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这个世界的卫嬿婉就像一个过客一个冷眼旁观的傀儡,静静地走着这被上天操纵的情节。
虽然这一世她已无心害人,持着一份随缘的态度,可五公主和十三阿哥还是死了。
这大概就是命吧。
自重生之后,很多事情的发生或被提前或被推迟,而细微末节的改变,却影响不了冥冥之中早已落定的大局。
她曾以为,再活一世是为了赎罪,可再一次置身于这深宫中的怨憎,体会那些生离死别,却是另外一种无奈和悲凉。
为了平定准格尔,她九死一生产下的公主,她的第一个孩子,又一次,被皇帝送给了颖妃做了人情。
那时她大红刚止,只来得及看襁褓中的孩子两眼,便晕了过去...
那时她大红刚止,只来得及看襁褓中的孩子两眼,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皇帝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宣布他的英明决定。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最是懂事体贴,辛苦了。”
她的夫君,是皇帝,而她的背后什么都没有。荣宠妃位,他想给便给想夺便夺,不用在乎蒙古四十九旗的忠心,或是邻国藩邦的归顺。
“颖妃妹妹为人豪爽大方,将来定不会亏待孩子,臣妾自是信得过她的。臣妾愚钝,不懂前朝政治,但臣妾知道皇上为了前线战事已经多日不曾好眠了,若能为皇上分忧,臣妾愿以大局为重,只求常伴君侧,朝朝暮暮。”
皇帝走后,春蝉和澜翠日夜守着她,见她沉默寡言,都心急如焚。
“主儿,您再吃些吧,您已经三日没有好好吃饭了。”
“主儿,奴婢知道您伤心,您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您这样憋在心里,奴婢们看着着实心疼。”
嬿婉摇摇头,吩咐他二人下去,独自缩在床头,眼中没有方向。
掩上门的两个侍女,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外,怕自己的主子想不开出什么事。
“我从未见过主儿这个样子,所幸主儿尚在月中,不用与各宫周旋。”
“主儿是个坚强的,皇上会记得主儿的好,以后定会多子多福。”
“只是主儿现在油盐不进,不吃不睡,再这么熬下去,产后怎能快快养好身子?”
“我们劝不动,本指望着进忠公公能来劝劝,平日里来的殷勤,这关键时刻怎么反而见不到个人影?”
“就是啊,明明那日在产房外等了一宿,等知道了主儿和公主都平安后才回去,这两天也不知忙什么去了,皇上都来过了,他却还没来。”
然而就在这时,进忠趁着月色,在下钥前跨进了永寿宫的大门,宽大的帽沿挡住了他神色,让人看不出表情。
他低声问站在门口的侍女。
“炩主儿歇下了吗?“
“进忠公公,你可来了,我们主儿……唉。”
“您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春蝉说着便敲了门进去通报。
待他走到她的床前,一别三日,眼前的女子像一只折了翼的鸟儿,狼狈无助,失魂落魄。
他高大的身影遮了晒在她脸上的苍白月光,让她无神的双眼有了焦点。
她笑了笑。
“你来了。”
他却没有说什么,摘了帽子放在一旁,转身在她床边坐下,眉头深锁,却没有看她。
她伸出手去,唤了他一声。
“进忠。”
那人终于抬眼与她四目相对,替她掖了掖被子,说。
“我手凉。”
谁知下一刻,她便扑进了他怀里。
那么瘦小的人,怀孕也不见重几斤的骨架,看着就让人心疼。进忠接住,环在她肩头的手,越收越紧。
这个对着所有人都故作坚强的女子,闷在他怀里,由轻颤,到啜泣,后来终于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喊进他的心里。
良久,进忠看了眼依偎在他怀中熟睡的人,深深叹了口气,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
心想,他不应该来这里。
明知道,会前功尽弃。
……
后来,果真是应了皇帝的吉言,恩宠不断的卫嬿婉,以一年生一个的速度,迅速为大清皇室开枝散叶。
民间有传言,京城许多渴求子女的妇人,皆偷偷在家跪拜炩贵妃娘娘的画像,只求这多子多福的娘娘为他们带来好运。
“噗!!!”
得知此事的炩贵妃一口鸡汤喷了出来。一旁的公公赶紧从怀中扯了帕子,替她擦嘴。
“哎哟,我的主儿啊!”
“拜本宫?本宫还没飞升成仙呢?大活人一个,拜我做什么?要拜啊,不如拜他!”
屋子里的侍女们都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被点名的公公,一边给她重新盛了一碗野参炖老鸡,一边瞟她一眼。
“奴才一太监,求子拜奴才?真新鲜!”
“可要不是你,本宫怎么会怀的这么频繁?”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呵呵,炩主儿。“
公公气笑了。
“您要是这么说,奴才可是跳进黄河也不能证明自己清白的童子之人啊。”
“啊呀,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是说多亏你这十全大补的月子餐。”
“哈哈哈哈哈。”
天地一家春中笑语连连,好不热闹。
“您别贫了,快喝吧。奴才喂您再喝几口还的赶快回去伺候皇上呢。”
公公走后,澜翠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不自觉的嘟囔。
“要是以后能嫁个像进忠公公如此妥帖细心的男子,该多幸福啊。”
“哟,我们澜翠这是思春了。”
春蝉一边哄着十六阿哥,一边调侃她。
“那本宫把你指给他。”
“主儿,您别开奴婢玩笑了,进忠公公眼里除了您就没别人了,咱们能看不出来吗?”
“本宫和他是扶持之宜,别想歪了。”
然而命运是如此的固执。比如说着要找一个妥帖细心的男子做夫婿的澜翠还是遇到了五大三粗的赵九霄,又比如刚出了月子的炩贵妃还是救了和敬公主的独子。
无巧不成书。
那日世子一不小心跌进前湖的时候,炩贵妃和春蝉正好站在如意桥上,还真就只有他们俩看见了。
身为人母的卫嬿婉想都没想便踢了鞋子从桥上跳下去救人。一边的春蝉还抱着十六阿哥尚存一丝理智,连忙高呼求救。
“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好在一队巡逻的侍卫就在不远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如箭一般率先跳进湖里,将死命把孩子托在水面上自己却险些溺水的卫嬿婉救回了岸上。
慌乱中,嬿婉抓住了那个离她最近的人的袖子,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
待她好不容易将口鼻中的水咳出来些后,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云彻哥哥……救……救孩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永寿宫的恩宠不温不火,戒骄戒躁。
卫嬿婉上辈子算是看透了。这后宫的嫔妃过活,讲究的是一个熬字。太淡薄不行,太积极也不行。想办法站稳了,熬到了,还得有个能享福的命。
她上辈子啊,就是活的太累了。来的早,可不如来的巧。
人嘛,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上辈子与进忠谋事,有句话,他说的太对。这扎心窝子的刀,永远不在别人手上。
宫中的女人,大多都死在自己作的茧里。
想明白这一切的卫嬿婉,少了一份长戚戚,多了一份坦荡荡。
人们都说,永寿宫娘娘,是个好相处的。
这日太阳好,暖洋洋的。终于过了回寒的早春,澜翠正张罗着把冬天的棉衣和被褥收回箱子里,一转...
这日太阳好,暖洋洋的。终于过了回寒的早春,澜翠正张罗着把冬天的棉衣和被褥收回箱子里,一转头便看见公公从门口进来。
“进忠公公来了,主儿在里头呢。”
公公点了点头,就撩了帘子进去。
“哟,今儿真热闹。”
一屋子的人回头看他,中间那个被簇拥着的妙丽佳人,一见是他,笑意更浓。
“进忠,你来的正好,快来。”
屋里伺候的几个人都知道,这位公公在咱们宫里的待遇,可是仅次于皇上的。心想主儿出身贫寒,身后没有靠山,要想在这宫中立足,自是得仰仗皇上身边的亲信。主儿不容易呀,说起来都是眼泪。于是麻溜腾了位置,奉了茶水糕点,不敢怠慢。
“本宫的弟弟搜罗来几件小玩意儿给本宫解闷儿。其中啊,有两核桃,说什么最近市面儿上都稀罕这个。“
说着拎起一个讲究的锦盒,推到进忠面前。
“本宫又不懂这个,想着没准你会喜欢,就特意留下了。”
公公挑了挑眉,来了兴致。两只手将盒子捧起,仔细解了锁扣。
“炩主儿惦记着奴才,奴才受宠若惊。“
瞧着核桃成色不错,拿手捏起一个翻过来一看,眼前一亮。
“哟,公子帽!”
“喜欢吗?”
“太喜欢了,大兜对称,弧度优美,颜色也好,真不错。”
娘娘听的云里雾里,只是见他欢喜便心满意足。
“你喜欢就好。”
“多谢炩主儿。”
结果娘娘下一句话,让他差点儿咬了舌头。
“喜欢就赶紧打开尝尝啊,本宫也好奇这两个一装的核桃什么味儿,春蝉,去拿个小锤子来。”
于是瞠目结舌的公公,第二日便带来了有关文玩的赏集,从花鸟到鱼虫,从核桃到手串,给她一一讲解。
作为皇帝身边常年负责给皇帝找乐子的御前太监,他不允许自己扶持的女人不懂这些。
其实永寿宫娘娘经常让这位公公哭笑不得。
时常着急着慌的找他过去,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进忠,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炩主儿先别慌,告诉奴才出什么事了,奴才给您想办法。”
“皇上今晚翻了本宫的牌子。”
“对呀,奴才知道啊。”
“可是本宫今晚吃了葱。”
“……”
侍寝的嫔妃身上不能有异味,会被皇上嫌弃不说,还是大不敬之罪。
“昨儿是本宫侍寝,想说今晚肯定轮不到本宫了。敬事房的刘公公晚饭后才过来说,那时候已经吃了。”
“本宫已经漱了好几遍口了,可是春蝉说还是不行啊。”
“炩主儿,奴才求您了,咱把葱蘸酱戒了吧。”
公公一开始真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大美人,居然好这口。
不过也难怪,她是盛京人,风俗习惯是从小养成的,改起来,肯定难。
事已至此,他只好嘱咐娘娘再嚼些柠檬薄荷,然后回养心殿往皇帝的宵夜里加了一份葱油饼。
还有那次,永寿宫娘娘跪在养心殿门口替皇贵妃求情,被晾在门外。
皇上前脚走,公公后脚就折回来劝。
“炩主儿,您说您这是何必呢?皇上已经知道您的心意了,您快回吧。”
说完不敢耽搁,转身去追那快走远的仪仗,结果身后飘来一句。
“哎哟,快扶本宫起来,刚跪的急,波棱盖儿都卡秃噜皮了。”
“?”
他家炩主儿,真是有点怪。
怪可爱。
而近来公公最头疼的一件事发生在永寿宫娘娘得知她其实比他大三岁之后。
“什么?他属猴?!”
澜翠和春蝉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好像是主儿旁敲侧击的从他们宫和进忠公公关系不错的主事太监那问到进忠公公多大之后,就不高兴进忠公公来了。
这两天还问她们。
“你们仔细瞧瞧,本宫有没有变老,有没有变难看啊。”
“主儿貌美如花,青春正盛呢!”
结果只听见主继续对着镜子嘟囔。
“哎,现在青春正盛有什么用啊,差三岁呢。”
后来主儿让她通过以前四执库的那小谁往御花园那边传闲话是一日主儿和几位走的近的小主在御花园凉亭里挖花(打麻将)看见进忠公公之后。
“吃。”
“哎,碰。”
“我胡了。炩嫔娘娘对不住了。”
“没事儿。慢慢儿来,今天下午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呵呵呵呵呵。”
就在这时,庆贵人抬头突然看见了什么。
“唉,假山那不是皇上跟前的进忠公公吗?是不是皇上来了。”
几位主儿都紧张的看了过去。
“看着不像,好像就他一个人。”
“好像是啊,一个人跟那边的小宫女说话而已,咱们玩咱们的。”
“虚惊一场,我今儿出来都忘记抹胭脂了,可不敢让皇上瞧见。”
“要说啊,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就是精神。”
“是啊,御前的人,可讲究了。哎那天我还听到几个小宫女聚在一起议论呢。”
“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春心荡漾,芳心暗许呗。”
“哟,那边儿还聊着呢。”
“娘娘?该你了。”
“那什么,本宫有些乏了,你们玩着,本宫先回去了。”
“哎娘娘,别走啊,三个人怎么玩啊?娘娘?”
这些天,老太监王钦的丑事又被翻了出来,越传越邪乎,还把王钦以前一起共事的御前太监都说成一丘之貉,险些传进皇上耳朵里。
进忠公公终于得了空,赶紧提了食盒来了永寿宫。
“炩主儿,刚熬的冰糖燕窝,奴才伺候炩主儿用。“
娘娘瞅了一眼公公吹凉后递上前喂她的勺子,一口气闷在心中上不去下不来。
“进忠公公还是快回去吧,老来这让别人瞧见,怕是坏了公公名声。”
“这哪跟哪啊,再说了,奴才现在哪还有什么名声啊。”
卫嬿婉瞪了他一眼,鼻子出气。
“哼。”
“炩主儿,您说您都气了这些天了,您给奴才指条明路吧,奴才就是被冤死,也总得知道是怎么死的吧。”
“呸呸呸,又乱说死不死的。”
“好,不说。但您放出去的那些话要是真让皇上听见了,奴才的脑袋还能好好的吗?”
娘娘不自在的挪了挪,扭过身去,嗔道。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那咱们就翻篇儿了行吗?不气了行吗?来,把燕窝喝了。”
“不喝。”
公公没了表情,冷冷的扫了一眼身后,把碗放在桌子上,不伺候了。
“炩主儿,你这样我能以为你是吃醋了吗?”
“谁吃醋了……啊!”
一阵斗转星移,娘娘就坐在了公公腿上。
“那天在御花园,奴才正要过去给您请安呢,您怎么走了?”
“你看到本宫了?”
“早看到了,所以才吩咐御花园伺候的人端蚊香过去啊。”
听了这话娘娘才终于好好看着他。
“真的?”
“不然呢?您以为是如何?”
慢慢靠近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难道您以为我和宫女私相授受?”
这一问,娘娘顿时坐不住了,红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没有的事儿。再说了,奴才我眼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嬿婉低头,对上那人真挚专注的眼睛,在那温柔无比的目光中,看见了映在他眸中的自己。
只听公公说。
“那就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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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扶持上去的女人,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抖腿腿,等评评~~~~
附上一个皮一下忠
要说卫嬿婉对别的人事物拿捏的准不准谁都不知道,但对皇帝的喜好可是吃的透透的。
这不先是进了养心殿伺候,刚谢了恩就被封了答应,当晚就侍了寝。这侍寝过后还没来的及去中宫请安,封贵人的旨意和入水的赏赐就到了永寿宫。
炩贵人一夜成名,一步登天的事迹在三宫六院传开,越传越邪乎,一晌午的功夫连她生了几条尾巴什么颜色都形容的有模有样。
哪有什么狐媚的妖术,卫嬿婉的本事别人不知道,在养心殿内守夜的宫人怎会不清楚,纷纷表示,奴才们受教了。
“皇上,奴名儿不好。”
“怎么了?”乾隆问。
“卫答应,未答应,您说您喊奴一声,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皇帝心想,哼,你...
皇帝心想,哼,你那点小心思朕能不明白?
“那朕封你为常在。”
卫嬿婉搂着皇帝的脖子,娇滴滴的说。
“卫常在啊,不能常伴皇上身边,还不如卫答应呢。皇上您还是让我在御前做个小宫女吧,还能时时刻刻望着皇上,以解相思之苦。”
“放肆!”
皇帝嗔怒,但这牡丹花下的情状,在龙榻上再放肆些又能如何呢?
“皇上,妾身和您开玩笑呢。妾身从小在街坊胡同里就听闻皇上是勤政仁厚励精图治的明君,妾身有幸得皇上垂怜,能侍奉左右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怎敢再向皇上讨位份,不过是拿自己逗个趣儿讨皇上开心罢了。”
皇帝嗯了一声很是受用,见她一边口若悬河一边两眼放光地摆弄他手上的玉扳指,冷笑一声。
“朕看你啊,不是卫答应也不是卫常在,根本啊,是卫不饱。”
卫财迷的眼神这才从那上好的和田白玉上挪开,警惕的看着皇帝。
“饱了饱了,再不饱妾身的腰可是要断了,啊!皇上~您轻点儿~”
于是第二天,皇帝觉得卫答应这三个字儿是越叫越绕口,索性封了贵人,还赐了封号。
按理说这宫里出了这么一位媚主惑君还爬的飞快的人,肯定得变成众矢之的,各宫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谁知这炩贵人在头一次穿着花盆底儿去中宫请安的路上在甬道上当着一众人的面儿摔了个底朝天,闹了大笑话不说,还受了皮肉伤。
这一摔,惹得各宫娘娘一展欢颜,是看笑话的看笑话,嘲讽的嘲讽,众女人在皇后宫里京津乐道一番,不知不觉就消了气,还莫名的有些舒畅,也就散了。
于是在永寿宫“养伤”的这位主儿,被皇后免了请安,“没脸见人”的在宫中修养,吃着澜翠削的果子,喝着春婵炖的燕窝,在贵妃榻上邪魅一笑。
面子和命,哪个重要?
她找了春婵澜翠回来,念她二人上辈子十几二十年与她风雨共存办事得力,并无大错,是信的过的。虽然最后一个被她出卖一个出卖了她,这辈子重来一次,对他们好些,也当还了上辈子的债。只是,王蟾这个人怎么都找不到了。新来的永寿宫主事太监是进忠安排的,老实巴交的样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春婵进来向嬿婉禀报。
“主儿,进忠公公来了。”
“奴才给炩贵人请安,炩贵人大喜。”
说着跪在了博古纹地毯上对着她恭谨一拜。
“公公快请起,赐座,春婵,看茶。”
“谢贵人。”
待旁的人都退下了,半倚在贵妃榻上的嬿婉朝进忠伸出一只手去。公公起身接过贵人的手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炩主儿。”
听到他这样叫她,卫嬿婉恍如隔世。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最终和眼前人似笑非笑的模样重叠。她的睫毛抖了抖,紧了紧被他握着的手,倾身靠在了那人怀里。
“怎么了这是?”
“进忠,我疼。”
进忠关心地说。
“怎么把脚给崴了,奴才给您揉揉。”
听了这话,贵人连忙从毯子里把一双白玉般的小脚掏出来揣进他怀里。
公公的大手裹上贵人的玉足,刚一碰到就哟了一声。
“炩主儿的脚这么凉,入秋了,要仔细着身体。”
一边说着一边轻一下重一下的按捏。贵人则立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取过一旁矮柜上削好的苹果,用小签儿扎了一块,喂了过去。
“公公,我崴了脚,怕是一个月都侍不了寝了。你说皇上会不会把我给忘了?”
“那不能,刚刚皇上用膳的时候还惦记您呢。再说了,您不是还有我呢?”
“这么说来,我应该问,一个月去不了御前,公公会不会把我给忘了?”
进忠低声笑了两声。
“那更不能了,打死奴才,奴才也不能忘了您啊。”
听了这话嬿婉突然没了玩笑的心思,一脸严肃的说。
“呸呸呸,好日子才刚开头呢,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你这样说。”
按压脚踝的手停了停,遂又继续。
“好好好,不说不说。奴才答应炩主儿要请一顿好的,想吃什么?”
贵人这下来了精神。
“我要吃四喜丸子。”
“行。还有呢?”
“小葱蘸酱,我惦记很久了。”
“呵,真别致,那可简单。”
“难不住你啊,那我要吃佛跳墙。”
“哎哟,这个菜得留到您封妃的时候。”
“那松鼠鱼!“
“这道得留到您封贵妃的时候。”
“呵呵,就你嘴甜。”
“铜锅涮肉您喜欢吗?”
“喜欢呀,特喜欢。”
“好,奴才给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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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腿等评~~~~~
重生之贵妃太难缠。
令妃:求你再疼我一次。
进忠:主儿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行吗您。
慢慢睁开眼睛。冰冷的雨水拍在头上脸上身上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她吃力的撑起前身,只见宽阔的宫道上一个人影也无,只有不远处躺在水坑里的斗笠。
她坐起身来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是几十年前宫女衣裳的花样。
自己曾经也是穿过的。
身上手上有些火辣辣的,应该是摔的。比起胃里肠子里日夜不停的钻心钝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夜,这样的自己,还有鼻子嘴里新泥的铁锈味让记忆中的陈年往事源源不断的涌进脑海。
金氏生八阿哥的那天晚上,自己也在大雨里摔了一跤。
…...
等等?
一个离奇的想法如闪电划过脑海。
她低头就着积水看清了自己未脱稚气的少女容貌,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卫嬿婉如梦初醒。
见了鬼了。
不过与其在这趴着,不如赶紧找个活人问问。
她银牙一咬,捡起掉在一旁的斗笠顶在头上,朝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宫殿跑去。
果不其然,是养心殿。
她停下往里跑的脚步,用袖子仔细的抹了抹脸,不管等一下被谁瞧见,都不能是一脸泥的样子。
跨进宫门绕过牌坊,成功的被拦在了殿前的台阶下。
“站住!你干嘛的?“
嬿婉一抬头看见问话的进保,和他身边的进忠。
多少年了。故人重逢。
蓝底银线的蟒袍衬的他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庞多了几分威严。他眯着一双审视的眼睛,幽幽地瞧她。
“我……”
“你是哪个宫的?”
他问她。
这显然是个更好回答的问题。不过这回,她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万一错了呢?
这时,李玉出来了。
嬿婉对着李玉语无伦次的高声叫道。
“李公公!我们娘娘在房中疼的厉害哭着喊着要见皇上,求李公公禀报!”
“这……“
李玉心想这宫女慌慌张张说不清个所以然,只能努力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揣摩出一点点有用的信息。
疼的厉害?还这么大口气要见皇上?可不就只有即将临盆的嘉妃才有这么大能耐么?
“可是嘉妃娘娘要生了?”
“李公公明察!公公恕奴婢嘴笨,奴婢是启祥宫宫女樱儿,嘉妃娘娘生产不顺,可否请皇上去看看。”
“哟,皇上正和高斌大人议事呢,吩咐了不许打扰的。这样吧,等高大人一出来,我立刻去禀报。哎哟,都淋湿了吧,进忠,你送她回启祥宫。”
于是,一把黄伞打在了她头上。
雨夜幽深的宫道,因为成双的影子显得不那么阴森惊悚。身旁的人高大,将她严严实实罩在伞下,可她浑身早已湿透,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贪婪的吸收着皮肤上仅存的那点可怜温度。
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身边的人赶紧又靠的近了些,将她置于臂弯之中。
“樱儿,在启祥宫被人欺负了吧。“
语气笃定,温柔低沉,施施然诱着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打开话匣。
嬿婉当然记得接下来的发展,她的命运因为今晚的选择离经叛道。与其说这个人改变了她的人生,不如说是他帮她下了她下不了的决心。在往后一次次的抉择中,推着她一步步爬上了高处。
若以生死论英雄,他们终究是败了。可输给了谁呢?大概是彼此吧。
如果当时留下他,他会不会真的就扶着她的手,走到中宫的宝座上去了。
她记起他那时眼中闪烁着的志在必得和看着她时的欣喜骄傲,忽然好奇若真有那天,他得高兴成什么样呀。
她偏过头看他,嘴上说着没有,脸上全是委屈。
“没有?那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差事,会轮得到你?”
他们走的虽慢,但左右不超过一盏茶的功夫。进忠的一番话不过几句,便把她一个小宫女接下来的日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重来一次,她还是感慨这个人的胆识和才智。够聪明,还坏透了。
“我若帮你把事情办成了,你在皇上跟前做我向上爬的梯子。若是不成,你跟了我,谅来以后也无人再敢欺负了你去。”
“如何?”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仰起头,便看见他勾着的嘴角和眼中的星星。
“公公的衣服都淋湿了。”
嬿婉轻轻拽了拽进忠的袖角,向他的方向又进了半步。
“冷不冷?”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对面的人挑了挑眉,极配合的倾了身子。
“我不冷,樱儿冻着了吧?“
她避开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扭头露出耳朵和洁白的脖颈,委委屈屈的点头,柔柔地出声。
“嗯,手都麻了,你瞧。”
说着抬手轻轻抚了抚进忠的侧脸,问。
“是不是很凉?”
然后手就被一把抓住了。嬿婉低下头,强忍着笑意,因为她听见了这人如雷的心跳。从前他说主儿是天仙,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没了魂儿,那时她只当他谄媚又嫌他肉麻,殊不知,还真有这么回事。
一见钟情,他俩?呵。
作孽。
他将她一把揽进怀中,在她耳边柔声说。
“那咱们走快些。”
“去哪呀?”
进忠一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是送你回去了。“
嬿婉闻言偎进他的怀里,假装惶恐地说。
“公公,我怕。”
“怕什么,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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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小忠绝对是全剧最靠谱的蓝朋友~就没有小忠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凌云彻的人设我真的是没眼看
最近不慎嗑了邪教。话说我啥时候能吃上回热乎的呀
下一章,疼我名场面上线
不开车,还是我吗
嘿嘿嘿~
皇帝悲痛至极:“皇祖母,您若一定要了一条命去,不若要了孙儿这条吧!肖战的命就是孙儿的命,您要了肖战的命,孙儿还活的了吗?!”
此言一出,吓得茹嬷嬷和李德盛全都跪倒在地,给皇帝磕头,太皇太后一个不稳,跌回炕上,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她深深地注视着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十七年了,你皇考诛过一次哀家的心,你又要诛一遍不是?你说这话儿,有没有想过你皇祖母?”
皇帝想起自小到大太皇太后对他的爱护教导之情,不由悲从中来,垂泪不已。
“你皇考整整七日不...
“你皇考整整七日不吃不喝,自绝于世,你呢?你届时又会用什么法子?”
皇帝听了太皇太后话儿,便呆傻了,扬起脸蛋儿看向她,既惊且疑。
“他虽在你额涅薨逝以后,不作养身子,可倒底并无恶疾,若非一意求死,又怎会连当年也没有熬过?千古江山,出百代帝王,你瞧瞧,有没有一个如他一般,因为另一个人,江山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他这样儿,你还要这样儿,你不是要你自己的命,你是想要了皇祖母的命去。”
皇帝放声痛哭,为太皇太后,为皇考,为额涅,为肖战,更为了他自己。
“……皇祖母,”他流着泪,像小时候儿在朝堂上受了欺辱的一般,哀求地看着他仅剩的亲人:“求您别再说这样儿的话儿,兹要您饶过肖战……您……要怎样儿,孙儿都答应您。”
一个区区奴才的命,倒底不值得,若因为他伤了皇帝,这是太皇太后最怕看到的,她不说话儿,像是不打算同意,又像是在思量。
茹嬷嬷这时候儿也给她磕头:“老祖宗慈悲,且饶了那肖大人一命,您不当疼他,只当疼咱们自家的哥儿……人活着,主子兴许记挂两年也就淡了,若人去了,他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太皇太后又想了片刻,才点点头儿:“一博儿,你若有心留他性命,就答应哀家,不许再见他。”
皇帝哽住了,张着嘴,却不愿意点头儿。
“你不愿意?”
皇帝连舌头都是苦的:“……愿意。”
“那你就对着你皇考起誓。”
皇帝本已把泪都咽进了肚里,可刚掉转身子看见那匣子,泪又落了下来。
他擎小儿没爹妈的疼爱,摔打疼了,哭都没有地方儿哭,如今看着匣子,仿佛见着了他的皇考与额涅,他不知道,若是皇考额涅在世,看见他这个样子,是生气多些,还是心疼多些。
“朕……在此立誓,若瓜尔佳氏顿英之子肖战,即日起,人生平安顺遂,诸事圆满,无灾苦,无恶疾,安享富贵,得长寿,得正终,自在逍遥,朕愿此生再不复见,从今以后不在提忆,只当从未结识相交,若违此誓……”
太皇太后说了个慢着:“你是皇帝,不必以身立誓,只这样儿便好。”
她本打算让皇帝以肖战立誓,可眼瞧着他这副模样儿,必然是连立誓都舍不得,他说的这些,自然不是给他皇考听的,而是给她这个皇祖母听的,生怕她又变了卦,届时悄悄儿地处置了他那心头肉儿。
皇帝这样子,她势必不能再冒这个险,儿子的死已经叫她死过一回,这个孙儿被她寄予了全部希望,她不能像对付那些不听话的老臣一般,此时,任何铁血手腕都不能施展了。
不过她有她的办法,不真真切切地惩治了那个奴才,索绰罗的祖宗也不会饶了她。
皇帝走了。
李德盛膝行过来:“太皇太后明鉴,此事本就是奴才不查,您若罚,也该当一并罚了奴才等人。”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儿:“他是主子,你们是奴才,他若刻意隐瞒,哪里有叫你们知晓的余地?不过常跟在他身边儿那两个,你回去要好好盘问,多加管束,不劝诫主子,还助纣为虐,当真该剥了皮抽了筋……不过,哀家知道,你素来忠心,此番算瞧你的面儿,该打该罚,你自己定夺。”
李德盛感激涕零地道了个嗻,垂袖子打千儿告了退。
茹嬷嬷也刚哭过一场,太皇太后陪嫁的老人儿剩的不多,早先在蒙古,她就是贴身侍女,擎小儿跟着主子的,到了该放出宫的年岁也自请留下侍奉,如今年过半百,未成家,膝下更无儿女,唯挂心的只有主子和主子的儿子孙儿。
别说是太皇太后,连她也想起了世祖的过往,只怕再哭更要惹的太皇太后伤心,因此只能宽慰着她老人家,一边儿顺气儿,一边儿给皇帝说好话儿,实话说,她很是喜欢顿英家的那位哥儿,只可惜,那孩子不是个聪明的。
有隔了一会子,太皇太后像是缓过来些,缓缓道:“你,去派个人,把顿英给哀家找来。”
茹嬷嬷心道不好,迟疑了下,才慢慢屈膝称是。
“找个稳妥的跑一趟,悄悄儿去,别惊动了咱们皇帝。”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
没有狍子肉,没有黄粱酒,更没有雪中一步一个脚印,比一比,谁跑的快,谁赢的巧。
只有一道折子,肖战写与他的第一道奏折,可其中一字一句,一句一字,皆是剜肉割心。
“臣肖战启。自入宫以来,颇得圣眷,每每感怀,能与皇上相知一场,已不枉此生,可人心贪念,如水涨船高,愈多欲多,想长远,盼长久,时至今日,才忽觉此为妄念。人生在世,历经八苦七难,臣愚钝,曾私以为所爱别离是大苦,所求不得是至苦,如今想来,人生大苦至苦,不过五阴炽盛苦,所有之苦,皆悉有漏,起惑造业,苦苦无门,三世流转,痛则达万世万报也。小苦尚可自拔,大苦毙溺沉沦,臣恳请皇上万不得以小换大,此乃得不偿失。臣微若蝼蚁,幸得眷顾,不胜感涕,自有以身赴火之决心,可家中有父母,族中有弟兄,瓜尔佳氏百年声誉,内务府数年心血,不能均毁之一旦,臣背弃诺言,实在无颜,仍求皇上宽谅。圣君治盛世,天山川之大,大不过帝王的心胸,皇上乃明君圣主,铁马破万阵,狼毫抵千军。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皆在担上,臣惶恐,斗胆恳请皇上舍儿女之私情,务国家之大业。另,求皇上自今以后,只当肖战从未来过,莫再惦念,只盼皇上多加餐饭,宜当保重龙体,诸事随缘。迢迢千里,臣必将日日叩谢圣恩,自不会忘。叩请圣阅。领侍卫府宿卫扈从瓜尔佳肖战。”
皇帝收了折子。
江南无限好。是啊,江南好。
吴侬软语,连天和水都是软的,绵的,足以让人酥麻到骨子里,再别记挂这里的人。
行至此处,他不知是当笑当哭,分明当初,是他的皇祖母,亲手把肖战送到他身边。
现在却道一句错了,他错了,肖战亦错了。
皇帝他可以不当,当他踏入咸福宫那一刻就想好了,想保肖战,想与肖战长长久久的走下去,他只能舍了皇位,舍了他的名头。
甚至在更早以前他就想过,他不喜欢偷偷摸摸的相知相守,他知道其实肖战也并不喜欢,他很多次都想在这紫禁城里,在成千上万双眼睛里,牵住肖战的手,光明正大的,足以叫肖战挺起胸脯子的,牵住他的手。
他做好了抛诸一切都准备,他想的很透彻,如果只能选一样,他只要肖战就好。
可他未料到正大光明匾额后的故事。
也未料到太皇太后的决心。
他们祖孙相依为命二十载,他原来从不了解祖母的痛苦。
是没有想过吗,他想过,他是一个亲政的皇帝了,完全可以悖逆太皇太后的任何懿旨,只要他想,肖战也不是不可以留在他身边,做一个什么呢,做一个佞臣,像是韩嫣,像是董贤,他还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太皇太后困于慈宁宫颐养天年……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皇祖母来庇护的孩子了。
可肖战愿意吗?
如果他胆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他敢保证,肖战立马会同他翻脸,转身就走,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也再不会爱重他了。
或许肖战还会气急了,先捅他一剑,再抹了自个儿的脖子。
肖战是什么人,他很清楚,肖战要他当什么人,他也很清楚。
他有八成的把握,太皇太后并不是真的要赐死肖战,她老人家就是要捏着肖战同他打商量,做买卖。
保肖战的命不是难事儿,兹要他说他要走了皇考的老路,太皇太后自会考量肖战的命倒底有多重要,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肖战活,他是想要肖战。
不能硬来,不能做昏君,更不能做不肖子孙。
他只能按规矩办事儿,只能跪在慈宁宫的地上给太皇太后磕头,报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去求一求从小带到他大的祖母。
若皇祖母万一肯同意呢?是不是可以皆大欢喜?
若皇祖母不肯同意,他也说了,他愿意禅位,愿意找更好,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个天下之主。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这是他三岁就明白的一句话。
肖战于他来说,不是玩物,不是爱宠,他说了,说自个儿是肖战的爷们儿,那肖战就是他们家的奶奶,是他的小媳妇儿了。
一个男子,可以给另一个男子当玩物,当爱宠,但就是不能当奶奶,当媳妇儿。
他没出息,早就想好了退路,被太皇太后堵的死死的了。
但是皇祖母把皇考和额涅的故事抛出来了,讲给他听了,仔仔细细地,没什么遗漏,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的亲祖母,流着眼泪告诉他,他的额涅死在了幽深的紫禁城,他的皇考,因着额涅的死,也活生生地舍了自己的那条命。
正大光明匾额后头的匣子,或许太皇太后并未十分的明白,可是他全然懂了,那不光是皇考对他寄予的厚望与偏爱,更是皇考唯一的遗愿。
皇考想证明,也想叫额涅瞧,让太皇太后瞧,让全天下的人瞧,他没有错儿,他的霜哥儿也没有错儿,他们的儿子,这个江山的新主,全了他们的故事,足以佐证他们之间的情深义重。
这样儿的寄望,真叫他快把脊梁都压的弯了。
有多重呢。
太重了,重到他很想,很想再抱着肖战,钻到他的胸脯子里去,随便找个茬儿,撒一回泼,再大哭一场。
也是在那个时候儿,故意做小伏低地挨着他皇祖母的膝盖恳求的时候儿,他才蓦然想到,皇考把江山给他,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没有了皇权,或许他能保住肖战,但瓜尔佳氏呢?
别说顿英,肖战家往上数三代,代代是个什么主儿,他又怎会不知?瓜尔佳氏禁得住查吗?倘若逼急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前一脚儿成全了他,后一脚儿迁怒肖战阖族上下,届时,他该如何向肖战交代?
若因他失了父母兄妹,肖战心里又会怎样儿想他?会恨他吗?是会的。
只是想想因此就失了肖战与他的这份儿独一无二的情谊,他已经疼的心都要碎掉了。
不能,不能,不能。
不能这样儿。
这是个死局,注定的死局。
从咸福宫那个庶人叫太监把肖战骗出侍卫处那一刻起,就注定好的死局。
他不可能不去救肖战,不可能瞧见肖战那副模样儿不发疯,不可能不想杀人,也不可能在这偌大的皇宫中瞒住太皇太后所有的耳目……
从肖战和他在一起的那日起,他们就知道,不可能的,不可能一直瞒的下去的。
只不过他未料想,这一天来的实在太快,过于快了。
快到园子还没有动工。
可现在。
他低头轻轻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手中的折子,肖战呐,江南的景色,是很好的吧,是你会很喜欢的吧。
大抵是这路很难走,太难了。
难到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在走了,是一世一族,一家一国在陪他们走了。
肖战有自个儿的家。
他呢?
他也是。
泱泱大国,海清河晏,这是他的家,他皇考留给他的家。
其实这么想想,无论肖战走到哪里,也还是在索绰罗的家里,在他的家里,像是在他南边儿的院子里,他还是他们家的主子奶奶,还是他们家的媳妇儿,永远永远都不会变了。
他相信,肖战从来没有放弃他。
他也一样儿,从来没有放弃肖战。
谁说不见面儿,不在一处儿,就做不成夫妻了?
他做的成,肖战也做的成。
他们就是夫妻,一生一世都不会变了。
眉姐姐的身孕已经五个多月了,胎像十分稳固,而私下里我也悄悄问过温实初这一胎是男是女,温实初说眉姐姐将会有一位阿哥承欢膝下。
闻得此言,我又喜又愁。
喜的自然是眉姐姐若得皇子,她的宠爱和地位将会更进一步,皇上本就子嗣不丰,若是生下皇子,不仅皇上,就连太后都会对眉姐姐另眼相看。
愁的自然是若是皇子,依皇后对于至高无上的母后皇太后之位的渴望,她一来容不下姐姐这一胎,二来就算姐姐平安产下皇子,皇后恐怕也会将矛头对准姐姐。毕竟上一世,杀母夺子这事皇后就做得得心应手。三阿哥庸碌,皇后难保不会盯上眉姐姐的孩子,再做出同样的事情。
窒息感扑面而来,这种感觉仿佛春日里的柳絮被尽数塞进我的鼻中,让我无法呼...
窒息感扑面而来,这种感觉仿佛春日里的柳絮被尽数塞进我的鼻中,让我无法呼吸。
过往的漫漫长夜,我总是想着,若是能重来,我才不要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尊贵无匹,我宁愿未曾享受过这泼天富贵,只要能给我自由自身。
可是老天爷偏要作弄我,它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却还是要我无休无止地斗下去。
重来一次,我依旧没得选。
命运的洪流向我涌来,我何尝有招架之力?
罢罢罢,我斗便是。
温实初见我愁眉不展,小心地问道:“小主可有烦心事?”
我摇摇头,答道:“无事,温大人,还请你帮我照看好眉姐姐,且她腹中孩子的胎像,最好不要透露给其他人。”
温实初忙道:“微臣知道轻重,在惠嫔娘娘生产之前,无人会知晓小阿哥的一切,小主放心就是。”
我看着温实初谨慎的样子,眼泪夺眶而出,实初啊实初,还好有你为我奔走,否则面对这后宫之中的魑魅魍魉,我一己之力如何抵挡?
温实初见我流泪,顿时慌了手脚:“嬛儿......”
我强撑起笑颜说道:“大人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这宫里的明枪暗箭让人防不胜防,我有些倦了。”
温实初闻言盯着我看了许久,眼中是无尽的自责。
我心中叹息,他总是这样,就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正想开口宽慰,只听他说道:“嬛儿,我自知文不成武不就,但只要你需要,我必定竭尽全力。”
他言之凿凿,目光炯炯。
我郑重道:“多谢大人。”
翌日,后宫众人给皇后请安时,皇后说不日便要回紫禁城了,让我们做好准备。
闻得此言,我心下一沉,还是来了。
我也知道行宫不比紫禁城,人手不足不说,物什也没有紫禁城完备,再加上皇上不可能为了一个妃子就一直滞留圆明园,皇上让眉姐姐回宫生产是迟早的事,只是我以为怎么也可以等到姐姐有六个月身孕时才会着手准备回宫之事,如今竟来得这么快...恐怕这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我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后一眼,只见她正殷切地关心姐姐的胎,我心中冷笑,皇后还是这样,就喜欢装出一副端庄贤惠的样子,仿佛她多么体察后宫姐妹,也不知她跪在菩萨面前时,求的是杀人不偿命,还是梦回无人扰。
如今她既主动提出回宫,必是想好了怎么动手,只是不知她这回借的是哪把刀呢?
我想得出神,陵容见我神色不对,关切地低声道:“姐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收回思绪看向陵容,只见她柔婉的面庞上显露出略显担忧的关心,我心中一暖,语气不觉带了几分欢欣:“无事,我只是担心眉姐姐的胎。”
陵容笑道:“姐姐这是关心则乱了。温太医日日为眉姐姐请平安脉不说,各种药膳补品也是顿顿不落地往眉姐姐宫里送去,姐姐只安心等着做姨娘就好了。”
我觑了一下四周,发现无人注意到这里,方才放低声音道:“我是担心此次回宫会出岔子。”
说完这话,我还以眼神向陵容示意凤座上的皇后。
陵容笑容一滞,转瞬恢复,轻声道:“姐姐,此事咱们回去再说。”
我见她神色有异,遂点头应下。
随后又是闲话片刻,众人便散了。
我和陵容陪着眉姐姐回了闲月阁,方坐定,眉姐姐便问道:“你们俩是怎么了?这么急着到我这儿来。”
我将自己对皇后的担忧和盘托出,眉姐姐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我便急急问陵容:“陵容,你方才说回宫再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陵容轻启薄唇:“姐姐有所不知,皇后曾私下见过陵容。”
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陵容正仔细思索着什么,便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对。
良久,她才好似下定决心般:“齐妃想对眉姐姐不利。”
一颗心稳稳坠回胸腔,我镇静道:“为什么是齐妃?”
陵容解释道:“皇后上回召见我,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父亲升官和我的晋封皆是她的功劳,她似乎想让我觉得两位姐姐并非真心待我。”
我闻言还有些紧张,手不由得紧紧攥在一起,眉姐姐却淡然一笑:“陵容的心思缜密,自然明白皇后的用意了。”
陵容点点头,认真道:“自入宫以来,唯有两位姐姐对我最好,便是家中亲姊妹也比不上,陵容虽愚笨,却不糊涂,分辨得出真心和虚情。皇后此举不过是想离间我们,让我效忠于她罢了。”
我一壁欣喜于陵容的真心相待,一壁不解道:“那这与齐妃有何干系?”
陵容徐徐道:“我那日搪塞完皇后,便觉出皇后的心机深沉,遂让小连子盯着皇后可曾私下里见过何人。这段时日,唯有齐妃频繁出入皇后宫中。因小连子不好打草惊蛇,便只是看到齐妃出入,但并不知晓二人密谋何事。”
眉姐姐则问道:“齐妃向来唯皇后马首是瞻,日常出入也是寻常事,陵容你怎知道她二人想对我不利?”
陵容继续道:“我本也不确定她们是否有害姐姐的心思,只是那日我实在担忧,便在齐妃回宫的必经之路上候着,果然看见齐妃满脸忧色,我故意向齐妃请教教导三阿哥的法子,说是今后眉姐姐也可以派上用场,齐妃立刻变了脸色,还说...还说姐姐的孩子怎么可能与三阿哥相提并论。我本来想着,齐妃可能只是因为爱子心切才这么大动肝火,我让小连子多留心齐妃的动静即可。可今天甄姐姐说担心皇后趁回宫之机对眉姐姐不利,我才突然想到,皇后先是拉拢我,又是频繁召见齐妃,偏偏又是在眉姐姐有孕回宫这个时候,陵容便觉得,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皇后地位尊崇,又是太后的侄女,她就算想动手,也肯定不会自己亲自动手,借刀杀人恐怕才是她真正的目的。而整个宫里,端妃不问世事,敬嫔与我们交好,年嫔还在禁足,其他妃嫔位份不高,即使对眉姐姐这一胎心有不满,也最多是嫉妒,不敢贸然动手。只有齐妃膝下有三阿哥,且家道中落,如今四阿哥不得皇上喜爱,五阿哥身子不好,若是眉姐姐这一胎产下皇子,三阿哥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所以她才是最担心眉姐姐生子的人,皇后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利用齐妃对眉姐姐下手。”
陵容的话如一把利刃,直接划破这平静后宫的表象,将其中的污垢一一挖出。
眉姐姐听得怔住,我则不禁大赞陵容的聪慧:“论细心,无人能及你。”
陵容面颊绯红,羞怯道:“陵容只是想为两位姐姐尽点心意而已。”
眉姐姐回过神来,握住陵容的手:“好妹妹,多谢。”
陵容连忙摆头道:“姐姐不必说谢,咱们的当务之急,该是想想如何应对皇后和齐妃。”
我赞同道:“的确如此,只是咱们不知道她们的计划,又该如何应对呢?”
眉姐姐本来因为有孕而显得柔和的气质,在此时迸发出一种坚毅,她语气坚定:“她们既然想害我的孩子,我就不会放过她们。不知计划也无妨,咱们派人盯着皇后和齐妃那边的动静,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只让自己人动手,但凡是新人新物,非经查验我一概不用。如今知道要提前防范就好,怕就怕懵然不知,完全没有头绪可言,那才是大祸临头。”
有眉姐姐和陵容在身边,我心中的慌乱被暂时按捺下去,只是我觉得皇后恐怕不是下药那么简单,单看上一世的纯元皇后故衣之事,皇后一出手,便是杀招。
但为了姐姐能安心养胎,我就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而是岔开话题,关心起了眉姐姐的身子。
直至接近晌午,我们才各自回宫。
回宫后,我一直想着皇后会如何动手,因此午膳没有吃多少,槿汐觉察到我的不对劲,于是在四下无人之时问我:“小主如此茶饭不思,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无意隐瞒,便将心中所虑告诉了她。
槿汐闻言谨慎道:“所以小主现在担心的是不知如何防范?”
我点头称是。
槿汐继续道:“那么小主不如想想,若是皇后和齐妃想动手,能在哪些方面动手呢?”
我默然片刻,思索道:“曹琴默的事已出,皇后和齐妃必定不会再安排人手到眉姐姐身边,不仅我们不信任,皇上恐怕也会心存疑虑。若是用药,如今眉姐姐的膳食补品和胭脂水粉都有温太医一一查验,而我也提醒了眉姐姐孕中切莫用香料,她们一旦下药就会被发现。而若是她们想在人多口杂之时趁机动手,眉姐姐也大可以胎像不稳为由减少外出...那么...”
槿汐脸上露出微笑,静待我开口。
我仿佛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那么,就只有在回宫的路上动手了。”
槿汐笑着点头,与我异口同声道:“马车。”
槿汐见我愁容尽散,便道:“小主午膳用的少,现下怕是饿了,奴婢去吩咐小厨房做些点心来吧。”
我展颜笑道:“好。”
槿汐正准备退下,我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她郑重应下后才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忍不住在心中说了一句:槿汐,多谢。
霜哥儿醒过来的时候儿,感到有人正把她的手牢牢地攥在手心儿里。
她蹙着眉,冷不丁地把手抽了回来,背过了身子,那人挨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却听她撵自己走。
两条人命官司,她不知晓该如何恕罪,更不知晓这个宫里面儿的人,究竟能不能放过她,还有她的孩子。
世祖也好生难过,前一个是他的亲哥子,打小儿什么都让着他依着他的二哥,后一个是看他长大的皇考陈妃,多年来对他爱护有佳,这二位在他心里头是实打实的亲人,就这样儿一走了之,何况还有他的皇考,若非他这般不计后果的胡来,皇考也不会因着偏帮他...
世祖也好生难过,前一个是他的亲哥子,打小儿什么都让着他依着他的二哥,后一个是看他长大的皇考陈妃,多年来对他爱护有佳,这二位在他心里头是实打实的亲人,就这样儿一走了之,何况还有他的皇考,若非他这般不计后果的胡来,皇考也不会因着偏帮他而歉疚二贝勒,最后也跟着去了。
二哥薨逝的时候儿他不觉得自己错了,皇考驾鹤的时候儿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可今日陈妃一头撞死在这景阳宫,他瞧着霜哥儿因着这事儿胎气大动,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他竟觉得,原来是他错了。
霜哥儿陪嫁宫女儿在他面前边磕头边哭,哭她受的苦,家里的,宫里的,一桩桩一件件,是他没听过的,是他没见过的,是霜哥儿从不肯说与他的。
抱得紧了,勒得痛了,霜哥儿扭回身儿,甩了他一巴掌,眼睛里面儿都是恨,嘶哑着嗓子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知道霜哥儿问的是什么,就算知道了,他也答不上来。
日子一日接一日的过,可他们一日只比一日更不快活。
越是这样,世祖越觉得自己要加倍的待霜哥儿好,他背弃了对额涅的承诺,只要是下了朝,只守在霜哥儿一人身边儿。
可对于霜哥儿来说,这种宠冠六宫的疼爱,更像是刀子,一刀一刀的往她身上剁。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愿意开口,却是挺着显怀儿了的肚子,跪在了他面前。
她第一次叫他主子爷,她说,主子爷,您自当没见过奴才,自当没认识过奴才,行吗?
她说,原本奴才有一心爱之人,这辈子就希望能跟他成亲,他是王公大臣也好,他是山野村夫也罢,奴才只盼着与他长相厮守,一世共白头。
可现在奴才没有盼头儿了,您若是念旧情一场,就饶了奴才吧。
世祖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一抬眼,就望见她书案上的一册书。
那是孤本,是他搜罗回来,送给他二哥当生辰贺礼的那一本。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明白了。痴了这么久,妄念了这么久,才算是明白了。
他没有说话儿,此后再没同霜哥儿说过一个字,一句话。
天定二年七月里,景阳宫霜贵人诞下一子,在众皇子中行六,帝赐名为博。
字是好字,也是好寻常不过的字。
六阿哥并未如其他妃嫔担忧的那样儿过多的获得世祖的宠爱,就像那时候儿说的一般,世祖说他该是自己最可心的一个孩子,可他落了地,他的皇阿玛也只在洗三的时候儿才见了他第一面儿。
小小的人儿,裹在鹅黄色的包裹里,被奶嬷抱着给皇阿玛请安,世祖一见,觉得这孩子没他想像的那般好看,红红的身子,若人用手指头碰他一碰,他虽不哭,可扯着嗓子干嚎,像是不情愿,活像一只没长毛儿就会使厉害的小猫崽子。
老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儿,只怕做父亲的给孩子宠坏了,可世祖眼睁睁地瞧着儿子在奶嬷怀里嘬手指头,他实在忍不住,叫她把孩子放在了自己的龙床上。
摒退了众人,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起来,可他哪里抱过孩子,两只胳膊都像是旁人的,却别扭的摇一摇,晃一晃,轻声细语儿地跟奶娃娃讲着他胡编乱造的歌谣。
博儿博儿快些长,长的高又壮,长成好儿郎,守四海,平五方,屈膝孝敬亲额娘。
奶娃娃听不懂阿玛的话儿,也看不清阿玛的容貌,只胡乱着挥着小手儿,无意拍到了皇帝嘴上。
世祖攥住儿子的手,亲了又亲。
“有了你,你额涅会原谅阿玛吗?”
应该是不会了。
洗三过后,遵太后慈谕,六阿哥交由中宫皇后扶养,皇后膝下空虚,此番恰好将此子过继到皇后名下,视同嫡子。
宫中有规矩,位分低微的妃嫔不得亲自抚育孩子,需交由一宫主位以上扶养,早前儿在潜邸时,皇后不大在乎这些,也由得她们去了,可今时不比往日,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儿子傍身,不料不等她提,太后老佛爷就传了口谕。
本以为只是能养一个孩子,却没成想居然这孩子实打实的过到了她的名下,皇后跪在太后跟前儿痛哭流涕的表示感激,似乎压根儿就想不起来他的亲额涅还在这世上。
世祖自然怒气冲天的找了过来,可太后只是淡然一笑。
“怨不得旁人抢她的孩子,是她没生产时便来求了哀家,孩子生下来不过在她身边儿待了三天,她就又派了嬷嬷来央求,只叫把咱们博哥儿抱走。”太后彼时正亲自抱着六阿哥,轻轻柔柔拍了拍睡不安慰的娃娃:“自个儿生的儿子都不待见,到了今儿个,皇帝还有什么较劲儿的?若不信,你自去问一问她罢。”
世祖没去问,因为不敢。
后来他也再没机会去问。
可他总记不住她的样貌,别说样貌,仿佛连声音儿都是模糊的。
他今儿没有翻牌子,那妃嫔黯然离去,是夜,他独自就寝,睡到一半儿,忽然悠悠转醒,不知为何,他觉得,外头应该是下了雪。
也是奇怪,他叫人支开窗子,还真是下了好大的雪。
明明他的园子里没有梅树,可他似乎闻到了雪打腊梅的香味儿。
后来模模糊糊,似睡非睡间,他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言意。”
真好听。极少会有人这么叫他了。
轻的,柔的,像是雪,也像是花瓣儿,打着旋儿飘到他耳朵里,飘进他心里。
最后一声儿,像是叹息,叹爱恨,叹悲欢,叹情痴一场,叹两两相背,满腔愁绪。
言意。
天定三年腊月初八,景阳宫霜贵人东古氏薨于东配殿。
她生于霜降,便取这两字儿做名字。
至死,那人也不曾这般唤过她一次。
天定五年春,景阳宫正殿走水,东西两配殿皆需修缮。
有一宫人,在东配殿内暖阁屋角儿的地砖儿下,发现了一个白瓷儿妆盒儿。
盒子辗转递到了皇后手上,里面儿的东西却叫她瞅不明白,恰逢十五,世祖走宫,她也是心好,斯人已去,瞧着六阿哥的份儿上,她壮着胆子把东西呈给了皇帝。
打开不过须臾,皇帝的脸白的厉害,人像是要直不起腰来。
可盒子里有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呢?
左不过是一颗受了潮的花生,并一枚干了肉的柿饼儿。
一支干了枝的金桂,并一朵枯了瓣的梅花儿。
天定五年八月十五,亥时,世祖崩于乾清宫养心殿。
故事讲到了此处,往下的,再没什么可讲,也没这么可细说的了。
李德盛的声儿停了下来,讲完了故事,他嗓子眼也阵阵发酸,像是拧着劲儿一般。
皇帝傻愣愣地捏着那枚柿饼儿,眼中有泪,将滚未滚。
“瞅见匣子里的折子了吗,”太皇太后对他道:“那是你皇考留给你的。”
皇帝把匣子拉的更开一些,像捧着宝物一样儿,捧出了那道明黄色的御折。
打开了,是十六个苍劲有力的行书。
“博物君子,修齐治平,尧年舜日,沛雨甘霖。”
太皇太后瞧他怕眼泪落在纸上,连忙用手背蹭了的样子,又叹了气:“你才那么点子大,你皇考就万般偏心于你,只要你做皇帝。”
皇帝的眼泪连成了线,很快就把袍子都打湿了,太皇太后实在崩不住,也跟着流起了泪:“博哥儿,好孩子,有你皇考的前车之鉴,你还一定要去犯傻吗?”
可皇帝依旧是默默地掉眼泪,并未回答太皇太后。
茹嬷嬷和李德盛边劝着太皇太后,自己却也忍不住流泪,太皇太后瞧皇帝仍是铁了心的模样儿,悲从中来:“你皇额涅体格儿不好,虽说你给了她,但你擎小儿是跟着哀家的,哀家每每带你,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儿带你皇考的那些日子……太宗本就去的那样儿早,你皇考……也是个不成器的……博儿,若你也这般……岂非是要了皇祖母的命去?”
皇帝抬起头,眼睛通红通红的,有一颗眼泪顺着鼻梁落在嘴上,他一开口,眼泪就滚到他嘴里去了,也不知是多咸多苦:“皇祖母既知皇考之痛,为何不知孙儿之痛?”
“你年轻,不懂这里头的厉害,今日你与他正在兴头儿上,自然觉得世间千般万事皆可抛了,可日久天长你就会明白了,你是皇帝,是天子,别说千般万事,纵然是指甲盖儿那么丁大点儿的事儿,也离不了你,也等着你做主,你事事均要顾全,哪里还顾全的了他?”
皇帝把匣子里的东西都小心收好,复又给太皇太后下跪磕头:“皇祖母,孙儿得知皇考与额涅的旧事,心中实在的难过,但也十分的安慰……老祖宗明鉴,孙儿不孝,曾私心揣测,皇考不爱重额涅,亦不待见孙儿,而额涅狠心更是舍下了孙儿,自寻了自在去了,今日突闻李德盛所言,才恍然大悟,”他说着又有一颗泪滚落下来,颤抖着嘴唇儿:“原道是一对有心人,阴差阳错,经生离,历死别,却又相携同归……皇考慈恩,额涅怜爱,孙儿再不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正因如此种种,孙儿更是恳求老祖宗大发善心,成全了孙儿这一片痴心了吧。”
原本搬出这旧事是叫皇帝迷途知返,没想到他如此铁了心的还要成全,太皇太后气的流泪:“孽根!真是孽根!你听听自己的混账话儿,可曾对的起你皇考对你的寄望?!成全你的痴心?哀家瞧你是痴心妄想!”她一拍桌子,颤巍巍地站起来,喝道:“还不去把东西,把东西赐到顿英府上!你亲自去!”这话儿是对着茹嬷嬷说的:“给哀家看好了!瞧他选的是什么!不论选什么,你要看着了结了再来回哀家!”
皇帝不敢对太皇太后发怒,却劈头盖脸地着茹嬷嬷:“不准去!没朕的旨意!今日谁也不能踏出慈宁宫半步!”
太皇太后含泪冷笑,笑着点头:“好!好呀!你是天子!是皇帝!哀家阻不了你!你若执意如此,便杀了哀家的头吧!”
皇帝膝行几步,跪在她面前:“老祖宗!抚育之恩,朕没齿难忘!您今儿只当可怜孙儿一场!”
太皇太后被茹嬷嬷搀着,勉强支撑:“皇帝,哀家没有瞒着你便了结此事,就是念着你我祖孙一场,不愿因此伤了情分,他犯了多大的错儿?难道你不知晓?哀家并没有把瓜尔佳氏都列出来降罪,也没有查抄到顿英府上,已算是仁慈,已算是留了好大的情面儿了!你若今日还认哀家这个祖母,就给哀家让开!哀家仍成全了瓜尔佳的体面!”
皇帝哽咽了一下儿,绝望的瞧着太皇太后:“皇祖母!朕的额涅因何而故,皇考又因和而故!老祖宗圣明!连这关窍也想不通吗?若当初老祖宗手下留情,且成全他们两个,何故惹的一双人皆郁郁而终!”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手颤抖起来。
“……皇帝,你是在怪哀家?”
皇帝摇摇头:“孙儿不敢。”
太皇太后惨笑道:“哀家管教不了你皇考,也管教不了你,当初他执意要抢他哥子的人,哀家只恼恨当初一时心软……你皇考走过的老路,哀家不允许再让你走。”
“你说你不想当这个皇帝,这话儿,你皇考也说过。”
“哭过,闹过,说什么只要她一个,不然就剃了发要出家当和尚去。”
“皇帝,纵使今天叫你恨了哀家,恨了皇祖母,他也难逃一死。”
“否则哀家无颜去见索绰罗氏的列祖列宗,更没法儿向你死去了的皇考交代。”
我的刁蛮王妃
世袭王爷博×邻国皇子战
替嫁,先婚后爱
03懒起画峨眉
王一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懒起看新婚夫人在铜镜前画眉的一天。
由于兄长是个胎里弱的缘故,他打出生起便被整个皇族寄予了厚望。
父王一直教他要坐如钟站如松,自打记事起,他不是在学堂里坐如钟,就是在朝堂或是军营里站如松,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一觉睡到辰时不说,慵慵懒懒的掀开红纱帐起了床,还能继续趴在梳妆台前看贴身伺候的丫鬟给新婚夫人画红妆,闻着夫人身上清甜的桃花香。
怪不得世人都说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一大喜事。
相反,肖战晨起的心情就...
相反,肖战晨起的心情就没有这么舒畅了。打开黄花梨质地的衣柜,虽说有一股厚重的实木香扑鼻而来,但里面挂着的都是他最最讨厌穿的小裙子。
小时候母后看他生得可爱,就逼他穿和姐姐一样的小裙子,致使他连在仗势欺人的世家公子手下救了人也不敢声张,生怕被他救下的人还有世家公子们发现,取笑他堂堂四皇子竟然穿女装...
那人问他是谁,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穿着碍事的小裙子,逃走的时候差点摔跤,给他弱小的心灵留下了好深的阴影。
他也不喜欢被别人夸漂亮,堂堂七尺男儿,俊俏就是俊俏,为什么总有数不完的人说他长得漂亮。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他刚换上一身豆沙红色的广袖流仙裙从屏风后头出来,满屋子等着伺候的丫鬟就都齐声夸他漂亮。他不想刚嫁进王府就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名号,只能尴尬的笑笑,实则内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难受。
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给他画眉的时候,王一博掀开红纱帐起床了。大概是昨晚两人都各怀心事,没睡好觉的缘故,对方顶着两颗大大的黑眼圈,还挨了丫鬟们的嘲笑。
王一博急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趴在梳妆台前看他,把他看得好不自在。
丫鬟问他今日想戴哪支簪子,他脱口而出哪支都不想戴,反被王一博笑话了去,只好随便挑了支跟裙子颜色相衬的花钿。
丫鬟刚给他簪上,又夸了句:“咱们王妃可真是天生丽质,这么华贵的花钿戴在您头上都被您比了下去,失了颜色。”
王一博趴在旁边应和,跟个花痴似的只知道点头和说是。
“以后不要说我漂亮。”肖战忍无可忍的强调。
丫鬟不解,“可您就是漂亮啊!”
王一博也掺和进来,“何止是漂亮,分明就是个小美人儿!”
肖战甩过去一个白眼。不过因为他那一双瑞凤眼长得实在是过分温柔,又画了豆沙色的眼妆,白眼竟不像是白眼,倒像是夫妻间的撒娇。
王一博在美色面前也变作了痴人,以为自己是用词不当,连忙改了口。
“不对不对,本王的王妃怎么能是小美人呢,大美人!绝对是大美人!”
肖战气极,又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你再说!”
王一博立马认怂,嘿嘿笑了两声,讨好似的吩咐丫鬟们说:“都听见了没有?王妃说从今日起不准再夸他漂亮,都记好了。”
说完又拐了个弯问起另一件事。
昨晚上两人羞羞完,当然,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羞羞,反正就是那啥完了以后,他又偷偷看了肖战半个多时辰。从对方的面部轮廓和周身气质大抵确定了阴阳差错代替姐姐嫁过来的肖战才是儿时在元国救过他的那个人。
不过其中还有几个疑点,比方说儿时的肖战为什么会穿他最讨厌穿的裙子,以女孩儿的模样出现。以及,为什么救了人,在他想知道肖战的名字和身份时,却反倒仓皇而逃了呢?
“媳妇儿。”
肖战显然对这样的称呼还不大习惯,但也并不反感,勉勉强强的应了一声。
“干嘛呀?”
他说话的态度不好不差,仔细听来还是带点不耐烦在里面,惹得屋里的丫鬟又开始在暗地里嘲笑起自家王爷来。
但其实,他的不耐烦完全是因为身上穿得束手束脚的小裙子,以及插在他头发里沉甸甸的簪子,还有害他完全不像自己的红妆。
接连受到丫鬟嘲笑的王一博顾及面子,偷摸摸扯了扯肖战垂在台下的广袖,嘟囔着:“才成亲一天,你就不能对本王温柔点?”
肖战瞥了瞥候在一侧的丫鬟,扭头对着王一博露出了一个又大又甜的笑。
王一博直接就被这个绝美的露齿笑给击中了,心想不愧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连牙齿都长得这么标致,尤其是那两颗兔牙。
“媳妇儿,你是不是属小白兔啊?”
肖战刚笑完就又想瞪人了,但想着这个人毕竟是自己夫君,又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总归要给人些面子,才收敛了眼神。
“你才属兔子。”
对了,他其实也不太喜欢别人说他像小白兔一样温顺,他凶起来明明也很凶的,才不像小白兔。
“那你属什么?本王属牛!”
“我属羊。”
王一博又在心里偷笑。羊跟兔也没有什么区别嘛,都是白白净净、可可爱爱、柔柔软软的小动物。
话题扯开了老远,王一博想起还有重要问题没问,又把扯远了的话题扯了回来。
“对了媳妇儿,本王...”
在自家媳妇儿面前还自称“本王”属实见外,那就改成“我”吧!
“我想问你,你小时候有没有穿过裙子?”
肖战心想,他堂堂元国四皇子,肯定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小时候被母后逼着穿过裙子,于是果断否认道:“你小时候才穿裙子!我可没穿裙子!”
王一博将信将疑,“真的?”
肖战又变得有些奶凶奶凶的,“不相信就别问。”
简简单单六个字就把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广平王殿下呛得哑口无言。
怎么会没穿过裙子呢...
外头有老王妃屋里的婆子前来问话,问王爷和王妃起了没有。
丫鬟一边说着“起了起了”,一边卷起帘子放老嬷嬷进来。
老嬷嬷先是给两位主子请了安,刚起身就夸了句,“哎哟,果然是我们广平王府的王妃,这模样,长得也太标致了些,走在金陵城里完全能够艳压群芳!”
屋里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尴尬,还是王一博主动站出来说:“李嬷嬷,王妃他比较低调,不喜欢别人夸他漂亮。麻烦嬷嬷跟府上的人都支会一声,让他们以后换个形容词。”
“是是是!两位主子要是都准备好了,就随奴婢同去给老爷夫人请安吧!大爷和大奶奶也早就在了。”
肖战心想两国的文化果然是有差异,嬷嬷口中的大爷和大奶奶,应该就是说的大哥和大嫂吧。
想到不多时就要见到公婆和哥嫂,他突然就紧张起来。
去老王爷和老王妃屋里的路上,王一博还算是贴心的跟他简单介绍了两句家里面的长辈。
“我父王和母妃都是好相处的人,哥哥身体不好,但也好相处,唯一不太好相处的就是嫂嫂了。我们王府做了件对不起嫂嫂的事,所以这两年,不管是父王母妃,还是哥哥和我,能让着嫂嫂的地方都尽量让着她。所以她待会要是为难你,你也别往心里去,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子。”
肖战一听更紧张了,妯娌关系本就难搞,更何况他还遇上个不好相处的嫂嫂...
王一博一眼看出了媳妇儿的紧张,安慰似的捏了捏媳妇儿的手,又惊喜发现媳妇儿的手虽然看着很瘦,但捏起来却格外软乎!真好捏!以后一定要多捏捏!
跟在后头的丫鬟窃窃私语道:
“别说,咱们王爷可真是个好夫君,还主动牵王妃的手呢!”
“就是呀。王妃也是个厉害人,在屋里凶了王爷这么多句,王爷都不生气。”
“我看呀,咱们王爷的心是早就飞到王妃身上,怎么也回不来了!”
进屋前,肖战满脸愁容的拉住王一博的手。
“待会我要是说错话,或者父王母妃、哥哥嫂嫂不喜欢我的话,你能不能帮我说两句好话?”
原来小辣椒也有蔫儿的时候,王一博暗自得意。
“你这是在跟为夫我撒娇吗?”
肖战一想到要见公婆就泄气,怎么也凶不起来了,只知道拉着王一博的手,软乎乎的问:“行不行啊?你就帮我说两句好话吧,好不好?”
王一博当然是一百个一千个的愿意,不过他还满心惦记着裙子的事。
“帮你说好话也行,那你得跟我说实话,你小时候到底有没有穿过裙子?”
肖战为难极了,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最后还是妥协了。
凑到王一博耳边轻轻说了句,“穿过...”
人凑上来的时候清甜的桃花香格外浓郁,王一博虽然喝酒千杯不醉,但此番遇上美人儿媳妇儿,怕是闻着媳妇儿的体香也醉,看着媳妇儿对他笑也醉,就连感受到从媳妇儿嘴里呼出来的热气,也有些微醺。
谁能想到,他把人错认了十几年,娶得时候却阴差阳错娶对了?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天造地设的缘分。
02“洞房”
外头时有敲锣打鼓和喜庆的唢呐声传来,肖战被一个人留在新房里,坐着嫌头顶上的凤冠重,躺着又嫌凤冠凸出来的部分硌人,怎么都不舒服,只能站起来四处走走看看。
广平王府想必很是看重和他姐姐的这桩婚事,新房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陈设都细心的贴上了手剪的囍字。
打开用黄花梨木制成的衣柜,除了角落里挂着的属于新郎官的几件朝服和锦袍,清一色全是女子穿的纱裙,还都是他姐姐最喜欢的红色,从最浓重的朱砂色到中庸的绯莲红,再到最浅的豆沙色依次排开,估摸着至少有个一二十件。...
打开用黄花梨木制成的衣柜,除了角落里挂着的属于新郎官的几件朝服和锦袍,清一色全是女子穿的纱裙,还都是他姐姐最喜欢的红色,从最浓重的朱砂色到中庸的绯莲红,再到最浅的豆沙色依次排开,估摸着至少有个一二十件。
幸亏今天晚上新郎官就会“惊喜”的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不至于让他明天一早还穿这些个别扭的裙子去给公婆奉茶。
虽说小时候他也被母亲和姐姐当成小姑娘养过,但他还是不太喜欢穿这些小裙子,身上的嫁衣穿了三天半已经累的够呛。
梳妆台的抽屉里放的自然也是给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和珠钗宝饰,攒金牡丹花钿、凤尾玛瑙流苏、云脚珍珠长簪、各色宫样珠花...映着红烛上的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总而言之,要不是他事先知道这是婚房,定会以为自己身处的是黄花大小姐的闺房。
逛了一圈以后,肖战又坐回到床上,圆滚滚的眼睛左右溜了溜,才发现两侧的纱帐也被换成了大红色,还用金丝线一左一右绣了两对鸳鸯在上面。
唉,他轻叹一声。
要不是姐姐早就有了心上人,嫁到广平王府来其实也很不错。
不知怎的,他逛遍了新房,突然生出自己这是鸠占鹊巢的念头。
王一博的酒量在皇亲贵胄中算是很不错的了。由于兄长胎里弱,打小便不太出府的缘故,宫中家宴以及王侯将相府上的宴会,父王和母妃都只带他出席,久而久之他便在席上练就了千杯不醉的功夫。方才出去跟众宾客喝了一圈,也只是脸颊有些泛红,丝毫醉意也无。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他匆匆瞥到了新娘子的正脸,心中已觉惊鸿。
“酒席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听着新娘子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和局促。
“还没结束,父王和母妃还在外面招待。今夜洞房花烛,回来陪你自然要比陪宾客更重要些。”
王一博努力压制着方才那一瞥带来的心中悸动,脱了累赘的外衣,只剩一件红色内衬,同样坐到床沿上。
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尽管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这个红颜朱唇之人的容貌给震惊到了。张大了嘴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人美到哑口无言。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新郎官比肖战想象中英俊不少。初看时清清冷冷,平平淡淡,但细看这清冷中又自带一种人世间极少见的冷艳,尤其是那一双不染纤尘的丹凤眼。偏偏丰润的嘴唇在清冷的基础上又夹杂了几丝凡尘的肉yu,真可谓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新郎官那样子炙热的眼神,让他以为对方从他脸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紧张的咬着嘴唇。这样的动作让他唇下的那颗黑痣尤为明显,在红纱帐和烛光的映衬下也格外的媚。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
经对方这么一说,王一博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尽管两人已经拜过三拜,是正经夫妻了,可也不能这么se眯眯的看自己夫人。
“抱歉,是我失礼了。”
肖战听新郎官跟他道歉,便知自己还没有露馅,稍稍松了口气,指了指桌案上的合卺酒。
王一博立马就懂了他的意思,慌忙过去把酒拿来。
一杯合卺酒下肚,该走的礼数便统统走完,只剩洞房这最后一件事。
“凤冠戴着一定很重吧?我帮你摘下来。”
谁知王一博刚一伸手摘掉凤冠,肖战的长发便顷刻间全都散了下来。
为了让他身上专属于女子的脂粉香能够维持的更久,出发前,姐姐特地用桃花浸泡过的水给他洗了头发。现下头发全部披散了下来,四下都涌动着桃花清甜的香气。
王一博的心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跳得那样快过。
不对,更准确的说,他的心自从进了新房,掀了红盖头,见了新娘子以后就一直跳得这样快。
浑身上下的气血一个劲儿的往下半身奔涌,但凡是个男人就不可能面对此情此景此人还能忍得住不做些什么!
肖战被对方一把推到在床上,细细碎碎又十分滚烫的吻落下来,像儿时在山上看过的流星雨一样浪漫。
他意外的并不抗拒,只是紧闭着双眼,尝试着去接受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王一博的手不断向下游走,一直到,摸到某个并不该出现在女子身上的部位。
两人猛地同时睁开了眼睛。
“你...你是男的?!”
肖战刚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苏醒过来,眼睛水汪汪的,眼尾还染上了一抹胭脂红。
他把新郎官从自己身上推开,觉得自己被对方嫌弃了,还有些难过与失落。
“嗯...”
“你不是元国公主,你究竟是谁!”
为了不让守在外头的丫鬟和小厮听见后兴师动众,王一博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是元国四皇子,和公主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我们是龙凤胎。”肖战垂着眸子摆弄着被新郎官压得皱皱巴巴的嫁衣,回答道。
“四皇子?”王一博又重复了一遍。
可他明明认得对方嘴角下的那颗黑痣。难不成,当年是他认错了人?
肖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说了。从姐姐和镇国大将军青梅竹马的情谊,到他为了不引起两国战乱,自愿代替姐姐出嫁。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能派人去元国把我姐姐和姐夫抓起来!也不能让你皇伯伯派兵攻打我们元国!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好了,把我抓起来关进牢里也行,反正就是不能伤害我的家人和我的百姓!”
他唇上的胭脂因为方才密密麻麻的亲吻被晕了开来,眼妆也是。不过美人之所以是美人,没有妆,或者是花了妆,自然还是美的,甚至比方才更有一种凌乱之美。
王一博还是第一次见到骗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主。
“本王为什么不能抓你姐姐姐夫,为什么不能派兵攻打元国?”
肖战继续理直气壮的解释,“因为你拆散一对有情人本来就是你的错!我姐姐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已经很给你们唐国面子了!再说,我不是来了嘛,我们元国的男子是可以婚嫁的,你又不吃亏...”
他说前半段的时候还瞪大了眼睛信心十足,说到跟自己有关的后半段,突然就没了底气。万一这个广平王就是喜欢姐姐,看不上他怎么办...
王一博心想自己的确不吃亏,先不论眼前人究竟是否是他要找的人,光凭这张脸,他就完全生不起气来。
“好吧,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这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肖战撅着嘴巴说,“什么啊?”
王一博伸手摸了摸对方那颗唇下痣,“这颗痣,你姐姐有没有?”
肖战摇头,“我跟我姐虽然是龙凤胎,但又不是长得完全一样,一颗痣而已,她没有。”
所以,果真是他弄错了人?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本王也不愿破坏两国长久的邦交,那就将错就错吧。”
对方过分平静的反应完全出乎肖战和姐姐来之前的预料。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将错就错?”
王一博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拜了天地高堂,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将错就错,就是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的广平王妃。至于你姐姐,既然早就跟别人私定了终身,本王就不去干涉了,如何?”
肖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真有这么大方?”
“不然呢?”
这当然是肖战和姐姐在来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结局,可是...
“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他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王一博故作悠闲的伸了把拦腰,在床上躺平还翘了翘二郎腿。
“这个就以后再说了,明日奉茶,你还是得扮作你姐姐的模样。”
轰隆隆——这对肖战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最讨厌穿裙子了...
王一博看他不说话,从背后搂了他的腰,一把将人拖倒在床上。
肖战想着往后又得穿好久的裙子,本来就恼火,被对方一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干嘛呀!”
王一博没想到这小美人看着温柔,脾气还挺辣。
“好了好了,别愁眉苦脸的。放心吧,本王会找个机会跟我父王母妃说实话的,到时候你就不用扮女装了。”
肖战的眼睛又亮起来,“真的?”
王一博勾了勾肖战漂亮的鼻子,“骗你干嘛。”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外头有不少老王爷和老王妃身边的下人守着,两人不好分床睡,只能在一张床上将就一晚。
“等明天我就搬到暖阁去睡。你大可放心,本王向来光明磊落,不会占你便宜的。”
肖战表面上兴高采烈,实际想的却是:这个广平王,果然还是喜欢姐姐!
中间去wb看:桔梗花12138
而肖战的尴尬点不言而喻,赌气似的说了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01替嫁
贴了手剪囍字的铜镜前,丫鬟们正有条不紊的替即将嫁往唐国的主子梳妆。
她们的主子生得好看极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瑞凤眼,笑起来时眼底有一条细细的卧蚕,双眸含情,每一次的眼波流转皆是风华。配上挺拔如远山的眉,稍稍遮掩了瑞凤眼所带出来的娇媚气,倒添了几分英气。顺着高挺的鼻梁骨往下,圆润饱满的嘴唇和唇峰处若隐若现的唇珠像极了盛夏时节的蜜桃,光是看他笑便觉心田有一股夹带着桃花的潺潺溪水流入,十分香甜。
总而言之,她们这位主子便是天底下极少见的集英气、娇俏、甜...
总而言之,她们这位主子便是天底下极少见的集英气、娇俏、甜美、动人于一身的存在,真真称得上是“无双”二字。
“小轩窗,正梳妆。我们战战真是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说话之人乃是元国唯一的公主肖簪,此时此刻正悠然自得的坐在离铜镜不远处的桌案上,亲手剥着新鲜采摘上来的莲子。
不过她剥莲子并不是自己吃,而是一颗颗存在鎏金瓷碟里,现下已经快存满一碟子。
她口中的“战战”正是代替她坐在铜镜前,不多时又要代替她嫁往唐国的胞弟肖战。
在铜镜前一动不动坐了快一个时辰的肖战本就快失了耐性,现下听姐姐又用“好看”、“漂亮”这些女气的词说他,有些微恼。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红妆愈发生动起来。
“都说不要再用这些词形容我了!你再说一次,小心我不替你出嫁!”
肖簪一听立马怂了,连忙把满满一碟子的现剥莲子端到弟弟面前,神情略显狗腿。
“姐姐开玩笑的,刚剥好的莲子,你吃吃看甜不甜?”
肖战从小到大最爱吃的零食就是莲子,一看见莲子眼睛都能放光。笑眼盈盈的接过肖簪端来的一碟子莲子,吃的狼吞虎咽,把刚抹好的胭脂都吃掉了一半。
肖簪瞧着自家弟弟连狼吞虎咽吃东西时都是一副不可方物的样子,愈发坚信他的未来夫君,唐国圣上的亲侄广平王掀了红盖头以后,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月前,唐国派来求亲使者,指名道姓的要为唐国圣上的亲侄广平王求娶元国唯一的公主肖簪。可不巧的是,肖簪早跟元国的镇国大将军私定终身,除了大将军,她谁也不嫁。
唐国实力强盛,为了不引起两国战乱,她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让胞弟肖战代她出嫁。
他们俩是龙凤胎,五官若单挑出来连亲娘都分辨不出。唯二不同的就是肖战的五官拼在一起更英气,而她自然更女气,这一点完全可以用胭脂水粉暂时掩盖。还有一点不同就是肖战长得高,比一般男子还要高,这个怕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同去的丫鬟和小厮一口咬定,他们公主生来就是这么高。
主子吃掉了唇上的胭脂,丫鬟们只能从匣子里拿出胭脂再给主子轻轻抹上一层。
“殿下,您再咬一咬唇。”
正所谓吃人的嘴软,肖战刚吃完姐姐亲手剥的一碟子莲子,当然只能松口,乖乖的咬了下嘴唇,好让胭脂的颜色抹得更为均匀些。
“姐,我们这么做,真的靠谱吗?万一被那个什么广平王发现,不对,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一定会被他发现的!到时候,他会不会认定我们是故意欺瞒?”
肖簪自然是全部谋划好了才敢让胞弟嫁过去,要不然那就是送死,她舍不得。
“放心吧,你比姐姐我长得好看...”
肖战又皱了皱眉头。
肖簪尴尬的笑了笑。
肖战溜了几下眼睛,其实代替姐姐出嫁他是心甘情愿的。
一来姐姐跟镇国大将军,也就是他未来的姐夫是青梅竹马,他不忍心让有情人散落天涯;二来唐国实力强盛,相较之下元国羸弱,他们母后又只是个不得恩宠,没有实权的皇后,他若真能坐上广平王妃的位置,也能让母后和姐姐多个靠山。再不济,人人都说那广平王年少有为,才十八岁就抢在兄长之前承继了老王爷的爵位,他喜欢强者,嫁过去兴许真能动情。
“公主殿下,一切可准备妥了?”
唐国来的太监在屋外催,肖战长呼一口气,指了指梳妆台前奢华无比的凤冠说:“给我戴上吧。”
真到了送胞弟出嫁的时刻,肖簪还真有些莫名的担心。
肖战在被盖上红盖头之前最后叮嘱了姐姐一句,“你快躲起来吧姐,等我出了城再去找姐夫汇合,在我跟广平王洞房之前千万要躲好了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们。如果我那边顺利的话,我会派人送信来,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亲了。”
此一去,虽是生死莫测,他却坚定着信念,定要为姐姐和他自己将来的幸福拼一把!
金陵皇城的热闹程度比肖战想象之中更甚百倍千倍。
街道两边整整齐齐的站着两排围观的百姓,手里拿着花球或是灯笼,都想来蹭点喜气。
花轿落在广平王府门前,肖战偷偷撩开红盖头和轿帘,往外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大红色。大红色的灯笼,大红色的囍字,大红色的地毯,大红色的...新郎官。
他没敢多看,便收回了撩轿帘的手,隐约只记得新郎官身上穿的和他身上穿的正是一套龙凤呈祥。至于面目,人太多了,他没看清。
“请新郎官把新娘子从花轿里抱出来吧!”喜婆高声喊道。
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手起哄,“抱新娘!抱新娘!抱新娘!”
肖战紧张极了,手心里头出了好多的汗。
轿帘被拉开,红盖头并非一点都不透光,他模糊看见有双大手伸进来,随后有个深沉的男声响起:“先出来吧,你躲在里面,我不方便抱你。”
肖战知道这就是新郎官了,努力睁大眼睛试图透过红盖头看清对方的相貌,却只能看个大概,只知对方是个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耳朵的正常男人。
坐了太久他有些腿麻,握着对方的手弓着背站起来,走到轿外的时候听见周围好多人窃窃私语,说他长得真高。
“这公主可真高,我看着比咱们王爷都高些。”
“哪有?我看两人是一样高。”
“就算一样高,那公主在女人里头也算是个大高个了。”
“在女人里头自然是高。”
他担心因为身高的问题被当场揭穿,着急的想让新郎官抱他进去,尖着嗓子问,“你想怎么抱我?”
新郎官噗嗤一声笑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回答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话音刚落,肖战便觉有双大手分别落在了他的后背和腰上,随后身体腾空,他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
这还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被别人抱,紧张的立马环住了对方的脖颈。
这一动作又惹得围观百姓一阵起哄,夸赞他们还没拜天地就如此恩爱。
“夫人看着瘦,抱起来倒是实在。”新郎官如是说。
肖战小声哼了一声,又尖着嗓子说,“那是因为我长得高。”
新郎官的嗓音浑厚低沉,不但说话好听,就连笑起来都很好听。
“哈哈。是,本王的夫人的确同别家的夫人不一样,明明是女子,却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幸亏本王这几年吃得多,发育得好,要不然就被你比下去了。”
肖战怕露馅就没再接话。
王府正门和正殿离得不远,很快他便被新郎官抱到了老王爷和老王妃面前拜了天地和父母。
“请新郎官把新娘子抱入新房!”喜婆又高声大喊。
肖战有些习惯了新郎官的抱,乖顺的把两只手环上对方的脖颈。
进了新房以后,新郎官很温柔的把他放在床上坐好。
“本王还要出去陪客人们喝酒,你若是觉得闷或是觉得凤冠沉,就先自己摘了吧。我尽快回来,再同你共饮合卺酒。”
肖战乖乖的点了点头,等人出去以后才敢掀开红盖头。
“唐国的王爷果真阔气。”他一边打量着屋里华丽无比的陈设,一边自言自语道。
方才拜天地时他模糊瞧见老王爷和老王妃身边分别站着位年轻公子和夫人,想必应该是广平王的兄长和兄嫂。
按照唐国立嫡立长的礼制,要不是广平王的长兄生来体弱多病,承继广平王爵位的本该是他长兄才对,不知他们兄弟俩是否面和心不和...
还有那位兄嫂,听闻她本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从小就被娇生惯养,脾气大得很。两年前嫁入广平王府成了王府里唯一的少夫人,年前老王爷退位,又顺理成章成了府里的大夫人。妯娌关系本就难处理,她将来应该会是个难缠的角色...
他越想,就越觉得头上的凤冠沉重。想伸手摘掉它,又怕弄乱了发型提前露馅,只得忍着,等新郎官在外面应酬完回来跟他洞房。
只是,姐姐只告诉了他,元国男子可以承欢,却没告诉他该如何承欢。
真是有些伤脑筋...
逃婚乌龙
18
八月十五这天,建宁王带着皇爷爷、父王和皇兄的三份彩礼来到学士府,十里红妆一直从学士府大门口排到护城河。
肖战刚换上宫里送来的喜服,安之的眼光极好,告诉制衣局的喜服尺寸分毫不差,掩住微微隆起的小腹的同时,看上去并不臃肿。
建宁本就是个嘴甜的,一见到身着喜服的皇嫂就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
什么“倾国倾城”、“惊鸿一瞥”、“面若桃花”,总之什么词好就用什么词夸。
反正他皇兄不在场,凭他再怎么对皇嫂油嘴滑舌,也不会挨皇兄的骂。
建宁王:“虽然前几天我就一口一个皇嫂的叫了,但今日过后...
建宁王:“虽然前几天我就一口一个皇嫂的叫了,但今日过后,皇嫂便是真真正正的皇嫂了!”
依照礼俗,学士夫妇留建宁王在府上喝了杯红糖水,方才让人回到广平王府去打点剩下来的事宜。
走之前,建宁偷偷把肖战拉到一边说了句悄悄话。
“皇兄昨晚上兴奋的不晚上没睡着觉,早晨起来黑眼圈都掉到嘴角边上了,皇嫂晚上见了可别吓着!”
肖战知道建宁是在故意调侃自个儿皇兄,但心里头还是甜滋滋的,仿佛刚才喝了喝糖水的人是自己一样。
因为,他也像安之一样,期待着这一天能早些到来。
母亲和长姐亲手为他在铜镜前戴上凤冠,凤冠上镶嵌着好几颗葡萄红色的宝石,与他这一身绯莲红色的喜服,及他的周身气质极为相称。
他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看着看着就恍惚了。
“母亲,长姐。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傻,明明成婚的对象就是安之,偏偏要逃婚,闹了这么大一场乌龙。幸好月老的红线够结实,就算我跑到临安,还是让安之找到我了。可是呢,我偏偏又误会他,不辞而别回到了长安。母亲,长姐,我有时候真是太任性了。”
肖姜接过话说,“我们战战虽说是任性了些,但恰好是你的任性,证明了你们之间的确是有缘分的,而且缘分还不浅,所以广平王殿下才能每次都找到你。”
话音刚落,元宝就在屋外提醒,“夫人!小姐!少爷!广平王府的花轿来了!”
王一博身上的喜服也是绯莲红色,依照礼俗,新郎迎亲时是要把新娘抱到花轿里的。
肖战的脸颊红扑扑的,双手紧紧环住安之的脖颈,垂着眼帘,感受着对方胸腔里剧烈的跳动,任由对方一步一步的把他从正厅,抱到门外的花轿里。
周围是喧闹的鞭炮声、锣鼓声、和百姓们喝彩、祝福的声音。
王一博把人放下来之前,低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芙蓉不及美人妆,阿战,你今天真好看。”
真让人心动。
成婚大典由皇上亲自主持,整个长安城万人空巷,广平王府外却人山人海。
都夸这日子选的好,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选了月圆时节成婚,往后的日子便只有欢喜,再无哀愁了。
拜过天地高堂之后,肖战让元宝和诸怀扶着进了新房。
王一博本能的要跟过去,却被一众皇弟拦住,拉着他去宴席上敬酒。
建宁带了看中意的女孩来,想着要是父王母妃不答应,非要为他赐婚别家的小姐,他就把责任统统推到皇兄身上。
反正皇兄皇嫂是自由恋爱,凭什么他就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新房里,肖战笑眼盈盈的看着满屋子的红色,红烛,红纱帐,红被...
温柔的抚摸着藏在喜服里,微微隆起的小腹,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宝宝,再等一会,再等一会你父王就来了。”
为了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他特意偷偷找了大夫问。
“大夫说了,四个月以后就没事了,所以宝宝,你晚上一定要给爹爹争点气,乖一点,好不好?”
席上的宾客实在太过热情,等人都散了,王一博努力在外边驱散了酒气,回到新房时,肖战已经半躺着睡着了。
若要说岁月静好,他想眼前的场景便是了。
肖战睡的浅,王一博刚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人就醒了。
“唔,什么时辰了?外面的人都走了?”
王一博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不早了,人都走了,皇爷爷也回宫去了。”
肖战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欲起身,被王一博拦住。
“起来做什么?继续睡吧。”
肖战摇头,坚持要起来。不是为了旁的,而是要替他更衣。
“我们既然成亲了,以后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回来,给你更衣。”
红烛被吹熄,红纱帘妖娆的落下。
一场场乌龙和误会以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十八回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07
下山路上,王一博察觉到肖战似乎有些闷闷不乐,每迈下一级台阶,脚下的步伐就沉重一分。他用小拇指去勾对方的小拇指,肖战也不搭理。
“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没去月老像,真生气了?”
王一博有所不知,肖战此时在心里气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天上的月老,虽说让月老施法下雨的确是难为他老人家了些。
“我才没生气,不就是个月老像嘛...”
看来,他跟婴儿肥最终还是有缘无分。
罢了,等这次下山,他便回太守府告诉长姐一声,然后再也不回别苑了。
那位广平王殿下若是真到太守府来带他走,他便乖乖听话跟着走;若没来...
那位广平王殿下若是真到太守府来带他走,他便乖乖听话跟着走;若没来太守府,成亲的日子一到,他还是得回长安。
月老啊月老,既然您老人家不肯牵红线,那便赐一杯忘情水来吧,就当我从来没遇见过婴儿肥,也没喜欢过他。
思及此处,鼻子便止不住的酸起来。
王一博正纳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小祖宗不高兴了,一听旁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一颗心立马慌得一塌糊涂。
忙握住小祖宗的手,把人搂在怀里哄。
“我错了!我们现在立马回寺里,我这就陪你去看月老像好不好?”
肖战打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儿时顽皮惹父亲生气,父亲再怎么抡起家法揍他,他都硬撑着不肯哭。偏偏是躺在床上养伤时,母亲擦着眼泪进来哄他说心疼他,眼泪才止不住的流下来。
眼下也是如此,婴儿肥若不哄他抱他,眼眶里的泪水铁定是掉不下来的。
“我不去!我再也不相信月老了!”
他根本就不是神话里说的爱成人之美的神仙,他也看不见他有多喜欢此刻抱着他的这个人,多想跟他在一起...
诸怀在稍远处问元宝,“你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元宝大抵是所有人里最清楚少爷所思所想所感和所求的,对自家少爷艰难的处境也极为心疼。
“我们少爷喜欢你家公子,还看不出来吗?”
诸怀心里狂喜,但碍于自家王爷还没坦白身份,不能在面上表露的过分明显。一心只想赶快回去,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王爷。
“啪嗒,啪嗒...”
诸怀抬起手臂一看,竟落了好几滴雨在袖子上。
“元宝,你带伞了吗?”
元宝看了眼诸怀衣袖上的雨渍,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天。
下雨了...下雨了!
“少爷!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肖战听见元宝说下雨了,愣了好久才敢摊开手掌心。
一滴,两滴,三滴...竟真的下雨了?
王一博正愁找不到法子逗人开心,幸好天公作美。
“真神了,没想到法华寺里的菩萨真管求雨的事儿。”
说话间,雨越下越大。诸怀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举得高高的挡在两位主子头顶。
“公子,肖少爷,看样子这雨要下大了,赶紧下山回别苑吧。”
肖战在心里默念三句,月老你最好,月老你最牛,月老等我把你的神通告诉了长姐,立马捐香火钱给你盖个更大更好的月老庙!
默念完立马推开婴儿肥,握住他两侧手臂大喊,“婴儿肥我喜欢你!”
王一博懵懵懂懂的,还以为肖战是被雨给淋坏了,连忙用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却被一把拦住。
肖战:“你干嘛啊?我说我喜欢你,你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你不喜欢我啊?”
王一博还处在有些懵的状态,大抵是肖战给他的惊喜太大,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又颇有些无厘头的缘故。让他很难不怀疑,这一切不过是对方在开玩笑而已。
“我当然喜欢你,只是...”
肖战听见婴儿肥说也喜欢他,高兴的欢天喜地,拉住婴儿肥的手腕就往山下跑。
王一博担心地滑会摔倒,一直在后面提醒他要慢点跑。
肖战不听,反而越跑越快,“不行不行,我要马上把这个喜讯告诉长姐!我要告诉她,你也喜欢我!并且,月老说了我们是有缘分的!”
王一博在山脚下停了下来,还用力一拉,将人再次搂进了怀里。
“你方才说月老,还说我们有缘分,是何意?你今日非要到法华寺来求雨,其实不是为了求雨,是不是?”
肖战不觉害臊,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来法华寺的本意说了出来。
“当然不是为了求雨!我是来跟月老求姻缘的!你我的姻缘。”
我告诉月老,若你我是命定的姻缘,就请下一场雨;若不是,便晴空万里。
王一博看着眼前愈发密集的雨线,红了眼眶。
“所以我们真是命定的姻缘。”
不是他向皇爷爷硬求来的。
(后续见wb:桔梗花12138)
第七话完
(今日加更,明日无)
06
肖战这几日总在成亲和逃婚二者之间摇摆不定。
若选了前者,真回长安跟那广平王成亲,他一定舍不下婴儿肥;可若选择后者,坚持逃婚,家族里的人怕是都会被他拖累。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临安城里一趟,让长姐帮他想想办法。
太守府。
肖姜刚把一双子女哄睡着,从他们房里出来。合上门转身时,意外见着了站在如练月光下,嘟着嘴巴,一脸哀怨的胞弟。
“战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莫非是王...莫非是赵公子欺负你了?”
肖战依旧一脸哀怨的摇头,“不是...他没有欺负我。”
不但没有欺负他,还对他很好...
不但没有欺负他,还对他很好。好到,让他喜欢上了他,喜欢到不能自已。
“那是怎么了?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天都这么黑了,你独自一人走山路多危险啊。”
肖战担心给长姐留下婴儿肥不会照顾人的坏印象,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偷偷出来的,他不知道,长姐你别怪他!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老农,他赶着辆牛车正好要来城里,就稍了我一程,我没事!不危险!”
肖姜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弟弟有多任性她最清楚,的确不能怪人家广平王没把人看住。
“行吧,我看你脸上就差写着‘不高兴’三个字了。那么晚还要过来,是不是有话要跟姐姐说?”
肖战嘟着嘴巴点了点头,“嗯...”
肖姜把人带到自己房间,在案前坐下,“反正你姐夫还在书房处理公务,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说吧。”
肖战撒娇似的把下巴埋到长姐膝盖上,委屈的模样和小时候调皮受到父亲责罚时如出一辙。
“姐,你说,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啊?”
肖姜一时没反应过来弟弟说的喜欢是何意,疑惑的“嗯?”了一声。
肖战用脸蹭了蹭长姐放在膝盖上的手,脸颊浮起两团害羞的胭脂红。
“就是...那种喜欢...”
忍不住想靠近对方的那种喜欢,靠近对方之后心就会砰砰乱跳的那种喜欢,想一直跟对方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肖姜这才明白她这弟弟怕是已经喜欢上自己未来夫君了。
广平王不愧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皇孙,身上颇有人见人爱的魅力。
“我们阿战,该不会是喜欢上安之先生了吧?”
肖战娇憨的笑了两声,没有否认。
“可是长姐,我其实不应该喜欢他的是不是?我还有婚约,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
肖姜心想这广平王真是够沉得住气的,时至今日竟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她也不好自作主张拆穿人家,只好尽可能的宽慰胞弟。
“阿战,你要明白人和人之间都是有缘分的,你既在此遇上安之先生,便说明你们有缘。喜欢一个人没有对错,只是能不能在一起,就要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临安城外有一座法华寺,听说求姻缘最为灵验,你若实在决定不下,明日就跟安之先生去一趟法华寺。”
“法华寺...”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为了不让婴儿肥担心,肖战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坐着太守府的马车回到了别苑。
王一博听说肖战想去法华寺求雨,大吃一惊。
“求雨?!”
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动机,肖战骗婴儿肥说自己想去法华寺是为了给临安城百姓求一场春雨。
“对啊!临安城都好几个月没下雨了!再这样下去,庄稼都要被晒死了,可不得去求雨嘛!”
王一博掰了掰手指,肖战到临安城不足一月,如何就知道临安城有好几个月没下雨了?
再说,农夫们种在别苑四周的庄稼看上去健康着呢,哪里有一点要被晒死的迹象。
分明就是为了出去玩胡诌的。
“好好好,求雨就求雨吧,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就是了。”
法华寺在天竺山的半山腰上,两人拾阶而上,一路都能遇见身穿暗黄色或是青色僧衣的僧人,还有不绝于耳的钟鸣声。
记得还在扬州时,王一博便听行人说起过,临安城外的法华寺,求姻缘十分灵验。如今肖战借口求雨要到这法华寺来,莫非...
“哎?我怎么记得这法华寺最出名的偏殿里的月老像啊?”
被心爱之人当面拆穿了心事,肖战顿时感到十分窘迫,但又嘴硬着不肯承认。
“求雨就是求雨,跟月老没关系!”
肖战涨红着脸的模样很是可爱,让王一博忍不住想再逗逗他。
“好,既然如此,为了让你一心求雨,我们等会就不去月老像那儿了。”
肖战是个受不住激将法的,一被对方激就果断应下,“好!不去就不去!”
反正只要人进了法华寺,在心里求,跟在月老像面前求,也差不了多少。
月老啊月老,要是我跟这个婴儿肥真的有缘做夫夫,待会我们下山的时候,就拜托您下一场小雨吧。我们俩都没带伞,所以下小雨就好,千万别下太大,把我们淋成落汤鸡...
从大雄宝殿里出来,王一博嘚瑟的冲肖战挑了挑眉。
“真不去月老像了?”
肖战纠结的咬了咬下唇,望了眼天色还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难道他跟婴儿肥,当真是有缘无分吗...
“算了,懒得去了,下山吧。”
月老啊月老,要是您待会真大发慈悲下场小雨,我保证不再跟婴儿肥打马虎眼,大方承认喜欢他...
月老,拜托您了!
拜托拜托!
第六回完
05
次日清晨,王一博担心肖战会因为昨晚的事生他气,特别吩咐,让诸怀去城里牵来一匹马。自己则穿戴好衣冠,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阿战,起来了吗?”
“...”屋里没有人理他。
“阿战,都快辰时了,还不起床吗?”
“...”屋里依旧没人理他。
元宝悄悄打开卧房里的竹窗,瞄了眼门外赵公子的身影,又左右为难的把窗给关上了。
“少爷,真不给赵公子开门吗?”
肖战半柱香前刚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昨晚为了婴儿肥藏着掩着不给他看家书的事,心里憋了大大的一股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后来实在困得不行...
肖战半柱香前刚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昨晚为了婴儿肥藏着掩着不给他看家书的事,心里憋了大大的一股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后来实在困得不行才疲惫睡去,不过那也已经是丑时了。
别苑身处竹林深处,幽静的同时,清晨也有许多鸟鸣,他只觉自己方才朦胧睡去,立马又被鸟鸣声给惊醒了,眼睛下面徒留乌青一片。
“开个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以为我好欺负。”
王一博在门外断断续续听见了主仆二人在里边的对话,勾起一侧唇角淡淡的笑了。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居然真生气了,幸好他早有打算。
“阿战,既然你还没睡醒,那我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去骑马了。”
骑马?!
肖战一听见对方说出“骑马”二字,连忙下床开门,鞋都忘了穿。
“不行不行,你之前说好要带我一起去骑马的!不能这么耍赖皮!”
门好不容易从里面打开了,元宝识相出去,王一博上下把人打量了一番,从朦胧的睡眼,到眼下的乌青;从披散的长发,到绯红色的睡袍;从不盈一握的细腰,到清瘦的足踝...
真是处处都引人思绪翻飞。
清晨的地面湿气和阴气都最重,王一博没说一句便将人拦腰抱起,进了房间。
肖战对对方的动作猝不及防,突然腾空的危险让他本能的用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
“你干嘛?”
王一博扭头看他,呼吸缠绕在一起,格外暧昧。
“光脚在地上走是会着凉的,以后别这样了。”
肖战被对方平稳的放到床榻上,又被握住足踝,穿上了鞋子。
他深感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又要软下来,软成一汪春水。
“你不能自己去骑马...”
王一博一听对方这个软绵绵的语气,颇有些招架不住,眼眶里立刻浮起几根猩红的血丝,那是他在努力压抑自己。
“我不会自己去的,说好要一起去,便不会丢下你。方才只是为了骗你开门而已。”
肖战知道自己被骗,气呼呼的拿脚轻轻踹了对方一下。
“就知道骗我,不是骗我就是瞒着我,你这个人一点都不真心,枉费了我对你...”
王一博抓住话中疏漏,握住肖战的手问,“什么?枉费了你对我什么?”
肖战红着两颊别过脸去,嘴硬着不肯说,“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王一博没办法,只好随了人去。
换完衣服从别苑里出来,竹林里果真栓了匹壮硕的棕马。
“怎么只有一匹马啊?”
王一博故意不说,只让他跳上马去。等肖战上了马,他才坏笑着也上了同一匹马,从身后搂住了对方的腰。
“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你我共骑一匹马。坐稳了,带你去个地方!驾——”
棕马即刻往前疾驰而去。
肖战看着身边急速倒退的风景,安心的让自己背靠在身后之人坚实而温暖的胸前。
绕着城郊骑过一圈,傍晚时分,两人来到一处开阔的花草地。白色、浅黄色、樱桃粉色的小野花,开了遍地。
山与天交合之际,逐渐升起点点星辰,很快便在夜幕上汇聚成一片星河。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两人双手作枕,横躺在花草地上,野花沁出自由的芬芳。
王一博问肖战,“怎么样?从前在长安城,没见过这般美景吧?”
从前在学士府,父母亲管他管得很严,天黑之后几乎不让他出府。三个月后,他若当真嫁进了广平王府,怕是更失了自由。
“安之。”
肖战管婴儿肥叫安之的时候,便是他想很认真的跟对方说话的时候。
王一博把身子侧过来,直视肖战,“怎么了?”
“我问你,如果月前从长安到临安来找姐姐的人,不是我,是我同父异母的那些弟弟,你会像现在对我一样,对他们好吗?”
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就想问了。之前在太守府那次,两人玩笑着就把这个问题给过了。这些天,他却愈发在意,一直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婴儿肥对他的这些好,究竟是因为他是肖战,还是因为,他是太守夫人的弟弟,是太守府的客人。
王一博:“你说得对你好,是指哪些?”
肖战一一例举,“送我祛湿的药材,给我搭秋千,带我出去玩,陪我来别苑,与我同骑一匹马,还有...牵我的手,抱我...”
渴望得到答案的那颗心,紧张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王一博挪了挪位子,好让自己离肖战更近一些。
“当然不会啊。”
换做是别人,他连太守府都不会住。顶多出于太守夫妇是肖战姐姐姐夫的面子上,去拜访一趟,哪来后面那么多的故事。
奔忙了大半天,王一博实在有些累,躺着躺着便合眼睡过去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肖战却并不开心。
他爱上了眼前这个人,可他在三个月后要嫁的,却并非这个人。
“从前我不想嫁,只因害怕失去自由。如今变得更不想嫁,个中原因,自由却退居第二位。因为你的出现,我更害怕失去你了。”
第五回完
04
其实肖战倒是不担心会在临安城里偶遇那个广平王,一来要在这偌大的城里偶遇一个人谈何容易;二来就算真遇到了,两人也互不认识。
说到底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广平王知道他来了临安探亲,说不准会特地到太守府来找他,顺便抓他回去...
于是乎,趁长姐出门采买的好时机,他偷偷溜进了姐夫的书房。果不其然,姐夫正埋首案前处理政务。
“嘿嘿,姐夫~”
说来奇怪,长姐尚未正式许配给姐夫那会儿,他常在父亲口中听说,他这个未来姐夫并非醉心朝政之人,不然他那位当丞相的爹肯定会不顾一切把儿子留在长安,而不会放他到临安做个地方...
说来奇怪,长姐尚未正式许配给姐夫那会儿,他常在父亲口中听说,他这个未来姐夫并非醉心朝政之人,不然他那位当丞相的爹肯定会不顾一切把儿子留在长安,而不会放他到临安做个地方官。
怎么这次来,姐夫不是跟婴儿肥出府巡视,就是待在书房处理公务呢?好像都没怎么陪过长姐,比如今日,也是让长姐带着几个婆子丫鬟,独自上街采买。
太守见弟弟进来,也就停了笔。
肖战:“姐夫,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啊?”
太守呵呵冷笑两声,心想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王爷夫君...
“这不是开春嘛,年前又有雪灾,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些。怎么了?找姐夫有何事?”
肖战圆溜溜的大眼睛机灵的转了转,“嘿嘿,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姐夫,那个...广平王殿下要是来了临安,又是微服出巡,应该...不会到咱们府上来吧?”
太守感慨自家弟弟没怎么出府见过世面,果真单纯。人家都住到你对门去了,还妄想不会到府上来呢。
“这...姐夫也不敢胡乱猜测王爷的心思。不过王爷若是真要到府上来,你也不用害怕,姐夫提前派人将你与安之从小门送出去便是。正好姐夫在城郊有一处别苑,你跟安之到时候就住在别苑散散心。”
肖战拍手称道,“姐夫好主意!既然如此,那等安之回府,我与他今日就启程去别苑小住吧!防患于未然!”
没请示过妻子,太守还真不好自作主张。
“好是好,只是你姐姐尚未回府。不然等她回来,她若同意,姐夫再让下人们去收拾东西如何?”
城郊那处别苑比不得太守府,没几个伺候的人,周围又都是农田,僻静的很。这两个人日日夜夜待在一起,培养出感情来那是迟早的事。
若能培养出感情自然是好,可就怕两人尚未成婚便擦枪走火,缠绵到床上去了。
他那岳父大人的脾气秉性他最清楚,两人要真在婚前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广平王那边倒是无事,只怕岳父大人要惩戒战战。
半个时辰后,肖姜回到府上,叮嘱下人们将今日采买的物品统统放到库房去,又回自己屋子更衣梳洗一番,才往夫君的书房去。
肖姜:“你说什么?战战想跟王爷一块住到别苑去?!”
太守怕旁人听见,连忙捂住妻子的嘴。
“小点声!也不怕被战战听见。”
肖姜这才反应过来,轻声问:“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城郊有处别苑的?没事干嘛要去住那别苑?”
太守解释道:“都怪我,你回来前战战到书房问我王爷既已到临安,会否到咱们府上来找他。我一时情急便只能安慰他咱们在城郊还有处别苑,大不了安排他们去别苑小住几日,躲躲王爷。”
肖姜:“可你明明知道王爷就在府上!”
太守:“是!可我也不告诉他安之就是王爷啊!”
肖姜思来想去,事情发展成这样,倒也真不能完全怪自己夫君。
“罢了,既然他这么怕见到广平王,与其让他整日在府里担惊受怕,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他想去别苑,就让他去吧。”
太守:“那要是他们真在别苑做了出格的事...”
肖姜:“瞒着父母亲就好,反正他们四个月后也要成亲的。”
如此一来,肖战便真跟他以为的安之搬去了别苑。
去别苑路上,天朗气清,春风吹过田里绿油油的大片麦子,麦浪滚滚。肖战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探出头来,心情大好。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唱罢一句又把脑袋瓜缩进马车里去,跟婴儿肥说话,“我连去别苑都拉上你一块,对你好不好?”
肖战主动捎上他,王一博自然高兴,只是听说别苑有些年久失修了,条件跟太守府压根没法比。
“倒不知我们肖少爷口中的对我好,是哪个好法?”
肖战略显娇俏的推了他一把,“没良心!你我在太守府这几日跟双胎似的形影不离,要是那广平王真来了,见到你我如此,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王一博把自己代入想了想,要是真有除他以外的男人敢如此心怀不轨的接近肖战,他还真不可能善罢甘休。
“那安之就在此谢过肖少爷救命之恩了?”
对方故意喊了他两声“肖少爷”,让肖战略感不痛快。
“少跟我来这套,明明平时都是叫我阿战的,今日叫什么肖少爷!”
王一博牵住人的手在掌心里摩挲,“那...你喜不喜欢我叫你阿战?”
脸颊浮起两团浅浅的胭脂色,肖战故意把手抽回来,坐得离人远了些。
“你先告诉我那日花灯上你写了谁的名字,我才告诉你喜不喜欢。”
王一博知道眼下并不是跟对方坦白的最佳时机,这几日他虽在太守府上跟肖战暧昧不清,可毕竟对方还没开口说一句喜欢他。
“那就算了,你那么想让我改口叫回阿战,心里肯定是喜欢这个名字的。”
肖战见自己的计谋失败,气鼓鼓的要下马车去,被身后之人拦腰抱回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肖战脸上的胭脂色更深了。
王一博:“乖,别闹了。你那么想知道,以后再告诉你,反正你总会知道的。”
别苑虽说年久失修,但让下人好好收拾一番,还是非常清幽雅致的。
元宝在别苑里里外外逛了两圈,到大堂来给主子回话。
“少爷,别苑共有六个房间,前院四间,后院两间。您跟赵公子就住后院吧,幽静些。”
王一博一时忘了谁是赵公子,蹙了蹙眉才猛地想起来。
“...好,我跟阿战就住后院吧。”
傍晚时分,两人从田间散步归来,诸怀略显神秘的走到主子旁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肖战腹诽,大家都这么熟了,干嘛还要说悄悄话啊...
王一博:“阿战,我家里送来家书,我先回房了。”
肖战为对方的隐瞒深感不悦,冷着脸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先对方一步回了房间。
诸怀知道自己惹怒了肖少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公子,这...”
“没办法,眼下还不是坦白的最好时机,先回房间吧。”
家书是王一博同父同母的皇弟——建宁王派人送来的,信中说肖大学士这几日在朝堂上愁眉不展,他听学士府的几位客卿说,大学士似有退婚的打算。
“本王倒是低估了学士的爱子心切。”
诸怀:“若大学士真要退婚,我们该如何是好?”
王一博把书信拿到烛火上烧掉,“跟皇家退婚不是件小事情,再说离皇爷爷指定的大婚之日尚有三月余,大学士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要上书退婚。再等等吧,等我确定了阿战的心意,就告诉他真相。”
第四回完
一篇临时起意的百时从欢
后宫权斗
太子爷和漂亮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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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不该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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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这六皇子是雨夜降生寒气侵体,对谁都像个冰坨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