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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事件
2020年5月，27岁的万静芳落入杀猪骗局，失去了全部积蓄——20万元，另外还向朋友借了5万元。
从此，她再也记不住银行卡密码和所有电子支付密码，她无数次改过密码，但无一例外，第二天就会忘记。
万景芳去看医生，医生说她脑部受伤。
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几张银行卡都成了空卡，没有钱了，但她没有注销账户，因为公安局还在调查此事。
“我是他们见过的最聪明的受害者，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静的人，他们感觉害怕。”在万景芳到派出所配合调查时，民警如此安慰她。
事实上，事发后，万景芳曾自杀未遂，曾想跳河，但被路人拦住。还清5万元外债后，她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出门，三个月内体重减轻十余斤，并患上抑郁症。
很快，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一个月后，对方提出视频通话，她同意了。两人还约好在洛阳见面，但他却毁约了。
但万景芳的“男友”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他以项目资金不足、外债紧张等各种理由，多次要求万景芳给其转钱，金额从1万元起，有时还不告诉她具体数额，只说越多越好。
那名男子的名字还在她的好友列表里，还屡屡对她说喜欢她，为了不让她惊慌，万静芳没有透露他的身份。
02
二次欺诈
王婉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他是国内杀猪骗局最早的受害者之一，早在2017年5月就落入了该诈骗组织的圈套。案发后，他在网上收集信息，发现了一起很少被公开报道的案件。
经常有人给王万发私信，把自己收到的投资邀请发给他，多是理财产品、虚拟货币等网站，请他帮忙判断。一旦王万察觉到可疑之处，他就会劝说这些即将入局的网友退出。
对于受害者来说，损失和危害并不止于杀猪案。
在入群前，群主要求每个难民提交身份证照片、被骗时的聊天记录、警方收据等信息，并在群昵称上注明“地点+姓名+被骗金额”。
以呼吁、维权为名进行众筹的情况时有发生。
每人给群主发10到20元红包，群主每发起一次众筹能拿到5000到6000元，甚至上万元。但群主从来不公布资金去向，也不公布在群里花了多少钱。即使有群员提出质疑，也会被群主支持的声音淹没。
王湾始终没有付过一分钱。
如今，王万已对这些从受害者身上榨取金钱的二次诈骗手段了如指掌，但他的维权之路却并不顺利。
但几天后，王万拿着某知名媒体对自己的报道，再次到派出所询问案件进展，得到的答复只是“证据不足，立案难度大”。警方还提醒他，自己涉嫌自愿参与非法网络赌博，涉案金额超过50万，一旦立案，就有被牵连的风险，甚至可能被判处3-5年有期徒刑。
王万没有放弃，第三次去市公安局，他们以不属于管辖范围为由拒绝受理。
等到真正立案时，已经是2019年12月6日，案发两年半之后。在等待期间，王万曾在网上咨询律师和网警，但得到的答复却不尽相同。除了等待和还债，他别无选择。
孤立无援是杀猪案中大多数受害者的处境。由于害怕遭到谴责和嘲笑，万景芳至今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被骗了。
和万景芳不同，王万和对方还没到确认关系的阶段，因为生意亏本，心里只想着怎么赚钱。
王万做珠宝生意四年了，在广州一栋大楼里开了一家店，每个月要付几万元房租。2016年底开始，珠宝行业不景气，连续几个月订单稀少，销量断崖式下跌。损失了几十万元后，王万关店回到了汕头老家。
其间，他将珠宝生意搬到了线上，并做起了微商，但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名单里，有一个自称开服装店的女孩李丹联系上了他。
“我帮你赚钱”成为左右王婉心智的成功说辞，彼时，两人才认识一个月。
7万、12万、5万……王万不停地投钱，输光所有钱后，就向网贷平台借钱，最夸张的时候，他下载了十几个借贷APP，欠款数百万。
为了还债，家人同意让他卖掉旧房还30多万。后来，王万开了家餐馆，在珠宝公司当高管，工作换了个工作，但不变的是，每个月挣的钱都要用来还债。
为了省钱，他曾把一包方便面分成两顿吃，有时饿得不行就睡觉。债务越来越少，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一年后，他干脆辞职，准备干一件大事——去菲律宾，以“卧底”的身份潜入杀猪产业链。
由于菲律宾、柬埔寨等国家在全国范围内或明或暗地允许博彩业的发展，支持纯粹的网络赌博，因此大部分杀猪骗局都设在东南亚。
在菲律宾马尼拉，数以万计的华人从事博彩业，他们的诈骗对象也都是华人。据当地数据显示，目前菲律宾有20万到30万华人从事网络博彩。王婉决定一探究竟。
03
秘密
一次偶然的机会，王万得知一位福建做珠宝生意的朋友有关系，便请朋友给他介绍菲律宾赌博业的工作。
王婉曾在某论坛上看到一则招聘信息：招聘海外游戏客服，工作半年，不限年龄，工资高，包吃住机票。看似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但王婉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是，到了当地后，工人会被关进一个房间里，护照会被没收，如果反抗，还会被殴打。
我们在这样的房间里工作、睡觉，房间里住着七八个人，床是上下铺，环境比较简陋。
王万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诉家人要去的地方后，带上笔记本电脑就出发了。
抵达菲律宾马尼拉后，我们受到接待并被带到公司总部所在地明珠塔吃晚餐。
明珠塔位于市中心，从我住的地方步行20分钟即可到达。每个入口都有两名持枪保安把守，需要出入卡才能进入。
王万的公司也从事博彩业，公司在国内某知名电商平台上开设了网店，销售彩票规划软件——一种可以预测彩票开奖结果的系统，针对的是那些对博彩感兴趣的人群。
王万的工作是客服，他用各种花招向购买者或者前来咨询的人推销彩票，并引诱他们参与网络赌博等活动，一旦上当受骗，参与者就会被骗走大量金钱。
潜入该组织后，王湾接受了为期一周的“狗推员”训练——“狗推员”是对在菲律宾从事网络赌博推广工作的人员的称呼。
显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狗贩子。
但王万一个月只挣一千多元，这原本只是他的敲门砖，他真正想进入的是“杀猪”这个黑色行业。然而几个月过去了，事情并没有什么进展。
王万的压力很大，脱发、不适应当地饮食等问题，让他期盼着离开的那一天。
在办公室，偶尔会有一两个同事来王万的工作室，他知道他们也住在这个小区，但不知道类似的窝点还有多少。王万经常在电梯里、小区里等地方听到有人讨论杀猪骗局。
临近六月，小区附近的一家夜总会内，一名华人遭枪击身亡。那是王万和室友们每次出去买菜都会路过的地方，当晚，他们清晰地听到了枪声。此后，王万大约两周没有出门。
终于，在第六个月，王万拿回了护照，并以续签签证为由回国。
还债之路还没有结束。2019年年初，王湾在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做英语老师，一年后，疫情来袭，职位改做销售，工资降到1000元。也是在这一年，他拼命维护的信用报告上，依然有逾期记录。
无奈之下，王万又做起了外贸生意，好在生意渐渐好起来，2020年又接到了一笔几百万的大订单，订单完成得很快，资金压力大大缓解。
按照计划，年后他就能还清最后一笔十余万元的外债。
王婉在微博上写下了一首英文短诗，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发展的时区，你身边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前面，有些人看似走在你后面，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时区的节奏，不要嫉妒，不要嘲笑。
他给这首诗起的题目是《活着就是幸福》。
当受害者陷入骗局，满身伤痕地走出来时，他们虽然还是感到失望、害怕和孤独，但他们并没有忘记继续勇敢而善良地生活，并尽力帮助其他即将落入陷阱的人。
今年春节，万静芳打算一个人过，她没有给家人买年货，也没有买什么新东西，经常坐在屋子角落发呆。屋里很安静，能清晰地听到窗外鸟儿的歌唱和汽车的喇叭声。万静芳可以忍受漫长的等待，她只想要一个结果：骗子被抓，并依法受到惩罚。
（万景芳、王婉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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