起了作用,蹬鼻子上脸的把被子一盖,来了一出非暴力不合作。
傅红雪摇头无奈,正要伸手把被子给他扯下来,听得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小时候哥可不是这么给我试体温的。”
语气中带着三分撒娇,六分无赖,听得傅红雪想直接将这只人型蚕宝宝打包扔出门去。
但碍于欺负病患过于不道德,他只平淡道,“那你也要把被子拿下来再说。”
罗浮生喜出望外,将被子拉下来,露出毛茸茸的脑袋,闭着眼睛等着,嘴角还扯了丝弯弯的笑意。
长大了真麻烦,连这也要撒娇耍赖才能骗来。罗浮生在心里撇撇嘴,眼角却徒然酸涩的不像话,他转过身把这种异样的感觉甩掉,再睁开眼时便对上傅红雪担忧的目光。
这次,不待他反应过来,身上的被子已经被一把扯掉。
罗浮生第一反应是,完蛋,今儿回来没换睡衣就上床了……
“哥,那什么,我今天……”他讪笑着想解释,无奈脑子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说点啥,还没等他将自己心里的一团乱麻整理明白,就听得对面的人发了话。
“衣服脱了。”
?罗浮生怀疑他烧出幻听了。
“啊?”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傅红雪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好看的眉头紧紧的蹙着,略显焦急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内心。
“哎……”
傅红雪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撩起了他的衣服下摆。
等罗浮生理智回笼的时候,他已经被扒了个精光,只留下一条短裤遮羞,好在现在是夏天,什么也不穿都一身的汗,倒是不会冷。
傅红雪凝视着罗浮生左侧腹部的绷带,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怎么回事?”
罗浮生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一套说辞,“这不就见义勇为嘛,有同学欺负我们班小女生,我上去帮个忙。没想到这……英雄救美不容易啊,被人划伤了。没事儿……哥你别担心,那小子被我打的屁滚尿流的……这医药费还是他奶奶出……”他一边说一边心虚的去看自己的伤口,好在没有血再流出来,在厚厚的绷带包裹下,任凭他哥也看不出这伤口到底有多深。
“小伤,不碍事,你看我还能动……嘶——”他本想来个“大鹏展翅”,没想到展翅飞没飞起来,倒摔了个狗啃泥。逞强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疼的一个激灵,还收获了他哥内心的一个白眼。
“自欺欺人。”傅红雪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他,神色淡淡地嗤了一声转身走了。
“哥……”傅红雪转身的瞬间,罗浮生觉得自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跌坐在床上,苦笑了下,缓缓躺回到枕头上。
自欺欺人?呵,这世间的欺骗不知有多少。欺骗二字,虽然听起来就不像是好事,但若是你有要保护的人,不想让他见到你不好的一面,那么除了欺骗还能做什么呢?摊牌的人一无所有,蒙在鼓里的人生未必就那么坏。
他调低了床头的暖光灯,准备小憩一会儿,翻身的时候却不小心压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骂了句娘。
抬头的时候发现门口影影绰绰的站着个人,罗浮生下意识的紧了紧被子。傅红雪一言不发的进了屋,手上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
“先吃点东西,等会儿把药吃了。”
“啊?好。”
清瘦的指骨托着白色的瓷碗,被热粥烫的微微发红的指尖捏着汤匙。罗浮生觉得自己今晚成了十足的大爷,心满意足的一口一口吞了这碗没啥味道的白粥,觉得街角的牛记生煎都做不出这等美味。
傅红雪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宽容的想,许是烧糊涂了,大小伙子一个却像个孩子。
饭毕,退烧药也囫囵吞了之后,罗浮生把“变本加厉”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拉着傅红雪的胳膊邀请他留下来一起睡。
……
傅红雪本就是打算在这陪他守夜的,想着万一再烧起来就麻烦了,于是点了点头。他扯了把椅子过来,将床头的灯光再度调暗,桌上备了个水壶和一块湿毛巾,以备不时之需。
罗浮生见状却十分不满,连连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往里面挪,一共一米二的小床,愣是让他空出来一大半。
傅红雪:?
“一起睡吧,哥。小时候又不是没睡过,再说了你明天要上班,也需要休息。”
沉思三秒之后,傅红雪躺到了外侧。
所以说,太容易心软也是个毛病,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度看到罗浮生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将他望着的时候,他也只会乖乖的顺从于那小心翼翼的期盼。一如小时候,从来都厌烦与人肢体接触的傅红雪,在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夜晚,被罗浮生以“怕黑”的名义,拉上了同一张床。都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孩子,太清楚这种小小的渴望有多卑微,别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是莫大的安抚与慰藉。
窗户留了个缝隙,时不时有清凉的晚风钻进来,将这一屋子闷热的气氛冲淡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两个男生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来说,这张床还是小了点。傅红雪怕挤着罗浮生的伤口,便只占了小小的一条地方,翻个身怕是都会掉下去。
他故作自然的闭上眼,但身旁那规律的呼吸声却怎么也忽略不了,一呼一吸之间,将他的心跳也带动起来。贴的太近了,脖颈间有淡淡的热气喷洒过来,将他撩拨的心神不宁,浑身怕是都红的不像话。
他伸手将床头的灯关了。
身旁一声轻笑,少年清瘦的手臂冷不丁环上他腰间,将自己带向更靠里的方向。徒然缩短的距离,身后的温度火一般的燎人,腰间的手臂像是铁索似的,将二人捆绑在一起,圈出这小小房间里无比暧昧的一隅。
傅红雪条件反射一般的弹起来,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你干什么?”
罗浮生一脸无辜,“哥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都快掉地上了,我帮你往里挪挪。”
“……好好睡觉,不用管我。”
平复心跳是个麻烦事,傅红雪努力赶走脑子里那些不太正经的画面,方才身上传来的一阵酥麻感却怎么都忘不了,更可气的是,他差点起了反应。
这一晚,二人心事重重,倒是都没怎么睡。
傅红雪将自己的脑袋放空了一晚上,终于在晨光熹微之时恢复到了清心寡欲的状态。罗浮生呢,知道傅红雪装睡,也没戳穿他,而是十分不要脸且明目张胆的偷看了一晚上他哥的睡颜。
长大之后,同床共枕已是奢望。罗浮生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晚过去,他们的生活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世间有太多的求不得,但求得了便无忧无虞了吗?却也不见得。得到的,害怕失去;在一起的,害怕分离;渴望平淡的,害怕波折。人人生活的战战兢兢,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如履薄冰,但正因为这些害怕,他们才有了坚持走下去的勇气,才能不被命运打败。
夏日的日光来的早,不过清晨便已经是天光大亮。罗浮生小心起身,从床尾绕过去,没有惊动正在小憩的傅红雪。他稍微活动下身体,确定自己没残也没流血,再摸摸额头,冰凉冰凉的,顿时升起一种“老子真是天赋异禀,根骨清奇”的自豪感。
(十一)
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绝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傅红雪早上起来就没抓住罗浮生的人影,心事重重之下早饭也没吃,这会儿有点低血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手机的铃声不合时宜的传进耳朵里,仿佛惊慌而刺耳的警钟,带起一股莫名的寒风,让傅红雪瞬间清醒了大半。
“喂。”
学校可能正在课间,周围吵吵闹闹的有杂音,惹的人更心烦意乱。
傅红雪当即就觉得不对,严肃道,“他不在家。豆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
“他昨晚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和他打架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
“豆子,浮生他心中总是藏着太多事,很少同我说。如今他逃课打架,恐误入歧途……我作为他哥哥,不能坐视不管。”
“那……行,哥你稍等啊。”
冯豆子似乎是转移到了一个安静而安全的地方,捂着手机贴着耳朵边开始一五一十的汇报,把他觉得能说的都说了。
罗浮生这次,还真作了个大的。
最近频频发生的打架斗殴,根本不是什么校园暴力或者同学之间积怨已久的群殴事件,更不是罗浮生随口胡扯的见义勇为,而是本市两大势力向对方试探性的宣战。
本市风生水起的两大势力,洪家和许家,最近因为联姻不成索性撕破脸皮开始争夺地盘和市场,多年的江湖恩怨情仇实在说不清,罗浮生大概是因为洪家对他有恩,便就此把自己交待了。
傅红雪抓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指骨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小兔崽子有情有义,就是没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多年前把他从那个火坑拎出来想来还是多此一举了?
冯豆子听着对面似乎在极力冷静下来平复呼吸,顿时有点怂了,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正要开口找补几句。
“谢谢,你回去上课吧,等浮生回来我和他谈。”
铃响三声就被接起。
“有事说事,爷忙着呢。”
“啊……这个……说来话长……得从那天洪澜下课被许星程堵在小胡同说起……”
“有完没完?撂了。”
“哎别!我说!”冯豆子觉得这话怎么说都圆乎不了,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就直接和盘托出,把自己怎么和傅红雪说的都交待了。
对面似乎沉默了半晌,“就说了这些?姓马的那事儿没提吧?”
“没有没有,那事儿我都不清楚,不敢乱说。”
“那行,问题不大,辛苦了哈兄弟。回头找你吃饭。”
冯豆子觉得对方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他琢磨着方才傅红雪的反应,提醒了一句,“浮生,这我得多说一句哈,那什么……你哥挺担心你的,怕你误入歧途,我觉得吧咱们小老百姓还是安安稳稳的上学工作比较好。你那事儿要是解决的差不多了,要不就回来呗?你座位上卷子都堆成山了……”
罗浮生似乎轻笑了下,可能是多日以来都在打打杀杀的巷战中拼死拼活,猛然听到“卷子堆成山”这样的话语竟然觉得有点可爱,“好了打住,哥处理完这边就去拯救你那糟糕的英语。我这还有事,回头聊。”
“好好好,我这儿正好也上课了,拜拜!”
罗浮生面无表情的收起手机,刚刚的笑意似乎瞬间融化,他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招呼旁边一个小弟,“罗诚,过来,替我和义父说一声,我过两天可能要搬过来住。”
“生哥?什么情况啊,之前当家的让您搬您不是死活不愿意么?”
“哪儿那么多废话?”罗浮生一抬手,不小心扯到腹部的伤口,疼的把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
“叫你去……你就去……赶紧滚蛋。”
“哦。”罗诚还小,但也很懂得察言观色,见生哥神色不虞也就不问了。
罗浮生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煽风,内心的燥热与焦虑灼的他心神不宁,生平第一次从肉体和精神上都体会到了“纸包不住火”是怎样一种体验。他现在就想马上杀回家里,看看他哥什么反应,是会气急败坏的打他一顿,还是冷着脸不发一言……
他心中忽然有种扭曲的快感,一种可能是叛逆期的少年特有的,在逐渐认识到自己长大后想要独当一面,成为一个成年人的快感。
(十二)
从各方面来说,傅红雪都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他的情绪不太大起大落,气到手抖这种事也少有发生。
罗浮生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正是五六点钟的光景,楼道里飘出来阵阵饭香。小区格式老,每户之间离的很近,人员流动又不频繁,这么多年了,他几乎一闻就知道谁家做了什么菜。
小时候虽然不曾抱怨,但因着自己家的饭菜实在寡淡,小浮生还真的干过蹲在楼道里好好吸几口饭香的事儿,后来有一次不小心被傅红雪撞见了,他还怕哥哥伤心,使出毕生演技把一碗清水面条吃出了绝世名菜的效果。
傅红雪忍俊不禁,第二天就给他加了个鸡腿。
但今天大概没有晚饭等着他了。
罗浮生留恋似得望了望楼道尽头那扇漆黑的防盗门,沉下心来走过去,掏出了钥匙。
他刚想把钥匙插进去,门被从里面打开了。迎接他的是傅红雪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哥,我……”
“进来,把门关上。”傅红雪似乎看见他就很生气,门一开就不管了,径直走向了客厅。
罗浮生见状觉得不妙。他十分识相得一秒跪下,企图用这招“自主坦白”换取宽大处理。“哥,我错了……”罗浮生跪得有模有样,腰背都挺的直直的,丝毫没有懈怠的迹象,“我知道我不该和社会上的人来往,但是义父……不是,洪老爷对我有恩,我不过是帮他个忙。”
傅红雪两片薄唇紧紧的抿着,罗浮生这番坦白他早就心中有数,因此听的不太走心。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去了其他的地方,比如说,傻小子跪的这么标准,会不会抻到伤口。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就学人家混社会?
“罗浮生,我有没有教过你,不可以撒谎。”
“啊?啊!哥我那不是怕你担心……再说了我也不全是编的啊,我确实帮洪澜解围来着……我不过是把几次打架的经过移花接木了一下……”后面这句被他咽回去了,因为傅红雪的目光实在冷的吓人。
“呵。”傅红雪轻哼一声将头撇过去,不想自己因为某人可怜巴巴的样子而起恻隐之心,他咬着嘴里的嫩肉平复怒气,想脱口而出一句,“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来!”但话到嘴边,觉得这句话实在和他母亲说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有异曲同工之处,太伤人,遂改口,“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如不要和我回来。”
这话虽委婉了些,但罗浮生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唯恐自己伤了大哥的心,他连忙道,“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贪图洪家的权势富贵,我也不是不了解进洪家意味着什么。这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也愿意承担……这些年我和哥哥相依为命,你走过的路我走一走,也没什么不……”
话音未落,傅红雪已经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啪”的一声,似乎宣告了友好谈话的终结。
傅红雪不是个情绪大起大落的人。
但那是在没有触及到他最重要的人或事的情况下。
我走过的路?血雨腥风,暗无天日的路吗?什么叫你走一走,也没什么?
他右手手掌生疼,隐隐约约的发着热,他听得自己的声音里含着不可遏制的愤怒,“罗浮生!”
地上跪着的人似乎被打的懵了一下,又似乎庆幸于不必再苦苦压抑着自己的什么情感,于是高声回了句,“傅红雪!”
这些日子,罗浮生想了很多。想以后的路怎么走,想他小小年纪如何保大哥周全。与人生方向相比,眼前这条坎坷的情路似乎最不值一提,但每每想起却抽筋拔骨似得疼。
那不如,就此了断。他闭了闭眼,语气越发的没个收敛。
“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不接受?可以。那我每日和你共处一室你不觉得膈应吗?我早点找到活路离开不好吗?对你对我都舒坦!”
“你……我……”
“哥你想说什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没有用的,我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男人都喜欢,只你一个而已……”说到这,他似乎颇为自嘲的笑了下,旋即又抬起头,“所以,只要我们还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就好不了。”
他挑衅似得扬了下眉毛。
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情感在今日被他亲手挫成了灰,就这么纷纷扬扬的洒了一地。
曾经最珍贵的藏在心里的东西,剜出来的时候居然这么痛。
他就是欺负傅红雪不善言辞,赶在他回应之前一股脑地都说了。痛快是痛快了,痛苦也是真的,这个家,怕是呆不下去了。
傅红雪一言不发,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惊的。在罗浮生眼里,他似乎有些落寞,还有点呆呆的,很是可爱。
罗浮生最后挥了挥手,以他认为比较潇洒而不尴尬的方式,挥别了这个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以及,房子里锁住的,年少时最初的悸动与情爱。
(十三)
白天阳关洒进来残余的热气还未消退,傍晚的凉风一阵阵袭来,将卧室的窗帘吹的一鼓一鼓的。小时候罗浮生总耍赖说,窗帘后面藏了个妖怪!妖怪会把小阿福抓走的!这拙劣的借口充满童趣,傅红雪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小阿福一而再再而三的爬上他的床铺。
床铺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这是傅红雪的习惯。罗浮生向来大大咧咧,被子一掀就起床走人,才不管这些。
但被子叠的太整齐,床铺上那一点残存的温度也就消散了去,仿佛这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很久。
桌上的台灯缺了个角角,似乎是某一次罗浮生自己生闷气摔的,他对傅红雪很少有什么脾气,这些年却把自己压抑的够呛。
傅红雪在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床铺上呆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真切的认知到……
再不会有人,在夜里冲他撒娇耍赖……说自己怕黑。
他不会回来了。
(十四)
倏忽已三年。
罗浮生还在梦中杀敌,大将军率领千军万马,不破楼兰终不还。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军一个没坐稳,从马上摔了下来,摔进一地鸡毛的现实。
妈的,今晚上还要和那几个孙子吃饭。
“生哥!大事不好了!”
“我说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大惊小怪,看见我睡觉不会悄悄的进来吗?大清早的火急火燎干什么?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罗浮生一把掀开被子,一肚子起床气,烦躁的抓起衬衫往身上套。
“啊……其实也不是很大的事。”罗诚心虚的小声说,暗暗腹诽道,上次我没敲门进来也被骂的狗血淋头,这次敲门还是被骂,真不晓得生哥这起床气什么人才能制住。
“就是大小姐来了,说有事找你。”
罗浮生:……
行吧,洪澜的事,那说大不大,可也不能当作小事来看。
他随手抓了件长风衣外套,一边穿一边下楼。少年骨肉初成的清瘦身型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肌肉匀称,宽肩窄腰的一把好身材。墨绿色的风衣罩在身上,将他的神色衬的有些清冷,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杀伐之气,总归是和那些年撒娇耍赖的少年不一样了。
“大小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洪澜正坐在沙发上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见了罗浮生下来顿时两眼放光,拉着他就准备出门。
“走走走。”
“什么事?这么着急?”
“今天本小姐心情好,邀请你陪我上街,买,衣,服!”
罗浮生满脸问号,“不是大小姐?你心情好买衣服,为什么叫我啊?我这晚上还有事儿,别闹啊。”说着就扯自己袖子,想把胳膊抽出来。
“哎呀!我说买衣服就只是买衣服啦?傻子,我有个同学从国外回来了,我约他吃饭,这不是想找你帮我参谋参谋吗~”
“哦~明白了,大小姐……好,没问题,哥帮你看看。”
“走吧~”
虽然这不代表她个人魅力有问题,但也确确实实的没机会了。好在她是个很会自我安慰的人,迅速把目光转移到了其他好看的小哥哥身上,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还真就勾搭上一个,可父亲不大满意,说人家家世一般配不上。洪澜愤愤的想,人家可是清清白白老百姓,我们家还混黑道的呢,谁配不上谁还不一定呢!但她又确实怕自己太心急了看走眼,一来二去的就想着让罗浮生这半个哥哥帮自己把把关。
晚饭安排在一家高级餐厅,罗浮生比较惨,吃完了这顿还要再去续个摊。
他认命的拎起大小姐的包包,迈出了大门。
(十五)
工作日的商业街不太热闹,也就一些餐厅之类的还有些人气儿,部分商家为了吸引顾客,会要工作人员穿上可爱的玩偶装,来吸引小朋友和充满少女心的各个年龄段的女性。
洪澜作为二十左右的小女生,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拍照机会,一把拦下某家店门口的棕色熊熊,把手机往罗浮生手里一塞,要和人拍照。
罗浮生自然遵命,各种找角度,尽量不直男的给她拍了几张。
“呐,你自己看看行不行。”洪澜转身和熊熊道谢,噔噔噔的跑过来看。
“嗯……还行吧,我还得自己修一修。这张不太行,腿拍粗了,一会儿再来一张。诶浮生哥,你也去合个影呗?今天难得出来逛街,留个纪念。”
“不用了吧,我一个大男人和玩偶合影?不好不好。”罗浮生满脸拒绝。
“哎呀你去嘛,我给你拍,让你学习一下本小姐的拍照技巧。”
合着还是为自己考虑呢啊?罗浮生一脸无奈的笑了笑,走到熊熊身边,“哥们,辛苦一下哈,大小姐对拍照水平要求比较高,给我示范一下。”
熊熊似乎有点呆萌,胖胖的玩偶身子行动不便,他艰难的转了个身,侧着身子对着罗浮生,做了个握手的动作。
罗浮生十分绅士友好的同他摆了个pose,对面的洪澜蹲下身子找个了角度“咔嚓”拍了一张。
“看,大长腿!”
“哥本来也不是腿短的人啊,不像……”罗浮生十分欠揍,拖着长音说话,眼神飘向洪澜。
“罗浮生!”
“好好好,大小姐,我错了错了,您快过去照一张,人这大热天的挺累的。”
罗浮生学着洪澜找的角度蹲下来,透过手机屏幕的显示,发现那熊熊又老老实实的转了回来,正对着镜头。
合着握手这pose是限量版,只和他一人儿握啊?
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叫他,这位熊先生便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
步履……蹒跚?
罗浮生猛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停住脚步,视线所及之处有一只笨笨的熊在向前走,虽然这身玩偶服本就沉重不便,但他的一条腿却明显的有些别扭,仔细看上去,似乎是在硬拖着走路。
“哎?等……”他刚要喊出口,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哥那种人,怎么会来做这种哄孩子一样的工作,又怎么可能会在再次看到他的时候,还友好的“握手言和”?
“算了……”
“浮生哥,你吃冰淇淋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洪大小姐已经买了两个新款海盐冰淇淋,给他手里塞了一个。
“快吃啊,一会儿化了!”
“啊,好,我吃。”罗浮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有点落寞,有点遗憾,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惊喜。
不期而遇四个字似乎总是有异样的魔力,总能把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田搅的不得安生。
(十六)
员工休息区。
傅红雪摘下玩偶头套,都没揉一揉因头套太重而被压的酸痛的肩颈,而是凝视着手上接过的矿泉水,看了好一会儿。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贪得无厌?
看到他还不够,还想再多看一会儿。他长高了许多,骨量身型都是个成年人的样子了,唯独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少年时的孩子气。他大概生活的并不易,那股萦绕在眉心淡淡的愁绪骗不得人,人前种种,想必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眉间尚且如此,那心头的愁呢?怕不是满的要溢出来。
他抓起毛巾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重新拿起玩偶服,并带上了一篮子的小花。
这条商业街属南北向,只这一条路,从南到北走一遍也就十几二十分钟,如果罗浮生他们逛完了,很大概率还会路过。
傅红雪拿着小花篮静静的等在门口,路过的小朋友怕是怎么也猜不到,熊先生呆萌的外表下藏着如此火热焦急的内心。
果不其然,远远的,罗浮生带着一堆购物袋和手上拿着臭豆腐的洪澜走来了。
“你说你一个大小姐,吃什么不好吃臭豆腐?哎……我不吃,你拿远点,熏死我了。”
“臭豆腐咋啦?你不要瞧不起劳动人民的智慧。诶前面那只,是和我们拍照的熊熊?”
“是……吧……”
在看到熊先生的一刹那,罗浮生基本就丧失正常说话的能力了,甚至连步子都迈的有些不正常。离老远的,他就觉得从熊熊憨厚可爱的外表下,有两道冰冷而沉静的视线将自己牢牢锁住,上下审视了一番。
坏了,刚刚又是给大小姐拍照,又一起逛街吃冰淇淋的……
这么些年,都没给他哥拍过照。
他一边同手同脚的走,一边条件反射似得和洪澜聊天,在终于聊到“我觉得那件红色的裙子显胖,你说呢?”的时候,随口回了个“对,我也这么觉得。”于是不出意料的被洪澜掐了一下。
“罗浮生,你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呢?我和你说正经的!”
“好好好,正经,你刚刚问我什么?”
“……”洪澜就觉得他不对劲,顺着他那忍不住往别处瞟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一头雾水。
她以为,罗浮生在街上看上哪个好单纯好不做作的小男生了,没想到是在看,一只熊熊?
这口味有点难以理解……不过她转念想了一下,这可能是种情趣,小情侣之间玩玩玩偶play什么的好像……也说得过去……
虽然她不晓得这么有技术难度的play怎么玩,但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事物也可以表示尊重。就在洪澜心里的火箭已经开到外太空的时候,她看见那位熊先生给浮生哥送了一朵小花花。
合着这二位看对眼了,两情相悦?
不知道罗浮生问了点什么,那熊先生一个劲的摇头,最后还落荒而逃,回店里去了。
洪澜凑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洪澜:“?”
罗浮生:“?”
洪澜:“新情人?”
罗浮生笑,这大小姐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随口玩笑道,“不是,旧相好。”
他盯着“熊先生”落荒而逃的方向,勾起了唇角。
“哥,怎么是你……先沉不住气呢?”
一旁,好不容易跑回工作间的傅红雪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同事见状以为他中暑,连忙去倒绿豆水给他。
傅红雪接过润了润嗓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热的冒烟。
方才罗浮生问他,既然想见,为什么不把头套摘下来?
他一瞬间僵在原地。
他认出来了?他怎么认出来的?
傅红雪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程剖析了一遍,最终定睛在自己的残腿上。
又是这条腿,这条该死的腿!
他紧紧皱着眉头,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简直像是跳梁小丑,以为仗着自己有掩护就如此肆无忌惮的接近,殊不知这蹩脚的伪装已经被一眼看穿。
连带着他内心的伪装。
罗浮生,这些年,我也是想见你的……
(十七)
夏日的尾巴收的忒快,转眼间就入了秋。傍晚气温转冷,寂静的天空染上淡淡的霞光,给这萧瑟的秋添了点微不足道的温度。暮蝉轻声低吟,合着袅袅升起的炊烟和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为晚归的人们送上一首抚慰心声的安魂曲。
傅红雪家自然是没有亮灯的,更别提什么炊烟。若是亮着灯,那要么遭了贼,要么就是早上出门忘关灯,要白白花掉一天的电费;若是有烟,事情就更大发了,怕不是着火。
自上次阴差阳错的在罗浮生面前暴露身份之后,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他如往常一样穿过漆黑的门洞走进小区,轻车熟路的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自己门缝里夹着一封信。
?
他将信捡起来,上面连个人名地址都无,连信封都选用的是老式的牛皮纸,甚至边缘处还有因潮湿而长出的点点霉斑,处处散发着陈旧而复古的味道。信封边缘不大规整,似乎是被拆开过的痕迹。
进屋关了门,傅红雪把面煮上,坐在沙发上打开了这枚信封。
或许是因着信封的保护,里面的纸张倒还是完好无损。
傅红雪将纸展开,目光触及第一行字时,呼吸停滞了一瞬。
“吾儿红雪,”
母亲……花白凤?
他颤抖着手将纸张展平,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自那日一别,已有数年。知你已如常人一般生活,为娘心中甚慰。本不该再使你受此打扰,但恐对方以你身边珍视之人相要挟,故提前相告……”
“马空群已死,不是死于你我之手,而是毙于帮派相争……许家和马家看似人心惶惶,实则暗中相斗。外界纷传你重拾本业,出来搅弄风云。他们想以你为饵,诈出我的下落……我早已远离此纷争,故不会现身。此番通告,只是为了提醒你,莫要匆忙站队,走了这条回头路。也嘱咐你身边那孩子小心,别成了饵……拉你做替罪羊。”
“行动已经开始,注意你周围的人……”
言毕,花白凤留了个私人印章在署名处,印章标志独特,旁人仿造不来。傅红雪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右下角的日期,正是三年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心中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傻孩子。
平复心情着实是个难事儿,面条的水煮沸了,浇灭了火,傅红雪才从一团乱的自责与后悔中扒拉出一个圈儿来,手忙脚乱的把火关了,窗户推开。
自然,单凭这一封信不能断定什么,如果这才是新的整人方法,那他不就轻而易举的着了道?他左翻右翻,从房间床底下的箱子里找出个落灰的烟盒,上面记着一串数字。
他拿起手机拨过去,嘟声三下之后就被接了起来。
“叶开,是我,傅红雪。有事要问你。”
(叶开是谁不用我介绍了哈?本文中就当作傅红雪在混黑道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吧~)
(十八)
黑云压城约半载,城摧了。Z市上上下下来了个大洗牌,许家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缓过来。那时候,现在蹦跶的欢的兴隆馆还是街头小混混一般,整个Z市的涉黑人士无人不知一个年仅17岁的少年。他是洪帮老大的义子,真名罗浮生,一场巷战之后,人送外号“玉面阎罗”。提起这个名字,现在还有人瑟瑟发抖,说那天如洗的夜空下,少年持刀与数人交战,脸上身上的血糊成一片,手中刀柄粘腻难握,却愣是撑着一口气,在百人酣战中站到了最后。
叶开讲的绘声绘色,傅红雪听的却没什么表情。搞得那边时不时的要问一句,是不是掉线了。
“所以说,对你弟弟好点儿。”长篇人物志终于讲完,叶开不忘“综上所述”了一下,并顺便表达了好久不见要不要喝一杯的要约邀请。
傅红雪淡淡的回绝,道了谢。
到底不是身体上的毛病,再调理也没用。这三年来,每次想到那日掌掴他的一巴掌,和他走之前说出的那些话,便觉得心口生疼。那种心狠狠坠下的感觉太真实,仿佛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思念一滴一滴的积攒了起来,储藏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平日里不觉得什么,但只要心田有些微的颤动,便不由自主地溢出来,搅得他好久不得安生。
他不喜欢把什么情感挂在嘴边,若真有人问起来,也只是以“兄弟、家人”相称,却不想如今咂吧咂吧嘴,这两个词的味道却有些变了。说到底,这些年对他是什么情感,却连自己都说不清了。
惊动整个Z市的大洗牌,他却一无所知,便是再朝九晚五的小老百姓,也断不会如此安稳了。合该是有人故意为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黑云压境下为他撑出安宁的一隅。
“怕了,罗浮生,我真的怕了。你做的这么多……我怕是下辈子都还不清……”
(十九)
暮色低沉,星星开始蹦出来撒欢儿。在澄净的月光的照耀下,Z市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都开始了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烤串小龙虾啤酒的作用下,夜市续摊儿的人声热热闹闹,而不远处的“烟花柳巷”一条街更是声色犬马起来。地下停车场陆续停了一溜豪车,VIP包厢的人接踵而至,大多穿的人模人样,一看就是钱权两全的主儿。
傅红雪着实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回忆着方才洪家的人给出的店名。这年头,说起这种场所的名字,可能十家有八家都带上个“夜”字,面前这家叫“夜未央”,无论从其名称还是装潢,都透露出一种十足的纸醉金迷,娱乐至上的味道。
而罗浮生,是这里的常客了。服务生带傅红雪一路走过无数个走廊,从颇为露骨的低端消费区,到逐渐升级的豪华小包厢,到此换成了高级经理接应,最后层层递进,终于到了“遗世独立”的二当家专用包间。周围环境不可谓不清幽,简直落针可闻。包厢里怕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两边还站着一排小弟严防死守。
所谓的VVVVVVVVIP,大概如此。
两边小弟露出戒备的神情,上上下下的审视傅红雪一番,“说,找生哥什么事?”
傅红雪这一路接受了无数目光洗礼,原因无他,实在是从打扮到气质都与这销金窑格格不入。白T恤,牛仔裤,清癯的背影和岑寂的目光都过于干净,旁人看一眼都觉得周遭的空气冷上三分。
旁边的经理使了个眼色,和颜悦色的解释,“二当家亲自点过的人,这是手信。”
傅红雪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他没拆过那封信,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他究竟是唯一的例外,还是无数个例外分之一,这也就说不准了。
(二十)
包厢里气氛火热,酒过三巡之后,大着舌头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由于各种设备和道具一应俱全,给了一众妖艳贱货施展魅力的空间,旁边还有里间供人进行近一步交流,气氛渐渐由“旖旎”转为“淫/靡”,总之看起来十分不正经。
今日罗浮生做东,黑道上谈生意免不了要玩点出格的,对方有意开他玩笑,给叫了几个小男生来,什么小奶狗小狼狗一应俱全,一溜烟儿的站眼前开始搔首弄姿。罗浮生这些年倒也不是没让人近过身,但真刀实枪的可真是没动过,最多容忍对方喂杯酒,蹭蹭腿,就这样,每次还都把自己恶心的不行。
他近一步确定了自己不是喜欢男的,而是只喜欢那一个男的。
“行了行了,李总都快睡着了,你也别跳了,去吃点水果歇一歇。”罗浮生瞄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客户,摆摆手送走了面前这几个跳得正起劲的祖宗。
他其实意识也不大清醒,灌这么一圈下来就属他喝的最野,红的啤的一掺合,就差以头抢地了。
对方的人被灌的差不多了,自己人也倒了不少,这顿酒局接近尾声。他正准备眯一会儿,却不想门铃忽然被摁响了。
紧接着,经理带进来一个人。他站在门口明暗交界的地方,半张脸隐藏在暗色的灯光里,另外半张脸在明亮的廊灯下,目光沉静的一如既往,却多了许多的“不可说”。
罗浮生一下子坐起来,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弦儿“嘭”的一下,断了。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把方才那群妖魔鬼怪请去喝茶了。
脑子在清醒与断片之间徘徊了许久,憋出一句,“好……好久不见。”
傅红雪倒是没说话,实在是他太多想问的不知从何问起,一推门见到这般光景又有些惊讶,耳边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昏昏欲睡的李总从梦中惊坐起,大喊了一声,“老弟!喝!”
罗浮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李总眯着眼睛定睛一眼,面前站了个清冷美人,顿时酒醒了一半。想起身对其上下其手,无奈还没等把腿支起来,就被罗浮生一把按回到沙发。
二当家目光中含了丝警告意味,似乎在说,“这是我的人。”
老李识趣的撇撇嘴,但他想到自己身为客户,不敢动二当家的人,小打小闹还是行的吧,于是嘴贱的脱口而出一个损招,“二当家的人我自然不动,可刚刚我叫了那么多人你都看不上,送你嘴边都不要,是不是有点儿玩不起。”
“李总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刚刚,行酒令输的选一个在场的人’onenightstand’。二当家,别以为我喝醉了,就数不清牌哦。”
罗浮生暗暗咬牙,方才他脑子不清醒,不知道他们玩儿这么大,本以为糊弄糊弄这胖子就过去了,谁想到还咬着不放了。
罗浮生心中骂了无数句人,表面上自然也是皮笑肉不笑,“李总,得饶人处且饶人,别难为小弟了。”
“诶!想耍赖,不行!兄弟们,起来,洪帮二当家玩不起,耍赖了!”他这一嗓子吼下去,又多了几个醒过来起哄的。
这帮孙子!
“onenightstand这个太容易落下麻烦,李总,要不您换一个?”罗浮生身边的小弟是个机灵的,委婉的劝人换种方法。
不劝不行啊,生哥再过一会儿怕是就要掏枪了。
罗浮生强忍着没去看傅红雪那边的脸色,吐了口气,“换个条件,我就答应。”
这是给个台阶下,对方也没给脸不要,想了半天换了个不那么禁爆的,——法式热吻一分钟。
说完还得意的冲罗浮生撇嘴。
众人皆知洪帮二当家从不与人谈情说爱,算不上多洁身自好,但确实不主动亲吻任何人,和那些酒精上脸就抱着人猛啃的不是一个物种。因此,这个要求,听起来不过分,却实实在在的踩在罗浮生的雷区上。
罗浮生还是不敢回头,他怕一转身就对上一张颇为嫌弃的脸,即便他哥一贯神色清冷,其实看不出嫌弃不嫌弃。他都能想象到,傅红雪一把推开他的时候,自己会有多难堪。丢脸倒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自己又在他面前不成熟了一回,甚至接着生意场上的游戏,向他求爱。
越这么想,他就越想武力解决问题,藏在腰间的枪拿起来很顺手,其余的事就去他的吧,真闹大了就等义父兴师问罪好了。
只是,他的手才堪堪放在枪把上,就被一把按住。那只手,指骨分明,掌心微凉,微微向下压的力道却仿佛有千钧重,把他好不容易回魂儿的理智砸了个烟消云散。
他的声音清和冷寂,让人不自觉的沉下心来。
“没关系的。”
(二十一)
声音很轻,大抵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罗浮生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又不敢得寸进尺的让人复述一遍,只半梦半醒的点了个头。
一脸尴尬的想,傅红雪怕是不知道自己空有理论,莫得实践。
傅红雪似乎有些紧张,两片薄唇不经意的抿着,后来可能察觉到罗浮生落在他唇上的目光,惊醒一般的微微张开了些。
这等令人垂涎的美色放在眼前,罗浮生原本那点别扭消散了不少。他将身子侧过,头轻轻一歪,找了个绝佳的角度。他不想对傅红雪用上任何具有强制意味的姿势或动作,便也没上手抚他的脸,而是小心翼翼的探过去,在温热的呼吸间轻轻的碰了碰他凉薄的唇,哑着嗓子沉声道,“一分钟,忍一忍。”傅红雪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精彩,但他的脸色一定很精彩,罗浮生偏头俯身的一刹那,他只觉得一股温热的鼻息扫过自己的鼻尖,痒痒的,直接将他由内而外点燃了个彻底。
起哄的人十分吵闹,各个伸长了脖子看,但还算有点眼力见儿,没拿手机拍个视频什么的。其实便是拍也拍不到什么,别说这黑灯瞎火的就能看到个人影,罗浮生找的这个角度几乎把傅红雪挡完了,他一只手轻轻的扶住他的背,却任谁都能看出,这只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安抚。法式热吻自然不存在,罗浮生贴着傅红雪的唇温柔的扫过,若即若离,小幅度的在他的唇峰和唇角之间摩挲,不似调情,却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在场的人多觉得不够过瘾,但又不敢登鼻子上脸,只好悻悻的回了座位。殊不知,这一出亲吻处处泛着浅尝辄止的克制,傅红雪周身的空气像是含了春/药,一不小心就会被拖下情欲的漩涡。
罪魁祸首自然是已经醉眼迷离的某人。
一分钟倒计时结束,罗浮生在ending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在傅红雪唇瓣上咬了下,温柔的目光下埋藏着烈焰似的火。
“各位,爷不配你们玩儿了。今天这合同能签就签,不能签就明儿一早滚蛋。要改条款找律师,要打架再来找我,合作愉快,回见啊~”
说罢,对着一群东倒西歪的人挥挥手,拉着傅红雪出了包房。
一出包房,迅速放松警惕不省人事,好在傅红雪手快,将人拉住。
小弟罗诚守在门口,见状赶紧想将人扶过去,傅红雪却没松手的意思。
罗诚:“大哥,生哥他认床睡不好,还是让他和我回家吧?”
傅红雪回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上的人,刚要反驳,就见此人诈尸一般醒来,“说什么胡话!我哥家就是我家,我认什么床?!”
罗诚:……哦
傅红雪:“所以你去哪儿。”
罗浮生:“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傅红雪向罗诚点头致意,“那麻烦司机送我们回家吧。”
罗诚:“好的。”
(二十二)
这么些年,傅红雪不大知道罗浮生酒品如何,看他在车上睡的还比较安稳,他以为还是不错。于是,到家之后,他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准备给他冲点蜂蜜水解酒。
至于为什么不是罗浮生以前的房间呢?是因为,他房间的被子被傅红雪抱走了……说起来是个挺丢人的事儿,但反正人醉着不知道,索性不管。
“把水喝了再睡,不然明早头疼。”傅红雪扒拉扒拉罗浮生,忽然觉得屋里平白多了一个人的气息,有点热,于是下意识的扇了扇风。罗浮生似乎也觉得热,总是去扯衣服领子。
傅红雪见状,便好心帮他一把,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清瘦修长的手指熟稔的推开纽扣,被黑色衬衫包裹着的年轻有力的身体逐渐裸/露,上面深浅不一的创口一下子吸引了傅红雪的目光。他指尖微颤,想去碰一碰,又怕疼似得收回了手,耐着性子解剩下的扣子。
就在他完整的推出最后一粒纽扣并松了口气时,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扣住,另一只滚烫的手掌悄无声息的放在了他的腰部,一拉一扯再一带,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傅红雪后悔自己掉以轻心,学了多年的功夫一点儿都没用上,有些愠怒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罗浮生嘴角扯出一个坏笑,伸手抽出方才摘下来的皮带,将傅红雪因为过于“轻敌”而被擒住的手腕捆在了一起。
不仅捆在一起,还捆在了床头栏杆上,手法之娴熟,经验之老道,令人叹为观止。
傅红雪神色沉下来,“罗浮生,解开。”
罗浮生摇头。
“为什么,你想做什么?”
傅红雪承认自己有一丝慌乱,即便他现在的心境已经出现了变化,方才那不深不浅的亲吻也成功撩拨起他的情欲,但这都不代表在他主观不情愿的时候,可以被强迫做那种事。
罗浮生似乎真的醉了,说话的声音都似喃喃低语,要凑近了才能听见。傅红雪附耳过去,正听他自嘲般一声苦笑,低声说,“哥,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每天都想你……你为何这么久……才肯入我梦中……”
他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么有气力,带着些软糯的味道,像是委屈的要糖吃的孩子。
“你是不是……嫌弃我……我不想留在你身边膈应你……”
“你如果认为我有病的话也没关系,反正已经病之入骨……没得救了……若是能死在你前面,兴许是种解脱……”
罗浮生趴在傅红雪身上,不紧不慢的说,越说越委屈,眼神变得湿漉漉的。他咬了下嘴唇,掩住泛酸的腔调,“你以后,每个月来我梦里一次好不好……或者两个月也行,再不济,半年也可以。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想轻易放你走了……”他说话断断续续,带着点迷离的醉意,吐出的字字句句却都是泛着苦涩的深情。
傅红雪觉得自己心尖的地方被一根羽毛轻轻的扫过,有点痒。想到他委委屈屈的抱怨自己不肯入梦来,又觉得心疼,那种下坠的痛感更强烈了些。
若真要说,有病的人,怕是不止一个。
傅红雪轻笑,这笑意像是空灵清澈的月光般,溶溶的流淌进罗浮生心里。他听到傅红雪问,“不想放我走?那你要怎么?”
他歪着头想了想。
傅红雪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正要出口打断,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T恤被撩起来,一只手托住他清瘦的腰,另一只抬手将他的衣物推了上去。
?!
被叫名字的人停滞了一秒,放开了抓着衣服的手,只是另一只手还严丝合缝的流连在腰间。傅红雪十分无语的发现,方才还不如不喊停,T恤被卷成一条,正卡在自己脖子间,喉结与布料的摩擦间,他觉得呼吸都不顺了两分。
他赶在某人开始扒他裤子之前岔开了这个话题,问,“当初为什么瞒着我?”
罗浮生脑子切换的还挺快,“怕你生气不理我。”
好幼稚的理由。
“那为什么离家出走?”
罗浮生皱眉,表现对“离家出走”这个词的不满,“怕你见了我不舒服,赶在你之前先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为什么选择洪帮?”
“因为……义父对我有恩,洪澜不想嫁给许星程,哥的事情不能再等。”
“我的事情?什么?”
“马……不行,这个不能说。”
“为何?”
“说了你生气了,下次就不来我梦里了。”
好吧,换个问法,“我为什么会生气?”
“哥总说我小孩子装大人,不该担的责任非要往身上揽……其实我不是逞强,只是想早点保护你罢了……哪知道,保护你的难度这么高,一不小心就……”
傅红雪简直快被气笑,“一不小心……就成了洪帮二当家。”
罗浮生瘪嘴,不说话了。
傅红雪忽然觉得,这些年自己纠结的事情都不大有必要。兄弟也好,爱人也罢,都不过是他们相互扶持走过一生的名头而已。罗浮生需要药来疗伤,自己又何尝不是,既然互相是彼此良药,又何必怕苦口呢。
他这么想着,便释然了许多,只是这个姿势还是别扭的很。不忍心把罗浮生踹下去,就只能这么将就着睡了。
(二十三)
傅红雪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都疼,手臂尤其。他抬起胳膊一看,清瘦的腕部果然有一道勒痕,想必是血液不流通导致的。
嗯?自己被放下来了?
他后知后觉的将目光扫向别处,终于锁定在地上的罗浮生。
“起来。”
“哥,我错了,你要杀要剐随意,别把自己气坏了……”
罗浮生可怜巴巴小心的道。
且说,罗浮生于清晨悠悠转醒,宿醉之下头痛欲裂,抬头一看酒彻底醒了。
目之所及之处是傅红雪微蹙的眉,有些苍白的唇色,已经捆在床头的双手。再向下看,是被卷到脖子上的上衣,随着呼吸略微起伏的的胸膛,清瘦的肋骨线条,和有着淡色刀疤的小腹。罗浮生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想着自己趴在这上面睡了一宿……
他暗搓搓的掀开被子一角,确认大哥的裤子还是在的,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将皮带解开,给傅红雪揉了揉手腕,又诚惶诚恐的打开冰箱拿出袋药,细细的热了。
然后搬来一块儿凹凸不平的搓衣板,跪了上去。
等死。
傅红雪执起药碗,一口一口的喝着。罗浮生见他指尖被烫的有些发红,便要接过来喂,被躲开了。
他接碗的手悬在半空,尴尬的收了回来。
更遭人讨厌了,怎么办。一闪而过的落寞被傅红雪捕捉在眼底,他问,“你昨晚,是在做什么?”
“哥,你说的是在‘夜未央”吗?我和’青鸾资本“的李总谈生意……”
“你们谈生意,经常需要带人进去玩这种游戏吗?”
“玩游戏确实经常,带人他们也经常,但哥你别误会啊!我这绝对是第一次!我家里的手信只留给你一个人的,没有第二封!”
傅红雪差点笑出来,还好忍住了,继续面色平淡的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哪方面?”
“对你我之间的关系。”
说到这,罗浮生不得不正色道,“哥,你再问我一百次也是一样。我喜欢你,喜欢到这辈子还不一定够,下辈子还可能缠上你。你若是嫌弃,那我投胎的时候看能不能和人商量下,让我们做对夫妻,不做兄弟了……”
“停!越说越不像话。”
“哦。”
“我有什么可喜欢的?守着个瘸子过一辈子,你就这点追求吗?”
罗浮生最不喜欢他这样说自己,当即生出来点顶撞的心思,“这怎么不叫有追求了?我从小就想快些长大保护你,哪怕你不接受也没关系。瘸子怎么了?你要是介意的是这个,改天我把自己砸瘸了,我们正好一对。”
“你……”
罗浮生看傅红雪神色微冷,觉得要不是药碗太烫,他一定像当初一样泼自己一脸。
“浮生,你听好了。我从没有觉得你恶心,也没想过要把你赶出家门或者不想见你。我只是觉得我走过的路太暗,路上没有光,很容易就走偏了。我不想你这样……我气的不是你不听话,而是你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
“哥,我……”
“让我说完。昨晚的事,我想了很多。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理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若是想好了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也不拦着……至于感情的事……”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是我亏欠你的,这辈子还是我来还吧。”
罗浮生听闻最后一句,前面的话已经忘到了脑后,连忙把耳朵凑过去,问,“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傅红雪沉下声来,言语真挚而郑重,道,“罗浮生,我也喜欢你。喜欢到下辈子都用不尽的话,下下辈子便由我去找你吧。”
罗浮生惊喜于一下子被许诺了三辈子的承诺,立刻喜形于色,后又不服输的添了句,“不行,你那喜欢是我好不容易磨来的,还是省着点用吧,我去找你就够了,我的喜欢永远都用不完。”
傅红雪笑他幼稚。
“好,那只要你找我,我都在。”
“一言为定!”
THEEND.
“PlanB”老王笑了一声,是中年男人遭受重大打击之后苦涩而难看的笑。
“我们有个P。”他咔嚓一声点燃了打火机,但是他之前答应过龙殿不能抽烟,现在他人虽然不在,在其他成员的注视下,,老王讪讪笑了两声。“不抽,我就看看。”
“行吧。”鼓手琢磨了一下这个故事走向,感觉用出师未捷已经不足以形容龙殿此次的行为了,他压根儿就没有出师的机会吧?“计划直接失败,没有备选方案,plan剩下个p,我们只有laylay。”
“三押。”鼓手坚信,不想当rapper的鼓手不是好rocker。
这几人唯一比较有情感经历的还是贝斯小姐姐,在这里安慰着众人:“至少,他们现在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是能...
这几人唯一比较有情感经历的还是贝斯小姐姐,在这里安慰着众人:“至少,他们现在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是能够留宿的关系。我看小橘子出道这么多年,一下子走红之后好多人想挖他的黑料,挖来挖去最后都只有说他长得不好看体态不好的,关于私生活没有半点实锤绯闻。看得出来,这是个私下很干净的孩子。他都允许龙殿在他家住一晚上了,想必….是关系发展的表现吧?”
“那又或者,人家对龙殿就是单纯不做作的社会主义兄弟情呢?”鼓手积极打着退堂鼓。
热搜不来则已,一来就是“橘酱直播”“龙殿喵呜”和“龙殿橘酱疑似同居”三个,都在上升榜里,经纪人一个刷新就看到“疑似同居”的热搜蹿到了四十几位。现在看上去不高,但就看这个上升的速度,很难让人不怀疑后面有推手。再加上放假,广大网友普遍的吃瓜心态,想必后面跟上一个“沸”字也只是一小时之内的事情。
他手指滑动了下,看着一路上升着的热搜,内心飞快判断着。从这几次相处来看,小橘子是个知恩图报万事记在心里的,要是引导一下舆论,让他看到之后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龙殿,那很容易再他心里打下一份愧疚,之后龙殿要是再表白,就算失败他也不会那样果断地断了联系。又或者,用舆论倒逼一下,他是个素来不爱用私生活炒作的没错,但以他老王的手段加上背靠的资源,把这件事引导得若有若无隐引人遐想也不是件难事,他是知道那种cp炒作方法的,无非是放些模棱两可的糖,再找些看上去私人号不偏不倚的微博博主,隔三差五嚎一声“搞到真的了”,私下里剪剪视频写写文。这种事情,对方不能视而不见,又不好直接否认,在这个游离的空间,就有很多操作的余地。不管怎样,总比他们现在只有个屁的情况要好。
“怎么回事?现在撤热搜还要我教了?”龙殿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半点直播里学猫叫的影子,像是直接进化到了老虎。
“确定要撤?”老王看了一眼房间里其余二人,转了个身,放低了些声音。
经纪人把“那我看你也没什么别的地步”这句话压了下去,简单回了个嗯。
说实话,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要是龙殿默认用热搜来给小橘子施加压力,那才是他要惊讶一下的事情。
龙殿在凶和怂之间切换得毫无心理障碍,坐在小橘子身边赫然是个诚恳反思的模样。小橘子都看不下去安慰了他好几次,顺带着觉得他这个神情有种莫名的熟悉。
没错,像是他家打碎东西之后的猫。
“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我没把门关好,你也不知道我在直播。其实说白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对我来说没有影响,就是你的形象可能….”小橘子想到刚刚喵呜的龙殿,感觉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可爱,想摸。
龙殿尚且不知道自己在他那边和猫已经画上了半个等号。
昨晚的火锅后劲十足,从上口辣到下口。
“真不好意思,放假,还让你操这么多心。”小橘子去开门,第一句话就让经纪人的火气消失了个八成。
剩下两成的火气她打算瞄准了罪魁祸首再发送。
她照例带了早点过来,风风火火着往冰箱里塞。龙殿在厕所里对外面的动静浑然不觉,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岁月依旧静好,忍不住小声和小橘子抱怨,一种带点撒娇的语气。“你别说,昨天那个劲儿还真够大的,我这后面今天…..咳咳,反正就有些那么的,那个。”
有罐头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小橘子经纪人目瞪口呆的一张脸。
食用说明:
存活测试,不存活搬家酱紫
cp陈一鸣×井然,ABO世界观,鸣A然O,前抖m渣后抖m忠犬攻×毒舌别扭受,全员崩坏,雷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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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铃声吵醒之前,陈一鸣正困在一场离奇可怖的面试里。
场地是哥特式尖塔教堂,空间狭窄而高深,四面拔地而起冲天而上,在九十度仰角处攒成尖刻的顶,一针见血地插入云霄。面试官们则齐刷刷排列在建筑整体的重心地带,头戴秉承了高耸与锋锐造型的滑稽三角帽,本该...
场地是哥特式尖塔教堂,空间狭窄而高深,四面拔地而起冲天而上,在九十度仰角处攒成尖刻的顶,一针见血地插入云霄。面试官们则齐刷刷排列在建筑整体的重心地带,头戴秉承了高耸与锋锐造型的滑稽三角帽,本该长着五官的地方只有一堆杂乱蠕动的黑线条,连头部轮廓瞧着都不像属于人类的椭圆。
不过这些显然并不影响他们使用人类的语言。
“我们的产品是针对九零后的,你太老了。”
“十年都没有换过工作环境,思维早就模式化了,我们不敢用。”
“以你要求的薪资,我们完全可以聘请更杰出的人才。”
平庸的汉字拼凑出刻薄语句,从混沌的面容中蔓延出来,循着毛孔挤进陈一鸣血管。陈一鸣全身僵直地站着,刺眼的白亮穿透面前勉强称之为人体所筑的肉墙扎在他眼底,大逆光下所有物体褪化成生命本源的黑,他惊悚地看着面试官们原本平滑的剪影边缘支出大簇不知是耳朵还是尾巴的异物,血液短暂凝滞后,自脚底板开始结冰,一寸一寸侵占流动的空间,将无处容身的残余挤压在头颅当中,渗作额角豆大的汗粒。
啪——
随着第一粒砸落,大珠小珠嘈嘈切切滚起玉盘,叮里哐啷的声音由断续到连贯,由尖锐到圆滑——
陈一鸣便垂死梦中惊坐起,气喘吁吁,两股战战,一摸背脊透心凉。
然而等他看清来电人,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激立即被死死踩在脚下。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冤家。
陈一鸣其实是有些起床气的,至于症状的轻重则完全取决于打扰他的人是谁。
他窝在阳台自己搭的小沙发里,懒洋洋倚靠着身后栏杆,十一月的江风已经称得上刺骨,将整条黄浦江的寒湿裹挟进对岸高楼斑斓的灯色,毫不吝啬地赏赐于他。
铃声只响了一遍,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实在不太寻常。
别是出事了吧……
可出事又同你有什么相干,咸吃萝卜淡操心。
总归是在我的城市……
你的城市你都混得朝不保夕,还有功夫管别人闲事。
他脑子里两个小人例行公事干了一仗,最后还是阴沉着脸解开手机,恶狠狠地回拨过去,语气臭得不行,「井然你说你又要干嘛,能不能让我过一天安生日子?」
对方明显被他劈头盖脸的责难吼懵了,老半晌才有一道清细的男声小心翼翼道,「陈先生您好,我是井先生的助理,井先生他喝多了,麻烦您来接一下好吗?」
话听着像是礼貌询问,可说完不等陈一鸣回应,那边已经火速报上地址,并贴心附赠了此刻周边路线交通停车等重要情况,业务娴熟态度热情作风利落,跟温温吞吞的声线形成鲜明对比。
陈一鸣几次想插话都实在找不到地方下嘴,薄唇徒劳地开开合合,终于在对方最后的话音里彻底抿成一条直线。
助理尴尬但不失坚决道,「陈先生,井先生状况不是很好,可我的Omega马上也要到了,确实不方便陪井先生太久,您能稍微快一点吗?」
起初陈一鸣还没反应过来,幸而他很快回忆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加难看。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针对井然这个没事瞎折腾的大麻烦,还是针对这个虽然当了十多年Alpha但实际性别为Omega的大麻烦居然放了个真.Alpha助理在自己身边,还当着人家的面喝得酩酊大醉。
毫无危机意识的笨蛋!
陈一鸣咬着牙,克制地道了谢,随手抓起外套匆匆出门。
直到坐进车里都没有意识到那句道谢充满了正宫圈地盘的味道。
在助理口中醉得不省人事的井某人满意地收回手机,拍拍助理肩膀以示感激,示意人可以离开之后,对着后视镜认真扒乱了头发,又特意抓松领带,才钻进驾驶座,准备钓(zhuo)鱼(niao)大业。
—
于是陈一鸣找到井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楼外楼对角绕堤而行的车道在稍远处挽了个浑圆的弯,圈出一块勺子式的广场,作为细长堤坝的终结,衔接起两岸业已凋敝的垂杨柳。勺尖处静静伏卧着一辆黑色宝马,这一带路灯远比杨柳稀疏,轻薄的暖黄浅浅洒在大理石般通透润泽的车身上,熏出一点梦境微醺的味道。
时近凌晨,夜幕厚重低悬,将白日天大的喧嚣遮掩得密不透风,不大的广场空空落落,裸露着最简练而原始的面貌,唯一的入侵者便也完美融为画卷里冷清沉默的一笔,和谐得令陈一鸣几乎不忍心打扰。
短暂失神之后,涌上的是疑惑与老母亲式的担忧。
那Alpha助理是把人丢这就走了?还是说……两人正一起窝车里呢?
醉酒的人按理不会被放在驾驶座,这要敲开露出Alpha助理的脸,岂不是很尴尬?
他也没去想自己一个奉命来接人的工具人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果断绕过车前盖换到副驾门边,毫不客气地敲起来,「喂,井然,醒醒!」
大概过了十秒,防偷窥玻璃一点一点降下,后面空无一人。
陈一鸣先是一愣,定睛才发现驾驶座靠背被下放到接近水平,其上平躺着一条人影,单薄得令人心惊,浓厚夜色里若不仔细瞧,几乎会忽略过去。
陈一鸣心里没来由紧了紧。
实际上这还是他们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面,而光看那贫瘠山丘般的剪影就能猜到这人肯定又是过得颠三倒四。
陈一鸣很生气。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总之有无数陌生的火苗在体内翻搅着一窜而起,又被理智的闸口死死压制,淤塞的感觉导致他脸色十分不好看。
井然偏在这个关头火上浇油。
「嘶……陈一鸣?」他缓缓撑起上半身,两指来回揉弄太阳穴,看都不看车窗外面,露出一点被搅了清梦的不耐,「你怎么在这?」
陈一鸣目光沉沉落在里面那人微张的领口处。侧对的方位让他无缘得见其下风光,但因瘦削更显嶙峋的锁骨在背景灯中凸起清晰的弧度,铂金的锁骨链随呼吸起起伏伏,金属光泽时聚时散,稍纵即逝,点缀得精致而脆弱。
他咽了口唾沫,勒住思绪的缰绳,板着脸冷冷道,「我就该让你喝死在这。」
说完果断抽离窗边,脚步声哒哒朝车尾而去,竟像是当真要撂挑子走人。
井然反射性寻声扭头,整个人都呆住了,万万没料到他这次如此雷厉风行,预想的台词在喉咙口打几个旋儿,被汹涌的失落冲刷得不留痕迹。
他确实也喝了不少,这会儿头隐隐泛着疼,神经很敏感,五感却很迟钝,还没来得及品尝这份情绪,就听同样的脚步以同样的频率,由远及近又回到他身边。
接着驾驶座车门被粗暴地拉开,陈一鸣堵住门口,居高临下道,「下车。」
井然,「……?」
陈一鸣便啧了一声,不客气地伸手捞他胳膊,「让你下去坐我车,明天自己来把你车开走。」
「……哦。」
有了前面差点翻车的经历,井然一时不敢造次,乖乖顺着他迈出来,刚刚站直,腿上突然发软,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往地上摔。
陈一鸣眼疾手快兜住他。
即便是在两小无猜的少年时代,两人也从未这般亲密过。
此时陈一鸣一手揽着井然肩背,一手环着他胸前,几乎是将人整个圈在怀里,浅淡得几乎闻不见的玫瑰香也随着距离拉进丝丝缕缕往他鼻子里钻。
井然的腺体动过手术,信息素浓度本就偏低,又在做Alpha的十二年里通过外力强行抑制,造成的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如今刚恢复Omega不久,早先作死的后遗症自然如影随形,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气味稀薄,以及无法自控。
但那微弱的香气却十分纯正,是精心培育在十八世纪皇室庄园的玫瑰,优雅、高贵、傲慢,含着清晨第一滴露珠在夕阳下放肆盛放的模样,永远惹人爱怜,想保护,更想据为己有。
陈一鸣的呼吸变得贪婪,他承认自己根本抗拒不了这股诱惑。
他几乎要放纵自己沉溺于此,若非理智在他耳畔声嘶力竭叫嚣。
此时井然摇摇晃晃地总算站稳了,低血糖带来的晕眩也逐渐消失。他可舍不得身后厚实的肩膀,满脑子正盘算着如何光明正大多赖一会儿,人形靠枕突然推了他一把。
他本来舒服得快眯上的眼睛霎时瞪得溜圆,像只受了惊吓张皇无措的小动物。
换来陈一鸣又推了他一把,似乎带着莫大的嫌弃。
井然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赖着不走的姿势有多么难看。他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灰溜溜落败,索性加大力度反推回去,以实际行动代替了一句“滚远点”。
陈一鸣显然没料到一个醉鬼还挺有劲儿,猝不及防被推得趔趄两步,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井然你有病吧?我好心好意扶你你推我干嘛?」
井然耗光了好容易积攒的一点力气,扒着车门勉强站住,感受着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心情差到极点,什么形象都顾不上了,摆着盛气凌人的架子恶声恶气道,「是谁先推我的?我求着你扶了吗?」
「哎我——!」陈一鸣好心被当驴肝肺,一口老血差点把自己呛死,原地徒劳打了个转后,还是崩溃地想锤墙,「井然,井大设计师,我拜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你靠那么紧,我不先把你推开,怎么腾出手背你回去?难道你要我圈着你脖子给你拽一路吗?我怕你血溅当场明天咱俩上社会版头条!」
他忿忿道,「喝醉了智商还不如个三岁孩子,你在意大利怎么没被人卖了呢?」
井然原是打定了趁酒装疯跟他当街吵到鸡飞狗跳的主意的,谁知短短两三句话情况急转直下,他摇身从委屈的受害者变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身份的巨大落差不仅让他的伶牙俐齿发作不得,甚至隐隐有些羞愧难当。
嘶,打脸可真疼。
他尴尬地无地自容,闷头抠起裤子来,讪讪想着。
可心底最深处涌起的细细密密的欢喜,又轻轻勾动他嘴角拼命上扬。
陈一鸣说完见他耷拉着脑袋不吱声,心知这是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这通莫名其妙的脾气可算平息了。当然,他还没自大到指望能捞句道歉——以他对这人的了解,不出言反驳就是最诚挚的道歉了。
「行了,闹够了就跟我回去,明天你还要上班。」
井然便终于舍得抬头看他,目光因心虚飘忽不定,脸上一抹绯红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百年难遇的害了羞,嘴唇蠕动着含着两个字吞吞吐吐,声轻如蚊蚋,「腿软……」
……唉。
陈一鸣定定与他对视几秒,挫败地叹了口气。
一边感慨自己果然是当牛做马的奴才命,一边任劳任怨地提了把裤管背对这人蹲下,露出伟大而沉默的后背。
「上来吧。」他无奈道。
井然迟疑了下,还是没抵抗得了这具温热宽厚躯体的致命吸引力。他将自己一点一点贴上去,缓缓伸手环住他脖颈,下巴轻轻靠在肩头,不确定道,「会不会太重了?」
陈一鸣极不绅士地翻了个白眼,而后反手抓着他膝盖弯往上耸了耸,确保人安安稳稳趴踏实了,利落地站起身。
突如其来的失重让井然下意识收紧手臂,半边脸紧紧扒在肩膀上,生怕被摔下去的样子。
陈一鸣低下头瞅瞅几乎被勒出痕迹的脖子,再偏过脸瞅瞅那颗写满了紧张的脑袋,恶趣味地颠了颠肩,满意感受着背上更无罅隙的体温和淋了雨般惊慌失措的玫瑰香,话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井小然,虽然你一百一十斤的体重不足以压死我,但八十公斤的臂力勒死我可绰绰有余。」
向来沉稳老练的井大设计师叫这戏谑的称呼惊得瞬间支棱起头,又小心翼翼埋进堆叠的衣领,那张漂亮的脸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氤着热气,烧成一片晚霞。
这是他们闹僵之前这人对他的专属称呼,往往伴着无奈,妥协,与纵容,是他最为明艳鲜活的过去,也是很长一段暗无天日的生命里唯一的慰藉。
“井小然,都说我是早上才换的衣服了,哪儿有什么香水味!”
“不是吧井小然,又逃课?”
“井小然啊井小然,你说就你这臭脾气,除了我谁受得了?趁早把你藏起来得了……”
往事回首,历历在目,恍然若梦——
可现实从来容不得做梦,他们也再没有过亲密如昨。
大概是酒精发酵的副作用,井然没出息地抽了抽鼻子,学着记忆的样子笑骂道,「废话怎么这么多啊陈小鸟……」
陈一鸣便同记忆中一样迅速黑脸,「再叫声小鸟信不信我真揍你啊?」
「不信。」井然狠狠圈紧了胳膊,心安理得地撒酒疯,「陈小鸟陈小鸟小鸟小鸟小鸟——」
他叫喊一叠盖过一叠,越来越乐不可支,落在空旷的长夜里,勾起细小回响,将这点幼稚的快乐铺遍山河。陈一鸣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摇摇头随他折腾,表情柔和得能掐出水来。
直到井然戛然而止。
被声波过度拨弄的空气还停不下来,风过时打着长长的颤,栽进路灯冷清的倒影里,随之砸下来的,是井然低沉喑哑如闷雷滚滚的声音。
他说陈一鸣,对不起。
坐进陈一鸣的车后,两人默契地将前段对话揭过不提。
现在陈一鸣总算明白自己又被套路了这人压根就没喝多,却只是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缄口不言,若无其事地替他栓好安全带,顺手撩开额前碎发探一探体温,边念叨道,「哎哎,先别睡,要着凉。」
井然窝座椅里不安挪动着,半边脸侧向他,勉强睁开眼,嘟嘟囔囔地像只撒娇的小猫,「可是我困啊……」
「困就多说说话,这么晚了,我开车也困,你负责别让我睡着。」陈一鸣瞥一眼后视镜,单手一打方向盘驶离停车位,哄小孩似的跟他扯闲,「你们今天聚餐吗?喝到这个点。」
「哪这么闲啊还聚餐,陪客户呢。」井然又换了个仰靠的姿势,双手合十搁在肚子上,盯着车顶出神。
陈一鸣余光见他情绪不高的样子,不由失笑道,「看起来不太顺利啊,哎你们做建筑设计的,又不用推销产品,也要陪客户呢?」
「……呵,」井然别过脸给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不陪客户,我们单子打哪儿来?西北风刮来吗?」
「哈,我还以为凭你和你们团队的名气与资历,都是别人哭爹爹告奶奶求着你呢。」陈一鸣不知起了什么兴头,仗着整条街就他一辆车,手指不安分地击打方向盘,即时来了一段模仿秀,「“对不起先生,今年工期已满,您可以考虑预约明年三月份。”“这位女士,您的case目前还在排号中,请您耐心等待。”」
「……噗,」井然给逗乐了,反手打一下他胳膊,哭笑不得道,「你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我们就是个工作室,小作坊,一没资源二没人脉三没靠山,国外那些花名头奖项人家又不认,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所以你这个月就在忙这个?把自己折腾得没比麻杆粗?」陈一鸣目光瞟向他几乎削成尖尖角的下巴,不赞同地数落到,「你不是挣了挺多钱,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不着急难道要我坐吃山空?」井然无语地摇摇头,「陈一鸣,小陈总,我不像你,我是开工资的人,我得养我的团队。从零开始说着容易,你知道有多难吗?我们必须抛弃过去的成就与优越感,必须重新定位自己,必须有再次从最苦最累做起的毅力。」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S市发展?」这个问题陈一鸣曾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终于话赶话问了出来,「先不提经济实力发达程度这些不好把控的因素,你本来就是S市人,人脉资源根基都在那里,起步基础怎么着也得比现在高吧?」
井然不料他还会惦记这码事,猝不及防叫问得愣了愣。
为什么选择这里?为什么放弃无论哪个方面都更甚一筹的S市选择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想他可以有很多理由,可以自信从容舌灿莲花信手拈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但他骗不过自己。
他的选择,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任性与豪赌。他自私地左右了整个团队的未来,只是为了离这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而这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永远不会给予愤怒之外的任何回应。
井然轻轻呼出一口气。
做都做了,再来自我剖析心路历程无异于卖惨博同情。既然已经放任情感任性妄为,就只能用加倍的理智让这份任性不至于成为彻头彻尾的闹剧。
哪怕真的走错了,也要咬紧牙关昂首阔步,走出一条崭新的康庄大道。
这就是他的固执与骄傲。
他将乱七八糟的情绪统统咽下,轻描淡写道,「S市如今趋近饱和,我相信这里才有更多的机遇和更大的挑战,也许能刺激我突破瓶颈。」而后话锋一转,先发制人略过这个话题,「别说我了,你呢?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陈一鸣闻言立时皱起鼻子,显然很不想提,「老样子,毫无进展。」
这下惊奇的人换成了井然,「不至于吧,你好歹也是名校毕业从业十年成果无数的行业尖端人才,怎么就会找不到工作?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
「我要求高什么高啊?我都把薪资砍掉一半了。」陈一鸣不自觉拔高音量,透出点闷闷的委屈,自暴自弃道,「大概,是我已经老了吧。」
「什么就老了,会不会说话,骂你还是骂我呢?」身为同龄人觉得自己正值壮年的井大设计师不乐意了,又往他胳膊上拍两巴掌,一双亮晶晶的眼期待地看着对方,「哎,真不考虑来我工作室啊?我们可缺个策划呢。」
陈一鸣打方向盘的动作顿了顿,隐秘地瞄他一眼,很快抽回神手上自然地向右划拉半圈,以故作轻松的夸张口吻道,「你?算了吧,你养好你的团队就不错了,再请尊大神怕你吃不消。」
「……是是是,我们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井然将原本侧向他的身子撑直了,不屑地哼哼唧唧,「脸皮还挺厚。」
便再没下文。
陈一鸣做好心理准备等了半天,对方却已经施施然进入闭目养神的状态,不免有点诧异。
这是他第二次拒绝这人抛掷的橄榄枝。虽然是比头一次平和很多的氛围,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恶语中伤,但他从不奢望以这人不容忤逆的性子,能够做到不对胆敢拒绝他的人挖苦嘲讽。
可他真的做到了。
当然也可能是酒精的功劳,也可能是……
陈一鸣光明正大打量起身边的人来。
稍长的发顺到脑后支出一个过分可爱的啾,袒露着饱满光滑的前额,眼睛阖上时更像一瓣娇嫩桃花,睫羽便是盛放的繁枝茂叶,鼻峰高耸似闪电划过长空,薄唇却出奇柔软,泛着新鲜水果诱人的红润。
看着好似同往日并无不同,除去过分瘦削的轮廓。
……倒不是脱相的瘦。陈一鸣天马行空地想。
五官依然漂亮,只是被迫挤压在更为狭小的范围内,少了些霸道与凌厉,取而代之的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楚楚动人。
这家伙,不咄咄逼人的时候,还怪好看的。
陈一鸣心跳莫名加快,正巧碰上个九十九秒的红灯,他拉起手刹,手顺势搭在杆上,五指收拢抓了抓,松开,再抓了抓,同时视线小心翼翼瞟过去,收回,又瞟过去。
奇怪的热流在身体里来回游蹿,他觉得自己迫切想做点什么,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正急得抓耳挠腮,那股热流便似有意识一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后压着他整个上半身缓缓向副驾倾斜。
你说说你,要永远这么乖,该多好。
陈一鸣定定望着近在咫尺的安静睡颜,突然有点口渴,本能地舔了舔下唇。
井然就在这时冷不丁开口。
「陈一鸣,」他并没有睁眼,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对方仓皇抽身的狼狈,语气难得正经,「我才想起今天那个客户提了一嘴,他们集团策划总监好像离职了,目前职位空缺,干脆你把你简历给我吧。」
绿灯亮,陈一鸣手忙脚乱起步,差点连手刹都忘记要放。他也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心虚地好像偷、qing被抓包,直到滑出一段距离才稍稍镇定下来,勉强接上话题,「哪、哪个公司啊,没准我投过简历呢。」
「你投什么投啊,现在大集团高管层都不兴社会化招聘的,」井然撇了撇嘴,可能因为犯困,声音懒洋洋的拖得老长,「他们只会把矛头对准行业内部,变着法地挖墙脚。」
「那你说了不等于没说,人家又看不上我,」陈一鸣脸都不敢往旁边转一下,边假装认真观察路况边随口回道,「还是算了吧。」
「……啧,」井然向来瞧不惯他这副说好听叫稳扎稳打说难听叫畏手畏脚的做派,不情不愿掀开眼皮,反手打上去的动作越发熟稔,「试都不试你知道不行?那可是世界五百强,天曳集团听过吗?进去你就一步到位了。」
他抿唇想了想,又道,「也没有那么难,我跟他们王总目前聊得挺愉快的,等这单敲定,我们就是合作伙伴关系,那我的推荐她怎么也得考虑一下。」
他说得如此严肃诚恳,谁知对方居然听乐了。
「井小然,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陈一鸣无奈提醒道,「就算你们成功签单,你撑死了也就是个项目合作的乙方,人家甲方爸爸凭什么要考虑你的提议?」
「……」井然噎了下,鼓嘴不服气道,「不考虑她也得听一耳朵啊,给的简历她得当我面儿看啊!」
「嗯,听了,看了,然后呢?」陈一鸣自嘲地笑笑,「井然,你刚回来,国内市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曾经也是这般骄傲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直到被生活狠狠撵进尘埃,才发现自己自以为能依仗的一切,根本一文不值。
他不希望再有人不管不顾一头往假象里栽。
可井然偏巧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我相信,只要她听了,看了,她就会选择你。」
青年人音色如潺潺流溪,清澈冷冽盖过世间庸杂,浇灭不可灭,平息不能平,于万籁俱寂中听花果落尽草虫鸣,滋生一场全新的生命。
「我相信你。」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微微笑着,从容而坚定,目光里又像藏起了经年的秘密,显得幽重深邃,隐隐泛着道不明的哀伤。
陈一鸣心弦猛然一动。
他知道自己刚才想做什么了。
他想吻他。
他,居然想吻,这个毁了他整个学生生涯的、刻薄毒舌还专断独行的、一点都不像Omega也确实没做过多久Omega的、曾经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