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扫了一下完结文,大概有两百篇吧,将就着看吧
──────────澄受─────────
曦澄
(ABO,先婚后爱)
(带忘羡)
(ABO,吹爆啊啊啊)
(ABO文,带忘羡)
(甜文)
(性转)
(ABO破镜重圆)
羡澄
(前世正常向今生ABO向)
(仙鬼双修羡和鬼道澄的故事)
(十五岁刚从姑苏听学回来的小双杰穿越到原著观音庙后的世界)
(ABO,羡澄的小崽崽穿回过去)
(分魂梗)
(双重生)
(接观音庙后舅舅为还魏哥金丹而屠神兽be)
(生子预警)
(云梦宗主魏无羡x夷陵老祖江晚吟)
(金主羡×十八线小明星澄)
(分魂梗江澄飞升成仙以后的故事)
(双特警,澄O装B,羡A)
(分魂梗羡澄夫夫谈谈恋爱打打鬼怪)
(原著wx背景下的魏无羡和另一个世界羡澄前提下的魏婴互相穿越)
(破案文)
(观音庙两年后假死还丹的江澄遇上失忆的魏婴)
(跟原著没有关系,澄澄在江氏夫妇被杀后,由藏色散人带入家中。)
(羡澄锁死微all澄魏无羡自杀式重生澄澄软乎)
(现代娱乐圈设定,搞笑甜文)
(娱乐圈,拍戏梗)
(论坛体)
(娱乐圈论坛体)
(重生梗)
(从观音庙开始江宗主中蛊变成小师妹的那几年)31.
(少年澄和少年羡穿越到观音庙)
(射日之征结束一切都还来得及/香炉入梦解开心结)
(现代羡澄穿到原著分魂梗)
(ABO生子姐夫不会死羡澄圆满结婚)
(执念深刻鬼主羡×失忆妖娆山鬼澄/be)
(现代前辈演员羡×新生演员澄)
(原著后续/与蓝忘机结成道侣后魏婴失忆)
(前世今生梗,私设同性婚姻合法)
湛澄
(双穿越,湛是守了十年的湛,澄是观音庙后的澄,1w左右,最后有解释,带羡澄)
(蓝忘机穿越。年龄差,故事开始时蓝忘机22,江澄10,原著的蓝忘机没有受伤闭关三年)
(原著向,有点虐)
(生子,注意避雷)
(原著向,莫玄羽未献舍前)
(邪教cp狐狸湛×狐狸澄,非原著向,有私设)
(末日背景,丧尸题材。吃掉脑子就会拥有对方记忆的变异丧尸蓝湛X无所畏惧的千里寻亲却被当宠物养起来的江澄)
(abo世界观,双杰友情向)
(ABO已婚,湛A澄O)
(文全文全助攻系列,以为自己只是看戏的,其实是主角的江宗主,和自以为情路很顺利,实际很坎坷的含光君)
(湛澄宝宝助攻文)
(江澄重生向)
(原著向蓝湛×江澄封棺大典结束后)
(江澄穿到湛澄ABO生子世界,已有儿子)
(蓝湛醉酒之后,把江澄当成魏无羡,莫玄羽献舍前)
(蓝湛重生文)
(甜的,湛澄自幼定下婚约)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结局是he)
(白狼湛x仙尊澄)
(ABO设定,论坛体)
(虐文)
(没有wx,没有wx,没有wx,而且是自始没有的那种。这是一篇沙雕文)
(ABO平行世界,澄o湛a)
(一个甜文)
(ABO梗,双杰友情)
(娱乐圈paro,破镜重圆)
(皇帝涣,王爷湛,神医澄。
(泪奔了)
(冤大头影帝蓝湛x十八线小麻雀江澄)
(双暗恋)
轩澄
(轩澄,双神历劫,孔雀真君轩×莲华上神澄)
(好看的!!!已完结,中篇。有校园轩x澄啊啊啊啊)
(怼忘羡)
桑澄
(主双杰cp向,江聂友情向,桑澄双重生,强强联手改变过
(模特澄x摄影师桑,破镜重圆梗)
洋澄
(现代文)
瑶澄
(原著向ABO/生子)
寒澄
(怼忘羡,重生梗)
柳澄
(柳穿越时空设定)
(黑道paro,相爱相杀ABO澄单箭头)
(含忘羡,注意避雷,大学宿舍沙雕日常)
(武当柳×华山澄)
(含忘羡,羡助攻,注意避雷)
(ABO文)
(著名职业pubg选手柳x同段位暴躁素人澄)
all澄
(重生,大致就是澄澄女装当国师。)
(澄是落魄戏子)
(直播体)
(披着糯米壳子外套的虐文,HE)
湛羡澄
(现代文,娱乐圈pa)
(ABO设定)
(重生梗,HE)
(魏婴囚禁江澄,欺瞒蓝湛江澄已死羡澄单箭头,湛澄双箭头)
(私设魏无羡没有剖丹,用了别的东西做江澄的金丹,没有莫玄羽献舍,身体还是魏无羡自己的)
(魏无羡是湛澄的白月光。羡澄过去式的双箭头)
(大三角系列,羡澄双箭头,初开始湛澄,结局湛澄HE)
(非典型的ABO文)
双璧澄
(澄是教书先生设定)
(故事发生在射日之征后三年。)
启澄
(这个不多说了,吹爆啊啊啊)
…………………………澄攻………………………
澄羡
(原作世界观双杰cp凄美爱情。爱得深,痛得绝。走肾走心。)
(澄重生文)
(魏无羡刚从乱葬岗回来宠溺文)
(宗主澄X黑猫羡)
(结合灵魂摆渡黄泉设定老祖自黄泉归来至观音庙给舅舅撑场子)
(魏无羡在乱葬岗死后变成小江澄的妃妃)
(江澄冲上乱葬岗将魏无羡带回江家)
(ABO,澄羡少年时期互表心意)
(ABO)
澄湛
(现代pa现实向)
(蓝湛因【有过】魏婴的孩子同江澄走到一起)
(羡湛,澄湛,双预警,现代,从校园到社会。)
(全文内含澄湛、澄羡,并少量忘羡。)
(ABO,生子警告)
――――――――其它设定推文―――――――
原创人物
(主受,原创受,年下)
(温柔×江澄/江晚吟(原创cp)。主要剧情设定背景围绕着江澄的十三年展开。)
(师徒向)
水仙
(怼文,穿越设定)
(穿越设定)
江澄×汪卓成
最后感谢所有产量太太,谢谢你们。
如有推错请提醒我,推文的时候犯了点小迷糊。
后面会有短篇,一发完整理(可能有二?)
字数:2k。
——————
校长办公室在高高的塔楼上,斯内普一开始不太习惯,即使在这里伏案工作了一年多,他也觉得自己应当回到黑暗中去——
可惜世事多半不如人愿,这规律对于他格外适用,他在尖叫棚屋濒死时,如少年那次一样活了下来,很侥幸,未必值得庆幸。
然而总有人执着向他证明,这其实值得庆幸。他被历任校长的画像们鼓动着(准确说是被邓布利多强迫着)去配合某些无聊的取证行为,为了他已经不在乎的所谓清白。
“我在乎。”
这是哈利...
这是哈利对他说,彼时他们在审判庭的门外四目相对,他身上没有佩戴任何束具,因为霍格沃茨的临时校长与新鲜出炉的救世主共同为他担保,他也未曾体验阿兹卡班的招待,因为他睁眼就是在圣芒戈洁白的病床上。
一个胡子拉碴、双目血红的、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的,波特。
他必须承认,那个瞬间,他内心闪过难以言喻的悸动,也浮现糟糕透顶的预感——他为自己惹了桩麻烦。
都怪黑魔王的废物眷属办事不力,他恨恨咒骂纳吉尼,当然毫无用处,他仍要在病床前被年轻人一勺一勺喂什么蛋花蔬菜粥,理由是他的身体被毒素麻痹了,需要认真调理。
等他恢复到可以参加审判的程度,他又被年轻人亦步亦趋守在身边,肌肉发达的家伙赶走了所有试图教训他的傲罗,炸坏了两副镣铐并且为此赔偿四位数的金加隆。
好吧,他能够怎么办呢,如果这都不配合对方,他就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
、放任救世主哭泣的混蛋。
直到他被当庭宣布无罪,麻烦还没有结束,一边是积极为他申请梅林徽章的哈利·波特,一边是极力邀请他回归学校的米勒娃·麦格,他既不愿意看见前者哀痛,也不愿意看见后者愧疚。
于是他被绑架至今,斯内普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办公桌堆积如山的文件,非常理解麦格为何急着拽他回来。
仅仅是关于今年圣诞舞会怎么举办(学生一致打算参加过庆祝宴会再放假回家),他就在开放信箱的一星期内,收到几百份不同的建议,海格对此都有话要讲:“我那些宝贝儿们可是霍格沃茨的大功臣,为什么不能一起欢庆胜利呢?”
他倦倦批复:“假设你能够说服家长同意——但我不否认这部分功劳,或许可以单独支出一笔奖金,请你务必让它们在禁林安度晚年。”
此情此景,他发现窗外光线突然变昏暗,也毫无波动,准备念个咒开灯,却听到一阵狂风刮动玻璃的噪音;鉴于现在是初冬,没什么奇怪的,他揉揉眼,似乎看见了风的轨迹。
意思是,有一个愚蠢的扫把柄,平白漂浮在空中,可能是因为隐形斗篷长度不够。
显得更愚蠢了。
他冷哼一声,向后伸了个懒腰,沉着脸站起来,推开窗户,相当熟稔地抓住某团人形空气,将那件波特祖传的偷窥狂专属装备扯掉——
哈利·波特一脸傻笑,身着格兰芬多款魁地奇队服,骑在最新款火弩箭上,悬停在他窗外,向他摊开手掌。
“不,是我一直仰慕你,我只是向你提出一个邀约……呃,你当然可以拒绝的,你拒绝我太多次了,我就想碰碰运气……而且那家烤肉真的很好吃,还有芭乐汽水。”
哈利说完这句话,因为风太大了,当即要打喷嚏,他下意识想去捂住,却忘记收回向心上人摊开的手,竟是松开了可怜的扫帚;他自己仿佛一只铅球,报名参加比萨斜塔实验,给他的教授表演自由落体运动。
“白痴。”
斯内普来不及思考,保护对方的身体本能已经刻入骨血,整个人飞出窗外,在哈利落地之前,他攥住了那只仍旧向他伸展的手。
“抓紧我。”
但惊呼声也不重要了。
斯内普沉默地想,根本解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一瞬间,一百年,年轻人才舍得打破暧昧气氛:“我们这是向霍格莫德的方向……你答应我了?”
“看在你遗失了金色飞贼的份上。”习惯冷漠的年长者露出招牌式假笑,黑眼睛竟流转着几分促狭,“记得给学校赔款,因为损坏公物。”
“这个免费。”斯内普迅速敲定,可疑地别过视线,在晴朗天光下,看着霍格莫德村花花绿绿的招牌,低声闻讯,“你想要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可以提前汇报了,趁我被贪婪占据心神。”
“怎么就不可告人呢?”哈利大声反驳,“我认识的人都很赞成,只差你的同意票。”
斯内普抿抿唇,心想这桩麻烦有点厉害。
按:如果万圣夜遇到了一只可爱鬼该怎么办?当然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啦。
哈利·波特觉得这是一个失败的万圣夜,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是这个想法。英国的天气实在是难以让人心情愉快,突如其来的雨就这样轻而易举破坏了大家辛辛苦苦布置的万圣节装饰。大门口搁置的南瓜灯熄灭了,草地上的幽灵纸偶蔫巴巴倒在地上,树上挂着的蜘蛛、LED灯带全被吹了下来,一切都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万圣夜已经结束了,但实际是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没有一个小孩来过哈利·波特家的院子,门也没有被敲响过哪怕一次。
阳光收掉了最后的一点痕迹,街边的路灯顺利接下了它的工作。哈利·...
阳光收掉了最后的一点痕迹,街边的路灯顺利接下了它的工作。哈利·波特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帘眼巴巴期待有人可以来光临他的房子,可是天气并没有如他的愿。随着夜幕降临,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越下越密,远远望去像是一层薄薄的纱轻柔地拢住了整个世界。风声在房子外面乱嚎,哈利想,或许就是这讨厌的风声吓走了晚上的小鬼们。
“波特,把你的脖子收收,你这样愚蠢地望着外面,雨也不会停的。”斯内普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魔药室的门框上说到。
哈利·波特闻言转过头来了,望着斯内普的方向不说话,手里还不停翻动着南瓜罐子里的糖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总是无忧无虑地流淌出五彩缤纷的情感,哈利总是直白地用眼睛表达的情感,比如说在圣芒戈看见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的喜悦,比如说日日夜夜传递在他们眼神交流的中爱意,又比如说此刻他眼中挡不住的失落。
西弗勒斯·斯内普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朝着哈利的方向走过去。他走到他的身侧,从他的怀中摸出一颗糖果,拆开糖纸,丢进嘴里。
是草莓味的。
哈利的脑袋自顾自地靠在了斯内普身上贴在柔软的黑袍上磨蹭,就像一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狗,耷拉着耳朵等待主人的安抚。
“幼稚的波特。”斯内普一边嘴上骂着他这些幼稚的行为,一边将手放在了哈利·波特毛茸茸的头发上轻抚。
“我就是幼稚鬼。”哈利·波特抬头望着斯内普,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哈利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于是他接着说,“所以教授先生,能给幼稚鬼一个吻吗?TrickorKiss!”
斯内普挑了一下眉,于是他们交换了一个吻,是草莓味的。
“波特,如果你不想明天的头条新闻是昔日伟大救世主猝死的话,你现在应该立即上床去休息了。”斯内普看着哈利眼下浓浓的乌青表明了他舍得离开魔药室真正的理由。
哈利已经在魔法部连轴转了快有一个月了,昨天才迎来了属于他的假期。也许是刚刚放假人还没有从高强度的工作中缓过来,总之哈利从回到家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特别是当他扫视到家中日历的时候那种兴奋一瞬间就达到了极点。哈利美其名曰是带斯内普出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实际上在得到爱人允许的瞬间就迫不及待一个咒语将两人丢到了霍格莫德小镇外。
“西弗快一点,我们去蜂蜜伯爵糖果店,我们需要一些糖果来招待明天会来我们家要糖果的小鬼们。”哈利·波特拽着西弗勒斯的手就往蜂蜜伯爵糖果店的方向跑,完全不给西弗勒斯一点拒绝的余地。
斯内普只吃过邓布利多办公室里“神奇”糖罐里的柠檬雪宝,无论他什么时候去那个糖罐里都会放满了这种酸酸的、会让人抑制不住流口水的柠檬糖。
事实上他谈不上喜欢吃酸味很重的东西,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白胡子老头递过来的糖果。因为他在静静等待,就像是在黑暗里等待光明一样,他在等,在等酸味散掉后,口中弥漫的柠檬香和残留在舌尖的被酸味盖住的一丝丝甜被感知的那个瞬息。
现在,哈利抓着他的手推开了那扇门,他和他来到了一个对于斯内普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店快打烊了,没有多少的客人,两边的货架上有数不清的糖果,这大概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数目。牛奶的味道软乎乎地贴在人身上,巧克力的味道打着转流连在鼻尖,各种水果糖的味道混在在一起,流淌着、流淌着,好像下一秒就要钻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灯光下,糖纸堆在透明的玻璃玻璃罐里,一闪一闪的,像玻璃质感的扑棱蛾子。
哈利·波特递给了西弗勒斯一个小小的筐子。他说,西弗勒斯需要准备一些糖果给明天来敲门的小孩,在他们大喊“TrickorTreat!”的时候递出去。需要准备一些糖果给自己,给那些像所有小孩或半大小孩又或是喜欢糖果的大人的自己。
谁会对西弗勒斯·斯内普说:“TrickorTreat”呢?
除成千上万个斯内普外,无人可以,因为他在这方面也是一个小孩。
“可是,如果我去睡觉了,那如果有鬼来敲门怎么办?”哈利盯着门的方向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仿佛下一刻就会用一群小鬼来敲门,然后大声喊:“TrickorTreat”。然后他就必须递出手中的糖果,递出那些由五彩缤纷糖纸包裹着的水果糖。
“我想救世主波特不会因为昨天晚上熬夜布置院子就熬坏了眼睛,成为一个看不见窗外大雨的瞎子。”
“雨会停的,我保证。”哈利·波特梗着脖子回应到,明明心虚到眼睛到处乱飘也要强烈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谁告诉你的?”斯内普放缓了自己的语速一字一顿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种诘问的语气哈利·波特实在是太熟了,那些呆在地窖写魔药课论文时犯错误被斯内普批改问责的日子,就是这种调子吓得他脑袋一缩又一缩,生怕斯内普得不到一个正确的答案会用魔咒把自己的脑子给削下来。
“梅......梅......梅林说的!”哈利闭上了眼睛,在结巴了几下后视死如归般喊了出来。
“哈利。”斯内普无奈地喊道。
“我在。”哈利将脑袋搁在斯内普的衣服上,有一搭没一搭蹭着,鼻尖满满都是草药的味道,或许还夹着一丝丝青草味和淡淡的羊皮纸味。
也许是屋檐上滴答滴答的雨声太有催眠的作用了,困意还是不合时宜地浮了起来,有一团温暖的像从泉缝里流出的、氤氲着雾气的温泉水一样的东西附上了眼睛。哈利突然觉得很困,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中了,自己和周遭的一切都是软绵棉的。
在被斯内普用漂浮咒移到沙发上后,哈利依旧抱着他的南瓜糖果罐,进入梦乡前他还在想,如果有人来敲门,他一定会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跑去开门,最后从怀里掏出五彩缤纷的糖果分给他们每一个人。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雨滴打在玻璃上然后留下一条又一条的水迹。屋里很安静,只有哈利睡着后浅浅的鼾声和沙沙的翻书声。斯内普揉了揉泛酸的脖子,抬头看了看客厅的挂钟,今天快结束了,鬼怪们狂欢的万圣夜并没有人来敲门,哈利怀中紧紧拥住的糖果罐里依旧满满当当。
哈利窝在沙发上,围着糖果罐形成一个半包着的C。他的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脸颊红扑扑的,大概做着关于万圣夜无数小鬼来敲门的美梦吧。西弗勒斯突然就不希望天亮了,他不想在那双绿眼睛里看见失望。
他也开始像先前的哈利那样了,望着门的方向并期待着有人来敲响它。
“咚......咚咚......咚咚......”
门边好像真得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斯内普一时分不清这是他的幻觉还是真得有人来敲他们的门了。
直到他的眼睛撞进了一片翠绿,哈利激动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还不忘高兴地嘀咕:“有人来敲门,有人来敲门了,我就说会有人来的吧。”
哈利像一阵龙卷风一样卷到了门边,然后火速打开了门。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坐在客厅里面的斯内普听得并不真切。他看着哈利往那只裹着白布的小幽灵的南瓜篮里塞了很多糖果,然后哈利蹲了下去,也许就过了几秒,哈利手舞足蹈将小幽灵整个抱在了怀里。
斯内普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哈利和那个唯一一个敲响他们家门的小鬼互动,可下一秒一块软软的重物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哈利将小幽灵抱了过来然后放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小幽灵坐在他的腿上,然后说:“TrickorTreat!”
没有人能比斯内普更熟悉这个声音了,那是属于小时候的他的声音。和他想法一起落地的是小孩身上的白布,是的,小斯内普又来了。
哈利望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斯内普不由笑出了声,其实在这个出现在门口的人让他蹲下之前他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直到他说,让自己蹲下的时候。他看见了那双与年长爱人一样的黑色眼睛,只是这双更加透亮,如所有普通的小孩一样干干净净的眼睛。
哈利喜欢这样透亮的眼睛,因为那是属于爱人的眼睛,他也爱现在爱人这双深沉的眼眸,那是不一样的,就像青梅与南瓜,就像星星与深湖,就像夏天和冬天。但这又如何,他爱所有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爱他人生这面多棱镜中每一个他,他爱的是躯壳里无色无形但又坚不可摧的灵魂。哈利·波特会爱上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实。就像每一个凄美的故事总会有一束光照亮被命运寄托以苦难的人的一生。
上帝给西弗勒斯·斯内普写了一个颠沛流离、充满恶意的人生剧本,又觉得这实在是太苦了,又创作了哈利·波特作为礼物送给他,于是他活下来了,于是他成为了英雄,于是他拥有了原先不曾拥有的一切。
看着愣神的斯内普,小斯内普率先给了他一个拥抱。他和斯内普一样迷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无论科学还是玄学,他就是出现了。
他穿着万圣夜自己攒钱买来的或许廉价又普通的小幽灵服神奇地出现在这里。
“好久不见,西弗勒斯。”小斯内普趴在斯内普的耳边说到。
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才过去半年多一点点的样子,但是哈利抓住了斯内普的心,两个相爱的人走到了一起,这样的结局小斯内普觉得很满意。他知道未来有一天他拥有很多,所以他觉得现在经历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因为幸福真得在很远很远的未来敲开了他的大门。
哈利将小斯内普从斯内普身上抱起来,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他在满屋子的参观。他说这是属于他们一起的客厅,地上铺着毛茸茸的深绿色地毯,冬天会有烧得暖呼呼的壁炉;他说那是他的魔药室,他会在那里熬制出很多美妙的魔药;他说那边是厨房,他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他说那边是他们的卧室,里面没有衣柜而是安置了一个通天的书柜,里面都是他的书。
“西弗,你要尝尝我做的吃的吗?”哈利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小斯内普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也很想尝尝哈利做的好吃的事物。
哈利将小斯内普放在了斯内普的旁边就抡起了袖子往厨房里钻,看那个架势似乎是要为小斯内普做一顿豪华的夜宵。
小斯内普重新回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斯内普旁边,拉了拉他的手说:“TrickorTreat!”
“好吧,小鬼,你想要什么?”斯内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小小的自己问道。
“西弗勒斯,这取决于你想怎么招待你自己不是吗?”不在哈利·波特视线范围内的小斯内普收起了与哈利·波特相称的傻乎乎笑脸,小小一只早早便有了成年斯内普的端倪。
“那个人可真是和哈利·波特一样的救世主。”
“我也觉得。所以招待我吧,不然我就捣蛋。”小斯内普朝着斯内普顽皮地吐了个舌头。
斯内普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而是叫着他和自己去一趟魔药室,到门口的时候却让他站住了,理由是他觉得年幼的自己是和波特一样笨手笨脚的巨怪,留下小斯内普一人在外面跳脚。
小斯内普的目光满屋子乱晃,不可否认他很喜欢这里,喜欢温暖的壁炉,喜欢厨房里氤氲的雾气和忙碌的人,喜欢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是一颗化了一点、包装旧旧的糖,他小心地捏一下它的包装又将它塞回了口袋。
等到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斯内普走到他的面前并蹲下身来将一个小小的挂坠挂在了小斯内普的脖子上,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瓶子,瓶子里面装着漂亮的金色液体,流动的液体让人不由自主想到甜甜的蜂蜜,是令人幸福的味道。
不同于上一次相见,这一次斯内普主动抱在了眼前小小的自己。
他说,祝他幸福,祝他找到幸福。
他的眼眶红了,他也说,祝他幸福,祝他拥有幸福。
“西弗,我能躲在门后面,然后你来敲门可以吗?”小斯内普窝在斯内普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想我也应该招待你。”
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小西弗勒斯打开了门。
那个穿着黑袍的、高高的、瘦瘦的人出现在门外,低沉的声音温柔地说:“TrickorTreat”
他们都招待了对方,一个用能使人幸运的福灵剂,一个用一颗小时候舍不得吃的糖果,今夜没有鬼捣蛋。
“嘿,西弗们快过来吃波特版万圣节美食。”哈利望着站在魔药室门口的两位爱人一边招手一边喊道。
哈利与他们围坐在餐桌上吃着热乎乎的食物,食物顺着食道一路下滑,将温暖带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哈利波特突然觉得今晚不是一个糟糕的万圣夜了,虽然外面的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但是屋里还是暖烘烘的,他可以和他的爱人们坐在一起吃上一顿暖呼呼的宵夜。
今夜只有一只鬼敲门,所以他们可以瓜分剩下的糖果,熬制一份独属于他们的万圣节魔药。
万圣夜快乐,他们招待了他们自己!
宫城和三井在睡醒之前都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和谁说话。
梦里准是有人语气不善地对他说话,那一定是一个非常离奇的梦,但具体的内容他们都不记得了,因为睁开眼的他们发现自己变成了狗,于是梦中的一切被他们在惊吓中忘得干干净净。
白色的狗和棕色的狗在对视,两只狗的样子映在他们彼此眼中,三井尖耳长腿,看起来是一只白色的德国牧羊犬,而宫城垂耳卷毛,显然是一只棕色的泰迪。
“怎么回事啊!”三井狗张嘴大叫。
“我怎么知道!”宫城狗大声回敬。
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但两只狗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还好自己仍能听懂对方的声音,虽然日语从狗的嘴里冒出来总显得有些滑稽,但现在的状况让他们没有一个狗能笑得出来。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昨天做的晚饭有问题,让我食物中毒了!”三井对着自己毛绒绒的白色大爪子睁眼又闭眼,仿佛要努力证明这都是食物中毒的幻觉。
“有什么食物中毒会让人变狗啊!”宫城狠狠瞪了三井一眼,可惜用狗的五官做这个动作比较吃力,他只好气冲冲地从床上跳下来,爪子落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而且你昨天回来根本没吃晚饭好不好!遇到问题先赖我是吧,和你真是无话可说。”
说完他看也不看三井一眼,昂着头哒哒哒地走出了房间。
三井跟在后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难道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变成狗了?”三井的猜想马上被窗外传来的楼下太太的寒暄声否决,但他不折不挠地继续猜想着:“魔法?做梦?是不是再睡一觉就好了?”
宫城无奈地回头白了一眼三井,后者还在眉头紧锁,宫城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一只狗的脸上看到了眉头紧锁的表情。
“大概是什么诅咒吧。”宫城说,他也不想和三井说话,但现在也只有三井可以说话了。
“我再去睡一觉试试。”三井根本没去听宫城的话,他不管不顾地摇着头,两只又大又尖的耳朵甩得呼呼响,他的前爪用力跺了一下地板表示决心,然后便扭头向沙发走,再然后他就被扑倒了。
三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什么迎面飞来的东西撞倒在地,什么又大又沉的东西,他的视线淹没在一团金黄色的毛绒绒里,过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家的金毛犬蜜柑,也许亦是刚刚醒来的蜜柑,正向每天早上见到他一样,冲过来热情地舔他的脸。
只不过变成狗的三井,身高和成年的金毛蜜柑并没有多少悬殊,于是这个场景现在变得十分好看。
“我——呸——你先别——呸呸——蜜柑——”三井发现自己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狗从力量上彻底镇压了,他被淹没在热情的口水地狱里,蜜柑显然并认出了这只狗就是三井,也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主人变得和昔日有什么不一样的诧异,相反它看起来比平时还要高兴,一边舔一边摇尾巴,金色的碎毛摇了三井一身。
而宫城在蜜柑扑过来的时候就机敏地从沙发跳上了茶几,躲开了被口水淹没的危险,现在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狗三井在四脚朝天地挣扎,仿佛在报复他。
“蜜柑,坐下!”等终于把三井的窘迫看了个够,他轻喝一声。
蜜柑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尾巴还在控制不住地摇晃。
三井又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胸前和嘴边湿透了,脸上的毛都湿成了绺,他站稳后看到宫城反而恼羞成怒起来,把这狼狈的帐都算到了宫城头上。
“关你屁事,我和蜜柑玩你少管!”
“呵。”宫城翻了个白眼,“谁爱管你似的。”
“你别以为变成狗就——”
“汪!”蜜柑说。
三井和宫城立刻扭头去看蜜柑,而快乐的蜜柑仿佛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还认真地坐在两个人中间摇尾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
“汪!”蜜柑又说。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玄关处就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敲门声,清脆响亮,彬彬有礼,毫无疑问出自人类的指关节。
“三井先生在家吗?您的快递——”
彬彬有礼的声音毫无疑问也是人类的声音。
“在!”三井下意识答应答,但门外的人全无听到三井回答的样子,敲门声还在继续,宫城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站在茶几上,三井长大嘴巴,犹豫着走到玄关,又突然回头看宫城。
“这样子开门的话……”三井看起来不知所措,但屋子里唯一具备同等智慧的另一只生物看起来并不预备搭理他,反而打了个哈欠,跳到沙发上趴下了。
“关我屁事。”宫城淡漠地说。
三井只好咬咬牙去开门,他几乎也是一只大型犬,因此毫不费力地站起来摸到了门把手,但是他们前一天晚上按照习惯反锁了房门,三井的巨大狗爪在防盗链上左扒右扒,把金属扣扒得哗哗响——也许是狗的前爪实在不够灵活,也许三井寿的运行系统实在无法兼容一只狗的躯体——总之他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门锁,徒劳用力的三井看起来仿佛在绝望地刨门。
“给我打开!”绝望的三井竟然在对门锁大喊,仿佛锁住家门的不是一块金属而是手下小弟。
“嗤。”
门锁在嘲笑他,门锁竟然对三井发出冷笑。三井反应了一会才发觉声音是从更低的地方传来的。
宫城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踱着小狗碎步施施然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撞过三井的腿:“趴下。”
什么?这是应该对三井寿发出的指令吗?三井像个木桩似的一动不动,直到宫城一脚踩到他的脚上。
“趴下!你不是要开门吗!”
三井终于乖乖趴下,他还在试图理解这个要求的意思,就忍不住惨叫一声——宫城直接踩到了他的头上。
“你给我滚下去——”
“闭嘴别乱动!再高一点我够不到门锁”
卷毛狗在白狗的头上站得歪歪扭扭,但总算是勉强抵达了门锁的高度,感觉头皮都快被蹬破了的三井咬紧牙关支撑宫城,只能把不爽从嘴角嘶嘶地喷射出来。
“呃,三井先生在家吗,这个快递需要签收——”
“我来签收就好。”三井说,但快递员只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并不觉得面前的狗嘴里吐出的是人类的话。
而宫城则直接从快递员手上叼过了快递单。
快递员觉得自己在做梦:屋里没有人类出来,而面前的两只狗好像在签收快递。棕色的小狗跑去客厅叼来了一个钱包,用爪子掏出几枚硬币推到自己面前,正好是快递单上的数字;而白色的大狗好像在和一枚印章搏斗,但它巨大的嘴巴实在无法打开印章的盖子,只得恼火地端详了一遍快递单,把自己的狗爪印端端正正地盖在了签收栏。
快递员晕晕乎乎地走了,关上门,两只狗松了口气,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你买的东西?”宫城第一个打破沉默。
“对。”三井变成狗以后总算用上了这并非原生的爪子和牙——他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纸箱的包装,露出一个巨大的、崭新的行李箱。
“嗯,我的老行李箱太小了。”三井费力地叼着拉链的环把行李箱拉开,摊到地板上,“本来打算今天收拾……”
他没再说完,但是宫城听出了他的意思。
三井原本打算今天彻底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掉吧,前一天他们谁也没有后续的话,留到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两个人都是一旦下定决心就雷厉风行的性子,三井既然决定搬走,大概今天之内就会麻利地带着自己所有的东西离开这间屋子,被他落下的东西他不会再要,而他一旦踏出去也不会再回来。
他们忙着为对方的狗样子而震惊,竟然差点忘了前一天那个空气几乎冻结的夜晚,以及今天,这才是原本最重要的行程。
三井看着宫城似乎在斟酌什么。
“我想说,虽然现在我们变成这个样子——”
“——决定好的事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宫城淡淡地接下话。
三井点点头仿佛松了口气,让宫城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一股火,果然和三井没有什么心平气和交流的可能,不管是人还是狗都是如此让人无法忍受。宫城懒得再管这个敞开的箱子,准备回卧室去,刚踏出一步就觉得四只脚一阵腾空——他被叼了起来。
蜜柑高高兴兴地叼起宫城一屁股坐进了行李箱中,大型犬的体积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无比的优势,宫城觉得自己好像个玩具熊被揪住皮毛甩来甩去,人类的行李箱对现在的他而言仿佛一个巨大的浴缸,几次想跑出去都被蜜柑亲热地重新叼回来,他不得不大喊了几声蜜柑,趁那只欢天喜地的大狗出声回应时赶快从口中挣脱,连滚带爬地跑到外面。
而蜜柑看起来并不准备离开,反而舒舒服服地卧下了,似乎把行李箱当成了一个漂亮的新狗窝。
“蜜柑,出去!”三井呆呆地下令,但蜜柑开心地叫了两声,反而翻出了肚皮。
“呵,你教的好狗。”卷毛被叼得支楞八翘的宫城以狗的形态耸肩失败,“果然有其主必有其狗。”
“现在想起来是我教的?早上我一个人遛狗的时候你也没准备教一下吧?”三井立刻反唇相讥。
“不好意思啊我对蜜柑毫无意见,我只是不想遛狗的时候看到你那张脸!”宫城眼睛一翻。
“那真是巧了,我碰巧也不想——”
“汪!”
蜜柑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两个人,蜜柑还四仰八叉地躺在行李箱中,头和后腿都伸到了外面,长长的金毛铺满箱低仿佛金色的池塘,它高兴地对着两人叫,好像招呼两只狗也一起加入这舒舒服服的窝。
“……算了,”也许是蜜柑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人于心不忍,宫城突然泄气似的撇过了头,“你随便吧……但你这样子真的能搬走吗?”
三井也在看着蜜柑,他沉默了半响,轻轻叹了口气。
“变回去再说吧。”他好像突然失去力气一般咕咚一声卧到了地板上,仿佛一只真正的大狗,呆呆的目光也不知是看着宫城,还是装着蜜柑的行李箱。
然后他的肚子叫了起来。
(未完)
流川枫气势汹汹地杀到三井家,后天他就要回美国了,无论如何要在回去前和三井和好,三井这个狠心的男人有前科,想开了还好,万一想太开说不定又会像十年前那样认输放手了。流川枫不想再经历一遍,他没办法忍受三井不理他,更没办法忍受三井不用那双总是对他深情款款的漂亮眼睛看他。
流川枫又扑了个空,三井没回神奈川。非常巧又不巧地,他遇到了三井太太。流川枫想到三井可能回福冈祖宅去了,他把买给三井的寿司用双手递给三井太太:“今天恐怕见不到三井前辈了,这个,还请三井太太笑纳,我先告辞了。”流川枫和三井太太道了别就要走,却被三井太太留住了。
“……”流川枫想了想,向三井太太鞠躬,“没事先打招呼就登门拜访,打扰了。”
“哪里哪里,流川君快请进吧。”
“打扰了。”
流川枫熟门熟路地进屋坐到客厅的餐桌前,他挠挠头,心想,他和我说过他妈妈很不好对付,我得小心点别说漏嘴了。
“流川君要一起吃寿司吗?”
“谢谢,不用了。”
“那我留着当夜宵啦,好难为情啊。”三井太太笑盈盈地端来茶水,“喝大麦茶可以吗?”
“多谢。”
“招呼不周。”
“三井太太客气了。”
三井太太坐到流川枫对面,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上一次见流川君,流川君才高中一年级,我偷偷去看了湘北的比赛,还请流川君替我保密哦。”
“一定。”
“啊呀,居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吗?流川君长大了,也更美丽了,我说流川君美丽,流川君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多谢。”
三井太太继续笑眯眯地打量流川枫。流川枫小时候没少陪姐姐看偶像剧,他想,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拿出一张支票甩桌子上让我离开他了?我是不是应该抢在她之前拿支票给她让她把儿子给我?我有多少钱?够不够?
流川枫发现他不知道他的账户里到底有多少钱,三井比他清楚,好在他平时除了衣食住行之外的开销不大,应该攒了不少了。三井经常说流川枫不食人间烟火,流川枫说反正前辈会管我。
想到这里,流川枫暗自叹气,真的不怪三井拿他当小孩子。
流川枫决定先下手为强,他说:“虽然我现在拿的还只是新秀球员的薪水……”
“啊?什么?”三井太太害羞地捂着脸,“真是不好意思,流川君长得太美了,我不知不觉看入迷了呢,流川君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流川枫心想,千万要小心,他说他妈妈最擅长的就是笑里藏刀。
“还不知道流川君这次回神奈川找寿有什么事呢,寿他满世界跑,很久没回来了。说起来,流川君这个时候也应该在美国才对啊。”
“工作签证出了点问题,已经解决了,后天就回美国。”
“流川君从东京来的吗?你没带着行李,是回过家了吧?”
“……”
三井太太苦恼地说:“前几年我和流川先生在商会的酒会中见过一次,听流川先生说流川君自从去了美国留学都不怎么回家了,寿也是这样,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大人们很寂寞呢。”
“非常抱歉。”
“所以流川君找寿有什么事吗?他不在东京吗?”
“……”流川枫心说真的很难对付。
“哎呀呀,实在不忍心欺负流川君这么美丽可爱的孩子。”三井太太换上了更慈祥的笑容,“流川君,你们在交往吧?”
流川枫突然站起身,把三井太太吓了一跳,流川枫毕恭毕敬地向三井太太鞠躬。
“真的非常抱歉,是的,没错,我和三井前辈从高中时就在交往了。三井前辈很照顾当时才一年级的我,是我先喜欢上了三井前辈,是我先向三井前辈表白,强迫他和我交往,善良的前辈不忍心拒绝我,勉为其难答应了,都是我的错,您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恳请您不要责怪前辈。”
流川枫沉沉低下头,等待三井太太的回答,他想,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和三井分手。
“可是……我没说流川君在和寿交往啊?”
流川枫抬起头,却见三井太太一脸无辜。
“好啦,不逗流川君了,流川君请坐下吧,今天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向流川君问清楚。流川君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寿会和我胡扯。”
“我会好好回答。”
“流川君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流川枫点头,心说也没有很好奇。
“中国人有句古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寿和你去看的那几场三井不动产的练习赛,你们前脚踏进体育馆的门,后脚就有人告诉他爸爸了;寿带你回祖宅,你们牵着手一进村子,我也知道了。”
“幸好这几年你们知道收敛了,不然……下场会是什么样,不用我多说吧?”
三井太太的语气并不客气,可她说这些话时始终面带微笑,流川枫算是领教了。
“我的先生,寿的爸爸……他接受了,觉得流川君是寿的选择……说实话,我接受不了。”
“对不起。”嘴上说着对不起,流川枫心想,他们在一起,没对不起任何人。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相同的话,我让他少操心别人的事,三井太太是三井前辈的母亲,我不能对三井太太说这种话……”流川枫又微微低下头,“三井太太希望三井前辈得到的幸福,我能给他,请相信我,我不会让三井前辈后悔选择了我。”
“我要怎么相信流川君?你真的能让寿幸福吗?”
“我可以。”
“如果篮球和寿只能选一样呢?”
“先选篮球,等退役以后再选三井前辈。同样的问题问三井前辈,他也会这么选。”
看着流川枫目光执拗的双眼,三井太太沉思片刻:“真让人羡慕,你们是好朋友,也是知己。”
“是,三井前辈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喜欢上三井前辈之前,我只对篮球感兴趣,是前辈让我体会到了和赢球一样能带给我欢喜愉悦的爱情。我喜欢三井前辈,我深爱着他,今天比昨天更爱,明天比今天更爱,哪怕以后真的有一天要面对只能二选一的局面,我们会先分开,各自不留遗憾后再走回到一起,心里爱着对方,不差那短短十几年。对我们而言没有什么最坏的打算,只有绝对要让彼此幸福的信念。”
“年轻人,嘴上说的很好听,既然这么爱,为什么吵架了?”
“要是没吵架,你们在东京待得好好的,怎么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连夜追到镰仓?”
“……我能说吗?”
“寿是我的孩子,或许我有办法解决?流川君先别误会,我不是想帮你,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不要难过。”
流川枫早就想好了对策,不行就拿洋葱熏眼睛,哭给三井看。他把起因经过结果详细地说给三井太太听,三井太太听完后噗一声笑了。
“真是的,你们交往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吵架吧?”
“……”流川枫点头。
“我说呢,怪不得和天塌了一样。”三井太太从面前的果盘里拿出一颗软糖摆在桌子上,“简单点说,流川君要的只是寿爱你,比如这颗糖。”接着她拆了一包金平糖抓了几颗放在软糖附近:“寿呢,往‘爱’里加了太多的东西进去……比如义务、比如责任,他觉得那样对你更好。”三井太太又把软糖拿起来,单独放到一边,“而流川君要的,仅仅只是这颗软糖。”
“是。”
“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你们纠结了三天也没想明白吗?”
“……”流川枫挠挠头。
“到底还只是两个孩子啊……让我想想,这该从何说起呢?”三井太太无奈得直摇头,“流川君,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交往没多久就开始了聚少离多的日子,每次见面都难能可贵,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了解寿?了解他的家庭、他的生活环境?”
“我知道三井前辈的家庭情况……”
“不,你不知道。”三井太太自嘲似的笑了笑,“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寿对你很好吧?好到无微不至?”
“他有没有拿红米饭和海苔给你捏过篮球造型的饭团,他自己吃剩下的边角料?”
“有,饭团我们一人一半分了。”流川枫感到好奇了,三井太太为什么会知道。
“我们没有教过寿怎么爱自己的恋人,寿是看着我们学的。他小时候,他的爸爸每次出长差回来就会捏各种各样造型的饭团给我和寿吃,他自己吃边角料,所以流川君明白了吗?他的爸爸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的爸爸,他就怎么对你,我们给他做了很好的榜样,也给他做了不好的榜样,比如每次吵架不愿意说伤害对方的话就选择冷战选择逃避,像你们现在这样。”
“我还是……”流川枫又点头又摇头。
“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流川君的家庭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我见过流川先生和流川太太几次,流川君和你的父母一样,都是简单坦荡的人。我们这样的家庭不一样,亲情、爱情,统统要为事业让路。我相信寿不止一次和你说过‘父母的工作最重要’吧?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也习惯了牺牲。”三井太太苦笑着说,“他受伤,非但不告诉你,也不告诉我和他爸爸,他怕影响你比赛,怕影响我们工作。他受了什么伤,什么时候做手术,术后恢复怎么样,全是他的经纪人告诉我们的,他不是不爱你和我们,就是因为太爱了,才会选择独自承担,你说他气人吗?”
“……”可恶!流川枫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找到三井,揍他两拳让他清醒清醒。
“那两年的经历让寿在成为国手后每天都如履薄冰,以己度人,他知道你在美国有多艰苦,更加不想影响你。流川君,我说服不了寿,说服不了你,至于怎么解决,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这个问题解决不了,你觉得被他欺骗,他觉得被你辜负,你们互相折磨迟早会坚持不下去,不如趁这个机会……”
“三井太太,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流川君还是决定继续纠缠下去吗?”
“真的可以吗?”
“寿是婆婆带大的,他很听婆婆的话。”
“他会想明白,就像他兜兜转转又回到球场。”
“……”流川枫看向右下角,心想,要多久?两年吗?两天我都忍不了。
“真不像话,遇到这么点矛盾就闹成这样……”三井太太今晚第一次敛起笑容,她坐得端正,态度坚决又严厉,“我果然还是还没办法认可你们,想要我认可你们,先把这个问题解决给我看看吧。”
“我会的。”流川枫站起身对三井太太一颔首,“我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我只会用我的行动证明,我能让三井寿幸福。”
“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太可恶了,又心疼他又讨厌他。
流川枫又路过了关内的便利店,他多么希望再一次看到那只消极怠工、脾气比顾客都大只对他热情的北极熊。
“哎……”流川枫叹了口气,他很想三井。
他低头看看被他小心翼翼握在手里的那卷海报,是他向工人要来的,他要带回美国去,暂时让它先陪着自己。
戴着墨镜把帽檐压到最低的三井从便利店的墙角探出半个身子,他买了最便宜的机票进到关内,一路看着流川枫走向登机口、走到登机口,还不敢一直盯着看,看一会儿躲回墙后,再看几眼,此刻流川枫正背对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三井的手机响了,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收到了就在不远处的流川枫发来的邮件。
寿前辈:
(上面那句话是假的,只是为了博取前辈的同情)
我回过神奈川找前辈,还遇到了前辈的妈妈,和她聊了很久,我和前辈交往的事,她都知道了,不用担心,她没有骂我。⊙﹏⊙∥
前辈的妈妈说的对,前辈和我相爱时,前辈还在对爱一知半解的年纪,我还在对爱糊里糊涂的年纪,我们什么都不懂,前辈只能以自己的父母为参照,我又以我的父母为蓝本,我们对“爱”的理解不一样。
我们又在本该一起成长的岁月里越离越远,我确实不够了解前辈,前辈也不够了解我,幸好及时发现了问题,我们一起把它解决吧!(_)
我会试着理解前辈的良苦用心,也请前辈试着放下那些包袱,纯粹地爱流川枫,只爱流川枫。(●''●)
下次见面时,相信我们之间不会再有隔阂了。
我很爱前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爱,非要用什么比喻的话,那就是像爱篮球那样爱着前辈。()
有点委屈的枫╥﹏╥
“笨蛋。”三井小声说,他看向流川枫。
流川枫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看到发给三井的邮件已送达,他立刻转身四处张望,三井慌忙躲回墙后把手机关机了,他低下头,紧紧握着手机。三井躲了十分钟,再探头看,流川枫已经登机了。
三井坐在廊下,佣人婆婆在院子里浇花修剪枝叶,空旷的祖宅只有比祖孙关系还亲的他们,婆婆回头看正在发呆的三井。
“三井君有心事吗?”
“……啊?啊,没事。”
“三井君每次回来都会和我讲外面发生的事,今天一句话都没说,肯定是有心事……和猫君吵架了吗?”
“算是吧……”
婆婆年纪大了,记不住“流川”这么罕见的姓氏了,三井经常说流川枫像猫一样可爱,婆婆一直称呼流川枫为猫君。婆婆坐到三井身边,三井魂不守舍地替她倒水,水满溢出杯子了他都没发现。
“哦,婆婆对不起。”
“你的手不方便,还是我来吧。”婆婆接着说,“虽然晚了几年,寿也到了这年纪了,哈哈哈真好。你妈妈说你的那群猛男应援团把女球迷都吓跑了,好怕你找不到女朋友。”
“婆婆明明知道的,还笑话我……”
“三井君啊……你和猫君交往的事,爸爸妈妈早就知道了。”
“哦,是吗?”三井无所谓,“料到会有这一天,从来没怕过。”
“就算和父母决裂,你也要和猫君在一起吗?”
“我要和流川在一起,我会想办法求得老爸老妈的同意,在他们面前跪上三天三夜都行。”
“三井君比你爷爷靠谱呢,哈哈哈哈。”婆婆摸摸三井的脑袋,“你想知道你父母的反应吗?”
“猜都猜到了,老爸大发雷霆要来东京打死我,老妈拦着他。”
“你们交往没多久,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哦。”
“啊?”三井惊得瞪大眼,很快又无所谓了,“哈,那我多活了十年。”
“嗯。”
“很开心吧?”
“很开心。”
“你妈妈慢慢地也没那么反对了。”
“我会找机会和他们说清楚的。”三井下定决心,握拳轻轻捶了一下大腿。
“这就对了。”
“可是,婆婆……”三井沮丧地弯下腰扶住额头,“我有点累了……不是,我真的好累……”
“你什么都自己扛,当然会觉得累,和婆婆说说吧,为什么和猫君吵架。”
“我不知道他要的‘爱’到底是什么……”
三井又望向天空,老家的天空比东京的宽阔清澈,即使回到了这里,心情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时时刻刻想念着流川枫,偷偷埋怨他不知好歹。三井从他的视角把整件事说了一遍,婆婆没表态。
“三井君想听爷爷和奶奶的故事吗?”
“想。”
三井连奶奶的照片都没见过,爷爷在世时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奶奶,大概是怕看到照片、提到奶奶会伤心吧。
“你爷爷年轻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北九州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一听到三井家的二枚目恶霸来了,小孩都要停止哭泣。他17岁那年,镇上搬来了一家裁缝,裁缝的女儿长得非常漂亮,尤其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猜到了吧,裁缝的女儿就是你奶奶。爷爷闲着没事去裁缝铺找茬,没想到奶奶那么厉害,用一把扫帚就把他打趴了,他不服,隔了两天又去找茬,又被奶奶打得鼻青脸肿,这回把他打服了,爷爷就那样爱上了奶奶。”
“什么毛病?”三井小声嘀咕。
“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当然得不到支持,爷爷宁可和三井家断绝关系也要和奶奶结婚,闹得三井家鸡飞狗跳。你奶奶问他‘离开三井家你有什么养家糊口的本事吗?没有的话还是乖乖在家当大少爷吧!’爷爷痛改前非,与好友结伴去法国学做生意,让奶奶等他五年。你说他幼稚吗?那时我还小,才10岁,你爷爷让我天天缠着你奶奶,让我看好你奶奶别被其他男人抢走了。你奶奶厉害着呢,到处和人说她是三井家二枚目恶霸的未婚妻,谁还敢上门提亲?一个女孩子,豁出去名声就为了这么个混账……”婆婆说到这里擦了擦眼角的泪,“没到三年,你太爷爷去世了,爷爷从法国回来继承家业,不顾族里长辈反对娶了奶奶。正因为有这段经历,你爷爷从不干涉后辈的事,让你们能自由选择职业,自由恋爱,如果还是老古董当家,三井君你啊,没出生就被指腹为婚了,刚满18岁就要去联姻了。爷爷、爸爸妈妈为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你要好好珍惜啊……”
“婆婆,我真的做错了吗?”
“爷爷让奶奶浪费五年大好年华等他回来,你觉得爷爷自私吗?”
“奶奶愿意等他,就不算自私。”
“三井君很明事理,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犯糊涂了呢?猫君也愿意被你‘拖累’啊……”
“他愿意,我不愿意。”
“猫君回国养伤那一个月,你一直照顾他,你觉得他拖累你了吗?”
“没有,怎么会?”
“如果他不告诉你?如果你看比赛才知道他因为受伤不能上场?”
“他敢?!哦……”三井懊恼地一拍额头,“我知道了。”
“你刚才的心情就是猫君当时的心情,现在还觉得猫君不知好歹吗?”
“……”三井咬着嘴唇不说话。
“这十年来,你们爱得太顺遂了,三井君连换位思考都不会。三井君没错,也错了,你错在不该瞒着猫君,猫君那么信任你,从来没怀疑过你,不要以‘爱’的名义做让爱人伤心的事。两个人在一起,风景要一起看,风雨也要一起经历。”
婆婆起身接着浇花,一个小女孩欢天喜地地跑进院子。
“三井!”
“早上好啊,小优。”
“婆婆早上好!”
“早上好。”
村口儿玉婆婆的孙女小优已经9岁了,正在放春假,听说三井回来了,她来找三井玩。小优趴到三井背上,抱着三井的脖子。
“三井,你怎么每次回来都受着伤?”
“运动员受伤很正常。”
“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下次会小心的。”
“三井!同学都不相信流川选手抱过小时候的我!”小优气鼓鼓地说。
“下次我让流川选手和你拍一堆合照怎么样?”
“好啊!三井对我最好了!”小优害羞地小声说,“三井,我有喜欢的人啦,我还没有告诉过别人,只告诉你了。”
“是谁呢?”三井也小声问。
“是和我同班的铃木同学。”
“铃木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没有三井高,没有三井帅,没有三井温柔,也不会打篮球。”
“那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某天和他一起做小动物值日生,看他喂兔子的样子那么温柔,就喜欢上了。”
“喔……”小优的话似乎让三井有所触动,他缓缓点头。
婆婆说:“小优都懂的道理,三井君不懂。猫君想要的‘爱’就是你最初给他的爱。三井君还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猫君的吗?“
三井摇摇头,他不记得了,发现时已经情根深种。
婆婆说:“感到迷茫不知所措时,就回到起点看看吧。”
小优问:“婆婆,你们在说什么呢?”
婆婆说:“三井君要去找他的‘铃木同学’了。”
三井回了东京,偷偷去给流川枫送机。离开机场后,三井开始了一场断断续续的、一个人的旅行。
三井感慨道:“物非人是,多么幸运啊……”
接着三井去了上野公园,他和流川枫来过几次,流川枫次次都和乌鸦打架,三井说他果然是猫。这天流川枫不在,也不是节假日,游客不多,乌鸦自顾自到处乱飞,三井拿食物喂它们,它们也没理三井。逛到傍晚,三井又去了东京塔,站在脚下仰望塔顶,他和流川枫曾经一起登上过特别展望台,那天天气很好,他们看到了富士山,也看到了神奈川。三井指着神奈川的方向问流川枫在美国时会想家吗?流川枫点头,又说:“更想前辈。”三井用票遮住他们的脸,在距离地面249米的东京上空吻了流川枫。
三天后,三井的MSN才收到流川枫的留言,他只向三井报了平安,没再多说什么。
他们每天仍会在MSN上给对方留言,今天天气好不好,发生了什么事,三井的伤怎么样了。此后两个月,流川枫因为工作签证的争议,他甚至不能出现在赛场上。流川枫告诉三井,他是被其他俱乐部投诉了,让三井别担心,调查结束就能继续比赛,不过也还不错,他能静下心练球,只要还能练球,就算天塌了还有体育馆顶着。三井说体育馆塌了还有奥尼尔顶着,我等你。这件事很快就在日本国内发酵开,三井的压力也不小,除了经常要去篮协了解情况,还要应付记者,又要宽慰流川小姐和朋友们。三井第一次没隐瞒流川枫,把这些全告诉了他。流川枫说能和前辈一起承担,虽然前辈也很辛苦,但是我很高兴。三井说,笨蛋。
流川枫想让三井知道他有能力面对、有能力解决所有困难;三井想从旁观者的视角看清楚流川枫究竟成长到什么程度了。
三井又去了一趟东武动物园,他想起他陪流川枫故地重游,路过餐厅时流川枫面色惨白,抓住他的胳膊埋头走。到了猴山流川枫才开心点,三井指着猴子说:“这只是樱木,这只是清田,这只是赤木。”
流川枫说:“那只不是猩猩。”
三井哈哈大笑:“你在没少偷偷叫赤木大猩猩吧?”
“偶尔。”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动物?说狗小心我把你推下猴山。”
“帕恰狗。”
“那不还是狗?!”
“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狗有很多,帕恰狗只有这一只,前辈也只有这一个。”
“你又胡说什么呢……”
“前辈害羞了。”
“我才没有!”
流川枫认真地看着三井,认真地说。18岁的三井还没习惯15岁的流川枫的单纯和挚诚,害羞到除了“笨蛋”之外想不到第二个词。这一点,25岁的流川枫没变,28岁的三井也没变。
“前辈的脸红得和猴屁股一样。”
“笨蛋!”
三井帮流川枫抓的帕恰狗玩偶,流川枫怕弄丢没带去美国,至今还挂在他的床头。流川枫送三井的徽章,三井将它塑封后夹在相册里,三井说50年以后说不定会很值钱,流川枫又很认真地说藏到2000年以后就是古董了,更值钱。三井抱着流川枫吧唧亲了他一口说他真可爱。
十年过去了,保存得再好,玩偶的毛也有些发黄了,徽章的图案也日渐变色。
那他们之间的爱呢?三井想,流川枫没变,他变了吗?
最终,他们都没让人失望。
比赛结束后,三井看着流川枫被记者围追堵截,流川枫只是淡定地回应,淡定地离开,离开前流川枫又看了一眼镜头,三井知道他在看谁,流川枫知道谁在看他。
三井一回到休息室就哭了,诸星大递给三井一杯热饮,他不知道三井和流川枫吵架了,还以为事情终于解决了,三井喜极而泣。
“虽败犹荣,别这样。”
“他长大了。”
“啧!”诸星大翻了个白眼,“三井,有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
“什么?”
“流川不是15岁,他25岁了,你别老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你把他当个男人行吗?”
“可是……他那么乖那么可爱……”
“你别恶心我。”诸星大抽了两张纸巾甩给三井,“擦擦吧,像什么样?流川和乖和可爱有半日元关系吗?你们两个可真是破锅配烂盖天生一对,祝二位更加相爱,共渡精彩人生。”
“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什么歹毒的诅咒。”
三井回家后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流川枫上线。三井像平时那样分析比赛,他打了一大段字又犹豫着删掉了。三井问流川枫想聊比赛还是聊点别的,流川枫说都可以,更想和他聊点别的,三井打了满屏的“流川枫,我想你,我想你……”十几分钟后流川枫才回消息,他回了一个嚎啕大哭的表情。
5月中旬,三井的左手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有了别的计划,不打算参加这届亚洲男篮锦标赛。这期间他继续修养加强复建,又抽空去了广岛,去了鹿儿岛,去了茨城去了之前他打死都不肯再去的名古屋。他还去了静冈,可惜他们集训住的那家旅店已经歇业了,幸好岛田太太还认得三井,留三井住了一晚。
到处都是他们相爱的痕迹,像一盘拼图,三井要将一块一块碎片收集回来。正好高中联赛正打得热火朝天,今年的全国大赛又将在神奈川举办,三井回到了神奈川。
爸爸妈妈也都没为难他,让他自己想清楚。
三井回到湘北,没进去,沿着学校外围走了一圈。他和流川枫经常去的小卖部还在,老板也在,只是老板的头发花白了,老板用雪糕和三井换了签名,三井拿了一支原味雪糕,边吃边走在流川枫送他去车站的必经之路。
雪糕还是那个牌子,包装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了,加了哈密瓜果肉和白巧克力,果肉有点酸,白巧克力的香精味又腻得发齁。
“还是原来的好吃……”
三井想,多像他这几年硬塞给流川枫的爱,加了那么多多余的东西,不见得有多好。而从开始到现在再到未来,流川枫要的,仅仅是一支三井寿给的草莓味雪糕。
三井在神奈川一直待到了9月,他看了县大赛和全国大赛每一场比赛,见证了湘北又一次夺得全国冠军,这已经是湘北的7连冠了。应该高兴才对,三井却因为迟迟找不到最后一块拼图而困惑,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流川枫?
医生建议安西教练多静养别操心,安西教练决定今年冬季选拔后正式退休。彩子张罗着要在9月底为安西教练办一场隆重的退休宴,邀请了安西教练教导过的所有湘北篮球部的队员。三井家赞助了这场宴会,为宴会提供场地和餐饮,地点就是那家拥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和式酒店,还是那个宴会厅,十年前三井和流川枫在这里结下了不解之缘。
三井又给流川枫留言,问他有假期回日本参加安西教练的退休宴吗?隔天流川枫回复说非常抱歉去不了了,要加强对抗训练。三井只能表示太遗憾了,又给流川枫发了一句“我很想你”就匆匆下了线,后来几天他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宴会当天,三井犹豫再三,又穿上了爷爷留给他的那身羽织袴。镜子里的三井不再是像个成年人,他已经成为了想成为的人,一个优秀的篮球运动员,一个从容优雅的国手,他没想到他会成为一个不太称职的恋人。
三井和在日本的校友偶尔能见上面,才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被樱木和宫城拉到一边开小会。樱木和宫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三井心不在焉随声应和,樱木说他饿了去拿东西吃,樱木一走开,三井小声问宫城:“流川……真的不回来吗?”
宫城指着自己:“三井桑?你问我?流川不是你的恋人吗?阿雅酱!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拿!”
三井陪安西教练和安西夫人聊了一会儿,他们要去招呼其他人了,三井实在没什么兴致,也懒得社交,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一下。路过墙角的一架屏风,三井迟疑了一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屏风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三井鬼使神差地绕到屏风后……
仿佛时光倒流,视野变得鲜亮,周围刹时安静,三井看到15岁的流川枫正靠在墙角打瞌睡,头发有点乱,可能是睡得不太舒服,眉头微微皱着,长又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
三井找到了最后一块碎片,他终于想起来了,十年前,他看到躲在角落打瞌睡的流川枫,觉得他很可爱,那时他就已经喜欢上流川枫,所以才会多管闲事帮他整理头发衣服,才会多管闲事怕他摔跤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觉,才会把心事告诉他。
历史重演,十年前,三井不正是在为父母给他的“爱”不是他想要的而困扰吗?流川枫教他要坦诚。是他走太远了,他忘了。
流川枫听到动静缓缓抬头,随着抬头的动作,他的长相一点一点变得成熟,是三井记忆里一年一年长大的流川枫。直到流川枫睡眼惺忪地盯住三井,他的脸定格在了25岁。
“前辈……”
“是三井寿。”
“寿前辈。”
“什么时候回来的?”三井看了一眼流川枫别在胸口的枫叶胸针。
“刚下飞机,回家换了衣服就来了,很困。”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想给前辈一个惊喜。”
“只有惊吓……衣冠不整的,太失礼了。”
三井走上前帮流川枫整理头发、整理领带,流川枫握住三井的左手,他看到三井戴着和他同款不同钻的戒指,三井的是红钻,三井也看到流川枫戴着那枚黑钻戒指。
“前辈的手没事了吧?”
“痊愈了。”
“前辈也握住我的手。”
“……喂!”
流川枫牵着三井往外跑,身后传来起哄声,三井回头对着起哄的人werwerwer也不管安西教练在不在其中。
“吵死了!闭嘴啊你们!”
樱木急得大喊:“老爹!大猩猩!四眼哥哥!小良!快救小三啊!他被臭狐狸抓走了!臭狐狸是不是要打小三啊?!小三打不过臭狐狸!”
宫城和大家说:“没事没事,只是去oneonone了,别管他们。”
穿着木屐跑不快,三井把木屐脱了扔了,只穿着袜子踩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又痛得他吱哇乱叫,流川枫干脆用胳膊夹起三井跑。跑到花园深处,流川枫把三井放在石凳上,他练得再怎么结实,只用一只胳膊夹着三井这个职业篮球运动员跑了一路,多少有点吃力。流川枫仰着头,气喘吁吁地看三井,三井捧起流川枫的脸,凝视他始终如一的黑亮眼睛。
“卢卡,我想起来了,我喜欢你,和你会不会打篮球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你也只是刚好会打篮球,而且打得很好,我就是喜欢‘流川枫’……”
“寿前辈,黑钻真的能化解误会。”流川枫又握住三井的手,“我好高兴。”
“我是不是让你很伤心?”
“……”流川枫点点头。
“我喜欢卢卡,还让卢卡伤心了……”
“很伤心。”
“对不起,卢卡,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我不太懂爱,但是我会学着用你想要的方式爱你,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有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承担……原谅我,好吗?”
“前辈没有错。”
“请你原谅我。”
“我原谅前辈了,可是前辈,我真的很伤心。”
流川枫低下头,三井摸摸流川枫的脑袋。
“还伤心吗?”
流川枫又把脸凑向三井,三井亲了他一口。
“还有点。”
“那要怎么样才不伤心呢?”
“前辈今晚和我一起睡。”
“好。”
“还想前辈【哔————】”
“别得寸进尺。”
“卢卡真的讨厌前辈了吗?”
“没有……我最喜欢寿前辈……”
“笨蛋。”三井又亲一口流川枫的头顶,“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按发生的顺序。”
“坏消息是我和三菱商社的合约年底就到期了,不打算再续了。”
“好消息是,日本篮协的百年育才计划,我是第一批送去美国培训的球员,刚好我也收到了迈阿密热火队的邀请……”
“……”流川枫抬起头。
流川枫,25岁,从记事起到现在没哭过,他哭了。三井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
“卢卡,别哭……”
“前辈,我止不住……”
“你别哭了,你哭起来好丑!”三井也哭了。
“前辈更丑。”
“没你丑!”
“丑不过你。”
“你最丑……流川枫你别哭了……”
他们互相擦拭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只有一起哭泣时,才知道多么彼此相爱。
“前辈什么时候来美国?”
“明年。”
“明天行吗?”
“当然不行!”
“我再也不想和寿前辈分开了,我已经没办法忍受和前辈分离的日子了……”
“不会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三井又捧起流川枫的脸,这回吻了他的嘴唇,“我的球员生涯要重新开始了,卢卡要和我重新开始吗?”
“要。”
“这次,我只爱‘流川枫’……”
哪怕你是一阵风,一片云,是一条河流,一棵树,一颗星星,我都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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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半年,30万字,终于完结啦,撒花~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这次不是下一回见了,是下一篇文见了。
本篇番外《恋离和歌》会在11月14日的活动中放出,还有一张绝美插图,敬请期待。已经有小伙伴猜出来写的是流咪的前世了,哎嘿嘿嘿,没错~
下一篇文再见啦~6399~
这章怎么写都写不好,先放上来大家吃吧,吃完我再改,最近被工作弄得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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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深津猛打方向盘避开一辆车,仪表盘显示的码数已经超过90,还在不停飙升,“我认为我有权利知道一些事,毕竟已经摊上刑事责任嘞。”
三井抓住车内把手稳住身形,“往松涛区开!”
深津的行动和他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反差,一个左拐差点将三井拍在车窗上,“你最好想清楚嘞。”
三井完全没有想清楚。
他设想过千百遍在伊甸园外被发现的情况,但不论怎么假设,都不是查酒驾!
“松涛区…”难为深津一边飙车一边还能思考细节:“你想去乐园?”
三井咬牙:“他们可以试试进来,我会把这个国家对Omega的所作所为和乐园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对Omega做了什么?”深津抓住重点。
“别分神!小心!”
虽然今天抽中了大凶,但幸运女神总算眷顾了三井,不过幸运女神的真名也有可能叫做“深津一成”。他根据导航不停地选择路况顺畅的路线,巧妙地利用新年出行的车辆和人群把警车甩在他们只能看到尾灯的位置。
三井捏着那两副手套,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你在找什么?”
“有衣服和塑胶袋吗?”
衣服还真没有,深津从后排椅座背后抽出一条毯子,这是之前回秋田带父亲和小妹出门玩时为她准备的,两个塑胶袋被他压在后备箱的垫子下面。
他把这些交给三井,三井凑上来剥他的衣服。
深津看一眼人工河,想做最后的挣扎:“我的‘蛇’就在车上。”
“进不去!”三井把他的大衣叠好塞进塑胶袋,再来脱他的针织衫:“中午开市,下一次开市是晚上六点,来不及的。把裤子脱了!”说完他去解自己的衣服。
这要换个地点,宾馆、或者是三井租住的房子,我的家里也行,还蛮旖旎的。深津天马行空地想。他帮助三井将塑胶袋口扎紧,在下水前确认:“你确定警察不会下水跟上来?也许他们可以不等开市就有权限进入乐园,我们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三井反手抓住深津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我这样像个Alpha吗?”三井把湿漉漉的头发拨上去,做了个背头的造型。
深津用毯子把身体擦干,换上干爽的衣物:“什么时候Alpha靠发型辨别了?接下来去哪?小心别感冒了。”
进了乐园基本就算安全了,三井也不知道去哪:“随便逛逛?”
“那我可以开始提问了吗?”
三井很敏感地觉察到了他的心情,是同之前和他相处时那些轻松、愉快、爱恋、欣喜完全不同的感情,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时专注工作的那种严肃和认真。三井说不清楚,可他的的确确看到了深津的另一面。
“这里不适合谈话。”三井摇摇头,把东西收拾好:“我们找个地方。”深津想起铁男带他去的类似酒吧的地方,但三井没有选择那里,他们穿过店铺和人群,竟然找到一家酒店。
“这里安全。”三井强调:“非常非常安全。”
“标间一晚十万。”前台眼皮不抬。
三井对安全性的肯定瞬间被击碎:“东京最贵的酒店也不要这个价。”
深津问道:“有钟点房吗?”
前台这才抬起眼看了看两人,“第一次来不打听行情吗?”
看来没有。
还好深津习惯将各种银行卡信用卡都放在钱夹内,今天出门也稳妥地放进大衣里。之前曾借给铁男四十万,卡上恰好还剩十万,除此之外钱夹内还携带着几千现金,应该足够撑到下午六点。
三井在身上翻翻找找,掏出一堆零碎的纸片和硬币,“还不到一万…深津你带了多少…哎?”他瞪着深津手上的卡片。
前台把房卡丢过来让他们自便。
三井气得直哼哼:“这里的人好拽…”
深津看到卡面上印着414:“走,先上去。”
“好了,现在可以问了。”三井把房间盘查一遍,他发现落地窗的玻璃是钢化的,为了客户隐私还设计了单面可视。
深津不跟他客气:“你是怎么从伊甸园里跑出来的?”
三井没料到他单刀直入,一时语塞,坐到椅子上解释:“你不能问这个,问点别的。”
“警察为什么不敢追进来?”
“河水会对Beta造成伤害,AO性别有腺体可以抵御这种伤害。再详细我也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待在伊甸园?”
三井在被追车时说的,他会将伊甸园里的一切公之于众,伊甸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深津对伊甸园的认知与社会上绝大多数Alpha和Beta并无不同——那里是为了保护Omega而建立的,Omega脆弱易受伤,不适合参加任何体力或者脑力工作,成年后的他们会和给心仪的Alpha结婚共度余生。
三井把椅子拖过来,坐在深津面前直视他:“深津,你是一个Alpha,你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Alpha都是一样的。”
“我不一样。”他坚定地重复着昨夜的话。
三井朝他张开手:“你和我接触了这么久,觉得我像一个Omega吗?”
深津摇摇头。
这个摇头不是“不像”的意思,是不知道。深津接触过的Omega少之又少,除了他的母亲之外几乎没有了。他也有一些Alpha性别的已婚亲朋,但大家都绝不会把自己的Omega带出来。深津没想过把三井和母亲做对比,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伊甸园,对外宣称保护Omega,是为了国家的生存和发展。”
“实则是个魔窟!”
三井的胸腔起伏着,似乎压抑着巨大的悲伤和愤怒:“那些十五六岁刚分化的青少年们,如果是Alpha,则可以继续留在父母身边。Omega们会被伊甸园的工作人员接走,送去伊甸园统一管理。深津,你猜他们是怎么管理的?”
深津怎么可能知道。
“Omega们在分化前所受的教育,在伊甸园内并不会继续,伊甸园的老师们只会教育Omega如何与Alpha相处!他们以每一个Omega在适龄期都找到合适的Alpha为目标,不需要我们学习知识,不需要我们运动锻炼,因为这些婚后通通用不到,对外却宣称从伊甸园出来的Omega都受过高等教育!批量伪造学历证书!谎称他们能够和同样受过高等教育的Alpha有共同话题。”
“我们每天的课程看起来充实。”三井讽刺地冷笑着:“实则都是洗脑。伊甸园的书本告诉Omega们,你们天生不适合任何脑力和体力劳动,生来就是为了诞育后代的。他们把Alpha形容的就像耶稣,能够拯救所有的Omega。”
“如果对伊甸园有任何质疑会被关禁闭,在一个很狭小的房间里,关到你精神崩溃,保证再也没有类似的想法。除了关禁闭,还有很多让你听话的手段,比如不等你二十岁,就把你送到乐园去。”
深津的脸色变得凝重。
“你以为乐园里的Omega是哪里来的?不听话的Omega被送给最高层的权贵玩弄,标记了之后丢进乐园里还能再次产生价值。本来嘛。”三井的神情变得麻木:“Alpha一生就可以标记无数个Omega,哈。”
“我的学长曾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他想学建筑,可伊甸园根本不教授这些。但他很聪明,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逃了出来,可惜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他被送进乐园了吗?”
“没有。”三井无力地垂下头:“他在园外被抓住时,离某处住宅区很近,学长以揭露伊甸园的真实面目威胁追捕他的教官们,被当场打死了。尸体被运回伊甸园后,老师恐吓我们,说他…说他因为擅自跑出伊甸园…被易感期的Alpha们……”
“三井。”深津忍不住提醒他:“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和那些Alpha是一样的吗?”
三井的眼睛还在流泪,神情却非常平静:“两个半月前的酒会,你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标记我?”
三井一直精神紧绷会比较崩溃,深津更坚定
*很奇怪,9(1)和9(2)放在一篇就发不出来,试了N种可能,一字未改,断点只能放在这里才能过审
9(2).期待
“还有爱和那个很像宫城学长的4号。”
“哦哦,诸星啊。”
“他们都有提到前辈你。”
“噗……”三井一口面汤差点喷出来,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流川拿起纸巾按在三井的嘴上。
“啊,混蛋,塞进我嘴里了啊。”三井将纸巾弄干净,满脸通红,“说我什么?”
“爱和4号想知道你参不参加冬季赛。”
“你说了吗?”
“说了,他说他也参加。”
“?为什么单问我?”
“他说这次和他们的比赛你有气无力的,他想再和你打一次球看看。”...
“他说这次和他们的比赛你有气无力的,他想再和你打一次球看看。”
“可恶!”三井握紧了筷子。
“牧问你为什么两年没参赛,他高一有去看湘北比赛,却很失望没见到你。”
“哎?”三井有点好奇,“阿牧是爱知县过来的吧,他怎么知道我?”
“他说如果你当年去海南,配合他的就是你了。”流川回忆着阿牧的话好像是这个意思,其实阿牧说的是‘如果三井当时能加入海南,那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搭档’。
“太嚣张了,混蛋,如果我去海南,4号球衣就是我的,哼。”三井愤愤的咬着牙。
“山王6号想知道你平时是不是也总是骗人。”
“什么啊,我哪有骗人。”这帮人怎么回事,都是来惹他生气的吗。
“6号他们也要参加冬季选拔赛。”流川说道,“到时候都会再见。”
“哼,管他们呢,到时候要把他们通通打败!”三井一下子来了气势。
“明天!流川,明天开始,我们要好好认真训练。”
明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天,和前辈一起训练的日子又开始了,十分期待。
最近画的签绘,合在一起发一张(还没画完,我手速太慢了悲痛)
三井兴冲冲打开门,踢掉鞋子直奔客厅,“牧,他们通知我去试训——”
后半句话消失在他的喉咙里,三井惊讶地发现,属于他们俩的公寓里并不只有牧一个人。
沙发上的年长者一身款式庄重的高定西服,袖扣在室内照明下闪着雅致的微光,有一种不着痕迹的考究。他的坐姿极为挺拔,有令人无法忽略的权威感。与牧极为相似的五官明白显示了两者的关系。
“这位是——”嗓音也很像,只是多了几分刻板。
“是篮球部的队友,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三井从未见过牧如此恭敬,甚至有些畏惧的模样。他想起停在楼下的那辆丰田世纪,还有身着笔挺制服的司机。
严厉而探寻的视线从三井脸上扫过,最后在他手中的钥匙上停留.........
严厉而探寻的视线从三井脸上扫过,最后在他手中的钥匙上停留了0.1秒。与对方目光相接的刹那,三井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锐利的光透视了,无所遁形。
“很元气的孩子呢。”
“打扰了,我等会儿再来吧。”三井鞠了躬,慎重地用着敬语。
“没关系,我这就走了。”他站了起来,露出属于从政者的标准微笑,又转头看向牧,“你母亲期待很久了,别让她失望。”
“父亲,我——”
“就这样吧。”他没有容许儿子把话说完,走到门口时又对三井笑了笑,“是叫绅一去打球吗?年轻真好,我年轻时也打过棒球呢。”
牧送他下楼,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事啊,穿得这么隆重。”三井笑着问,却不自觉地流露出紧张。
“去相亲了。”
绝不对你撒谎。我怕一旦这么做了,也就意味着要对自己撒谎。
“……”视线交汇的瞬间,三井就预料到不会是令人愉快的答案。
“10岁……应该和牧一样,是很了不得的家庭吧。”
“鹰司本家当主的孙女。”
“真厉害,五摄华族啊。那……还能在篮球队碰到的吧?”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哪怕像普通队友那样,起码还可以一起训练比赛,可以……
“不会了。”不忍心再看对方苍白的脸色,牧垂下视线,“我已经交了退部申请。”
“什么?!”短暂的震惊后,三井冲上去揪住了昂贵西服的衣领,“牧绅一,你是脑子坏掉了吗?可以和我结束,没关系!但怎么能离开篮球?那是……那是——篮球啊!”
然而最后几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瞪大了眼睛。震惊、悲伤甚至愤怒都从他身上消失了。三井一点一点松开手,一点一点退后……直到背撞到墙,再颓然地顺着墙面滑到地上。
四目相对,唯有沉默。
那句太过锋利以至于根本无法说出的话,在无声的对视中震耳欲聋。
“很早以前就和父亲约定过,篮球的事到20岁为止。之前一直想凭着在球队的表现说服父亲允许我继续打下去,但是不行。”
“但这次,奶奶和母亲大人都……跪下来——求我……”
听到这里,三井抬起头,凝视对方良久,用平静到令人悚然的声音说,“这样啊……那确实没有办法不接受。”
没有主语的一句话,率直到残忍。
牧又沉默了,因为无话可回。他迟疑着朝三井走过来,不过两三步的距离,走得又慢又沉重。好不容易到面前,像是要伸手,却又缩了回去。
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解决这类棘手问题也是从政者必须具备的能力。毕竟以后可能也会有类似的事发生。在来的路上,父亲这样对自己说。
这类事……坐在高级皮革缝制的舒适车座上,他却觉得如同身在冰窟。
无论如何,请不要以任何方式打扰他。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自己最后说了这样的话。
知道了。这段对话的背后意义甚至不值得父亲流露出一个稍微明显些的表情。
知道了……不是好的,也不是我答应你。但他明白,这已经是父亲愿意给出的最大承诺了。虽然那时候父亲还不知道那个“他”是谁,牧也不知道父亲曾经或是打算做什么,但父子俩都是心思深敛的人,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
现在父亲应该是知道了,不过也无所谓了。
“你可以说你的想法改变了,不愿和我在一起了,随便编点什么。”发颤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字一句剜着牧的心脏。
牧是个喜欢控制局面的人,但那并非出于控制欲,而是确信自己可以让事情变得更好。但在三井的问题上,他没有这样的自信。那些关于未来的问题,他不仅没去想过,甚至下意识阻止自己去想——舍不得放手,又不可能想出任何办法,纵容自己沉浸在彼此给予的深沉喜悦里,一直走到了今天。
“我说不出来,你也不会信的。还不如……”
还不如说真话。真话才好,真话最伤。
“绝对不会做什么秘密情人的。”三井的神情忽然变了,投给对方一道决绝的视线。
“从没那么想过。”牧的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声音粗哑惨淡,却没有丝毫迟疑。那种卑鄙的想法,对他们两个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他终于还是伸手拉起了三井,覆上冰凉的嘴唇。用要把对方挤进身体的力度拥抱着,牙齿在啃咬中弄破了嘴唇,舌尖尝到一丝咸腥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每一寸皮肤都敏感到隐隐生痛。两个人仿佛忘记了早就熟练的在接吻时用鼻子呼吸的方式,片刻就气喘吁吁。
他们之间有过的所有亲吻,即便是最迫切的那些,也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激烈而决绝。期待唇齿间不断重复的厮磨能够消解心里的无望,结果却是激烈的情绪反而被近乎窒息的亲吻顶回了胸腔,愈加闷痛。
三井被吻得头晕目眩,只得向后倚靠着墙壁。牧追上去亲他的脸颊和脖子,闻到隐约的松木清香,不禁一阵心酸——那是自己送他的须后水。
这个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他顿时垮了下来,动作也不再那么激烈。侧过脸轻柔地吻住对方被咬得红肿的嘴唇。这变化让三井一时无措僵在了他的怀里,但很快又被亲吻软化,放松下来用同样的方式吻了回去。
这次的吻轻浅而克制,让三井想起筑波那个狼狈又放肆的夜晚。
“既然如此,那天为什么亲我?”他没有说是哪天,却又认定牧明白他在问什么。
牧是明白的,“因为——因为你是……”
你是我的命运啊[注]。
然而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停止了亲吻,手掌抚上三井的颈侧,体会着皮肤下温暖脉搏轻撞掌心的感觉。三井侧过头,嘴唇贴着牧的掌心,伸手解开他的皮带,将衬衣拉了出来。
我们做吧。
/删减段落/
……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他一阵头脑发热,将三井紧紧搂在怀里,舌尖抵着齿缝又吻了进去。三井觉得自己的舌根都被吻麻了,只能由着对方为所欲为。
牧低下头凝视着三井,想要读懂对方眼睛里流动的情绪,“爱我吗?”
“混蛋,怎么可能。”三井决绝地移开视线,声音忽然冷硬无情。
为什么要问呢?牧绅一,你也变得这么笨了吗?
“既然这样,那就尽全力好好做完,当作……当作——”他挣扎了许久,终究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持续的窒息感终于让三井反抗起来。他拼命推开对方,大口呼吸。“你疯了吗?”
“那么,不要了吗?”牧跪坐在一旁问道,声音凄楚得不像是一个正在X爱中的男人。
三井怔了怔,“要,当然要。”
如果我们只剩下这件事了,那就一直做,做到再也不能做的那一刻。
三井视野涣散,眼泪流个不停,乳白的天花板仿佛被击碎的玻璃,朝着四周碎裂开来,连同整个沉重的世界一起砸向他们。
“别哭。”牧的动作很激烈,语调却格外温和,还伸出手抹去他眼角滑落的泪水,“是不舒服吗?不喜欢和我做吗?”
三井摇了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要不世界就在这一刻毁灭吧。
火热的力量压下来,三井感觉到牧亲了亲自己的耳垂,又轻轻贴着面颊移动,吻过眼角和鼻尖,最后来到嘴唇,温柔地和自己接吻。完全不是刚才那种激烈的撕咬,反倒像一个在春和日丽的樱树下交换的浅吻。他便也闭起眼睛,用心回吻。
“别哭啊,寿。”重量消失了,牧撑了起来,“别哭——”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怕眼前的人转瞬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然而滚烫的液体不断落到三井的温凉胸口,一滴接着一滴,无声无息,终致奔涌。
明明是水,为什么这么重,砸得人生疼……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三井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张一贯沉稳刚毅的脸如今是什么模样,看看像这样的一个人可以崩溃到什么程度……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既是怕对方承受不了自己的注视,也确定自己承受不了那双眼睛的注视。
混杂了不甘和愤怒的闷痛从胸腹间涌动而上,灼热滚烫,堵得他无法呼吸。“牧绅一,怎么不动了?是不行了吗?!”
已经不是快感了,没有快感了,是明知道没有办法继续,却更不知道该怎么停下……
TBC
注:出自白石一文的小说名。
冷门CP,有点似流水账,进程较缓,背景设定为现代,佛性更新,不喜请果断点X。
只想让咪酱在大学时代闪闪发光。
P.S.难免有bug,别太较真...
一、我去到了新生活,但还想着你
春季开学期间的那段忙碌暂且告一段落,三井也顺利的在N大附近找到了居所,一处简单的公寓,所幸密度比较低,一层中仅有两户人家。
N大是国内排名前十的私立大学,三井靠着在秋之国体和冬季赛中的出色表现顺利的拿到了几所私立学校的offer,在几个选项中,三井当然是选择了这个排位最高且历史悠久的私立大学。其实,他有怀疑过,要说自己高三最后的几个月有多拼命那自是无需赘言,但优秀的人实在太多了,...
N大是国内排名前十的私立大学,三井靠着在秋之国体和冬季赛中的出色表现顺利的拿到了几所私立学校的offer,在几个选项中,三井当然是选择了这个排位最高且历史悠久的私立大学。其实,他有怀疑过,要说自己高三最后的几个月有多拼命那自是无需赘言,但优秀的人实在太多了,自己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入了N大,是不是有点过于幸运了。
除了很快找到了住处,三井还在学校快速交到了不少朋友。升到大学的三井,比高中时期的状态更佳,不仅仅是打球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更多的是正在日益变强的体魄:肌肉量稳步上升,对抗能力提升,技术更为娴熟,手热状态越来越提前。
除了依然活跃于篮球部,这位实在眉清目秀过头的年轻人往院系里一站,就足以引来众多目光,不仅是女孩子们频频侧目,连男生也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心想不应该啊,这个打神奈川来的小子,竟然气质比自小在东京都长大的孩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只要三井主动一搭话,对方马上就会软下心来,高高兴兴的与之成为好友。比如,上野实哉就是三井交到的第一个同院系好友。
上野来自千叶,因为离东京不算远,所以对东京相对熟悉。这让终日窝在神奈川湘北篮球馆里,无心跟随父母频繁去往东京的三井很是感激,至少在自己探索这个巨大且光怪陆离的大都会时能多少走点捷径。
上野实哉高中是野球部的,虽然身高不及三井,但体格上一点不输,特别是优异的上肢肌肉,总让三井想起对抗山王时候那个可怕的中锋河田。于是,在三井一句“你的手臂可真结实啊!”的恭维声中,上野一秒沦陷,恨不得马上与其称兄道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而三井也绝对不是什么光会嘴上耍滑之人,总是请上野吃饭、喝咖啡,并且左一句阿实右一声阿实的,让上野辅一开启大学生活就有些飘飘然了:大学,果然赛高啊!
当然,让上野产生这种美妙情绪的原因肯定不光是来自这个所谓好友兄弟的关照,更多的是,三井的出现,让上野身边的女性多了起来。无论他们是上课还是在餐厅吃饭,还是走在校园之中,身旁总有些女孩子轻咬着耳朵,不知道在互相议论着什么。有天上野实在憋不住地问:“我说,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三井很平淡的头也没抬,抱着书本在看上面的文字,这本体育科学学院一年级的专业书中,正在介绍人体解剖学的入门知识。
“啧,不可能吧?”上野觉得三井肯定在扯谎,背地里不知道被告白多少次了。
“嗯?为什么不可能,我才刚来东京啊。”三井把头抬起来,同时拿起桌子上的冰美式,猛吸了一口。
“那老家呢?你不是打篮球的吗,不应该很受欢迎?”
“噢......”三井意味深长的顿了一下,“哈哈哈,那会太专注了,没注意别的,我学习太苦手了,一心只想着冲刺来着。”
三井目不转睛的看着上野:“嗯,好像是的吧。不过,我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是没遇到心动的呗。我们多出去逛逛,多认识些人,说不定你很快就要进入爱河,只求到时别忘了我,我...我也想谈恋爱啊!”
“唉?这个还真没想过,应该...应该就是漂亮的吧......”上野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仿佛真的在思忖着什么。
“哇,你该不会还是处......”三井捂着嘴,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啊?不是...怎么回事,怎么扯到这个上面了啊?”上野耳朵登时红了起来,像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开始口不择言:“我只是...我只是没谈过恋爱...我...唉?不对啊,你不是也没谈过恋爱吗,你刚刚还说高中时候专注学习来着啊!”
“我有在意的人。”三井突然收起打趣的笑容,脸上现出了一丝像是游离于当下的神情。
“哈哈哈,就是很在乎且喜欢的人。所以我跟阿实你啊,不一样哟!”那随性的笑容又浮在了三井的眉宇间,他心里默默的勾勒出了湘南海岸初春深蓝如同挂壁一般的海水,我来到新的生活了,只是还依然想着你。
很久之前写了旧文
SD文艺复兴之后就想把它捡起来
窗外下着朦胧的细雨。
三井目光忧郁地注视着窗外飘落的雨滴。
摊开手中的花名册,他在流川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
原本只是试探性的联系了一下流川的经纪人,麻烦对方传一个话:安西教练的葬礼计划于下周日在神奈川举行,不知流川是否愿意参加或是随礼。
出乎三井意料,对方很快就给了回应,虽然是陌生号码但却听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来自流川本人。
“你真的要特意回国参加安西教练的葬礼?”
三井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前辈不想我回来?”
如果对方是樱木,三井大可自然的开启怼人模式,调侃讽刺一样不落。
可对方偏偏是流川,他们之间曾有过的那段关系让他不得不谨慎的斟酌措辞,毕竟回答是或不是都容易让人引发联想。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反复响起,将三井从沉思拉回现实,他站起身刚走到玄关,门锁从外面打开,有人娴熟地用钥匙打开了大门,正将雨伞挂在门口。
“你在家?”
身上带着湿漉水汽的男人抬头看了眼三井,动作自然地坐下脱鞋,熟练地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
“夜宵吃吗?”
男人在三井视线之内抖了抖塑料袋里的包装盒,一看就是从附近便利店买的玉子烧之类的夜宵,是平日里三井最爱吃的口味。
“我不饿,你吃吧”
三井淡然拒绝了对方的体贴。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男人的意料,不过对方扫了一眼桌面上铺开的层层叠叠的资料,很快了然。三井还没从安西教练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又陷入替教练操办后事的焦虑中。
男人干练地脱下外套,搭在屋里他亲自挑选的挂衣架上,用手背轻轻拍打布料褶皱使其齐整,做完这一切,他完全不打招呼径直推开主人的卧室,从衣柜里拿出居家服换上。
“还差什么?”
换了衣服的男人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到三井身边。他拨弄开桌上杂乱摆放的纸页,让自己亲手绘制的“项目计划”图从混乱中露出全貌。
“我在跟球队的后辈们确认是否出席”
三井用笔轻轻敲打着放在桌面的名单。
男人看到了“流川枫”三个字旁边画上了新的符号,他眉头微微一皱,情绪转瞬即逝,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阿成,谢谢你不畏辛苦地帮我”
三井突兀的开口。
是的,这个男人就是当年让湘北一战成名的山王工业队的队长——深津一成。
昔日的对手成为当下的密友,这个发展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没人料到他们在全国大赛之后会进入同一所大学,一起参加校篮球队,自然而然成为了队友兼死党,一直到现在。
对三井表达的感激,深津不以为意,他当然受得起三井对他的感谢,就算是从外人角度来看,他对三井的支持也远超血脉兄弟。
阿成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还你……同样的话曾经无数次从三井嘴里冒出,深津都是简单笑笑没有回应。
我要的就是你还不起……
安西教练没有子女,三井主动向原本身体就不太好的安西太太请命,承担葬礼策划的职责。
深津对好友的建议是花钱请一家专业葬礼策划,他甚至连公司都找好了,但固执的三井拒绝了,他打算像为父亲送葬一样亲力亲为,尽显赤诚之心。
深津知道安西在三井心中有着比亲生父亲更重要的位置,他没有拦着对方自找罪受,而是选择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面对。
三井一开始拒绝了深津的帮助,“祖母去世时我参与过葬礼的组织,有经验”,
深津这话半真半假,确实有过这场葬礼,而三井是唯一到场吊唁的深津的朋友。假的是葬礼全权委托专业团队策划组织,深津唯一参与的部分就是开车载着三井一同前往。
但深津恰恰就是拥有那种将假话说的比真话还像真的能力,三井从来没有看穿过他的无数谎言。
“那就拜托了”三井放心接受了深津的好意,所以当下这版策划图完全出自深津之手,显露出他这位杰出建筑师条理清晰、严谨缜密的运筹能力。
为了能尽最大可能筹备葬礼,深津甚至推掉了自己负责的一项在建项目,要知道设计图纸和房屋模型他都已经做出来了,不得已将心血全部拱手让给前辈,交换了现下这个接近完工的神奈川项目。酬劳自然也得交换,佣金几乎全让给了前辈,自己就赚点零头的车马费。
血亏啊……同事们对他不理解,但他却没跟任何人解释。
当他拧着一大堆行李出现在三井门口时,对方也很吃惊,但他只是简单告诉三井自己有个快收尾的项目恰好就在附近,刚好可以两面兼顾,三井也不再多问,笑容灿烂地欢迎他的加入。
其实葬礼的准备事项已经办理的差不多了,除非下个星期突发地震这样的灾难情况,一切基本万无一失。
除了……唯一仅剩的不确定来自于三井负责的宾客环节。
安西老师的重要友人全部都通知到了,座位也安排妥当;国内的门生基本也全都沟通到位,由于场地限制并没有安排太多的座位,这反到省事。
而他最得意的几位门生自然是和三井同期打球、后又去美国发展的三位NBA现役球员:宫城、樱木,还有流川。
三井略有点微言却没跟宫城置气,很快就联系上了樱木,红发小子同样也没礼貌地拒绝了带话的请求。
“在想什么?”
深津打断了三井的沉思。
“没有,我在想怎么安排座位……呃……”
深津不知何时取出了便利店买的夜宵,竹签扎了一颗鱼丸送到了三井嘴边,已经养成了被人喂饭的行为模式,三井下意识张嘴含住了鱼丸。看三井乖乖接受自己投喂,深津满足地给自己也塞了一颗。
“你那些NBA的学弟们会来吗?”
“他们会参加,全都和本人确认了”
“那悼念环节,安排他们坐在前排吧,他们会发言吗?”
“算了吧,那群家伙都是笨蛋”
回想起当年问题军团集训补课的样子,三井忍不住笑了。
“那这样安排座位可以吗?”
深津把标有名字缩写的座位图递给三井。
安西夫人等长者、地位显赫的客人坐在首排左边,NBA三人坐在首排右侧,和其他年轻一辈名人坐在一起。
三井的位置在第二排靠左,离湘北队友们有些距离。他的右侧是深津给自己安排的专属位置。
作为一个无关的陌生人竟然坐在悼念人群的前排,合适吗?
合适,我不是来悼念,就是来陪三井的。
深津内心毫无波澜。
三井凝视着座位图,实际上他希望能离流川更远一点,最好超出彼此视线的范围。
除了深津,三井没对任何人提起他和流川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关系。
虽然没有成为职业球员,但他最终还是无法放弃热爱的篮球运动,只不过他的人生目标变成了培养像樱木、流川那样的篮球新星,在安西教练的指引下,他逐渐掌握诀窍已经小有所成。
眼看一切都步入正轨,向正确的目标挺进,直到安西教练意外心梗的噩耗传来。老师有这个病根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很担心老师的健康,托宫城他们从美国代买药品回来。
谁知道意外还是没能放过老师。
三井失去了最敬重的长辈,又要面对尴尬的前任。
这一场葬礼真让他愁容满面。
大家赶快睡觉吧。
●cp是all澄,结局te,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啦,不喜误入~
●最后,我永远喜欢阿澄!!!!
<视角·局外人>
将写着最近一切安好的家书整齐折好,放在桌案前,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便能送到娘亲的手中了。
远出求学之人,总想着是不让家中人担心,永远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我还记...
我还记得当初通过莲花坞的层层选拔时,全镇的人都前来贺喜,说镇上出了个修仙的好苗子,娘亲也想着我总能光耀门楣,让穷苦了半辈子的她扬眉吐气。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池塘,思绪远远飘过去。
我刚踏入莲花坞时,从没想过哪怕是最诡谲的宫廷,其中的秘密可能也抵不上它蕴含的百分之一。
它是云梦的荣耀,是云梦安稳的基石,是无数云梦子弟梦想进入的地方。
但,阳光投下的地方,也必然伴随有阴影。
现任宗主名为江鎏,是三毒圣手的唯一弟子,原本武艺高超,却稀里糊涂在一次夜猎中断了腿,云梦江氏的权益也渐渐落到旁支金麟台的掌控之中。可在两年前,原本断定药石无医的双腿却又好转起来,现在宗主已经恢复如初。
炊事的婆婆说原本宗主性子开朗豁达,这一病后性子愈发沉稳寡言,愈有上位者的样子了,可她还是怀念当初的小宗主。如今的我已经很难想象宗主原先竟是个开朗的人,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以为见到了山林里冬眠许久后刚苏醒的蛇,警惕而阴冷。
其次是金麟台的金宗主,眉间一点朱砂,衣饰金光华丽,一脸傲气,几乎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另眼相看。
来到莲花坞前,我听过最多的就是关于江宗主夜猎遇害的背后阴谋,镇里的说书人每每描述得绘声绘色——阴谋其实是金宗主有意谋划,为的就是让金麟台的势力染指莲花坞,要是昔日的三毒圣手泉下有知,看徒弟和外甥互相残杀,恐怕会痛心疾首到活过来。
遇害的真相我不大清楚,但金宗主与宗主不合,旁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双方也不屑掩饰。
为了什么呢,真是这权势么?
最大的可能性摆在这里,我却隐隐觉着不对劲。在他们不合的背后,总该有更大的秘密,不然这一出故事也不过寻常戏文,太过俗套了罢。
再然后,便就是这死而复活的三毒圣手了。
修仙界最大的传闻之一也不过如此,他的死亡和复活牵扯太多势力,以至于说书人编排时也往往是长叹一声,道缘由太长,该从何说起呢。
在踏入莲花坞之前,我还有探究秘密的欲望,可自从进来后,才发现关于三毒圣手,前江宗主的经历,是人人避而不谈的禁区。
至今为止外人也只能知道江澄五年前活了过来,其余细况,一概不知。
来莲花坞求学前两年,我都未见过他。
听宗主练字时偶然提到,他和夷陵老祖一同去了西方昆仑山。
不错,在莲花坞,死而复生的不止一个,几十年前扰得江湖血雨腥风的夷陵老祖魏无羡也在其中。
夷陵老祖的人生轨迹,简直就像是被夺舍后又被夺回来了一般神奇。
但不管之前的人生如何波澜壮阔,现在的他,毫无疑问是缠在三毒圣手身旁的一条寸步不离的恶犬,利爪和獠牙亮给除江澄外的所有人。
我曾经也担忧过,江澄死的那五年里,夷陵老祖疯得不能再疯,走火入魔得不能更入魔,然,凡人的性命都有尽头,到那时……
不可细想。
这便是莲花坞。
一个由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环绕着、欲望和禁术参杂着、承担着云梦的荣耀和黑暗面、最坚不可摧也最脆弱的堡垒。
因为性子沉稳话少,加上有几分天赋,幸得宗主赏识,也经常会在书房中帮处理些公文。
直到那一天——
来莲花坞的第二年,我见到了那位久仰大名的前江宗主,很突兀的,他和夷陵老祖从昆仑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清楚地看见,宗主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渐渐亮了起来,直到那个人的身影踏入门槛时,微笑的眼瞳中像盛了星河。
师父。
我不禁放缓了磨墨的速度,透过垂下发丝的缝隙小心翼翼打量着他。
虽然知道对于修仙者驻颜并不难,但时光好像真的在他身上停滞了一样。
没有时光打磨的圆滑、没有经历带来的淡漠,在他靠近之前,我低下头去,唯恐被他锐利如剑的气场刺伤。
他只是一瞥,于我却是惊鸿猛动。
“不会再走了,阿鎏。”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敢这样称呼宗主。
他虚虚地环抱着宗主,在他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指节分明,手腕处还有一道血痕。
“终于,我们找到了他的墓地。”
在退出去阖上门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宗主垂眸将他的手拉在唇边,虔诚地亲吻着。
克制又饱含情欲。神情像冬眠醒来后蛰伏已久的蛇。
这次回来后前宗主和夷陵老祖便很少出门了,与此同时,金宗主几乎常住在了莲花坞。
但身为普通弟子,我们自然是见不着他的。
两位宗主似乎对当初江澄的离开患得患失到极点,恨不得将他锁起来保护着,还在后山单独建了紫月小筑,除了每年的夜猎,其他人皆不能进入。
江澄也会经常出门,但夷陵老祖永远在他身边三尺之内,他一边笑嘻嘻说着什么,一边将所有试图看向师弟的视线隔绝起来。
也许是修鬼道的原因,他身上总有种山樱开到极致后,由盛转衰的腐败气息。
小心谨慎是我的优点,好奇心重却是我的弱点。
我小心翼翼探究着云梦的秘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传说中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他身旁的三只猛虎撕成碎片。
我变成如今的模样,也和这份过于旺盛的好奇心脱不开干系。
风过长廊,烛火摇曳,已是三更,我借着给宗主送公文的理由,靠近了紫月小筑。
本该放下公文立刻退出,可望向屏风的一眼,不禁使我魔愣住了。
烛光昏暗,有两人的影子在屏风处若隐若现,缠绵悱恻,活色生香。
原来是……金屋藏娇么。
身下那人似乎下意识拒绝着,可手抬起才至一半便被牢牢按在屏风上,接着纤细的腰肢也被揽住。
那是一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声音:
“……阿凌,不准闹了。”
我手里的竹简霎时落在地上,散落一地。
不行、不能这样,东西掉了宗主会责罚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对,我什么都没看见。
都没用啦。
脑中一片浆糊,我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是什么。在岁华剑架在脖颈前的最后一刻,什么想法都远去了,我心里只有镇上等我回家的阿娘。
金宗主褪了外衣,长发散下,从上往下睥睨着我,半眯起眸子,傲气和杀意毫不掩饰,也不耐烦到了极点。
甚至他都不会问我看见了什么,不会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他直接选择斩草除根。
然后江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唇瓣嫣红水润,不难猜出刚发生了什么,他眼风轻轻扫过跪在地上的我,随即冷笑一声。
“阿凌,胆子大了呵,敢当着我的面在莲花坞杀人?”
金宗主周身不耐烦的情绪瞬间得无影无踪,他抿了下唇,低声道:
“舅舅,并非我滥杀,而是这种事一旦传出去……”
“传出去了,又如何?”
江澄不以为意,语气嘲讽,“做都做过了,还不许天下人议论,也太自以为是了点。”
我跪坐在地上,愣愣看着他。
“……罢了。”
金宗主盯着我沉吟一会,到底收了剑,唇角微微弯起,偏头看向他,“舅舅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更不在乎。哪怕这段感情广而告之,编为话本荼毒千年,反而更好。”
想到那一幕,他似乎真的很愉悦。
“这样我和舅舅,就再也分不开了。”
我只记得自己命悬一线,跌跌撞撞地赶回来,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已经捡回了一条命,死里逃生。
推开房门,我看到了宗主的背影。
——他在等我。
我徒然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宗主他知道么?他知道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乱伦事实么?
直到我看到桌上摆着的两样东西,我才明白,我的考验远远没有结束。
左边是一把匕首,右侧是一个瓷瓶。
宗主依旧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阴郁,他道:
“师父我行我素惯了,不在乎这些,可我只道人言可畏,半分非议也不愿他受到。”
“既然师父想留下你的命,我自然不会忤逆他的意愿。可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
我仿佛脚下生根般,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才刚入秋,怎会这么冷,像坠入了冰窖一样。
原来宗主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前江宗主与他外甥的不伦之恋,也知道夷陵老祖和三毒圣手的纠葛不清。
甚至他看向自己师父的眼神,也有着远超出依赖和眷恋的情感。
原来是这样。
外人道他与金宗主不合……原是因为嫉妒。
他克制懂事尊师重道的外表下,掩藏着星星燃烧的妒忌之火。
我颤抖着走到桌前,拿起了小巧的匕首。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风吹过,北风来。
好在不能说话并不耽误给阿娘写信。
——我一切都好,被升为了门前弟子,再过几个月过年就回来看阿娘。
同一批进来的弟子中,只有我偶尔会被宗主叫去小筑。
外人看来这是莫大的荣耀,象征着宗主对我的信任,然而我心中再清楚不过,只因我最能保守秘密罢了。
在那个晚上,我的嗓子已经毁掉,发不出任何声音。
前江宗主从昆仑回来后第五年年初,莲花坞气氛开始变了,阴云笼罩在上空。
宗主、金宗主、夷陵老祖几乎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他,好像他是一片再脆弱不过的雪花,下一秒就会融化消失。
什么奇珍异宝、灵药补品都源源不断往紫月小筑送,哪怕江澄露个面都担心他着凉。
不仅如此,姑苏和清河来拜访的次数也明显多了。
整个修仙界都在不安中静静等待那一刻。
“六月十五是我的归期。”
在某一次清谈会上,江澄风轻云淡说出了这个心照不宣的事实,各仙家唇角挂着的笑意渐渐凝固起来。
清河聂宗主一把折扇懒洋洋撑住下颚,瞳孔中意味不明。年纪尚轻的蓝宗主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他实在好看得紧,尤其是那种看破一切的态度和矜贵优雅的举止,让人忍不住把视线聚集在他身上。
江澄视线缓缓掠过这一片心思各异,继续道:“既十五年前按礼数有过一次葬礼,这次丧仪,诸位也不必再来了。”
一片哗然。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生而复生,且一直在十五年间容颜不改。
他的死亡并不是一步步衰老,而是在某一天突然离去——仿佛弹琴得最投入时弦突然断了。
就像山茶花,它的凋零不是缓慢的,而是在某一瞬间“啪”地从枝头摔在地上,生命终止在掉落的一刻,逝去也美得惊心动魄。
谁也无法留住他,正是知道这个必然的结局,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
不可否认,江澄的离去,对云梦和兰陵的创伤是致命的。
与此相反是当事人,练剑、饮酒、读经,日子井然有序,看不出丝毫彷徨恐慌。
我不禁想,死亡对他而言是另一个归宿么,那边有什么呢?
可我已经问不出来了。
六月十四,三毒圣手离开的前一晚,那三人守在内室,我静静守在门外。
这注定是无人安眠的一夜。
月正当空,我听到了萧声,如春风化雨,和煦温雅,不安的心情也在萧声中被抚平。
萧吹奏了一整晚,不知来者是谁,天欲亮时,月色西沉,我抬眼看去,见不远处的屋檐上一席月白衣衫飘然离开。
这种时机出现在这里,只能是给故人送别了罢。
然后我看到窗前摇曳的烛火,灭掉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它会选择在这一天凋零。
生前名声赫赫的三毒圣手埋在后山,他生前常用的紫电和三毒亦敛入棺中,牌碑送入祠堂,是非功过,不过黄土一抔。
之前众人担心的夷陵老祖失控入魔一事并未发生,在江澄下葬的第二天,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偶尔听宗主提起,他去了昆仑死地,从此不会再回来了。
想来也是,自始至终他留在莲花坞的原因,不过是一个江澄罢了,江澄一走,他也就无牵无挂。
但前江宗主确实好手段,兰陵和云梦虽见面少了许多,还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往来。
宗主的性子愈发阴沉了,行事果决,不留余地,眼神和他越来越像。
整个修仙界亦寂静了许多,也许世事如海浪,大闹过后必有太平。
可距今不远的前十几年,修仙界却热闹得很,由我所知便有邪教轮回教的兴起与覆灭、三毒圣手死而复生、含光君修道成仙、泽芜君归隐、宗主康复掌权……一桩桩一件件,目接不暇。
然而这一切也和我没什么干系了。
明日我便学成出师,和其他师兄弟的雄心壮志除恶扬善不同,我早打定主意留在故乡小镇,守着阿娘一辈子。
我轻轻松松收拾着行李,本来该迫不及待,却徒然生出几分不舍。
——好奇心重一直都是我致命的弱点,我却实在忍不住探究。
虽有些事情我未看破,但总觉得,一切的漩涡中心都在他。
莲花坞是一本苟藏了无数秘密的书,世人只见光鲜亮丽的封皮,而我只翻开了第一页触目惊心的内容,后面还有无数页密辛,都随着他的离去而封存。
从此雾里看花,难有定论。
终.
血月当空,河水潺潺。
江澄和其他孤魂一同立在小舟,撑船人一身白衣,头戴斗笠,看不清容颜,船桨一下下划过漆黑的忘川水,枯燥且单调。
舟上有些魂魄难掩悲泣,不仅因死亡而悲伤,还因去路未知而惶恐。
终于到了岸,在江澄最后即将下船时,船身一抖,他前脚踩空,被身后一只手适时扶住。
“当心。”
莫名的熟悉。
待江澄稳住身子准备回头道谢时,只见舟已撑走三丈之远,撑船人背对着他,一身朴素白衣却风华绝代,缓缓划着桨,愈来愈远。
他差点要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却握紧了拳头,什么都没说出来。
往事一幕幕闪过。
——晚吟怎知我没从你身上拿到想要的东西?
——不需要,因为我已经拿到了。
——晚吟,十分抱歉,我利用云深不知处秘术,切断了你我的红线。
可是你又还回来了啊。
江澄抚摸着手腕上刚才被系上的红线,断了的爱恋此刻就在手中,另一端空空如也。
他的命盘被蓝曦臣、金光瑶、蓝忘机分别改过三次,此刻全部拨正。
站了一会儿,江澄回过头去,奈何桥处还有人在等他。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之后,撑船人放下船桨,抬起斗笠,立在舟头远远望着他,笑意温煦浅浅。
这些年来他游走在人鬼两界,此次说是渡百鬼千魂,其实只为渡他一人,送他最后一程。
而后,回首万里,故人长绝。
渡过忘川水,走过奈何桥,经过阎王殿,江澄终于来到了这里。
在阎王殿里,鬼判官看了江澄的生平后道,你已度化莲妖,命中大小劫数也一一度过,福祉千万,可选择飞升成仙。
江澄道,既然没什么罪孽,我就能跳过地狱赎罪直接轮回了罢。
即使审判过那么多鬼,鬼判官还是为这种特行独立的行为愣了一愣。
江澄走出来时,金光瑶已经在三生石前等了多时,他斜靠在石栏,眉间一点朱砂,艳极凄极。
“晚吟。”
江澄唇角弯起,快步走上前,“在呢。薛洋不在么?”
“他说不来了,现在身体七拼八凑,怕吓到你。以后用最好的模样来见你。”
江澄颔首:“那就让他记着了,不能吓到以后的我。”
他话锋一转,“但,我再最后看看他们罢。”
金光瑶含笑,像早有预料般,一面小巧的镜子从袖口滑出。江澄接过那面往生镜,抬眸看了敛芳尊一眼,伸手拂过镜面。
幽都血月当空,而人间正是月圆,如玉盘。
容貌倾城的少女独自一人坐在屋檐看月,双脚悬空,脚踝上铃声作响。
紫衣少妇温柔拆下女儿的发髻,一梳梳到尾。
夷陵老祖骑马夜奔,路过锦绣春城,街边叫卖声不停,却无法让他停留分毫。
江家宗主对外宣称在紫月小筑整理江澄的遗物,整理了有七日,小筑里却一如原样。
金凌看着碗中的郁金美酒,酒色浓郁,印出窗外的月色。
明月万里,照此人间。
江澄了然,放下往生镜,对身旁人郑重道:“手伸出来。”
金光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将左手宽袖挽起,露出一截漂亮的手腕,他看见江澄将一根看似普通的红线另一端系在他手上。
心里好像什么东西泛滥成灾,已经挡不住了,只能任由蔓延。
不远处的孟婆看着这明显违规的举动,面无表情的美艳面孔出现一丝裂缝,到底没说什么,把黑色兜帽往下扯遮住视线,叹了口气。
江澄牵起他的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走了。”
这样就算前尘全忘,也终能遇见。
他们来到孟婆面前,饮下孟婆汤,就要开始轮回了。江澄手中端着那碗汤,别过头来,轻声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金光瑶微笑起来:“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女子看这二人饮下孟婆汤,徘徊了二十年的游魂,终入轮回。
巨大的山脉横亘在眼前,山脊线咬缺了晴空。
但魏无羡并无心仰望这庞大壮观的景象,他低下头,看着十步之外不见底的深渊。
昆仑废墟,曾经上古众神的战场。相传世上本无魔,只有法力低微的妖,战败的堕仙掉入深渊,成为了第一批凶残的魔物。
五年前江澄一直寻找着他体内煞气的镇压之法,天南海北,直到昆仑。
江澄抿唇,道:
“若我去世之后,你还能控制住自己么。”
听到那两个字,他不禁五指扣紧了江澄的手,摇了摇头。
“很难的,师弟。剑没有鞘,难免见血。”所以不要走。
“所以,那时就来到这里罢,”江澄目光凉凉地望向着死气沉沉的深渊,“同为魔,你之前欠下的累累血债,就在这还清好了。”
整整一月日夜不停地赶路,眼球里都是红丝,他不敢让思维有任何发散,否则一旦想到江澄离开的现实,他一定就冷静不下来了。
江澄不存在的这个世界,生还是死,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他脑海里全是江澄最后端坐在床沿,偏头跟他说——我要走了,这次不能再打扰我了。
他想弯身抱住江澄,让他不要走,却又清楚地明白自己无能为力。
明明很久之前就明白会有这一天,可真正要离别时还是撕心裂肺地疼。
明明小时候一起和师姐许下承诺过,可你们二人都无百岁长生,只留下我的千年孤独。
明明……
师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他轻声问,可,我怎么才能见到你呢。
江澄沉吟了下,再抬眸时语气平静:
那先赎尽罪孽罢。
回忆至此,魏无羡将陈情别在腰间,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被黑暗吞噬了。
这就是我的「墓地」。
又是一年清谈会,碧山人来,清酒满杯。
这次清谈之地在不净世,都说清河明哲保身,是四大仙门最为低调的门派,但细细想来,聂家宗主坐在这个位置已经快四十年了,其他宗门早已换了一批,而他这四十年中从未出过任何岔子。
这更能说明他的不同寻常。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修仙天赋,乐趣在虫鸟鱼兽的文人能走到这一步,没点非人的手段是不可能的。
“这几年来太平了很多,妖魔鬼神之事都少了不少。”蓝愿道。
聂怀桑笑眯眯地,尾调上扬,“仙门之外最出名的便是苏家小姐的驭鬼之术,夷陵老祖的除魔之法,真有意思,世人口中一个妖女一个魔头,干的正事却不比正派少。”
到底为了谁,其实都心知肚明。
金凌用茶盖拂开浮沫,发冠上金饰的金星雪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漫不经心道:“横竖他都不会回来了,徒劳求些心安罢。”
聂怀桑道:“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发生过可不止一次哦。”
“不会有下一次了。”
金凌微仰起头,意味不明,“无人打扰的安眠……这可是,舅舅最后的遗愿了。”
聂怀桑挑眉。
真难得啊,金宗主这种偏执狂说出这样的话。
“师父这一生过得太累了,早该解脱,”江鎏微微一笑,接过了话,“如若有来生,他也希望看到更繁荣的云梦和兰陵罢。”
清谈会后,聂怀桑慢悠悠步入内室。
穿过层层门扉,他来到最后的石墙前,抬眸望去,那里挂着一副卷轴,笔触细腻,画中人紫衣蹁跹,眉眼昳丽。
是泽芜君的手笔,某次聂家暗卫从藏书阁偷偷带来的,众多画卷中的一副。
好在留了下来,因在泽芜君决定让位尘游的前一天,他将所有画作毁于一旦,以免给那个人带来困扰。
若是现在卖出,只怕千金难买、价值连城了。
聂怀桑静静看了一会,自己最了解自己的身体,他其实已经渐渐老去,鬓角开始发白,体能也不复从前。
仙门百代,多少人从青涩到成熟,再毫无价值地死去。
只有江澄,他一往如初,生前容颜不改,死后还在搅动风云。
——那些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还在践行着他的意志,但为君故,死生不辞。
想到这里,他从怀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木匣子,匣上的九瓣莲已经被主人抚摸得过分光滑,里面是一颗神农百草丹,莹白如玉。
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将这两样东西保存至今呢。
不是深情,亦不是眷念,而是世上再也无人与他笑里藏刀对峙,勾心斗角,你来我往。
天下太平盛世,却也无聊至极。
同龄的那一批人呵,夷陵老祖再未出过昆仑,蓝大哥云游世间不知所踪,我是留存在人世的最后一人了。
……最后一人。
他蓦地吃吃笑出声来。
当初江澄的死没有惊动他人,在莲花坞内平静下葬,为尊重逝者的意愿,聂怀桑和其他仙门都未去悼念。
但他真真切切已经死了,也不会再奇迹般地死而复生,连金凌和江鎏都能看透的事,他还在期望些什么呢?
——笑人生在世犹如梦境,一路上俱是黄土新坟。
笑够了,他将神农百草丹收好,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压死了那些隐秘的期待,不禁舒畅了许多,他用折扇点了点下颚,心道:
实在有些想江兄了,下次和江宗主说下,去他墓前祭拜下罢。
九重天,司命殿。
司命站在一旁,腹诽这位不拘言笑的上仙第一次踏入司命殿,莫不是人间出了什么变故么?
可最近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哪有什么大事?难不成太平太久也是异常?
“这里。”
上仙指向其中一张案牍,琉璃色的眸子抬起,声音清冷,“他的轮回有异。”
嗯?
司命扯了扯嘴角,上仙哦,你来这就是为了说这玩意儿?这算什么大事,每日要做的命簿那么多,哪能每个人都记得。
不过腹诽归腹诽,司命看着这个名字,倒真勾起了一点回忆。
“江澄……”
他顿了顿,语气颇有些惋惜,“我记得这个,他本应成仙,却执意轮回。可惜了,他这一生历经了重重非人考验,难得守得云开见月明,却还执迷不悟。”
“如此。”蓝忘机微微颔首。
难得一向疏离寡言的上仙对此似乎有兴趣,司命清了清嗓子,把所知全盘托出:“江澄命数特殊,他身上背负着江氏一脉的莲妖度化,其实与身俱来便有仙根,既然如此,他的命簿也比一般人更坎坷。”
越说到后面,越是叹息。
“如此仙根之人,却因一个承诺又入红尘。到底还是没勘破啊……”
“他早已勘破了。”
一直面不改色的上仙突然道,引来司命君不解的视线。前者却不再多言,起身告辞,离开了云雾缭绕的司命殿。
他教我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然后他回头奔赴苦海。
ps:
后面应该还有一个番外(有完没完),以及如果有小可爱的长评的话就更好啦(太贪心了喂)~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以后也要一起喜欢阿澄ing
OOC我的涩/纯战损生病沈翊甜饼
——
杜城的手抚摸过很多东西,卷宗,枪,冰冷的尸体和犯罪分子的刀。
当然,还有沈翊。
或者说是沈翊的许多地方……
他的颈
—
光洁的脖颈处如果被恶意染上几抹殷红,就好像冰淇淋上故意被人坠上草莓粒一样,令人食欲大增。
沈翊走进办公室,到他面前把档案袋递过来,撑着桌子,微微俯身给杜城讲解案件情况。...
沈翊走进办公室,到他面前把档案袋递过来,撑着桌子,微微俯身给杜城讲解案件情况。
像数学课上听天书一样的学渣一样,杜城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其他地方。
沈翊只觉胳膊一紧,旋即就被人拉进怀里。
这么大的人像小孩子一样坐在自己上司的腿上,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男朋友。
试图推开杜城,却招来男人更加强势的禁锢。
颈窝传来温凉柔软的感觉,冰淇淋上的草莓粒更加鲜红明显了……
到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沈翊苦恼该怎么遮住自己的脖子,始作俑者杜城却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的手
工作时,杜城难免会无意间碰到沈翊的指尖,有时候甚至会多看两眼。
修剪平整的指甲,分明清晰的骨节,和微微凸起的青筋,以及后来碰的次数多了他发现的,泛着粉色的指尖……
无辜的眼神像沈翊对他的无声控诉,他半俯身,轻轻握住那双辛勤劳累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表示歉意和安抚。
十指相扣,杜城掌心的茧摩挲得沈翊手心泛痒,肌肤相贴,两个人的手心都渗出细密的汗来,沈翊想收回手,却挣不开杜城的大掌。
只好,把自己交付与他,随他一同沉浮漂泊。
他的腹
天气变凉,沈翊的胃就不舒服起来,手边的画像还差一点就要完成,可他却疼到握不住笔。
水杯落在地上砸出响动,随后是沈翊倒在地上的声音,再然后,是杜城开门之后冲过来的惊慌呼喊。
沈翊再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身侧仿佛有什么东西蹭了自己一下,视线流转,原来是杜城伏在他身边睡着了。
他守了沈翊一整夜。
像一只无比忠诚的犬,静静守护着自己喜欢的猫,虽然平时急躁臭脸,但是在沈翊不舒服的时候,他永远比任何人都正经和温柔。
也许是感觉到沈翊的手落在自己发顶摩挲,杜城抓住他的手,抬眼,看向沈翊的腹部,“还疼吗?”
话音未落,一只温热宽厚的手就从被子下钻进来,覆在沈翊胃上。
暖意自掌心缓缓传递到沈翊腹部,胃里的凉意驱散了许多。
墙上的挂钟静静地走,窗帘随着风轻扬起边角,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那只温热的手稳稳地搭在上面,没有多余的动作,却比任何调/情的手段都更能撩起沈翊心里的波澜。
孤独清冷的猫从不缺玫瑰,唯独对真心和诚挚低头。
他的腰
宽松的衬衫很舒服,但是容易让杜城忽略掉沈翊完美的腰线。
杜城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的腰的呢?
大概是之前一次出外勤的时候,他们去了一个村子查案,只能暂住在老乡家里,没有独立卫生间,再加上水电比较紧缺,只能委屈他们俩一起洗澡。
沈翊背对着他,后背和腰肢一览无余,再往下就非礼勿视了,他自动移开视线,伸手帮他在背后抹上沐浴露。
早上醒来的时候,沈翊发现腰间搭着一只胳膊,翻过身,刚好对上了熟睡的杜城的脸。
鼻尖微触,让沈翊慌了神,距离太近,有些危险。
于是连忙起身逃开,出门洗了把脸,双颊的温度总算降了下来。
杜城紧接着也坐了起来,看着空落落的怀抱,回忆着柔软的触感。
他的背
相比于杜城,沈翊的背脊显得有些单薄。
可是有些时候他一样承担着和杜城身上同样的责任,甚至比杜城承受得更多。
他是画像师,但是在这之前,更是一名人民警察。
他们是人民和罪犯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
所以那根棍子砸下来的时候,沈翊本能地护住了那个女孩。
木棍上绽开裂痕,足以证明打下来的力度之大,沈翊闷声不语,面对杜城的慌张关心,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罪犯被抓获,女孩安然无恙,只有沈翊,在强撑着走了一段路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背部渗出血来,杜城掀开衣服发现骇人的伤口,心头一震。
罪犯手里原来还藏着把短刀……在杜城赶到现场之前,沈翊被刺了不知道几刀。
杜城第一次畏惧伤痛和意外,他守在病房外面,看着红色的手术灯,只觉得无力。
如果真的有神明能保证沈翊平安顺遂,那他愿意抛却自己的唯物主义者身份,为他祈祷跪拜,求出生与死之间的转圜之地。
灯光熄灭,沈翊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没有血色的脸,紧闭的双眸,除了平稳的呼吸和一旁闪烁着的心电图之外,杜城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他害怕。
杜城眼里布满血丝,眼下乌青一片,他怕自己一睡着沈翊就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们已经浪费了七年,他不想再失去和沈翊的以后。
万幸……他的爱人在黎明时分醒了过来,沈翊从生死边缘回到了他的身边。
苏醒之后的第一感觉是手上的温热。
杜城撑不住倒在床边睡着了,右手却紧紧牵着沈翊,在感受到手心温度有那么一瞬间在变冷的时候,杜城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沈翊的袖子。
撞上他虚弱但依旧璀璨的眼睛,“杜城……”
“我在。”
还好,还好……他的爱人,他的底牌,依旧会同从前一样唤他名字。
一周后,沈翊回家休养,杜城依旧贴身照顾。
是夜,杜城在给沈翊伤口换药的时候,看着那渐渐愈合但仍旧可怖的伤痕,忍不住俯身落下一吻。
“以后,可以多依靠我吗?”
不要再像只桀骜孤勇的野猫一样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泞了……他会很害怕。
你是我的底牌,我也是你的后盾。
(图源水印侵删)
中短篇2w3k字,原著向abo设定,先孕后爱梗。
想到其他的再补充(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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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冷冽的梅香掺杂清雅的檀香,捎带出几分情事后的浓欲,仿佛能演出万千绯色,铺陈出一种数九严冬独有的寒,麝腥味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赫然一地狼藉。
他昨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蓝忘机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着风一吹,好像愈发显得苍白,他唇角抿直,绷得太紧,......
蓝忘机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着风一吹,好像愈发显得苍白,他唇角抿直,绷得太紧,仿佛下一瞬便能失控。只他视线一寸寸往下掠过。
是江澄。
可江澄此时的模样实在太惨,颈后腺体被咬得红肿渗血,他生得本就削瘦,一截脖颈白且嫩,延出一寸寸淡青的筋,被咬破的腺体渗出丝丝缕缕的梅香,有檀香香浅绕在上面,纠缠勾连着酝酿成旖旎,太亲密无间了。
这是坤泽被标记后的表现。
入眼的青紫不免添几分凌虐感,过了蓝忘机的眼,让他有些眩晕,江晚吟素来以天乾身份示于人前,何况他手段狠辣,心思深沉,于外更是锋芒毕露,有谁会不惧江晚吟那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想来竟是无人不惧的,否则何至于被人看做活阎王,教百家俱不敢得罪,分明是让旁人看一眼都心惊胆战的气势,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地坤?!
蓝忘机蓦地咬紧牙关,他面色绷得更紧,就快要维持不住一派的风骨,寸寸垮下去,脑中再想不得其他,所有思绪凝成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重重压在蓝忘机的心头。
江晚吟——被他标记了,永久标记。
蓝忘机尝到一点血腥味,眼目都要斥血,散在空气中的竹香才一点点收束,他俯身要将江澄抱起,只动作还未触及江澄。
蓦然寒光一照,梅香悉数都敛尽,杀意却仿佛要燎原了。一把长剑压在蓝忘机脖颈处,蓝忘机顿了动作,抬目望向江澄,又缓缓收回目光,他并未抽剑格挡,也不曾出言,甚至连眉峰都不曾皱过一下,太平静了,可他只微微垂了首,将脖颈倾在剑上,更像是一种不辩不驳的认罪。
江澄并不好受,身体稍微动一下,那一股异样感彰显存在,无论是股间太明显的胀痛还是腰身不容忽视的酸软,都揭示着昨夜是怎样一场荒唐的狼藉。初次被标记,他又被蓝忘机做得太狠,身体都好像要散了架。蓝忘机好像疯了一样,咬他腺体的力道太重了,如同一匹恶狼,要将他脖子咬断,不像是乾坤之间正常的交欢,更像是一种泄愤。
泄愤……仇恨?
江澄微微眯了下眼睛,那双杏仁一样的眼睛,本该浸过春风秋水柔和,却偏偏纳入剑影刀光寒冽,看一眼都仿佛刺人骇目,再不敢直视。
初醒时的盛怒还没过去,天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意志才勉力将这股愤怒压制,才能一点点从记忆中翻出昨夜……从那一场狼藉里窥出一隙端倪。
魏婴。
难怪……难怪蓝忘机做得那么狠。
江澄面色沉沉,精致昳丽的面容分明还有些苍白,但凌厉气势却犹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拢作磅礴杀意,仿佛山雨欲来。咬牙时偏呵一声冷笑,额前碎发遮却一双长眉,挡不住眼底的冷意。
“蓝忘机……”江澄顿了顿,语气还有些哑,喉口又干又涩,疼意太明显,约摸是昨天叫得太狠。江宗主面色更沉,一字一句都像是咬出来的,好像恨不能将蓝忘机剥皮拆骨,“景、行、含、光。”
江澄握紧剑柄,因为太用力,指腹都微微泛白,他再往下压一线,鲜血染红雪白刃端,盯着蓝忘机的眼睛,狠意都太清晰明了,却无端平静。
“你真是干了一件好事!”
蓝忘机面色苍白,仅有的血色再次褪了个干净,他愈发低首,寻常低磁清冷的声音都掺哑意,喉间仿佛滚落刀片,棱棱到腹都剜得生疼。
“我自知犯下弥天大罪,死不足惜,任凭江宗主处置……”
呵……稀奇,江澄一双眼将他量过几遭,如何也没想到那一句江宗主竟会在这种境况下听来。毕竟二人蓝忘机素来瞧他不顺眼,偶有逢时便是客套的点头也未曾有过,更遑论听他道一句江宗主。
“你确实该死。”
江澄声音太哑,狠意却不减半分,好像一张唇天生就该含刀,只是他视线落在蓝忘机脖颈处,一线红洇红三毒剑刃,他嗅到一点血腥味,湿潮腻锈,无端泛冷,几乎叫他作呕,眼前更是昏一阵明一阵的暗过,力气也仿佛一点一点抽离。
倘若剑刃再度一厘,蓝忘机说不得要命丧于此,江澄微微眯了眯一双杏眼,试图抵御不断袭于身的昏沉。心中权衡过利弊,深知此时因一时意气将蓝忘机斩杀于此,恐怕会与蓝氏结仇,莲花坞此时正值兴时,却并非结仇的好时机。
尤其是与姑苏蓝氏结仇……且不提姑苏蓝氏百年清誉在民间究竟多大声势,就说如今四家形势,江氏素来被孤立在外,而云深不净世与金麟台三宗结义亦是被传为佳话。蓝忘机作为蓝氏嫡脉,其兄蓝曦臣虽看上去实在温文尔雅,好端庄的君子面貌。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宗主,其心性手段恐怕也非常人所能猜测。
江澄大可因一时意气将蓝忘机斩杀于此,可斩杀之后呢?他能保证不会被旁人察觉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么?能否保证蓝曦臣一定无法察觉到莲花坞?他不能,因此只能忍耐。想通此窍,江澄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只是那剑刃却也不能再近一毫,到底收剑入鞘。
他眼前霎时又一阵暗,仿佛冥冥旋旋跌过,眼皮太沉太重,浑身的力气好像此时卸下,再提不起劲儿来。起身时未察身体异样,腰身便是一软,好在蓝忘机及时伸手将他扶住。江宗主脸色霎时更沉,五指扣紧蓝忘机手腕,力道放得太重,好像恨不得将他手腕都拧断。
蓝忘机却并无怨言,哪怕手腕上的力道重到让他吃痛,也仍旧面不改色,甚至将江澄扶得更稳,几乎是半抱在怀,只是颈边血线仍有些骇人。
江澄挣不开他,也无心与之纠缠,疲惫才如一阵阵潮涌,几欲将他意志都侵蚀过,眼前愈渐昏昏。
“江晚吟!”
二
桌上三角峰炉,内置檀香,此时正丝丝袅袅,烟檀如丝。蓝氏的老医师把完脉,眉峰紧拧,尔后才缓而舒展。
“忘机,这……你与江宗主究竟是怎么回事?”蓝曦臣面上一惯的笑容已失,看向面色苍白的蓝忘机,眉峰稍稍拧起,显然已经察觉事情不对,无论是江澄身上外露的信香,还是身上所沾染的檀香,都揭示着二人关系已经不同寻常。
但蓝忘机面色苍白,显然事情并非那样简单。
听见兄长的问话,蓝忘机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冷硬的面色愈发晦暗,“兄长……我……”他话音到此,似是不知该如何再言,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得留下深痕,好像连喉舌都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江晚吟,被我强行标记了,永久。”语句干涩而晦滞,蓝忘机仿佛浑身冰凉,置于冰天雪地之中。
大约是蓝忘机所言太过于惊悚,蓝曦臣此时面容呆滞,似是不曾反应过来,抬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江宗主是地坤?被你……强行标记了?”
蓝忘机不言,只沉默颔首。
江澄一向只以天乾身份示于人前,大抵狠厉的行事作风及毒辣的手段,从未有人怀疑过江澄天乾身份的真实性。如今蓝忘机这一段话,其中信息量更是太让人感觉玄幻。
蓝曦臣霎时沉了脸色,“忘机,你可知强占地坤其罪如何?”
“忘机甘愿受罚。”
蓝曦臣却拧紧了眉,他知晓蓝忘机对江澄素来不喜,更是对他人早生情意,蓝曦臣对自家弟弟如何不了解,只是既然如此,又怎会与江澄结契。蓝曦臣还欲再问,医师已经收回了把脉的手,道:“只是一时纵欲,外加初次结契,又怀有身孕,才会体力不支罢了。”
“江澄……有孕?”蓝忘机言语干涩,掌心已然被汗水浸湿,视线透过薄纱望进床帏里,始终不敢相信。
老医师像是见怪不怪,眼也不抬地答道:“地坤初次结契,怀孕的几率很高,我先开点养神安胎的药。需要注意的是,地坤在怀孕期间,天乾信香的安抚必不可少,否则坤泽怀得也不安稳,可能会落下病根。”
蓝忘机一时无言,心绪纷乱如麻,耳边只听着医师的叮嘱。蓝曦臣见他如此,也只是摇摇首,如何处置蓝忘机还是个问题,若是寻常坤泽,不论蓝忘机愿不愿意,受罚过后,求娶这遭也决然逃不过的。可江澄并非寻常地坤,且不提手段如何,单是一宗之主这个身份,也是求娶不得。
更何况……
蓝忘机对江澄本就心存怨怼,江澄对于蓝忘机,恐怕也多不顺眼,即便能结为夫妻,也不过是一对怨偶罢。蓝曦臣忽然觉得有点头疼,对于此时如何处理此事,即便是玲珑八面,惯能三言两语拨过千斤的泽芜君也是犯了难。
“当归六钱、菟丝子六钱、川芎六钱……以水煎服。”老医师提笔写下方子,将药方交予弟子,道:“你且取药,先去煎一服来。”老医师只管来瞧病,于其他恩怨却是不曾了解的,只道:“病已看完,便先告辞了,江宗主约摸二刻钟后醒,届时将药喂他喝些,稳稳心神。”
蓝忘机默而颔首,便再无话。
三
江澄只觉得眼皮沉重得要睁不开,浑身都乏力得紧,良久,才勉力睁了一双眼,鼻息间先萦一缕檀香,入眼是一抹白。
不是莲花坞。
江澄一瞬间紧绷起来,翻身正欲下床,一双手将江澄扶得稳当,蓝忘机垂眼看他,神色仍有些僵持,可江澄却没空与蓝湛扯三扯四,眉峰拧紧,冷声道:“放手。”
语气不算很好,但蓝忘机理亏在先,自是只能担着。江澄见蓝忘机不肯松手,扯着薄唇正欲讥讽,却听蓝忘机低声道:“江澄,你……你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
江澄抬眼看他,眸中冷然让人瞧了心惊,“你说什么?”蓝忘机抿唇,继而又道:“你已有身……”话音未落全,便叫江澄一掌拍得后退几步。饶是蓝湛再如何内疚,也叫江澄这一下拍得火起。
“荒谬!”
江澄胸腔起伏,脸色实在难看,不过是一夜荒唐……江澄将手放在尚还平坦的小腹,他如何也无法相信竟然会怀有身孕,这孩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些。
“江宗主。”蓝曦臣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确实已有身孕。”他望向江澄,道:“此事是忘机对不住您……”
“够了!”
江澄面色铁青,打断蓝曦臣的话,冷笑道:“对得住如何?对不住又如何?你蓝家是能把蓝忘机交给我,还是能把蓝忘机大卸八块以此赔罪?”此话一出,四下俱静,蓝曦臣僵了一瞬,旋即面上笑得温吞,道:“江宗主若有其他要求,曦臣若是办得到的,定不负江宗主所托。”
老狐狸。
江澄心底暗骂一声,却并未回话,只是垂眸若有所思。若他当真怀孕,这孩子究竟要得要不得,大约是看出江澄心中所想,蓝曦臣叹息道:“江宗主,地坤落胎是下下法,轻则于灵台有损,重则灵力全失,还望江宗主谨慎选择。”
“哼,泽芜君倒是有一颗玲珑心。”
这话说出来倒含讽刺多些,蓝曦臣也听得出来,只装作夸赞罢了。江澄有一瞬间,的确不想将这个孩子留下,来得太不是时候,况且还是蓝忘机的孩子,昨天那场荒唐也实在难以启齿。
更况是被他永久标记,可只短短一瞬,江澄却又想到其他,纵他以天乾身份示人,也早便打算不再成家,如此江家也的确需要一个继承人。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却也可以是时候。
“泽芜君多虑了,既然来到世上,也算是有缘分,我自然不会如此狠心。”江澄淡淡答道,心思却已开始活络起来,如今也算是蓝氏理亏,趁此多要几分利也未尝不可,只是此事不可一蹴而就,故而江澄暂且按捺不谈。
他心中思事,也不曾看蓝湛一眼,蓝忘机自知理亏,无论江澄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都没有他置喙的余地,故而都只沉默,当弟子将汤递来时,江澄也未饮,只起身告辞,直至出门也不曾回头。蓝曦臣起身相送,江澄知是客套,只转身道:“泽芜君留步。”
“兄长,忘机自知有错。”
蓝忘机出声,他自知错得离谱,即便领罚也无有怨言,只是与江澄这一遭荒唐,却实在让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亦不知如何面对。
蓝曦臣道:“事已至此,多思无益。江宗主也无需你求娶,只是忘机,你也该收心了。其实江宗主,或许并非如你想的那般不堪。”蓝忘机面色愈白,他自然知晓蓝曦臣所言为何,他也的确怨恨江澄不肯救魏婴性命,更加怨恨带领百家攻上乱葬岗,这在含光君面前无异于是不念旧情。
他心绪纷乱,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拱手道:“忘机先去领罚。”
蓝曦臣只颔首,并不再多言,有些事情多说无益,人心与双目,日后自揭分晓。
四
江澄自知晓有孕之后,回了莲花坞也招了医师查看,医师只开了几帖药,道:“宗主,孕期的坤泽没有天乾安抚,会十分难熬。因为不仅仅是地坤需要安抚,腹中的胎儿亦需要父亲的信香。”
江澄不以为意,道:“你只管开药,其他事我自有分寸。”医师瞥了江澄一眼,摇摇头,他可不觉得江澄像是有分寸的样子,不过毕竟主下有别,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即便是开口宽劝,也不该是由他来开口,故而也不提。
江澄何尝不知自己最近情绪有些收不住,只是他也无法控制,情绪时常喜怒都不拘,就连食欲也有所下降,寻常喜欢吃的菜此时见了还会犯恶心。只是莲花坞事务太过繁重,如今又怀着孕,不吃却也不行,强撑着反胃吃了几口,却也吐的天昏地暗,好像要连心肺都一并呕出来。
医师即便开了几帖药也无用,最终叹息一声,道:“宗主,孕期反应实属正常,若无信香安抚,只怕会愈发严重,届时即便是药物也无法缓解。”
江澄听完,面色顿时沉了下去,白玉做成的杯子猛地砸在地上,顷刻四分五裂,江澄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难道我没他还不行了么?”他将手放在尚未显怀的小腹,一双杏眼都沉,这小家伙恐怕就是来讨债的。
医师见他如此,也不好多劝,又开了几服药,出言宽慰一二,便退出了书房。江澄并不打算让蓝忘机来莲花坞,能撑便撑,怀胎不过十月,况且那场荒唐都非二人所愿见到,相看也不过两厌,又何必专门叫到眼前来讨自己嫌。
便如此,也都能挨过了一月余,尽管孕期反应日渐加重,江澄也只不过强撑着,并无唤人过来的打算。此时已近入冬,约是怀孕的缘故,江澄要比往常畏寒些,屋中早已备了暖炉。
只是莲花坞经历一场覆灭,江澄身边能用之人并不多,许多事情仍要亲自前去处理,偶有仙门寻求莲花坞襄助,江澄也只能动身前去,只是这回却让他发现一个弊端。
——灵力失衡。
在动用灵力解决鬼修时,一瞬间的失重险些让江澄不曾稳住,好在江澄面色端得冷,他反应也足够迅速,才不曾让事情失控,也不曾让他人瞧出端倪,只是一瞬间的灵力失衡的确让江澄感到久违的害怕。
回到莲花坞后仍旧面色沉沉,医师替他诊治后却也未曾发现问题,眉峰拧紧又舒展,思索半晌,才道:“约摸是腹中胎儿汲取母体灵力,又无天乾信香安抚,这才会造成如此情况。”
“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这种情况。”江澄沉声问道,医师缓缓摇头,道:“恐怕没有,只有天乾的信香才能得以安抚。”江澄却不曾出声,垂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亲传弟子江云才出声道:“不如便去请含光君来一趟?”此话一出,江澄狠狠剜了他一眼,摆手道:“够了,此事无需再提。”
“可是师父,您这样……”
江云话未说完,却被江澄冷声打断,道:“江云,是我交给你的事情太少了吗?”江云见此也噤声了,左右他劝不动江澄,只是仍旧忧心江澄的身体,最终长长叹息一声,退出了书房。
江澄垂眸,抚过右手食指紫电,望向桌上的宣纸,最终也是一字未落。他无法去请蓝忘机前来云深助他,最终也只得如此,撑罢,撑过八九月便好,他江澄何须天乾来助。
此时初冬才至,叶上早覆寒霜,一簇菊花正抱冷香,秋意还未全消,冬便悄然而来,于是人间风意更寒。凛然意气都游遍了,蓝忘机正于静室打坐,闭目却无法静心。
反倒是留存在心底,从未曾宣之于口的那道名字,仙门百家中的禁忌,他再次提笔写下,却是全然陌生。蓝湛才有些恍惚,他才发觉,他早已记不清少年的模样,就连为何心动也成了一场缥缈,只格外记得那些肆意年光,刻下一道道痕。
他起笔,再落,三点水,一个江。猛地便顿住,耳边仿佛又响起江澄沙哑的质问,笔尖滴墨,晕了一个澄字,他将宣纸揉皱,都扔进纸篓中。
心绪却愈发纷杂不下。
他对江澄的印象实在刻板,语言刻薄,手段狠辣,心思深沉,不念旧情。他曾经用这些词,组成一个印象里的江晚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若无那晚荒唐,恐怕二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风雪顿盛,一只灵鸽款款飞停,夹风待雪,落在静室窗前。蓝忘机抬眼,只伸手,灵鸽便乖乖落在蓝湛手上,化作一张薄薄信纸,上面绘有莲花坞的标志,蓝忘机凝神摊开薄薄信纸。
他将信看完,猛地起身,椅子因这动作往后移其一寸,发出刺耳声响,蓝忘机也无心去管。
信上只有短短四字,“江澄有难。”
蓝忘机御剑赶往莲花坞,门童约摸是得了消息,并未阻拦,让蓝湛得以一路通畅无阻地到了江澄寝居,推门先闻到一缕缕药香,蓝忘机眉峰几不可察地拧过,屋中很静,屏风叠出几道人影。
蓝湛绕过屏风,江氏的医师与江澄的亲传弟子具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含光君,我师父需要您的信香。”江云并未与蓝湛见礼,约莫也是不待见的,蓝湛并不在意江云的态度,转身问医师,道:“我要如何做?”
医师答道:“放出信香安抚即可。”
蓝湛垂眸,才看向躺在床上的江澄,江澄面色苍白,连唇色都不如往常红润,似是较他上回见时愈发显得清瘦了些。他倚过床边脚榻,缓缓释放出信香安抚,见江澄紧拧的眉头微微舒展,蓝忘机才放下心来。
江澄仿佛陷入一场梦魇里,梦中重蹈覆辙,父母的偏见与指责几乎要将少年的脊骨压垮。可少年却是站得笔直,任由那些指责或是同情,一场俨然无尽的噩梦将他拉入深潭。
直到檀香缓缓将他裹住,温和的信香将他脱离于噩梦中,他仿佛便置身于一叶小舟,有荷花涵水,栖蝉渐鸣,绮霞如练,斜晖脉脉,他闭目时一叶荷遮过,水流凝成水乡温柔曲,将那些灰蒙蒙的画面都驱尽。
两月来难得一场好眠。
江澄于风雪停时醒来,身体上的难受已经销去许多,他感到难得的轻松。只是鼻息间萦绕的檀香让他眉峰拧紧,偏头才发觉是蓝忘机,他似是有片刻困惑,那双眉要往下压,印得眼眸也深,如杏子关月。
“蓝……忘机?”
语句状似轻喃,好似还未从熟睡中缓过神来,不过片刻,语气便恢复如常,冷声道:“你来作甚?”
“你需要信香,为何不与我说。”蓝忘机这问江澄,只是他面色太冷硬,听起来反而像是兴师问罪。
江澄却觉得好笑,嘲讽就要溢出眉梢眼角,语气轻慢道:“蓝二公子说这话好可笑,你以为你是谁,我又为何要与你说?”
这话却将蓝忘机堵住,好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垂眼,将被褥一点点卷好,信香仍未收回,只萦于床榻方寸间,将江澄裹入其中,好像便能得一分安稳。
江澄脸色却难看,丝毫不领这份情,“你把信香收了。”
蓝湛抬眸看他,一双琉璃般的眼瞳太静也太清,只端端瞧过江澄,却让江澄有些不自在,还要冷声说些什么掩饰这几分不自在,却听门被推开,原来是江云端了药来。
江宗主到底是江宗主,哪里不知蓝忘机忽然出现在此处的原因是什么,冷冷看向江云,道:“自作主张,自己去领罚。”江云早知免不了师父一顿罚,此时倒也无甚怨言,左右江澄的身体好些便是了,毕竟刑堂的人都与他相熟,罚也罚不得多重。
江云只将碗递过去,道:“师父您喝药,徒儿自行领罚便是。”
江澄接过碗,便皱眉将药都饮尽,苦涩入喉,即便日日饮药,江澄也仍旧讨厌药味,喝得多了,好像连身上都祛不掉这种药味儿,太涩。
蓝忘机的信香未收,仍旧一点一点放得缓,约摸是天乾信香安抚过,江澄浑身都好似轻松。连情绪都无端平复,好像依前烦躁都消,只是他仍不愿看见蓝湛,皱眉道:“含光君可以回去了。”
“你孕期需要信香。”蓝湛浅淡地答,这一句话太理所当然,好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好像又要因这句话而躁动,江澄只冷笑一声,道:“蓝忘机,我江澄再如何好像也轮不到你来说,何况,即便我孕期需要信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太绝对,要将蓝忘机堵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哑言。他倒想说,腹中胎儿是他的,责任也当由他担,只是但凡真这样说过,恐怕江澄便要将他打出去了,只抿唇沉默半晌,才干涩道:“我不走。”
江澄沉沉看他,蓝忘机却是木然站在一旁,好似全然瞧不见江澄杀人似的眼刀子,却也说不出一二句软话来。蓝忘机越是如此,江澄便越是情绪上涌,好似浪潮不歇,翻滚得厉害,呵声道:“怎么?云深不知处是少你一碗饭么?还是觉得你多余,要将你赶出来?”
他怒极时说话本就刻薄,此时情绪又盛,言辞便更是锋利,好像一字一句都要含刀,要把人伤的体无完肤,要别人脸上挂不住,要他人瞧他不顺眼,他才肯罢休似的,“可我莲花坞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留的,蓝二公子还是另寻住处吧。”
哪怕脾气再好的人听了江澄这话,恐怕也很难再持一张笑面,何况是蓝家的二公子,向来受惯世人敬仰百家称赞的含光君。脾性本就不算好,更何况着江澄一再羞辱,此时即便再内疚,也不免要生出些怒意来。
于是含光君面色极冰,也是怒极,一双琉璃般净澈的眸子好似涌些火气,冷冰冰地低喝:“江晚吟,你不要不识好歹!”
话音一落,江澄遽然沉了脸色,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朝蓝忘机掷去,可杯子只在蓝湛靴边碎裂,茶水溅上白衣几点,“滚出去!”江澄朝蓝忘机喝道,面色愈发显得阴沉,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语气森然,“你哪里来的脸面说我不识好歹?”
蓝湛眉心微倦,他按捺住脾气,毕竟那晚也的确是他不对在先,何况江澄有孕在身,害喜又严重,孕期反复喜怒无常也是常有的事,自己又何必与他置气。
半晌,蓝忘机才堪堪平复下来,道:“孕期过后,我自会离开。”
这话一出,却是得了那人一句冷笑。
“即便我怀孕,也与你、与你蓝家没有任何干系,懂么?我的孩子只会姓江。所以你也不必做无用功,回你的云深去,免得留在莲花坞我看了碍眼。”
“我不会决定孩子去留,只是你需要信香。”蓝湛缓缓说道。这个孩子来得对他来说太突然,不过是一夜荒唐,不过是一场狼藉。可却让蓝忘机想也无法再想,心绪纷如乱麻,纠结来去却理不出个头绪。
“最好如此。”江澄冷声哼道。
五
左右赶人不走,蓝忘机便就在莲花坞留了下来,只是二人仍旧横竖看不顺眼,一日输送三次灵力,夜晚时常要放信香缓和江澄的孕期反应。大约是江宗主再如何冷嘲热讽,也换不来含光君变一次脸,倒也不是含光君不屑于给些态度,实在是争过吵过,蓝湛的性子又着实清冷,几次过后,便都沉默应对,久而久之江澄也自觉无趣,便也不再说。
便如此这番,二人倒是难得都清闲,偶尔对坐,竟也显得分外和谐。
露重更深催漏断,一丝风影隔门。江澄才洗浴毕,好似浑身都松快下来,一时便分外懒散。他只着中衣,衣带一围腰身,束起小结,便勒得分外纤瘦,只是他身形高挑,这般瞧过,便格外引人眼目。
蓝忘机下意识移开眼眸,微微垂首时,脸却无端发烫。江澄随意擦拭了下头发,行来桌前坐下,大约是这几日信香予足,江澄身体倒是好了不少,腹中来讨债的小崽子也安分了些,近日来却是没怎么闹腾。
蓝忘机伸手去握江澄手腕,为他输送灵力,而后缓缓释放出信香,江澄拧着眉心,大约是被檀香裹得舒服,无端便一声叮咛,眉眼都舒展开来。
此时烛火略昏,江澄眉眼都显得朦胧,锐利线条被遮得模糊,仿佛不似依前那般锋利,更显得几分慵散的柔和,倒也颇有一番灯下看美人的意趣。蓝湛好像一瞬心如擂鼓,响得仿佛要蹦出胸膛,连耳尖都烧红。
只是江澄并未注意过蓝湛,故而也不知此时的蓝忘机心思如何。挨过这样一段时日,算是怀孕以来江澄最轻松的日子。二人有时合衣相卧,风雪拥过瓦檐,浸不透寝居。
在莲花坞多日,蓝忘机才发觉自己曾经对江澄的印象,果真是刻板得离谱。他以为江晚吟心思狠辣,手段凌厉,却不知他只是瞧上去严厉如许,心肠却软得要命。不是没见过江云受罚,只是刑堂的人放水太过,蓝忘机问起,他人也不过道一句,又不是审问惩戒鬼修,我们宗主才不会过问太多。
说是受罚,不过是往刑堂走一遭,做做样子。他以为江澄心思深沉,却也见过他一整日坐在书房处理卷宗,哪怕连三餐都来不及吃,也逢见他与其余人谈笑周旋,三言两语间便拨下一条商道,获利无数。
可是,倘若江晚吟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冷血无情,当初又为何要领百家攻上乱葬岗,又为何不肯给魏无羡一条生路。蓝忘机实在想不明白,分明二人相处得久,可江澄却好似蒙过一层纱,他探不得真伪,究竟心慈手软是他,还是手段狠辣是他?
即便如此,蓝忘机也在近日相处中摸清了江澄脾性,好像江澄天生就不会说些好话来,即便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显得别扭,更甚指责,平白让人心气不和。蓝忘机素来沉静,摸清江澄脾性后更不与他置气,多半顺着他来。
可江澄却觉得他碍眼,说不上哪里碍眼,好像哪哪儿都能叫他不顺心顺意。二人难得共处一室,蓝湛只将香调罢。江澄翻过卷宗,提起朱笔批过,简单将事情处理尽了,鼻息萦过养神香,嗤道:“含光君不去当个调香师倒是可惜了。”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也不停,垂眸时神色仍旧如常。蓝忘机瞥他一眼,并不答话,将香拨好后,正欲取书来读,又听江澄道:“我饿了。”
蓝忘机动作稍顿,道:“要吃什么?”
江澄打定主意要蓝忘机难做,将朱笔搁在笔架上,手肘撑着桌面,扣着手指撑在下颌,分外闲适地道:“李子,桃子,车厘子,以及朱红,西瓜,要新鲜的。”
都是些时令鲜果,江宗主这便是摆明了要为难蓝湛,蓝湛自然晓得,只无奈道:“此时入冬,哪里还有夏时鲜果。”江澄抬眼望他,嗤声道:“含光君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是莫赖在我莲花坞了罢。”
蓝忘机摇首,拨了拨炭火,让其烧得更旺些,于是屋中暖意如逢春,只道:“其余皆可,西瓜性寒,如今又逢冬来,你不当食。”
江澄摆手,道:“那便给我拿余下的吧。”
大约是习惯了蓝忘机的信香安抚,蓝湛不过才离开一刻,江澄便感觉有些不适应,浑身都好似不自在,每一寸骨肉都变得疲惫。江澄咬咬牙,伸手揉揉眉心,往倚背上靠,尽量放轻了呼吸,压下不断翻涌的烦躁感,极力缓和自己对于天乾信香的渴望,只是难免还是会觉得太不争气了些,躁动的梅香也不大安分。
他闭着眼,如同小憩,桌面上剩余的卷宗却是无论如何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此时虽已入冬,但屋中常备炭火,又烧得旺,理当是暖如春时。可江澄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难受得紧,连面色都生出几分苍白,头脑也愈渐昏沉,大抵真如医师所言,地坤孕期三四月极度需要天乾信香安抚……
可江澄却总对蓝湛排斥几分,只是再如何排斥,二人信香也实在契合。
好在蓝忘机动作极快,一去二三时便归,朱果与车厘子尽都拿了几两来,熟悉的檀香萦入鼻间,江澄才缓缓睁了眼。心中却好像再压不住烦躁,将蓝湛端上来的果盘挥到地上,连同鲜果一并滚落,冷着眉眼道:“不想吃了。”
蓝忘机眉心跳了跳,垂目看向江澄,压迫无端便重,他咬牙,一字一句地往外念,“江晚吟!”
江澄抬眼同他对视,并不惧蓝忘机表现出来的怒气,他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于他,怨自己偏还要汲取天乾信香维持稳重。可即便迁怒又如何?若非蓝忘机……他又岂会陷入如今这样尴尬的地步?
“怎么?含光君这便受不得江某了?既然如此,慢走不送。”江澄语速极浅,好似还如平常一般稳,蓝忘机压抑住脾气,不想与江澄计较,只是冷着一张脸,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脾性反复无常到这样的地步。
他俯身将鲜果都捡起来,重新放入果盘里,又叫下人收拾了,重新望向江澄,道:“别太过分。”
江澄倏地冷笑,呵道:“蓝二公子这话好可笑,是江某求你留在这里么?”他说着,眉眼间戾气渐浮起,道:“蓝二,收起你那些悲天悯人的心思,也收收你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我江澄便是出了任何事情,也都与你无关。”
蓝湛定定看他,忽地伸手去握江澄五指,拢于掌心,好凉。
江澄被他忽然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喝道:“蓝忘机!”蓝湛确实蹙眉,将他的手握更紧,让江澄想抽都抽不出来。
分明屋中已经置了炭火,该是十分暖和,缘何江晚吟的手偏就这般凉?
“何处不舒服?”
“你放手!”
“江澄,不要任性。”
江澄抽不回手,只觉得头晕脑胀,扑面而来的信香将他重重裹入其中,太浓也太重,紧绷的神经好像乍然便松缓,额间冷汗才往外冒,下一刻便倒下,叫蓝忘机稳稳托住,抬手覆上江澄额头,脸色愈发难看。
六
江澄闻到一丝药香,本能地想干呕,胃中一阵翻腾,脸色煞白得可怕。他抓紧床沿,太过用力,导致指尖都泛白,蓝忘机将药端来,道:“医师说你太操劳,又是孕身,才叫风邪侵了体。”
江澄前额虚汗直下,唇色都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蓝忘机蹙了眉,将药再次往前递了递,江澄伸手一挥,险些没让药撒在身上,好在蓝忘机端得稳当,低声斥道:“江晚吟!”
“拿走,不喝。”
江澄面色还是难看,语气也冷硬,只是胸中仿佛气闷,堵得慌,就要喘不过气来。
蓝忘机将药放在一旁,紧蹙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不曾收敛信香,丝丝缕缕的檀香仿佛无处不在,要比安神香作用更大些,让江澄察觉好受时,心中也愈发烦闷,“你离我远一点。”
蓝湛如他所言,稍远几步。
江澄又道:“把信香收了,我不喜欢。”
蓝湛一怔,这回却不曾听他的,低声道:“医师说你需要信香。”他此时哪里不知江澄就是瞧他不顺眼,故意与他拗气,又见江澄面色苍白,实在不忍。
江澄闻言却是一言不发,抿唇不知看向何处,良久,他靠在床头,道:“蓝忘机,你回云深吧。”
蓝湛却仿佛未听见他的话,将药放得凉了,道:“药放太凉,于药性有害。”
江澄见他答非所问,心中更是烦躁,加重了语气,“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让你回云深。”
又是一阵沉默。
“江澄,你先喝药。”蓝忘机不答他话,垂眸时好像有些无奈,“等你好了再说,好吗?”江澄这才接过药,一口便饮下,猝不及防的,嘴里便被人塞了一粒蜜饯。
“解解苦。”蓝湛道。
江澄抿过一点甜,嗤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也要的。”蓝忘机道。
江澄便不再说话,他只靠着床头,目光落得太虚,不知在看什么,只是良久无言。
他和蓝湛素来无话,此时相对而坐,竟也显得几分从容,只是二人似乎从未如此和谐过。年少便交集少有,虽说二载同窗三载同袍,所见却是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
如今一遭荒唐,当真可笑。
江澄觑他一眼,只觉得分外碍目。嘴里的甜味还没散去,他不咬碎,便吞咽入喉,道:“拿卷宗来。”
“不宜操劳,身子好了再处理。”蓝湛淡淡将话头拨过去,江澄眉眼间又浮出几丝戾气,压抑住了,嗤声嘲道:“你当我如你一般是什么闲人么?莲花坞哪样事情不经我手,含光君果真是不当家不知事态严重性,你兄长与叔父便是这样教导你的么?”
江澄言辞素来刻薄,大抵又对他心存意见,此时说话更是难听,蓝湛早都习惯,只落一句话揭过,“自是不比江宗主。”他语气平淡,好像全然不在意江澄有意的讽刺,江澄自觉无趣,只冷哼一声,不再讽他,要自己起身,只他才揭开被子,便被蓝忘机按住。
信香泄得汹涌,融融将他裹入,被标记的地坤实在难以抵挡天乾的信香,江澄浑身都软,又觉得暖。紧紧攥住蓝忘机衣领,咬牙道:“你靠这么近作什么?”
蓝忘机垂眼,道:“你起来作甚?”
江澄感觉到热,或许是二人靠得近,或许是信香缠得深,又或许时那晚记忆再回笼,荒唐情事让他浑身滚烫,脸颊也热,他下意识蹙眉,舔了下干涸唇瓣。
这一幕落入蓝忘机眼底,蓝忘机下意识移眼,复又定了,他闻到乍泄的梅香,愈发浓烈,似凛冬吹来幽痕,太傲。
江澄才意识到,情汛要来了。
蓝湛迟疑片刻,似是有些不确定,只道:“你汛期……”
江澄猛地垂首,露出雪白脆弱的后颈,那点腺体便露在蓝忘机眼前,江澄狠狠咬牙,声音沙哑,檀香与梅香又一次拢在一起,缠缠绵绵的,你中我,我中你,散不开,借不得。江澄恍惚置身暖春里,渴求着檀香安抚,不自觉将蓝忘机衣领攥得更紧,“咬一口。”
太近了,呼吸可亲。
蓝忘机略屏息,伸手将他揽在怀,垂眸瞥见一截白,他低头张口,咬在江澄腺体上,信香猛地浓烈,铺天盖地的,要将江澄席卷裹入,成为重重枷锁。
江澄在抖,浑身都颤得厉害。他有些眩晕,被蓝忘机接触的后颈仿佛要着了火,燎得他再不能安宁。蓝湛将他拥更紧些,乾坤相引,本就世间常态,阴阳有定,二人又已结契,此时一旦汛期到来,便是阳火难消。
蓝忘机有欲。
江澄的左手不知触碰到何物,猛地便抽离,惹来身上君子一声喑哑闷哼。江澄脸色腾得红了,要烧起来,灼得皮肉都成灰烬。
二人只是相拥,任信香浓烈纠缠,斥不去的欲念昭然若揭,都未曾再动。在梅香檀木里,江澄口舌都干哑,低声道:“水。”
蓝忘机才猛地松手,“我去拿水。”
他好像此时连路都不会走,同手同脚,江澄额角青筋跳动,哑声道:“在桌上。”
蓝忘机手忙脚乱,好容易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江澄。江澄仰头饮尽,才觉得情汛带来的热意消缓,只是还是有些难耐,他虚虚阖眼,也不看蓝湛。
方才实在狼狈,二人都狼狈。
只是汛期还有得熬,往常江澄还能硬抗,如今早已习惯檀香安抚,竟也觉得难以忍受。蓝忘机将杯子放回桌上,又行至床边,垂眼看他,声音微哑,道:“你睡里面些。”
江澄不愿理,却还是纡尊降贵地往里挪动一寸,仿佛是恩赐,勉为其难又大发慈悲似的,不情不愿的姿态让蓝忘机看了有些好笑。见江澄实在不愿配合,干脆便俯身将江澄抱起,乍一失重让江澄下意识拧眉,才发觉自己被蓝忘机横抱起,喝道:“你作什么?!”
蓝家人的臂力着实很好,将江澄抱得十分稳当,入手才觉江澄果真清瘦,一身皮骨都有些硌人,含光君再一次蹙眉,心中微动,却只道:“抱你躺里面些。”江澄面色一僵,咬牙道:“我自己来。”蓝忘机哪里松了手,只将江澄放入里面些,自己也合衣卧。
二人偶有抵足而眠,姿势足够安分,哪里像如今这般,江澄半个身子都叫含光君揽过,穿得又单薄,他呼吸的炙热气息都好似一并受过,就围着不散的檀香,江澄浑身都僵着,冷了眉眼,道:“滚下去!”
蓝忘机蹙眉,他毕生的耐心大抵都用来应付如今喜怒无常的江宗主了,倒也不是不愿下去,只是江澄如今陷入汛期中,此时有他的信香安抚才得以稳住不算狼狈,若他稍微离得远了些,江澄恐怕便要难受起来了。如今江澄尚在病中,又怀着身孕,蓝忘机再如何也决计不会离开,故而将江宗主这句捎带怒意的话直接无视。
大抵是蓝湛的态度让江澄心头发梗,他转过身来,要与蓝忘机靠得更近,呼吸纠缠着,清冽的梅香与厚重的檀香都一并交织过。江澄头脑有些发懵,尚还存留一丝理智,咬着舌尖唤醒痛意,抬眼与蓝忘机对视。
于是蓝忘机得以见一双深似寒潭的眼,分明是一双姣好杏眸,偏偏不见水乡独有的小意温柔,此时愈发深沉,足是山宛秋水,却不见底。可偏偏也是这样一双杏眼,盈盈珠泪时也显得要人怜,太蛊,像是那晚……
蓝忘机猛地止住思绪,闭目时好似还翻涌过欲,约是因江澄汛期带起情潮,二人又不似寻常天乾地坤一般结契解决,他总会无端想到那晚,荒唐又疯狂。
“蓝忘机。”
江澄喊他的名字,像是咬牙切齿,总归不是什么好信号,只听江澄冷冷地笑,“你来莲花坞不就是为了魏婴的陈情么?”
蓝忘机拧眉,初来莲花坞时,二人偶提起魏婴,总要吵个不痛快。江澄说话多半刺人,因情绪不稳,言辞较以往便更为刻薄,讥诮也如利刃,不伤人便不罢休。蓝湛却像是一颗石头,好像如何也油盐不进,最后吵过闹过,也剩无疾而终。
大抵是提得多了,又每逢提魏婴便会让各自不痛快,久而久之,蓝忘机便再不提魏婴,即便江澄提起,蓝忘机也会岔开话题,让江澄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久之,江澄也觉得无趣,便再不提。
所以蓝忘机敛眉,低声道:“提他作甚?”
江澄却忽地来了气性,翻身跨坐在蓝湛身上,用力揪住他的衣领,眼瞳太亮,像是月光折射在刀刃上,明晃晃,好像能伤人。
“为什么不提,蓝忘机,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提?”他笑着,唇要嘲讽地扯起,抓住蓝忘机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道:“你喜欢他啊?一个天乾。”
江澄俯下身子,满意地看着身下人神色终于沉了一点,如同山雨欲来时的平静,他语气终于平静,更像是在阐述,阐述一件事实。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强行标记了他的师弟。”江澄一字一句地道,他说得很缓,只是有些话出口便是刀,已经开了刃,足够伤人。
“你就是这么喜欢他的吗?含光君。”
蓝忘机面色愈发显得苍白,江澄的一字一句,他都没有任何辩驳的理由。江澄再俯身,二人贴好近,一双冷锐的眉眼也不含情,像是针锋相对。分明信香还在纠缠,分明情汛还没过去……蓝忘机咬了牙,端方沉稳的君子压抑着情绪,好像已经达到阈值,只差那么一些些。
江澄觉得好笑,道:“你想要他的陈情,可他的陈年旧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唔……啊”
江澄唇上吃痛,一阵天旋地转,铺天盖地的檀香带极重的威压,浩浩地朝着他卷来,江澄仿佛溺于深海,连呼吸都都仿佛被摄住。他浑身都烧起来了,一双眼却还要看进蓝忘机瞳底,带着讽意,如何也消不去的讽意。
“你就只会用信香压制我吗?蓝、二、公、子。”
江澄有些艰难地吐声,仿佛连嗓音都哑。蓝忘机倏地收敛信香,檀香重新变得和缓,江澄脸色却难看,约莫是觉得方才被压制得无力还手实在丢人,挥拳便往蓝忘机面门砸。被蓝忘机伸手包住,他面色极冰,眼底再无情绪,冷得犹如天山上雪,
“够了。”
他缓而开口,声音不辩喜怒。江澄倏地冷声一笑,蓝忘机却不等他开口刺人,只道:“你若还有精神气,汛期三五日,忘机很乐意为江宗主疏解。”
“你……!”
明晃晃的威胁,江澄脸色霎时铁青。
“蓝家百年威望,偏生教出你这么个伪君子,简直败坏门楣,有辱家风。”
蓝忘机敛了怒气,此时见江澄还有心讽他,忽地气都全消。垂眸时撞入一双睁圆的杏眼,好像溺入两湖秋水中,尚带怒气,翻波涌澜。
“我与魏婴无事。”蓝忘机终是开口解答这样一句,江澄扭过头去,冷声哼道:“你与他有无事又与我何干,你便是殉情,也不过是在乱葬岗多加一道无名荒坟罢。”
他扣住江澄五指,垂眸看进他眼瞳,问道:“魏婴,是你杀的吗?”蓝忘机实在看不懂江澄,好像口是心非是他,言语刻薄是他,心狠手辣是他,可最终忧心于民也是他。太复杂,蓝忘机看不懂,他曾经从未发觉,原来要看懂一个人,是这般艰难的事情。
分明害死魏婴的是他,最终月月缅怀魏婴的还是他,分明要摆出一副恩断情绝的姿态,可偏偏暗藏陈情日日擦拭的还是他。
江澄……江晚吟……
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为何如此矛盾,究竟薄情是真还是深情是真。
江澄大抵是未曾想蓝忘机会猝不及防地问出这个问题来,他一下怔愣一瞬,记忆好像飘飘忽忽地,就要流离到很远的地方。手脚忽地冰凉,暖不热一样,心坠冰井深渊,唇瓣被自己咬出鲜血来,蓝忘机伸出手指替他拭去血迹,捧过身下人一张脸,道:“江澄,回答我。”
蓝忘机出声,唤醒他神,江澄定定看他片刻,忽地嗤道:“含光君莫不是傻了?这样简单的问题如何要问,仙门百家俱知,云梦叛徒魏婴,由新上任的江宗主诛杀,昭示百家,含光君怨我这么些年,莫非不知?”江澄一字一句缓缓地道,与蓝忘机对视,语气并不虚。
可蓝忘机只看着他,不过片刻,便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他道:“那便是假的。”蓝忘机说得好笃定。
江澄险些没被呛着,黑了脸,骂他一句“有病!”便再不打算理,只是心中难免淌一缕热流,世人皆以为夷陵老祖是江家新上任的小江宗主亲手诛杀,殊不知不过是没来得及救下万鬼反噬的他。只是江澄从未辩解,当时的江家才起步,他需要这个名头,于是便背负多年,谣言成真。
蓝忘机忽然安心,原来江澄是这样一个人,于是他靠江澄更近些,伸手覆住江澄的手,摸到十指冰凉,渡过灵力,替他暖热,道:“外界谣言,为何不辩?”
江澄闭目,并不愿搭理不在红尘俗世里、不染尘埃、亦不知当家做主多苦的含光君。却是含光君若有所思,片刻后自语道:“江家需要这个名。”
到底是被世人赞誉的蓝家二公子,抛开曾年少时对一份年少轻狂而肆意的向往,再忆起当时形势,很快便将事情剥丝抽茧。也知晓江澄为何不辨不驳,默认诛杀魏婴一事究竟是为何。
他将对江澄本不该有的偏见都销去,才发觉当初求学时期的少年,在废墟之上重建莲花坞以后,一夕长成,未及弱冠却佩宗主冠的少年有多么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分明是地坤却不得已而以天乾示于人前,周旋于百家之间而谋利。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他只是五味杂陈,觉来酸涩苦意更多些。
“江澄,你……”
蓝忘机开口,却又缄默了,他只是想问,这么多年来累不累,是否有过无助。可他却问不出口。江澄素来刚硬好强,好像浑身都是刺,若是当真问了,恐怕江澄便真要与他动手,难保不会再冷嘲热讽一顿。
故作坚强。
蓝忘机再次在心底给江澄下了定论。
江澄听一耳“你”字,却再无后文,心中又生出几分烦意,道:“含光君要问什么便问吧。”
“无事。”蓝湛淡淡应答,又道:“夜深,且眠。”
疯了,江澄眼皮都倦,心中却无声地念。他想让蓝忘机离他远些,却又在话语即将出口之际,才想起这位蓝二公子大抵根本不会听他的,一时将话语吞回腹中,心中再次骂了句疯子。可檀香太融融,足以将他裹入,暖意如春,他眠意沉沉,好像困顿才袭,便叫蓝忘机揽着,在檀香围绕中睡去,一夜无梦,贪得好眠。
七
好像自那晚以后,二人之间的气氛便发生了一些太微妙的变化,不大,却足以让江澄明显觉察。这种变化来得太让他无措,甚至在重建莲花坞后从未生出过惶恐的江宗主在此时感到没由来的惶恐。他在一瞬间绷紧神经,对于蓝忘机便愈是防备,像一只刺猬,竖起满身尖刺,张牙舞爪,不准旁人靠近。
蓝忘机在莲花坞多日,早已摸清了江澄脾性,往日困扰多时的问题一朝得到答案,于江澄的歉疚便愈重。故而江澄此时的态度于他而言,与寻常也无甚大差别,他在莲花坞倒是闲适。
江宗主处理宗务时,含光君便在一旁端茶递水,哪怕江澄冷了脸,勒令他离开。含光君也好似没听见,仍旧一旁站得端正。江澄左右是拿他没办法,眉心跳了跳,便要发怒,要专门挑些刻薄讥诮的话语来讽刺这位蓝家的二公子,可偏偏蓝忘机却好像没了脾气,由着江澄讥,由着江澄嘲,脸上神情都不见变化。昔时只消江宗主几句话便能挑起薄怒的含光君此时却好像当真心平气静,不厌不烦,任由江澄一句接一句的刻薄言辞。
等江澄说够了,他又适时递上一杯热茶,低眉垂眼的模样瞧上去足够顺从,只道:“说累了么?”江澄便好似一口气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地堵着,下不去也出不来,反倒闷着自己,别扭得难受。
“先喝茶,莫渴着自己。”
江澄深了口气,也不去接那杯茶,额角青筋都跳,喝道:“蓝忘机你是不是有病!?”这话一出,又是半晌寂然,蓝忘机将水放在桌旁。江澄揉了揉眉心,道:“你若是觉得你因误会我而生出歉疚,从而才对我万般照顾,这当真不必。”
“不是。”蓝湛答得很快,他缓了一下,又道:“不仅如此。”
“那是什么?”
蓝忘机却不再言,只垂眼看向江澄,手中再研过一笔墨,道:“要用午膳了。”
江澄此时心里正烦,也不知在烦些什么,也不知要怨些什么,好像心中千万绪都牵扯不清。心中有郁火难散,再看蓝湛便是哪哪儿都不顺眼,有信香也烦,无信香也烦,归根结底,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烦。
“不吃。”江澄冷声道。
蓝忘机却唤人将菜布上,此时正冬。屋中炭火皆旺,连窗也闭得紧,唯有小厮送膳食时,推开一隙距离,却也叫含光君挡得严严实实,没让江澄贪一丝一毫的寒气。
江澄冷冷看着桌上饭菜,倏地冷笑,“我竟不知这莲花坞究竟是含光君当家做主还是我在当家做主,使唤莲花坞的下人倒比使唤云深的都还熟练几分。”
“自是江宗主当家做主。”
蓝忘机淡淡回他,先用调羹舀了一碗汤,递给江澄时,江澄未接,于是蓝忘机收回手,用汤勺舀了一勺来,要喂到江宗主唇边去。抬眸看江澄时,眼底仍是好澈,他道:“孩子也要喝的。”
“含光君这是怪我苛待腹中子?”江澄出声讽他,好像一句话也能叫他挑出几句错来。蓝忘机却也不气不恼,江宗主对他张牙舞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刻薄言辞不知早已受了多少,此时竟也见怪不怪,仍旧好耐心地答:“自然不是。”
说起来更像哄些,闹脾气的江宗主着实不好伺候,蓝忘机一惯话少,此时竟也不知该如何答,终是好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吃些吧。”
大抵是方才孩子二字,让江澄动了筷子。蓝湛见他吃了些,心才放了下来。
如今时节正冬,天正雪,风正猛,午膳吃完,江澄便犯了困。处理过卷宗,批改到一半,便好似撑不住似的,却仍强打精神,将事情都处理尽,疲惫也不曾理会。
蓝忘机按住江澄要去取卷宗的手,道:“你累了,需要休息。”
江澄抬头,从蓝湛唇边越过高挺的鼻梁,一点点看进眼睛里去,沉声道:“放手。蓝忘机微微拧眉,太轻,几不可察,忽地从心底生出几分埋怨,埋怨江澄对自己的身体太不上心,也埋怨他不知苦也不知累,好像摆出一张冷脸,便当真成了修罗阎王,让人多看一眼也心惊肉跳,唯恐紫电便幻成长鞭。
可蓝忘机见惯江澄如此,此时面对江澄阴沉的脸色亦是纹丝不动,道:“你该休息。”他将江澄手下卷宗归拢置于一旁,浅声问道:“要我抱你么?”
江澄猛地站起身来,因力道太大,导致椅子挪动一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尖锐得叫人头疼。
“我自己去。”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含光君不甚在意,左右江澄肯顾着自己身子便好。他侧开身体,不防却叫江澄一撞,蓝忘机伸手一扶他腰身,又按紧了,好像在他耳边念得低,“故意的?”
还未说完,又被蓝忘机一把横抱起来。
不得不说,蓝家人的臂力着实不错,哪怕江宗主伸手挣扎得厉害,蓝忘机仍旧抱得稳稳当当。
“江宗主若不稳,我可以代劳。”
最后被放在床上,才硬邦邦地憋出一句,“有病。”
这句话比起其他言辞的刻薄来,实在不值一提,并未破坏含光君的好心情。
八
二人相处的氛围很微妙,微妙到江云都看出些许暧昧来。只不过他素来不待见蓝家这位二公子,更遑论这位含光君还将自己师父标记了,对于蓝忘机,便更是不待见。
只是近来蓝忘机与江澄的关系明显好了不少。蓝忘机几乎是整日与江澄形影不离,只端端瞧上去,便是一对叫人好生羡慕的鸳侣。但是江云知晓事情始末,难免会觉得奇怪,不过因江澄需要信香安抚,才一直将意见压在心底。
偶逢蓝忘机出门来,江云便拦他去路,拧眉问道:“你对我师父有什么图谋?”蓝忘机有些意外,听见江云这样问,也只是面目平静,道:“不曾有过图谋。”
江云定定看他半晌,初出茅庐的小子实在看不穿含光君一张冷静面皮底下的真正情绪,狠狠攒眉半晌,道:“最好如此。”到底还是个小子,连句狠话也没能憋得出来。
蓝湛并不放在心上,这冬日雪重,江澄孕后身体太虚,着风便生寒。蓝湛一直小心护持,三餐倒是被蓝湛拗得正过来,平时也不再熬夜,精神气倒是瞧着比以前好了不少。
只是江宗主向来是不服管的,面对蓝忘机时,出言冷嘲热讽便成了常态,即便如此,对着含光君一张向来不动神色的脸也着实会觉得无趣,心中憋闷也抒发不得。看向蓝忘机时,便更加不顺眼起来。
可他却好像逐渐习惯有蓝忘机在身旁,越是天寒,江澄手脚都畏冷,一片冰凉,哪怕置上碳火,屋内暖融如夏也暖不透江澄一双手。二人又度过几个汛期日,习惯合衣同卧。
蓝湛总会将他手都包住,暖意好像就能递过全身,畏冷的毛病好像一下消失,实在舒心得紧。江澄会想,约莫是信香的缘故罢。他夜半翻身时便能碰到蓝忘机的手臂,便叫他稳稳地揽住腰身,夜里本该休憩的人睁了眼,低声地问他怎么了?
江澄不知如何答,也不想答,挣不开人便闭目。蓝忘机将手放到江澄小腹,那里已经开始微微凸起,他心情十分微妙,只蓦地涌出一股温情,太陌生。
大抵是察觉蓝忘机动作,江澄拍开他的手,面色冷了冷,却是什么也不曾说出来。最终,蓝忘机低声道:“过几日,我回云深一趟,会尽早赶来。”
闭目假憩的江宗主终于说了句话,道:“不回来更好。”
蓝忘机不言,也没指望能从江澄嘴里听见一句好听的,只将他揽得更紧些,檀香太容易安抚江澄的情绪,紧拧的眉头才舒缓,蓝忘机低道:“睡吧。”江澄便好似当真安宁了,哪怕心中仍千头万绪,没个结果,却也叫他扔到脑后,眉间的结被抚平来,难得再陷入一场好梦当中。
天光醒时,蓝忘机已不闻踪影,只有桌面压一张纸,叮嘱他正三餐,劝加衣,早休息。江澄将纸字杯下抽出来,薄薄一张纸,寥寥数言辞,却好似一把明火,烧得江宗主满心焦灼,残留的檀香也好似一瞬浓烈。指尖是冷的,如雪如冰,纸张是热的,如火如炭,字句是温的,如玉如珠。
江澄却一松手,只沉默地看着一张轻飘飘的纸,一张温且热的纸掉入炭火之中成为灰烬。他愣愣盯着炉中瞧了许久,却终是闭眼,到底二人一场孽缘,除此之外,荒唐再不留其他,错误终究要纠正,倘若抽身,及时止损,好过最后闹得太难看。
江宗主一惯不愿给自己留后路。
“宗主!不好了,江首席被困衡山,至今未归。”
门外风雪骤然一重,江澄狠狠攒眉,江云年岁虽幼,手段却并不青涩,一身灵力也足以高于同龄人许多,到底是被江宗主自小带在身边养着的徒弟。
只是此去衡山,不过小小鬼修,如何能绊得了江云?江澄随意接过管事递来的披风,大步跨出门,一路御剑至衡山。
哪怕此时风雪正盛,寒意清凌凌如刀刃,每逢辗转便如同往人身上刮,冷得要渗人肺腑,江澄去得急。原以为不过是普通鬼修作乱,却不曾想竟能将江云绊到如此地步,江澄难得有些后悔,虽说让他孤身前来处理是为磨炼,也怨他不曾仔细留心此处古怪,才叫江云陷一遭劫难。
江澄赶至衡山后并未与当地仙首多做寒暄,只略了解些情况,便前往衡山深处,这鬼修的确厉害,甫一入衡山,江澄便觉察出有阵法护持,一路便不由行得更为谨慎。
九
那鬼修想要的是江澄的命。
这些邪阵可困得其他人,却实在困不住常与鬼修打交道的江宗主,进衡山不过半日,便将鬼修所留的绝阵都销尽了。鬼修哪里是江澄的对手,自然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一路退至断崖,鬼修掐住江云脖颈,红着一双眼睛,面容凹陷,精神气儿也被吞噬大半,仿佛行将就木。鬼修放着狠话,嗓音嘶哑,“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拉他当垫背的。”
江云瞠大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江澄神色却淡,冷声道:“你以为我有多在乎这个徒弟?自己学艺不精,难道还指着我救他不成?即便是死,也是命数。”
鬼修似是没料到江澄能说出这样一番绝情的话,一时语塞,冷嘲道:“果真不愧是三毒圣手江宗主,这般冷心绝情,难怪当初连自己师兄都下得去手。”
江澄垂眸,左手转动右手紫电,他神色始终平淡,哪怕心中狂澜掀起,面上仍无甚神情。只从言语中透出几分隐隐不耐,显得说一句话都如同纡尊降贵。
“说完了么?自己跳还是我送你一程?”
江澄眉眼都刻薄,生出几分讥诮,只是自始至终不曾看过江云一眼,一双锐利如刃的杏眸瞥过鬼修,如同看一件物品,带着几分高贵的厌恶。
大抵鬼修不曾想到江澄如此态度,气的手都在抖,刀刃不觉往江云脖颈更偏几分,神色癫狂,“既然江晚吟不在意你,那你就去死!”只电光火石一瞬,江澄身形忽地动了,手中紫电宕化长鞭,扫向崖边。
江云身体忽然一空,已然从不见底的深渊回到地面,来不及与师父道谢,鬼修瞳孔猛地一缩,天色乍然一阴,邪风猛刮,无尽冤魂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
最后一重杀阵,以血为祭,杀意直指江澄。
江澄猛地后退,紫电重新化作指环绕于指尖,他方要调动灵力抵挡,灵力只凝一半,便开始流失,如何也不能成型。阴风如刀,割得江澄浑身都疼,江澄眼波微动,额前已渗出冷汗,正当他咬牙试图强行挡过这层杀意时。
泠泠琴音乍破阴瞑,似缠风而来,分明听得清灵空远,理当于雅间静赏的一曲,却叫五音宫商角徵羽拨出绵绵不绝的杀意,琴音一寸寸逼近,将杀意一一破去,最终打在鬼修胸口,一口污血喷出,霎时经脉俱断,心肺俱裂,一息绝命,整个人从悬崖摔入渊底。
蓝忘机脸色难看得紧,面容铁青,明晃晃的不悦已经写在脸上,教人看得分外清晰。江澄道谢的话语梗在喉间,便好似说不出来了,转身招呼不远处的江云,狠狠拧眉,骂道:“还不给我滚过来,杵那里作什么?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江澄身上疼意未缓,却也能作个没事人似的,要绕过蓝忘机行过小径,蓝忘机猛地攥住他的手,沉声道:“江晚吟,为何不寄书与我?”
“为何不等我?”
“为何要一意孤行?”
三句话,一句比一句话语要落得更沉,揭示着蓝忘机此时的盛怒。江澄隐约不悦,对于蓝忘机此时的问话自然也无甚耐心,“为何与你说,你又算我什么人?”
江澄脸色也沉,“我早便说过,含光君大可收起那莫须有的责任心,我江晚吟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江晚吟!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蓝忘机不想念及后果,倘若来迟一步,倘若那招凝聚千百亡魂的怨念杀意打到江澄身上,事情会如何?
江澄适而沉默,倒也不会死,这样的杀阵虽然可怖,只是布阵人修为太低,但因杀阵缘故,难免要元气大伤,或许连腹中胎儿也留不住。
他要答,却哑言,不知要说些什么,蓝忘机却又自顾地问。
“为何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何总这般过分?”
“为何总是不肯顾及自己?”
难得的,江宗主内心竟然生出一丝丝愧疚,分明如今还疼的是自己,他倒是先委屈起来了,低声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更何况受了小伤的是我,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江宗主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含光君只瞧他一眼,转身便走,瞧这模样,更像是余怒未消。江宗主……江宗主便愈发愧疚了。
一旁的江云寻了几次机会,愣是没有寻到和江澄说话的间隙,此时正欲上前,却见江澄回头剜他一眼,寒声道:“还不给我滚回莲花坞,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御剑吗?有话回去再说。”
江云见江澄如此说,也只得先行离开。
含光君并不走太远,江澄只瞧他背影,忽地开口,“蓝忘机,我腿麻,走不动。”
前面的人影果真停了脚步,静默片刻,折身回来,望向江澄时,神色还是喜怒不辩,只是周身气压骇人。
江澄拧眉,“你朝我撒什么气?”
真是好没良心的话。
蓝忘机转身,微微弯了腰身,许久也不见沉,便开口道:“不是走不动?上来。”
其实倒也并非很麻,只是不可否认,方才阵法初启却是对江澄的身体造成了些小伤害。此时也无灵力傍身,忽然失灵约摸也是与阵法有关,江澄轻轻叹息一声,认命地爬上了蓝忘机的背。
“你气什么,方才便是没有你,我也不会死。况且你我本就无甚干系,实在不必如此。”江澄琢磨过逐字逐句说,蓝忘机扣他腿的手又紧了些,脸色愈沉。
江澄垂眸时能瞧见抹额的尾,雪白一片,随风晃晃过眼睛,有些招人烦。他“啧”一声,更烦,为如今这段纠缠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烦。也为如今态度暧昧不清的含光君烦,更为自己一颗摇摇欲坠的尘心烦。
好像哪哪儿都烦。
含光君听了江澄那几句话,也烦,好没由来的烦。什么叫没有关系,若是没有关系,他腹中的胎儿要从何而来,即便是孽缘,也算一段关系。
蓝湛抿着唇,背得尽心尽力,直到路径渐深,惜字如金的他才开口,说道:“有关系。”
江澄愣住,慢吞吞地道:“今日事出紧急,江云因我有难,又是我徒弟,不能不管。防是有防,但最后这招,着实没防住,却是应当感谢蓝二公子来得及时,谢礼会请管事送去云深。”
那鬼修的兄长曾死于江澄之手,后修习鬼道,也是为了给兄长复仇,不过因循果定,善恶都报,再如何冠冕堂皇的借口,也非害人的理由。
“不必。”
看不见含光君的脸,听声音又是冷了几个度,仿佛凝了冰块,比这数九寒天里还要冷上几分。
“谢礼不必,江晚吟,你为何总要对人如此生分。”
好吧,江宗主倒是看出来了,蓝忘机今日心情不太妙,平日虽然与他呛惯,但今日冷了一张脸的含光君,不知为何,偏让呛惯了蓝湛的江宗主有点怵,故而此时也闭了嘴。
风雪虽盛,但蓝忘机以灵力护持,片雪不曾落江澄双肩,只融融浸一层暖意。江澄趴在蓝忘机背上,闻到清雅的檀香。或许蓝忘机护得太好,或许暖意正足,江澄难免有些犯困。
便于蓝忘机背上沉沉合目,风雪都抛于身后,浮霜片雪,低云倦绿,一霎风止。
十
或许是江澄对于此事,难得生出一星半点的内疚感,对于含光君倒是比曾经缓和不少,也再不拿话刺他,也再不故意针对他,偶尔蓝湛低眉垂眼,替江澄布菜,相对坐时,仿佛要淌出一种难得的温情,于是这般时候倒真如同一对世人都艳羡的鸳侣。
于是含光君的关心更是得寸进尺,一再侵入江澄的防线,让江澄一退再退,却拿他毫无办法。
元宵节将临,江宗主难得一身闲,抱着小手炉,正倚过脚榻,抬眼瞧了瞧仍旧气定神闲的含光君,道:“元宵将至,含光君还要赖在我莲花坞么?”
蓝忘机垂眸看他,道:“自然是留在莲花坞。”
“名不正言不顺。”江澄道。
“可以名正言顺。”蓝湛接过话,说得太理所当然。江澄愣了下,抬眼瞥过他,看向紧闭的窗,道:“没意思,蓝忘机,你喜欢谁你我都一清二楚,不必因为那晚荒唐就一定要说出个谁负责来,标记我日后会想办法洗去。”
蓝忘机忽地倾身俯下,指尖摸到颈后那一点腺体,江澄闷声一哼,梅香便拥不住地流露。叫蓝湛嗅过冰雪凛冽中一枝幽独,二人信香纠缠着,好像天生本该如此,他声音都哑,他说:“喜欢你好不好。”
江澄抬臂挡他胸前,要隔开二人距离,咬牙吐出一个字来:“不……”
蓝忘机却又倾得更近,他缓慢地收束檀香,清雅的檀香一点点变得很淡,却无端让江澄渴极,格挡于蓝湛胸前的手换作抓紧他衣领。江澄有些头晕目眩,腹中六个月大的孩子也开始作乱。
“江澄,不要说不。”
江澄心中海浪密密麻麻地涌,胸腔一片震动,他察觉自己的手被蓝忘机扣住,带至蓝忘机脑后,摸到那片抹额,只消轻轻一扯,抹额便绕在江澄腕间。
蓝忘机垂眼,俯首在江澄额间落下一个吻。
“没有拒绝,便是应了。”
江澄闭眼,有病,罢了。
尾声
江澄着蓝湛摆了一道,气得几日都不曾理会他,自己闹着性子,又开始对着含光君横挑眉竖挑眼的,好像哪哪儿都不顺他意,言辞刻薄又犀利,蓝湛知他心中有气,也是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任江宗主说什么骂什么,也都好生地听,隔了时候出言一问,“气消了?”换来江澄好凌厉的一副眼刀子。
此日元宵,莲花坞夜晚不寐,到处灯火通明,江云随着弟子们去野。江宗主如今日渐懒了些,此时都不愿动,只开着一扇窗,透出来灯火昏黄。
他犯着懒,眯着眼便好生惬意。
有人推门进来,捎带的风雪都掸于门外,江澄抬了眼,瞥见蓝湛,嗤一声,“还以为含光君回云深了。”
“不回,陪你。”
“我要你陪?”江澄抬高声音,蓝湛顿了顿,很是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你陪我。”
江宗主冷哼一声,却不再说什么。
蓝湛走近他,将袖中小狗模样的花灯递给他,犹豫了一会,又想收回。却见江澄伸出一只手,道:“给我。”
于是蓝湛便递给他。
这花灯做得着实不算好,有些地方粘得不稳,但依稀可见用心程度。江澄乜一眼蓝湛,道:“你做的?”
蓝湛抿唇,道:“有点难看,下次给你做好看的。”实在不怪含光君,从未做过这种小物件,寻手艺人学了几日,勉勉强强能做成,做得再好看些,却是不成了。
江澄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垂眸遮住眼底笑意,道:“不是很丑,还是能看出是什么形状的。”
蓝湛:“……”
“你喜欢么?”他问。
江澄将花灯抬起来仔细端详过,做了最终点评,道:“马马虎虎。”他朝着蓝湛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弯下身来靠近些。
蓝湛依他动作,俯身靠近他,却见江宗主两扇眼睫纤长,如蝶翅轻颤,带出眼底的笑意。他看得出神,垂眸时心也不静,被掀动心底狂澜,耳边却听江澄说得又轻又快,他说:“我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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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愉快!
蓝曦臣在清醒的最后一秒,是记得自己拿上了自己的箫出了门去,再之后,便没有记忆了,以至于他遵循着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醒来时,看到江澄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微微张着的唇时,脑子是完全空白的。
虽然两人身上衣服都穿的规规整整,动作也没有丝毫越界,可蓝曦臣就是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极为对不起江澄的事。
因为即使记忆是模糊的,但那两个一触即分的吻却清晰的烙在了蓝曦臣记忆里,以至于那唇柔软的触感他现在似乎还能感觉到到。
江澄的手腕搭在被面上,洁白削瘦的手腕衬着一个比腕子更白的东西——蓝家的卷云纹抹额,在江澄的小臂上缠绷带似的缠了许多圈,最后还打了一个死结。
不用问,这个结他认识,一看就是他的手笔。
“我天...
“我天啊。”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想骂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类匮乏。
蓝曦臣几乎要崩溃,虽然很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虽说不知道昨晚的具体情况,但用脚趾想也能想到,他把江澄给强迫了。
藏了那么多年的情意,被一杯酒给捅出来了。
他现在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打死昨天晚上那个自己,但又侥幸的想万一他只是单纯的把抹额给江澄了呢,或许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呢。
就在这时,江澄翻了个身,醒了。
“蓝曦臣。”刚醒过来,他的嗓子还有些哑,兴许是昨晚酒喝多了,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蓝曦臣看江澄这无比自然的动作,心中那猜测瞬间坐实了几分,他安心了不少,也随之下了床,叫他:“晚吟。”
江澄正喝着水,闻言看过去,咽下那口水后他问:“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果然,昨天晚上果然发生了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江澄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不记得了,出乎意料的,心中竟也没有多少悲伤或是失望,只觉得有些许的遗憾。
“算了没事了。”他放下杯子,绕到屏风后面开始穿衣。
虽然他表面上表现的云淡风轻,但蓝曦臣敏锐的察觉到江澄情绪的细微变化,他紧跟着绕到屏风后,江澄正在解手腕上缠着的抹额。
蓝曦臣想到蓝家抹额的含义,不由得面上一红,心想幸亏江澄不知道,忙过去给江澄解抹额。
也不知是抹额系的太紧还是怎么的,蓝曦臣竟然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他正跟抹额斗智斗勇时,江澄突然轻声开口:“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似是希望他记得,却又不想他记得,
蓝曦臣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觉得还是得直面这件事,轻咳了一声,回道:“记得一点,我…亲了你两下。”
“你还跟我表白了。”江澄轻描淡写。
“!!!”蓝曦臣大为震惊。
“还非要让我收下你的抹额。”
“!!!”
“说抹额非父母妻儿不可取,我收了便是答应了你的情意。”
“好了晚吟别再说了。”蓝曦臣打断他。
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他一定会钻进去。
江澄眼含笑意,有些恶趣味的继续说:“晚上睡觉时还非要把抹额系在我的手上,说这样就不会跑。”
蓝曦臣几乎要羞愤欲死了,他没什么可说的,便说“抱歉,昨晚我喝多了,我……”
我什么?
酒后胡言,当不得真?
“对你做了这些事,真的很抱歉。”蓝曦臣头都不敢抬,不敢看江澄,不敢知道江澄对这件事是何种态度,但他想,反正表白都表过了,这个脸面还是一次性都丢干净了好,便破罐子破摔道:“但我的确是心悦你。”
江澄嗓子发干,又想喝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兴许是年少之时,又或是每次与你见面之时,总之,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情入骨髓了。”
蓝曦臣低着头,听到江澄似是极轻的笑了一下,一颗心瞬间就被高高吊起。
“知道了。”江澄把手抽回来,几下将抹额从手腕上解下,扔给蓝曦臣。
蓝曦臣摸不准他是什么想法,忙问:“晚吟,你对此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什么想说的。”江澄沉思了一会,说:“看来得去姑苏走一趟了。”
“去姑苏?”蓝曦臣无意识的重复,问道:“去姑苏作甚?”
“当然是去见见蓝老先生。”
江澄性子如此,别扭的很,可蓝曦臣却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悦然道:“你同意了!”
“不然呢。”江澄没好气的说,“你抹额不都送出去了。”
江澄都想了,不管怎样肯定要跟蓝曦臣一起去姑苏走一趟的,不管怎样,碍着面子,那蓝老头总不能在自己面前把蓝曦臣给揍一顿。
蓝曦臣有些不好意思,他攥紧了抹额,道:“其实,叔父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江澄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清谈会上。”
日子久了之后,蓝启仁也就慢慢的接受这件事了。毕竟有了先例摆在那,再来一个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怪不得他那些日子往云梦送一些女子画像。”江澄说,原来是看蓝曦臣这打不通,想另辟蹊径从江澄这下手。
蓝曦臣哭笑不得,有些吃味,问道:“那些女子,晚吟可有中意的?”
江澄还真就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那些女子都长一个样子,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挑的。”
即使江澄弯了,但灵魂还是笔直的。
后续
江澄的出道绝对是误打误撞,当时学导演的聂怀桑,他毕业作品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就把江澄拖去,谁曾想,这部电影在网络上溅起不小的水花,他们几个主演,还经历下微博头条热搜的体验,甚至网友觉得这部毕业作和品罗曼波兰斯基的毕业作《两个男人和一个衣柜》有得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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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钢铁直A的江澄看了下令人遐想的片名,忍不住陷入沉思,网友是不是把聂怀桑的抗日神片,看成了《圣诞节快乐劳伦斯先生》那种意识流的电影,其实聂怀桑这部电影,毫无内涵,甚至他在看到网友的评价后,发出感叹:“原来我是这么想的!”
只是火了就是火了,江澄被一个娱乐圈里还挺有名气的公司签下,然后趁着余热还没过去,又演了几部佳作,加上江澄之前又爱惜羽毛,什么黑料都没留下,成功跻身娱乐圈四大小鲜肉之一,各种代言通告接到手软。
江澄在现实中,不爱说话,甚至钢铁直到令人发指,但是公司偏偏给他立了个撩妹高手的人设,虽然这个人设让他在一堆钢铁直的小鲜肉杀出一条血路,但是也让江澄有时候颇为尴尬,比如现在,他在录节目的时候,他得假笑着和女嘉宾说着土味情话互动,哪怕心里呕的要死,但是面上一点都不显现,这就是未来的影帝啊!
“话说,我们都知道江澄出道是因为一个低成本但是高质量的电影,而电影里江澄最让我们心动的是……”主持人说着停顿了几秒,观众席爆发出一句话:“弹吉他!”
江澄:“……”居然是这里吗?明明他觉得是他面对敌人宁死不屈的时候。
随着工作人员搬上来一张凳子和一把吉他,江澄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坐上凳子抱着吉他,轻轻一拨,穿着白色衬衫的江澄,像极了我们十七岁那年倾慕的少年,他轻轻开口唱道:“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看着你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的心痒痒,我的姑娘……我在他乡,望着月亮……”江澄唱到我的姑娘的时候,观众席的观众几乎都癫狂了,纷纷大喊:“我在这!”
其实江澄公司给他的人设倒也没立错,哪怕江澄什么都不做,他站在那里,就是一种撩。
录制完节目,江澄在还没走到自己休息室,就被人拦住,就像电影里黑帮一样打扮的两个黑衣人用冰冷的语气对江澄说:“江先生,我家boss找你,麻烦这边走。”
客气的语气,但是不容反驳的语句,江澄的助理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就被江澄拦住,江澄低声道:“我过去,要是有什么事,我给你发短信,及时来就行。”
两人将江澄带到另一个休息室,里面的装潢更为奢华,一个身材比例几乎完美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他拿着最新一期的周刊在看,正好将他的脸挡住。
“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江澄斟酌了会才道。
那人将周刊放下,眉间的朱砂痣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惹眼,居然是刚刚拿了奥斯卡现在风头正热的影帝金光善:“不是我,寒总你的人到了。”说完金光善直起身,拿起帽子和大风衣走了。
江澄这才注意到阴影里一直有个高大的男人坐着,那人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出黑暗,他的五官身形都暴露在光线下,江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词,高高在上!
男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都算是A中的极品,他可能做惯了上位者,散发出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紧张。
饶是江澄见过不少世面,依旧在男人面前不由得手心冒出了冷汗。
“江澄?”那个男人开口道。
江澄不卑不亢道:“是,请问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我对你很感兴趣……”男人说着,将刚刚丢在桌上的周刊,翻开,那一页正是媒体将那些辞藻不要钱一样描写在江澄身上。
感兴趣三字信息量太大了,江澄整理了下言词:“是媒体朋友谬赞了。”
男人冷冷地睨了江澄一眼:“我有自己的判断。”
“你需要一个能给你提供更好资源的公司。”男人说着,打了个响指,就有人贴心地将一份合同递给江澄。
如果是其他人对江澄说要给他提供更好的资源,江澄一定是觉得对方疯了,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江澄想了想开口:“对不起先生,感谢您的垂青,但是我已经是云深旗下的签约艺人了,且不说我刚红就解约是否有点忘恩负义,就是高昂的违约费……”
“我付了……”男人似乎懒得再多说话,他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助理就把一只钢笔递给江澄。
江澄还想说什么,就听到男人冷冷道:“我没有多大的耐性,如果你甘心就在国内这个圈子蹦跶一下,当当流量明星,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但是既然当了演员,要做就做最好。”
男人的话无疑戳中了江澄的心里最大的秘密,对,他江澄看起来谦虚有礼,实际上,江澄无论什么都不甘人后,刚入娱乐圈的时候,江澄以为拿几个国内的奖,就可以算的上国内演员的人生巅峰了,但是金光善打破了这个亚洲人在国外市场籍籍无名,就算提名奥斯卡,也是陪跑的传统,金光善可以,凭什么江澄就不行。
男人看着江澄站起来,递给他张名片,江澄看到名片上的字,感觉自己心头狂跳了下。
“金光善是我捧起来的,你进来我公司,第二个金光善就是……”
“不……”江澄将名片接过,轻轻一笑,语气中往日的谦虚荡然无存:“我是江澄。”
温若寒长年不见情感的眸子难得染上些赞许:“合作愉快。”
江澄不知道温若寒怎么办到的,但是他解约的事情没有掀起一点涟漪,好像他本来就是温若寒旗下的艺人。
江澄以为他刚进温若寒公司,温若寒会为了搓搓他的锐气,冷藏他几个月先,但是,他一进去,温若寒就给了他一个不错的资源。
“你有什么想问的?”温若寒的眼珠甚至都没转动下,他一动不动看着舞台上那个红裙子的吉普赛女郎唱着《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诱惑着军官唐·豪塞。
舞台上的女郎用法语唱着:“如果你不爱我,我偏爱你……”
“我如果需要那么点钱,我就不会挖你过来。演得好戏的不一定演得好舞台剧,但是演的好舞台剧的演员,一定演的好戏,你自己领悟这句话。”温若寒说完似乎有点厌烦看戏的时候被人打断,他一抬手,江澄识相闭嘴不再问。
舞台上的女人唱道:“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江澄开窍了一般,他认真地去找老师学习演技,甚至请了老师一字一句将自己带口音的普通话改了过来。
江澄很少刷微博,一是没空,二是微博上娱乐圈的大部分消息他这个圈内人早就知道了。
他今天难得心血来潮地刷了一下微博,就发现头条是温若寒和金光善。
金光善和温若寒关系多多少少有点暧昧,是个带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江澄倒也不意外,两人倒是登对,你看啊,年纪都是七老八十的,长相身材都是保持得不错的,而且一个A一个O,要是金光善能来个老蚌怀珠那就更加妙了。
江澄撇了撇嘴,认命地让助理给自己重新安排行程。
江澄十一点二十到的温若寒在郊外的一栋别墅,一进屋,空气中的红酒味混杂着女式香水味,让江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嗨~”金光善就穿着浴袍,依靠在楼梯扶手上,对江澄打了个招呼。随着他的出现空气中的女式香水味越发浓,江澄心中吐槽,什么鬼,居然用女式香水,然后认真地嗅了嗅,好像是娇兰小黑裙。
江澄想着,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躁动不安起来,自己身上的信息素不受控制般释放了出来,江澄和金光善同时一愣,江澄顿时明白了,哪里是金光善用女式香水,而是金光善的信息素是娇兰小黑裙。
金光善一个O面对一个对自己释放信息素的A倒是不胆怯,甚至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江澄:“居然是紫罗兰……”
江澄退后让自己远离金光善,再待下去,得出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退到安全地区,服用药物压抑,另外一股霸道的信息素就进入两人之间,直直逼得江澄再倒退了几步。
温若寒拿出一瓶喷雾,喷了些金光善的脖子上,空气顿时清香了不少。
温若寒将喷雾扔给江澄,一言不发扯着金光善回房间。
江澄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失礼和狼狈过。
温若寒再下楼时,衣冠楚楚,他看着江澄,面无表情说:“吃饭。”
江澄没有心情,但是依旧得体地陪温若寒吃完了这餐食不知味的午餐。
走时,温若寒冷声道:“这种情况,下次我不想再看见。”
“如果再出现,我任凭温总处置。”
江澄对温若寒的生气很懂,A嘛……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江澄是义肢,金光善是高定的西装。
江澄有些许闷闷不乐地回到家,翌日,起来的时候,急急忙忙地往剧组赶。
这部江澄挑大梁的戏,是温若寒给他选的,里面的动作戏颇多,但是温若寒下过死命令,不准江澄用替身。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吊着威亚的江澄一跃而下,耳边响起那首BGM《ibeliveicanfly》,然后江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晕过去前,他听到了周围迭起的尖叫声,啊哈,Surprise……
江澄在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洁白的,除了身边的温若寒一身黑。
嗯,脸也是黑的。
温若寒手上削着苹果的皮,江澄觉得那是他的皮。江澄正想感谢下温若寒为他削苹果,就看到温若寒将一个削得非常完美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
“皮……真皮……”江澄说。
“你说什么?”温若寒说着,周身低气压越重。
江澄摇了摇头:“温总的皮鞋,一看就是真皮。”
温若寒坐了会,然后就起身要走了,走前他给江澄掖了掖被子,江澄被吓得全身汗毛直立,真的,气质阴冷的温若寒,就不适合干着贴心大叔的活。
温若寒一走,江澄才松了口气,只是江澄这一修养估计又得耽误不少行程了,温若寒这辈子最赔钱的投资,怕就是投资了他江澄这个人。
江澄不爱刷微博,以前是因为,一是没空,二是微博上娱乐圈的大部分消息他这个圈内人早就知道了。现在就不是了,现在是网上关于江澄的新闻太多了,大多还是不好的,甚至还有人说他是O装A,肚子里怀着温若寒的骨肉,结果拍戏的时候,因为剧组设备的原因意外流产了,然后温若寒一怒冲冠为红颜地把那个剧组好好整治了一遍,对于这种新闻,江澄只想说:“我给你看个宝贝。”还O装A呢,他堂堂铁A,一个信息素就放倒一片小O。
江澄以为他养病这段期间,温若寒应该不会怎么过来,毕竟人家是个大忙人,但是事实上,温若寒一天一跑,楼下普通病房的孝子都比不上。
这一切不由得让江澄觉得自己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其实温若寒和医生一起瞒着自己。
“那个……”江澄斟酌了下开口,“温总最近不忙吗?”
温若寒冷冰冰看死人一样看着江澄,第二天就没再过来了。
等到江澄出院时,温若寒都没来接他,就派了助理,安排到小别墅,就算完了。
江澄觉得得嘞,坐实金屋藏娇第一步了。
下一步就是给温若寒怀个孩子了。
助理派人来通知他,晚上要出席个酒局,江澄一想,真的是资本主义家,这么快就来压榨自己了。
晚上江澄一身西装笔挺地出现在酒局上,令江澄意外的是……就三个人,这个酒局就三个,金光善,还有温若寒以及江澄,金光善端着酒杯对江澄说:“cheers……”
江澄拿着酒杯,心里想着一会百度下这种三角酒局有什么说法,然后就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温若寒突然起身:“我有些事情,先去处理下。”
放着一A一O独处一室,江澄想,莫非温若寒为了稳固自己的军心,不惜让自己的小O来陪他。
江澄想着,猛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他眼神阴沉地看着桌上的酒杯,大意了。
“是诱发剂……”金光善说着,撕掉自己脖子上的阻隔,让整个房间充满自己的信息素。
江澄一边保持清醒一边退到门口,摁了下门把,被人从外面反锁了,江澄的心顿时往下沉。
金光善坐到餐桌上,将手伸进不可描述之地,口中发出不可描述的声音。
江澄冷漠地看着他,他拼命按着门把,最后沙哑着开口:“放我出去。”
金光善笑了起来:“是寒总把你送给我的,你以为会有人放你出去。”
江澄的心彻底寒冷了,他不再反抗,走到金光善前,尽情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冷漠地看着金光善,将他衣衫尽退。
江澄心理上和生理上是相反的,江澄心理极度恶心,对,他一直强调自己是个铁A,但是,其实他啊……喜欢的是A……面对眼前花枝招展的O,他心理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江澄临门一脚时,门被人一脚踹开,温若寒目光阴森地将江澄搂在怀中,然后冲这金光善的脸喷了下喷雾,金光善顿时清醒,周身激情退去,呆呆看着温若寒:“寒总这是?”
“下次再送你个更好的。”说完温若寒带着拿西装外套裹住江澄,一个打横抱起,就跑了。
留没穿衣服的金光善在原地怀疑人生。
温若寒将江澄带回自己房间,冷冷看着他:“你说过再让我看见这种情况,随我处置的。”
江澄脸色说不上多好看:“温总这是钓鱼执法啊!”
温若寒将那瓶可以将体内躁动暂时压制的喷雾,扔到波斯地毯上,江澄从他怀中滑落,像个哮喘病人一样,急急地想抓住那药,药瓶却被温若寒踢得更远。
温若寒居高临下问:“那瓶药,价值不菲,你拿什么换?”
“温总要什么?”江澄抬头问,温若寒捏着江澄的下巴,让他更好地看着自己:“我要你……”
江澄轻轻一笑:“那我们各取所需啊……”
那次之后,江澄和温若寒的关系得到了质的飞升,只是江澄以为温若寒对他只是一时兴起的时候,微博热搜一个重磅消息砸了下来。
江澄和温若寒被人拍到了,不是多露骨的照片,但是也能看出两个人间关系的不普通。
江澄放下了心来,他就知道温若寒会把一切处理好。
到下午时候,江澄问温若寒,我们用不用对下稿子,温若寒看了下他,一言不发。
两人一出现招待会现场,记者们就忍不住连番轰炸起来,什么江澄是不是真的是个O,什么江澄是不是怀孕了……
“我是个A……”江澄笑了笑,然后拿出自己的出生证明以及户口本。
众记者失望地啊了一声,然后听到温若寒冷到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声音:“江澄是个A毋庸置疑。”
“而至于我和江澄是不是情侣……”温若寒顿了顿,众记者屏息听着他说:“也毋庸置疑,我们是。”
众记者失望地发出一声啊,然后是一阵死寂,大家全都反应了过来后,激动地各自通知自家马上头条安排,江澄都忍不住目瞪口呆看着温若寒。
“那你们谁是O吗?”一个女记者激动地问,其实她想问温若寒是O吗,但是没那么个胆子。
温若寒摇了摇头:“不,我们都是A。”
有人倒吸了口气,反驳:“可是从来都只有AO和BO或则AB,怎么能有AA呢?”
温若寒冷声道:“如果你见识短浅,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有人不满意道:“温总难道没有想过你们是违背天理的吗?”
江澄握住温若寒的手,坚定道:“我们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违反道德,为什么是违背天理,难道老天爷告诉你,你不能和A在一起,因为生不出孩子吗?”
“请问江澄为什么会这样,是对O或则B有什么不好的误解吗?”
“没有,我只是天生的。”
温若寒抬了抬手,示意保镖维持秩序,然后带着江澄离开了发布会。
他要澄请的只有两件事,江澄是A,和他们是一对爱人。
所有人都以为江澄会趁着国内第一对向大众出柜的明星同性恋人这个名号,再多出点作品时,江澄息影了。
其实没有他们,江澄也会息影,江澄被温若寒安排出国深造了,学习起了投资。
“是不是以为跟了我,就能当只金丝雀。”送江澄去机场时,温若寒问。
江澄点了点头,半开玩笑说:“是,我还以为温总会金屋藏娇。”
温若寒捏了捏眉心,如果江澄直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温若寒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难得染上了温柔的神色:“江澄,我比你大了二十岁,当你风华正茂的时候,我垂垂老矣,我们不会有子女,所以我想将我的财产留给你。”
剩下的话,江澄懂了,他坐直了身体,傲娇又钢铁直的他说出了这一辈子最为坦诚的一句话:“那温总等我回国,来为你养老吧,你大我二十岁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当我三十岁的时候,你能告诉我,怎么去打理那些生意,我四十岁的时候,你能告诉我怎么管理身材,我五十岁的时候,你能告诉我怎么保持健康,我六十岁时候,你告诉我怎么维持长寿,而我七十岁时,我要告诉你……我是怎么维持了对你一辈子的喜欢。”
江澄在国外,温若寒在国内,他们之间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十六个小时的时差,视频的时候,江澄这边是深夜,温若寒那边已经是白昼。
“温总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吗?”江澄在这边边刷牙边含糊不清地问着。
温若寒将视频切了,就当江澄以为他只是不开心他这么问的时候,才发现温若寒只是将视频切成了语音。
沙哑的声音夹杂着电流的“呲呲呲”进入江澄的左耳,:“你在节目里唱歌的时候。”
江澄笑出了声,他轻轻唱了起来:“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带着思念江澄缓缓入睡,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身边的温若寒,温若寒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听说美国这边两个A能结婚?”
――――――――――――END――――――――――感谢内内帮我们抓的一个虫,衣冠楚楚,用这个词多数是贬义,以后大家写文注意哈,但是……我会换吗?不会,温若寒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意外发现这个词形容温若寒我很开心(笑容渐渐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