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的推荐LOFTER(乐乎)

CP:弘叶题石,行星纪元,桃元,弘齐,恩黄

反正我想到CP的我都搞上去了

欢迎姐妹们点梗

【弘叶题石】

结束了整整两个月到处跑的工作,俩人终于有一个周末可以一起在家里躺尸

“凯凯——出来陪我看电视”

客厅的黄子弘凡大嗓门的嗷嗷着,一下子给卧室里躺着看手机的石凯吓了一大跳

“你小点声,吓死我了!”石凯大声的回骂了一句,随即还是爬起来提拉着拖鞋抚平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出去了

“过来过来,要不看个电影?”黄子弘凡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沙发这么大咱俩一定要挨着挤是吧”石凯看着黄子弘凡笑了几声,然后打算跑到沙发尾巴那里...

“沙发这么大咱俩一定要挨着挤是吧”石凯看着黄子弘凡笑了几声,然后打算跑到沙发尾巴那里窝着

但随即被黄子弘凡捞过来了,理由是大冬天的挤在一起暖和

“大哥屋里开着电暖咱俩现在都穿着短袖呢”石凯又笑又无奈的瘫黄子弘凡身上了

“你坐着就对了”黄子弘凡也不再找借口一把按自己身边

随后石凯放下手机和黄子弘凡一起找电影看,找大半天找着一个俩人都比较喜欢的科幻开始看了

“嘶,坐着腰疼……你往那边坐,我躺会”一个姿势坐久了感觉到腰疼的黄子弘凡把石凯往沙发那边赶,自己准备舒服的躺下

“不走,刚刚还让我过来呢”石凯笑着逗他

“你不过去那我躺你腿上?”

“你来呗”

“来就来”

黄子弘凡麻溜的一顿操作,直接就躺//石凯//大腿//上了

“真躺啊?等下压麻了我直接把你丢走”石凯看着侧躺着继续看电视的黄子弘凡

“丢丢丢,你最好舍得丢”黄子弘凡扭头看着他笑了一下,眼睛里亮闪闪的

真的想小狗,石凯忍不住的想到

他笑着说了句舍不得之后就放任黄子弘凡躺着了,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对方的头发,不一会就给黄子弘凡搞了一撮呆毛出来

捯饬着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卧室看的视频

“摸狗的时候突然打狗一下”

里面全是狗主人摸狗摸着摸着突然给狗来一下,里面清一色的都是小狗眼睛里那爆炸般的不可思议

要是他现在突然来一下黄子是啥反应?石凯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打算开始行动了

他先是假装正常的揉了几下,然后又捯饬了几撮头发

然后在电影情节整激烈演出的时候毫不留情的“啪”一下上去了

“???”石凯成功收获了一只懵逼了的小狗

黄子弘凡整个人就是一下子愣住,然后满眼不可思议的扭头看他,眼睛里仿佛都在震惊控诉石凯的行为

“MD你好好笑啊”石凯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他八辈子没见过黄子弘凡睁出这么圆的眼睛

“打我干嘛?!”小狗爆炸控诉

“哈哈哈哈黄子你……哈哈哈好好笑啊”石凯爆炸开心

【行星纪元】

“阿蒲,黄子喝醉了来接人!”

“???什么聚餐?”本来专心致志搞工作的蒲熠星心思全飞了

本来今天蒲熠星有点临时状况在自己家里搞工作来不及去黄子弘凡家里了,他特意嘱咐黄子弘凡亲手下个面什么的别吃外卖了

然后现在?这就是黄子弘凡的OK?

蒲熠星差点被气笑了

“?什么什么聚餐?你今天不是有工作吗?就没叫你只叫黄子了”齐思钧几乎秒回

这个蒲熠星理解,朋友叫出去聚餐嘛,那还说得过去。但是,喝醉了又是哪门子事?

“他咋喝醉了?”蒲熠星飞快打字过去

“不是咋啦?笑那么开心”蒲熠星一脑袋问号

“你敢信吗?一杯西瓜汁加上一丢丢的RIO,黄子弘凡睡着了哈哈哈哈哈哈”齐思钧那边响起了跌宕起伏的好几个笑声

别说别人,就连蒲熠星听到都呛了口水

“什么玩意?西瓜汁加上RIO???RIO有酒精度数吗?”蒲熠星震惊,他刚刚已经酝酿好生气的情绪了,结果被“一丢丢RIO”这几个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啊,而且就是那么一瓶盖的RIO啊”石凯笑着抢答

“……你等等,我现在立马过去”蒲熠星皱眉,蒲熠星决定还是要去现场看看这个奇迹

“来来来阿蒲来了,快快快,人还睡着呢”唐九洲热烈迎宾,就差一句欢迎光临了

“快快快,你看看,西瓜汁加RIO,这安详的睡眠”石凯赶忙过去把蒲熠星扯到他们吃饭那个座位

于是蒲熠星直接看到了趴在桌子上晚安了的黄子弘凡

“真的吗?”蒲熠星哭笑不得的捂脸

“奇迹,真的是奇迹”郭文韬指了指桌上那瓶看着没人喝过的RIO,实际上有一个人已经喝了一瓶盖了……然后醉了

“我去……赶紧抬走,赶紧抬走”只能赶紧冲过去把黄子弘凡摇醒然后架起来逃离的蒲·太丢人了·熠星

到最后蒲熠星和聚餐的几人是半笑半闹的终于给黄子弘凡架进车里了

蒲熠星在回去的一路上都想着RIO这种东西真的有酒精度数吗这个爆炸性问题

“起来了!!!把解酒药吃了虽然我不知道RIO有什么好解的”蒲熠星笑着推了推瘫在沙发上的小狗

“不要,没醉”天塌下来有黄子弘凡的嘴顶着

“嘿,你没醉是吧,来来来,看看我是谁”蒲熠星看着在沙发上抬起一个脑袋的黄子弘凡起了劲,做到沙发上把黄子弘凡扯了过来

于是晕乎乎的黄子弘凡顺势往蒲熠星腿上一躺,打算继续晚安

“你是……你是阿蒲!阿蒲阿蒲阿蒲阿蒲阿蒲,我猜对了吧”

喝醉了的人开始狂念蒲熠星的名字,搞的蒲熠星被可爱笑了

“你真的,把药吃了先”蒲熠星摸了摸黄子弘凡的脑袋,感觉这人真的太像只金毛了

“不吃”晕乎乎但是听到吃药就干脆利落的拒绝的小狗

蒲熠星拿黄子弘凡没法,坐着沙发上摸着黄子弘凡的头发就开始发愣

一会想着要不要倒杯水给黄子弘凡喝一口,一会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醉RIO这种东西啊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蜂蜜,不如搞杯蜂蜜水给黄子弘凡喝

于是蒲熠星一激动,摸黄子弘凡头发的手一下子“啪”了上去

足足把睡着的人吓得一抖,睁开眼睛来看他。而蒲熠星也难得愣住跟黄子弘凡大眼瞪小眼

“……你好像小狗啊”蒲熠星看着黄子弘凡迷茫又带着震惊的眼神发出感概

这人眼睛怎么这么圆啊

“你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黄子弘凡懵逼着爬起来,脑子还是被酒精冲糊涂的状态

“额嗯……你没吃药!我…我很生气!”蒲熠星一看有戏里面开始演戏

“啊?我吃,我吃,你给我”黄子弘凡一下子急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吃药,但蒲熠星肯定不会害他嘛

“给,你拿着水赶紧……”蒲熠星话都没说完药就被黄子弘凡就着睡吞了

……下次黄子弘凡再喝醉不吃解酒药他就这样,太迅速太听话了点吧

“可以了吗?”小狗委屈巴巴

“可以可以可以,太可以了”蒲熠星伸手直接把人搂紧怀里

摸着摸着打小狗一下,小狗只会委屈巴巴的问你他做错了什么

【桃元】

“黄子走啦!”

“来啦来啦,快快快,接猫接猫”

今天是郭文韬正式搬到黄子弘凡家里去住,所有日常用品都差不多搬完了,只剩下郭文韬家里的一只猫啦

于是在这个冬日的大清早俩人摆脱了温暖的被窝准备出发去郭文韬家里接猫

“我靠好冷黄子弘凡你开什么窗啊”本来就僵着手开车的郭文韬被从黄子弘凡车窗那边吹来的冷风彻底吹醒了

“接个猫有啥好激动的”郭文韬笑着从黄子弘凡手里把手抽回来继续握着方向盘

“没养过宠物”黄子弘凡歪头看了一眼红绿灯,果然已经变成绿灯了

“是吗?我真怕你接下来几天天天抱着猫不放”郭文韬笑着看了一眼黄子弘凡

“绝对不会的”小狗信誓旦旦的保证

“绝对不会的,黄子弘凡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郭文韬笑着看着已经把猫硬生生的抱了一上午的黄子弘凡

“手冷,猫抱着暖手,绝对不是太稀罕了”小黄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是啥?”郭文韬走过去一把拿起来黄子弘凡旁边沙发上的还是热乎乎的暖手宝

“额嗯……拿给你的,韬韬赶紧抱着暖暖手”黄子弘凡朝着他笑着现场扯谎话,用眼神示意郭文韬做过来

“看猫给你揉的”郭文韬几步走过来利落的坐下把已经被黄子弘凡体温捂热乎的猫抱了出来

“咋啦,不就是掉点毛了啊”

“掉点毛?”郭文韬看了看沙发,嗯,全是猫毛。然后扭头看了一眼黄子弘凡

心虚的小狗果然坐不住了,立马站起来了

“哎哟我现在就去拿吸尘器”黄子弘凡立马跑去拿专门吸沙发的那种小吸尘器

“好累,快让我躺躺”吸完沙发八百年没运动的小狗耗费了所有体力了,直接一下子躺/郭文韬/腿/上了

于是一瞬间郭文韬身上有猫又有狗了,那接下来当然是两个一起撸了

结果他刚摸了一会猫,猫咪自己就冲着暖手宝黄子弘凡奔去,利索的窝黄子弘凡怀里了

“……白眼狼啊”郭文韬在黄子弘凡的笑声中戳了戳猫咪的脑袋

“看吧,猫猫多爱我”黄子弘凡给了他一个得意的眼神后就继续往他/腿/上一躺,开始摸猫咪

而失去了猫咪的郭文韬则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黄子弘凡的头发

看着手机里原来猫咪往他怀里奔的视频后悲从心起,打算实施一下报复

……“啪”郭文韬摸着摸着突然给了黄子弘凡一下

“???打我干嘛?”黄子弘凡蹬一下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满是问号

“自己看”郭文韬笑着把手机怼黄子弘凡脸上让他看原先自己和猫猫友好互动的视频

“诶——猫猫现在在我怀里!”得知了郭文韬拍自己的原因后黄子弘凡直接开始刺激

“你小子”郭文韬笑着又轻轻给了小狗一下

“在我怀里!!!”黄子弘凡甚至把猫举起来炫耀

“找打是吧”郭文韬笑着假装起来准备打人,吓得小狗直接窜起来了抱着猫飞奔

“喵?”猫咪只有问号

“黄子弘凡你不穿鞋是吧?”而郭文韬则立马冲上去指责黄子弘凡的作死行为

“猫猫在我怀里!!!”黄子弘凡继续狂奔,留下一个又想笑又无奈的郭文韬

于是郭文韬只能提溜着拖鞋过去又给了小狗一下并且指责小狗不穿鞋的冬日作死行为

但是猫还在黄子弘凡怀里

啧,应该打重一点的,郭文韬看着在他面前撒娇炫耀的黄子弘凡只能笑想到

【弘齐】

“好可爱的狗”

齐思钧看了一眼石凯发的朋友圈,是个视频

下意识的点进去看了看……看完齐思钧只有一个想法“这里面的金毛怎么长的那么像黄子啊?”

圆不溜秋的眼睛,天天扬着笑容,简直就是黄子弘凡

“小齐!!!”黄子弘凡从自己的休息间马不停蹄的奔向齐思钧那边的休息间

他们正在录制综艺,就这刚刚黄子弘凡还在台上比划着熊猫花花吃竹子呢

“跑那么急干啥”齐思钧笑着开门让黄子弘凡进来,结果对方一进来关上门先给他一个熊抱,扑的他差点摔身后沙发里

“你…小心一点爱”齐思钧哭笑不得,但好歹是站住了

他微微扬起头看黄子弘凡,熊抱着扑到他身上的人凑过来鼻尖点了点他

“好想你”黄子弘凡那圆圆的狗狗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走开”齐思钧假装嫌弃的一把把黄子弘凡扔自己沙发上了,实际上他的开心可不比黄子弘凡少

“嫌弃我”小狗装作委屈

“是是是,嫌弃你但是还让你现在窝我身上”齐思钧笑着阴阳怪气某个自己刚坐下就凑过来的小狗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多久没见了似的,实际上就是俩人各自忙了两个月,现在难得见一面

“想你,超级想”黄子弘凡把头靠在齐思钧肩膀处

“我也是,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你这几周比我忙”齐思钧拍了拍黄子弘凡,让他赶紧躺下了休息休息

……结果小狗扭头躺他//腿上去了

嘶……算了他舒服就行,齐思钧靠着沙发背也闭上眼睛打算小小的休息一会,手搭在黄子弘凡脑袋上一下一下//摸//着

一开始还好,俩人岁月静好的休息着。但是很快齐思钧的腿开始向他抗议,表示已经要麻了

正当齐思钧思考着要不要推开黄子弘凡时对方用力往下压了一下

嘶,不行,还是腿要紧

于是在一瞬间齐思钧想起来石凯朋友圈那条视频

然后立马“啪”轻轻拍了黄子弘凡一下

“腿,麻了”齐思钧睁开眼睛看着懵逼的黄子弘凡,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黄子弘凡的眼睛从懵逼到清醒再到爆笑

“噗嗤”小狗笑出了声

“笑啥,还不是你压的”齐思钧瞪了一眼黄子弘凡

“错了错了,给你按按”黄子弘凡忍着笑开始给齐思钧按腿,结果是越想起自己刚睁眼时那个怨恨的小齐哥就越想笑

“我下次绝对不会让你小子再挨着我睡的!”齐思钧把话筒放下小声痛骂身边站着的黄子弘凡

“哥别逗我笑了”小狗忍笑的难受,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齐思钧,然后笑的更开心了

结果就是小狗成功收到了齐思钧更加怨恨的视线

【恩黄】

“我这把啊……allin文韬!”黄子弘凡笑着把三十九个筹码推了出来,他已经和郭文韬达成协议了

……嘶,不对劲,小狗感觉背后凉凉的,黄子弘凡觉得自己说完allin文韬后就一直有人在看自己

于是黄子弘凡悄悄一滑椅子滑到自己爱人身边去了

“恩齐,我咋感觉一直有人看我”小狗凑过去说悄悄话

他和曹恩齐大概是圆鱼洲的时候认识在一起的,俩人藏的很好,到现在兄弟们都不知道呢

“哦,是吗”曹恩齐淡淡的回复了一句,收到了小狗震惊并且疑问的扭头

“咋啦?不开心还是身体不舒服?”黄子弘凡立马感受到了不对劲于是赶紧问到

“没啥”

嘶,不对劲,太不对劲了,黄子弘凡再次看向曹恩齐,结果人家已经找身边的火树蒲熠星聊去了

他犯啥错了还是怎么了?前几分钟还不这样啊,黄子弘凡一脑袋问号

但是现在屋子里面打的正激烈呢,没等黄子弘凡思考几分钟他的注意力就先放在游戏上了

他在外面叫着郭文韬加油,毕竟他可是allin了的!

但很快他又感觉到一股阴森的视线打过来,这次他不等了,突然一下子扭头,结果刚刚好视线和曹恩齐对视了

“?”小狗眼睛里都是问号

“……你可真爱他”曹恩齐看着懵逼的人还是给了点提示的

听着这话黄子弘凡一下子茅塞顿开,吃醋啦!

好,他又一不小心给自家大醋坛子打翻了

……到底是谁家小狗还需要别人提醒才知道自己吃醋了啊?曹恩齐在内心捂脸

说真的,本来就还没有公开,看到自己爱人那么惊心动魄的给别人allin然后大喊加油他确实有点吃醋

但是,他着实没想到刚刚黄子弘凡那个问号的眼神了,就是一整个让他消气了,那眼神完全懵逼,曹恩齐发誓里面除了“恩齐咋啦”之外没别的东西了

所以刚刚产生的那么一点小醋气全部消散了,他本想着给黄子弘凡一个热情洋溢正直阳光的笑容的

但可能逗小狗习惯了吧他开口就来了句阴阳怪气想逗逗对方

“恩齐贴贴”刚刚搞完游戏打算吃饭呢,曹恩齐一不注意就发现黄子弘凡凑过来了

怎么办,他好想笑

“嗯”逗小狗就逗全套的嘛,话说他真想看看黄子弘凡要咋哄他

“别气啦,笑笑”黄子弘凡扯了扯他的衣服

完蛋了,心软了

“我其实……”

“恩齐黄子快过来啊”火树一把闯入打断了曹恩齐的话。救命,他都打算不逗小狗了的

于是曹恩齐在面部表情奇怪的情况下被火树扯了回去。那个奇怪的表情也被黄子弘凡理解为“恩齐还在生我气”

“恩齐还生气吗?”黄子弘凡悄悄的看了一眼他,狗狗眼里闪烁着小心翼翼

“我就……”

“恩齐帮我拿一下纸巾”好了这会变石凯了,曹恩齐只得连忙帮石凯

后续在曹恩齐再次找机会解释时又发生了让他无脸见人的“卧底队友”事情

怎么这种事情还会被翻出来拿到节目上说啊!!!

“抱”回家家门刚锁上曹恩齐就感觉怀里多了个人

黄子弘凡脑袋埋在他怀里,他倒是好笑的开始一下一下摸对方的头发

“别生气啦———”小狗撒娇

“我就没……”

“你今天不理我,不理我,我压文韬是因为他和我达成结盟了”小狗急着解释,一下子打断了曹恩齐的解释

“……噗嗤”曹恩齐忍了一天了终于忍不住了,站在那里靠着墙笑了老半天

“笑啥?怎么了怎么了?”黄子弘凡看着笑的发抖的人愣了

曹恩齐勉强停住了笑容,手还放在黄子弘凡后脑那里揉了几下

然后“啪”给对方轻轻来了一下

“?”小狗懵逼

“不是……我今天就没吃醋”曹恩齐被着眼神又逗笑了

“?”小狗持续懵逼

最后在曹恩齐笑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下黄子弘凡才拼凑出大概故事

总结来说就是曹恩齐没生气,要不是火树他们每次刚刚好打断俩人矛盾早解开了

“那你打我干嘛”小狗还是执着于曹恩齐家门前那轻轻的一下

“你懵逼的太可爱的”曹恩齐笑的更开心了

好吧好吧,黄子弘凡也没想到曹恩齐觉得自己可爱的点在这

我这里欢迎点梗

舒队长同人,非常喜欢这个温和善良,人性光辉闪耀的队长,他是隗辛来到第二世界后初期给了她最大善意和帮助的人。

1.有一些关于古神和财阀内斗部分,纯属脑补的破脑洞,轻拍。

2.剧情不小心写了特别长(真的特别长),因为要衬托人物心态的变化,介意的话慎点。

一、梦境

舒旭尧最近常做一个噩梦。

梦里他还是缉查部的队长,和他的小队一起被火海包围。被火灼烧的感觉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每次半夜惊醒时手掌心都隐隐作痛。

这个梦反复地出现。

凌晨三点,舒旭尧再一次从梦里醒来,脑海里浮现梦里的场景。

他留下遗言,怪物长着兰蓝的脑袋...

他留下遗言,怪物长着兰蓝的脑袋,刘康云严重烧伤只剩一口气,江明在直升机舷梯上被爆炸气浪掀翻,还有……她的脸。

最深刻最清晰的记忆,是他在火海中险些坠落,只抓住一根楼梯扶手。铁管烧成了红色,剧烈的疼痛从他的五指传来。

梦里在求生欲的作用下,舒旭尧咬着牙死死握住梯子。在他即将坠落时,一个身影探出来,猛然抓住了梯子,不顾她自己皮肉被烫焦的吱吱声,用力将他拉出火海。

他的生命通过那根烧红的钢管和她相连。

那是个头发被烧焦,脸上满是灰尘脏污但眼神坚定的女孩——隗辛。

舒旭尧举起还有些颤抖的双手放在眼前,那双手掌完整光滑,没有伤痕。但他总觉得皮肉从烧红的钢管上被一把撕下的剧痛仿佛真实存在过。

一个荒诞的念头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

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他闭上眼睛。梦里她救了他,现实里他没能救得了她。

二、旧事

舒旭尧的梦从那一天开始。

车窗外掠过安宁街熟悉的街景,舒旭尧对司机说:“前面路口往右拐。”

司机犹豫:“舒总,那条路不是到会展中心的,收购会议再过一会就开始了……”

舒旭尧淡淡地说:“右拐。到里面那个老小区门口,我要下车抽根烟。”

司机闭上了嘴,心里吐槽舒家这些公子小姐都多少有点毛病,死了的林新霁有强迫症就不说了,这位看上去还挺正常,怎么抽根烟还要专门绕那么远的路。

与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豪车停在老小区门口,舒旭尧走下车,剪开一支雪茄。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见那个夏日的傍晚,自己和隗辛并肩而行的身影。

那是他们在海岸安保队出外勤时,他送她回家。

他知道隗辛是出身平民的孤儿,能够考上大学,并且以优秀的表现被招聘组看中有多么不容易。

他不顾蒋玫玫对他颇有微词,和蔚芝申请将隗辛调来了自己的小队,固然是因为外勤组的确缺乏新人,另一方面他觉得,相比其他队长,她呆在他这里,总是比在其他人手下好些。他会做一个正直的好队长,让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小姑娘前行得容易些。

就像今天,他总想多教她一些事儿,多指点她几句话。

隗辛停下脚步:“队长,你是第一个教我人情世故的人。”

舒旭尧温和地看向她:“有人在身边教着,比你自己一个人摸索要强。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我不想让你付很大代价才明白。”

面前女孩子的中二之魂又开始蠢蠢欲动:“队长你真是太好了,上次转正面试,蒋组长开玩笑让我去刑侦队,我跟她说,别的小队队长要是没有你这么体贴,我是不会去的。”

舒旭尧无奈又包容地说:“这话你都说了好几次了。”

隗辛耸肩:“我是真心的,队长。你在第七小队一天,我就跟着你一天。当然,如果我表现太优秀,光速升职了,那就没办法了。”女孩子搞怪地冲他眨眨眼。

舒旭尧脚步停下,转过身去。

天光渐暗,西边的灰黑云朵染上浓丽的绯红色,暗沉与明艳斑驳交杂,呈现瑰丽又奇诡的样子。

隗辛年轻的脸正对着晚霞,被染上一抹温暖的红色。

她额前的碎发有些乱了,舒旭尧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把它拨开,却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拐了个弯,落上她的肩头。

夏日的便装轻薄,隗辛感受到舒旭尧手心的温度。

舒旭尧温声说:“谢谢你的认可,隗辛。你这么优秀,未来会有无限可能。”

“你说,我在第七小队一天,你就会跟着我一天。”

“但我也想要告诉你,只要你还在第七小队一天,那么我,也同样会保护你一天。”

他落在隗辛肩头的手轻轻拍了拍。

夏日的夜晚,潮湿温暖,凉风驱散了炎热,带来一些水汽,扑在他们的皮肤上。

隗辛看着舒旭尧低声问:“队长,你把我特意要过来,真的没有私心吗?”

舒旭尧慢慢收回了手,神色如常:“回家吧,隗辛。我走了。”

他挥挥手,看着隗辛走进楼道,转身离开。

隗辛也从楼道拐角探出头,目送男人的背影。

“如果是在第一世界遇见你……可惜。”她微不可闻地轻叹。

有私心吗?舒旭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后来也来不及回答了,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先离开了第七小队,随后她也离开了,后来……他终究没能保护好她。

舒旭尧的眼睛在雪茄烟雾里明灭难辨。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说笑的话语,是隗辛身上留下来的最后一抹,属于原本第一世界的那个少女隗辛的天真明朗。

后来那个被第二世界改变也主动改变了自己的,踩着钢丝线行走,辗转求生的剥夺者233号,很少再有别的表情,更没有对其他的人再露出过十八岁准大一少女本该有的样子了。

舒旭尧永远也不会知道,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她。

三、故人

兰蓝和一个年轻人挥手说了再见,从破旧的老小区向安宁街站走,准备去坐悬浮电轨车。他刚要过马路,就看见一辆眼熟的宝蓝色跑车停在路口。

不远处,穿正装的男人弹掉烟灰,转过身:“兰蓝。”

”队长!“兰蓝惊讶地叫了一声,即使舒旭尧离开了,他还是习惯叫一声队长。

舒旭尧温和地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兰蓝的表情一下子落寞了。他低声道:“队长,你知道,小隗她……她上大学的贷款没还完,需要拍卖房子,她也没个亲人,我就跑了几趟……还有最后一个文件需要现场确认,这不,趁着午休出来搞定了。”

舒旭尧沉默了一瞬间,打开车门:“送你回单位,别迟到了。”转头对司机吩咐,“去缉查部大楼。”

司机快崩溃了,缉查部大楼完全在另一个方向,您不知道您待会还要出席并购仪式吗?但他看着舒旭尧明显黑下来的脸色和周身突然冷峻的气场,动了动嘴,不敢说话了。

兰蓝坐在舒旭尧旁边,忍不住打量着自己曾经的队长。他脱下作战服换上高档的银灰色正装后,整个人的气质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舒旭尧整了整蓝宝石袖扣,问兰蓝:“最近怎么样?老刘和江明还好吧?”

兰蓝从复杂的思绪中把自己扯回来:“挺好的,队长。前一阵子的事情特情处全权接管了,我们只是配合做了几次调查。”

“老刘招了个新的狙击手,那个姑娘也挺出色,但比小隗当初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他看了看前队长,声音变低了。“我们都……很想念您。”

想念曾经五人的第七小队时光。

舒旭尧目视前方,淡淡地说:“我们要学会往前看。你们几个都是难得的好伙伴,未来的路还长。既然曾经失去过,就更该珍惜眼前的伙伴。”

“好好地往前走吧,兰蓝。”

“我不一样,我的路,一眼就能望到头。”

兰蓝告别舒旭尧,走进缉查部大楼。江明给新的实习生示范怎么写工作报告,刘康云招呼他们准备开会。一切仿佛都没变过,但兰蓝的心里空落落的。

舒旭尧迟到了二十分钟,但会场内没人敢发表任何意见。出事故的深海矿井已造成了将近两百人丧生,如果舒家不收购他们,资金链断裂无力赔偿的后果对方将无法承受。

哪怕舒家此时开出的价格远低于市场价,他们也只能认栽,毕竟不是谁都像舒家一样,能在黑海市能源行业横着走,有把这件事妥善收尾的能力。

舒旭尧平静地签字,平静地握手,挂上面具样的微笑谈笑风生,和众人一起坐上直升机去矿井剪彩视察。

出事故的矿井C区深海,一只黄色独眼睁开又合上。

晚上,他开始梦见满目的火焰和她。

四、讯息

9月4日,周五早晨。

助理端着手磨咖啡走向总裁办公室,脚步轻快,小声地哼着歌。

舒总比他父亲好相处多了,性格温和又尊重人,从来不发脾气,哎呀,最近工作真是无比和平又顺心呢——

总裁办公室的门“砰”一声巨响。

助理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咖啡泼在自己裙子上。她小心翼翼站在虚掩的门外轻声喊:“舒总?”

门内没有回音。

她又试探地喊了一声,舒旭尧的声音响起:“进来。”

助理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舒旭尧少见地脸色阴沉,门口散落着他办公桌上那只珐琅烟灰缸的碎片。

她急忙低头闭嘴,眼观鼻鼻观心地放下咖啡,捡起碎片收拾好办公室,压下内心的惶恐退了出去。

什么事情能把一贯温和的舒总气成这样?……助理满头雾水地走到自己的工位,没看见大办公室门口显示屏播放的新闻,新的SS级通缉犯。

舒旭尧在办公室里握紧拳,闭上了眼。

竟然是这样……真相居然是这样。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为她把他骗得团团转而愤怒,还是为她还活着稍微有点不可说的欣喜。

一切当初他未曾注意过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是她,都是她干的。他和她并肩战斗,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

她是具备多重能力的剥夺者,她向他打听过林新霁,随后林新霁出差回来没几天就死了……据内部消息对方在浮岗市有黑客协助或具备黑客能力,那么贺高谊大概率也是她下的手,和她同时失踪的特情处官员想必也是被她杀死了……

舒旭尧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曾经想要保护这个年轻的女孩。

他曾经想帮这个人理一理额前的头发。

他听到她的“死讯”后沉默了很久。

他在梦里梦见她伸手将他拉出火海,他醒来之后又难过又心跳得厉害。

可是最终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她是个玩家,是那位剥夺者233号,她杀了他家族的人,杀了缉查部和特情处的人,她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原来,他们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所有的队友情,所有的并肩作战,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舒旭尧听见自己对刘康云说:“那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无论是因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只不过是骗局。

五、暗涌

蔚芝坐在安静的房间里,面前摆着咖啡。她今天的私人日程表里有一项不能写上去的东西:会见舒旭尧。

脚步声响起,西装革履的舒旭尧走了进来。蔚芝表情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舒总,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舒旭尧气质清俊,和以往穿缉查部作战服的样子不同,剪裁合体的时尚西装配上他常年出外勤任务练就的挺拔身材,不像安保员一般板正规矩,也不像那些普通财阀公子一样弱鸡,显得别有一番魅力。

舒旭尧还是挺敬重蔚芝这位干练公正的前领导,连忙尊敬地说:“蔚部长,您还是叫我旭尧就好了,就当我还在缉查部一样。”

“很多事情都变了。”蔚芝摇摇头,“第七小队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在接受审查,特情处的人最近没一直盯着我了,我才有机会跟你单独聊聊。”

她环顾四周,舒旭尧会意:“这是舒家的地盘,很安全,开了信号屏蔽。”他低声问:“特情处那边没有为难您吧?”

蔚芝冷漠地说:“他们前几天给我上了脑机,但什么也没查出来。我怀疑孟家在背后推波助澜,针对我和你们家。”她揉揉眉心,疲惫地说,“算了,说正题。她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应对?”

舒旭尧沉默下来。蔚芝的意思很明白,隗辛这件事是联邦追查玩家,是特情处追杀通缉犯,但也可以变成权利斗争的工具,变成不满意舒家的孟家对他的打压。

林新霁死后,舒家和孟家完全撕破脸皮。孟家完全可以以叛徒同党的罪名拉他下水,毕竟他曾经那样照顾隗辛,见过他们的人都知道。

而蔚芝,从她挑选隗辛做秘书时开始,孟菁就对她不受控制的强硬作风不满了,借着蔚芝曾经“包庇叛徒”,阻拦特情处刑讯隗辛的原由,孟家也可以狠狠整一把蔚芝,让本来就作为黑海市缉查部最高负责人,该为此事担责的蔚芝雪上加霜。

蔚芝和舒旭尧都是被针对的人,她找他来谋求合作顺理成章。

蔚芝敲敲桌子:“我的意思是,模糊重点。你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特情处还想和黑海市财团合作的话,就得有分寸,不会过分到给你上脑机。”

“隗辛的招聘,入职审查,心理疏导,觉醒者培训审查,通通都不那么简单。扩大特情处的怀疑面,把其他的人拉下来,他们别想坐着看戏。”

舒旭尧脑海中转过无数次念头后,下定决心:“除此之外,我有一个主意。我有理由怀疑,林新霁是她杀的。我会向特情处建议重启翡翠之眼刺杀案调查。当时的场景,杀手明显有内应协助,我们是清白的受害者,但孟家……无论如何很难洗清。”

蔚芝惊讶:“这并不是小事。但如果这样的话,你能把舒家摘出来,局面就容易多了。”同时也能分担一些她的压力。

“那就这么安排,我会在缉查部配合你。”蔚芝三言两语敲定细节后,突然感慨:“和抓到的其他玩家相比,她确实适应力太强也太优秀了。如果她不是玩家……我应该很乐意继续培养这样一个下属。”

“太可惜了,她竟然是剥夺者233号。”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处在她的位置,未必会比她做得好。对于她来说,我们都是潜在的危险,她也只是为了活下去……很正常。”舒旭尧艰难地说。

蔚芝的声音带上一丝显而易见的冷硬:“旭尧,她欺骗了我们所有人。”她曾经真心实意地想培养隗辛,对她很是保护,在真相披露之后,蔚芝不免有被欺骗的愤怒。

“她把你骗得团团转,你竟然还会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舒旭尧苦笑。他也是普通人,不是圣人,何尝没有被欺骗的恼怒?早上他得知消息后没控制住自己直接砸了一个烟灰缸。

但随之而来的居然不是他所以为的痛恨,而是隐秘的庆幸,庆幸她还活着,她还没死……

助理离去后他整个人被抽去了力气。他近乎绝望地发现一个事实,哪怕她骗了他,他也做不到彻彻底底地恨她。

她也是人,也曾和他并肩战斗过。想活下去是她的权利……他终究无法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一样硬下心肠。

“她有机会杀您。”舒旭尧抬眼,“如果为了您的能力,她完全可以杀了您,可是她没有。”

她也有无数机会杀了我,可是她没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

“算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过,知己知彼也是好事。”蔚芝意味深长,“你难道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和她打交道了吗?”

舒旭尧心中一跳:“您的意思是……”

蔚芝站起身。“我有预感,她很可能会回到黑海市。”

六、重逢

蔚芝的预感成了真。

深夜的总裁办公室,舒旭尧收拾文档走进停车场,一团蓝色漩涡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缉查部工作练就的战斗素养被触发,舒旭尧下意识以为是刺杀,一个闪身以车辆为掩体迅速隐蔽,但余光看到漩涡里踏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时,他怔在当地。

“舒总!”司机发现了异常,迅速拔枪射击。舒家的司机都经过训练,可以身兼保镖,子弹脱膛向前飞去。

“住手!”舒旭尧心脏紧缩,厉声呵斥。他几步冲出车后就要上前——

全身黑色战斗服的人影一动不动,子弹像碰到了什么无形屏障,反弹到地上。人影眼里亮起红光,司机顿时呆呆站在原地放下了枪。

“不要紧,我解开控制后他就会忘掉这件事,他很安全。”经过变声器过滤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舒旭尧停下,盯着人影的脸。感受到他的目光,隗辛顿了顿,摘掉面罩,撕下变声器。

“队长,好久不见。”

还是那个人,还是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声音。

监控被隗辛屏蔽了,两个人站在舒家精致明亮的车库里沉默对视。

“你来干什么?”舒旭尧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隗辛想了想。“如果说,我想念曾经的队长了,来探望你,你会信吗?”

舒旭尧微微笑了一下,这一笑,有了些从前温和的模样:“你自己信吗?”

“你可以选择不信,队长,但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心的。”隗辛回答。

舒旭尧再次沉默,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精致的烟盒。

隗辛突然开了口:“队长,你之前从来不抽烟的。”

舒旭尧顿了顿,把烟盒塞了回去。

“人都是会变的。”他的声音有些冷淡,不复刚才的温和。“就像你,隗辛。你现在也变得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不是吗?”

随即他又自嘲:“也许其实你从未发生变化,只是一直在伪装,欺骗我们而已。我该怎么称呼你?隗辛?还是剥夺者233号?”

“都可以。”隗辛回答,“这都是我。”她直视着舒旭尧的眼睛:“队长,很抱歉让你的情感受到了伤害。”

舒旭尧的眼神微微动了动。

“我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但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只能这样做。因为我……”

“因为你想活着。”舒旭尧淡淡出声,替她说完了下面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活着。”

隗辛内心有些触动。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甚至想他会不会撕破脸皮直接向联邦举报她,却没想到舒旭尧竟然会理解她。

“谢谢你,队长。”她低声说。

“说吧,来找我干什么?”舒旭尧走到她面前,“就算你再想念我,也不至于想念到专门跑一趟的程度吧?”

“除了想念队长你之外,确实还有别的事,不如我们一起散散步,边走边聊?”隗辛大言不惭地接话,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我前些日子在港珠市看到一个地方,挺适合散步的。”

舒旭尧眉头微皱,他想起了那个夏日的傍晚,隗辛的脸被晚霞映成绯色。

港珠市距离黑海市可不近,他看看面前的蓝色漩涡,表情复杂,跟着隗辛走了进去。

距离黑海市300多公里的港珠市同样临海,但和污染严重,气候阴冷的黑海市不一样,港珠市此时海风微温,景色宜人。白色碎石滩上架着干净的木栈道,临近午夜,栈道上空无一人。

舒旭尧抬头看了看路牌:“情侣路……”他心里升腾起异样的感觉。他知道港珠市的情侣路是有名的情侣约会胜地,适合散步,风景优美,浪漫旖旎。

她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

情侣路。仿佛有了这个名字,路上吹过来的海风都变得旖旎起来。两个人静静地肩并肩走着,一时无言。

但是,舒旭尧一开口就把旖旎的气氛打破了:“我要确认一件事。林新霁是不是你杀的?”

隗辛沉默,舒旭尧自嘲地苦笑:“我没猜错,果然是你。”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隗辛再度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很抱歉,队长,我杀了你的哥哥,也间接改变了你的命运。但我不杀他,我一定会死。我不想死。”

舒旭尧冷声说:“林新霁的死活我没那么在乎,虽然他确实和我有那么一半我并不想有的血缘关系。但,他毕竟是这个家族的人,我也为此被迫进入了牢笼。”

“隗辛,我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

隗辛沉声:“我明白,队长,你能理解我,已经是超乎寻常的善良了。”

舒旭尧嗤声:“我没有那么善良,人是会变的。既然你来了,我告诉你一些事。”

“我前几天接受了特情处调查,说出了对你的怀疑,让他们重启翡翠之眼刺杀案调查。”

他解释了舒家和蔚芝的处境:“这相当于我在自救的同时,卖了蔚芝一个人情。蔚芝的处境不算太妙,需要为你的事负责,还面临孟家火上浇油,职位岌岌可危。”

“她的情况你现在知道了,如果你需要协助,拿出她需要的东西,她有可能和你谈笔合作。”

隗辛这时候是真的震惊了。她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舒旭尧竟然还会指点她。

“队长……谢谢你。”隗辛的声音有些干涩难辨。

“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会变。”舒旭尧的声音还是平板无波,“在商言商,我在谈利益。利益相符的话,没有什么不能合作的。”

舒旭尧的冷淡在隗辛意料之内,但她也发现了,他仿佛只是刻意地冷淡……隗辛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试探:“你说谈合作,但还没有问我能开出什么价码,队长。”

舒旭尧回眸:“你也没有说你想要什么,隗辛。”

隗辛突然一个急转弯:“我想和你叙叙旧。”

这弯拐得太大,舒旭尧无语到顾不上维持冷淡:“……你跟兰蓝学的贫嘴?”

七、私心

两个人继续沿着情侣路散步,这次气氛好了很多,远远地看背影,还真有些像一对情侣。

“我这段日子常常做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舒旭尧抬眼望着天空。

“我梦见了你,梦见你抓住烧红的钢管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

舒旭尧回忆着梦境,直直地看向隗辛:“那个梦太真实了,连我的手都能感受到剧痛。你说,这是为什么?”

隗辛睁大了眼,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震惊。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隗辛严肃地问,没有回答舒旭尧的问题。

舒旭尧的神情变得悠远:“那天我碰到兰蓝帮你处理贷款的事,想了你很久。”他顿了顿,“差点错过海上矿井的收购仪式。”

隗辛心里的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差点没抓住“海上矿井”四个字。

舒旭尧转过头,“你好像非常震惊?你也觉得这不像单纯的梦吗?”

隗辛艰难地想,队长他,也被古神盯上了吗……看来她还是晚了一步……

“队长。”她毫不犹豫地说,“你说的那个矿井可能有问题,我想去看看。”

“还有……”隗辛低语,“那可能不是梦,也许在另一个时空,我们真的经历过这些。”

隗辛想起自己那天伸手去救他的场景,她终究做不到当个旁观者,那个时候她只知道她要救他。可是最后,他们还是都死去了。

舒旭尧看着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庆幸,死去的是我,你活了下来。隗辛,如果那是真的,就不要救我了。我有感觉,那很痛。”

“不,队长。”隗辛也看着他,“我不怕,哪怕再来……哪怕这是真的,我还是会救你。我不想让你死,我们两个都要活下来。”

舒旭尧一直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我们两个都活下来……呵,隗辛,你知道我听说你的事之后最愤怒的是什么吗?”

“什么?”隗辛有些心虚,“我一直隐瞒着你们?我杀了你家的人?”

舒旭尧迈步上前,第二次握住她的肩膀:“都不是。”

“我愤怒的是,你把我当成什么?对于你们这些‘玩家’来说这个世界只是游戏……你把我当成你在游戏里的NPC吗?”

隗辛无法反驳。她一开始确实抱着这样的想法,舒旭尧是她在这场游戏里遇到的很好的NPC,她抱着这样的态度和他处好关系,和他沟通打探情报,跟他学习自己需要的信息……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无法再单纯把他看成NPC,NPC面临死亡时,她没有理由那样焦急心痛。

“我恨你骗我,但更恨你让我以为我失去了你。”

“你不在乎一个NPC怎么想,哪怕他实际上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隗辛,你一点也不在乎我。”

刻意伪装的面具碎裂,小心回避的禁忌被打开,成年男女的心知肚明仅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

隗辛默默走上前去,伸出双臂环住舒旭尧的腰,把脸贴到他的肩头:“我很抱歉,队长。但我没有不在乎你。”她真心实意地道歉。

舒旭尧身体僵直着没有动作。

隗辛放开手臂,后退一步:“所以那天在安宁街的问题……你是有私心的,对吧?”

“我有。”舒旭尧这次缓缓吐出一口气,坦荡地回答,“一开始的私心可以说,后来的私心不可说。”

一开始的私心尚算光明正大惜才,后来的私心,作为队长,作为领导,他不该有。

“我也有私心。”隗辛看着他,“我觉得遗憾,我为什么不是在我自己的世界遇见你。"

“而偏偏是在这个糟透了的世界。在我前路艰险,朝不保夕,危机缠身的时候。”

在这样的时刻,遇见身处泥沼漩涡仍然满身光芒的你,这也许是游戏世界一开始就定下的,最残酷的玩笑。

八、共渡

命运很奇妙。无论是相遇还是重逢,都那样阴差阳错。

“再走走吧,这条路……不错。”又沉默了半晌,舒旭尧开口。

两人继续无言前行,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的距离靠近了不少。

情侣路的尽头通向植被茂密的小岛,岛的面积不小,绿树掩映其中的白色灯塔,很是雅致。

“这个岛很漂亮,环岛路的监控也正好在维修。”舒旭尧探头看着指示牌,“走路太慢,如果开车在这里兜兜风倒很方便,车很少,也安全。”

隗辛二话不说打开空间漩涡,原本在黑海市地库里的蓝色跑车直接被推到两人眼前。

舒旭尧:“……”

“我记得这辆车,我还坐过两次。”隗辛说,“队长你都继承千亿万亿的家业了,竟然没有换新车?”

“我是个念旧的人。”舒旭尧似乎意有所指。“上车吧,隗辛。我喜欢自己开车兜风。”

隗辛坐在副驾驶,车窗打开,夜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看着舒旭尧棱角分明的侧脸,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在缉查部时他开车带她执行任务,又送她回家的时候。

“在浮岗市那天我抢了一辆悬浮警车才逃走。”隗辛突然说,“你知道在逃命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吗,队长?”

“什么?”舒旭尧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我想起了你在缉查部开车的样子。”

舒旭尧踩下刹车,宝蓝色跑车停在路边。他深深地望向隗辛的眼睛,解开安全带,倾过身子靠近她。

隗辛没有躲避,他接收到信号,拉近了距离。

“别怕,我出来之前收拾了一下,用过漱口水,没有烟味。”舒旭尧嗓音低沉。

隗辛心跳得快了一点,她主动向前,凑近舒旭尧的脸,贴上他的唇。唇齿交缠间,她尝到他嘴里清凉的薄荷味道。

队长的吻和他本人一样温柔。他含住隗辛的唇瓣轻轻吸吮,勾住她的舌,在她喘息之时将自己的氧气渡给她。

交换呼吸之间,他听到她模糊不清的低语:“队长,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

舒旭尧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想,他们多像是在共渡一场旧梦。

是232(但23偏多)

设定:黑帮AU,ABO双A(会为了AU有很多脏话,真的很脏)

最近看到了一种新设定叫抽象性信息素,举个例子就是A的信息素是烈阳,AO感觉到的时候就似被烈日灼烧,感觉很有趣,所以拿来给23用了

人设:“春风”味2ד鲜血”味3

李耕耘差点被害死,下头人只知道他们的头儿受了伤要养一周

那天晚上空气里面都蔓延着一股汽油和鲜血混在一起的味道,车翻了,玻璃碎了满地,一身血的人在光滑的柏油路上硬生生爬到了车旁靠坐着

哪儿都是血,那用手指硬生生爬出来的血路格外渗人,他靠在车上,闭着眼,感觉每一次的呼吸都如同凌迟

那些人很聪明,找了个他...

那群人认定了他活不了了便跑了,他也是,一地血,一身伤,四周寂静的像是在为他悼哀

濒死的机体没有能力再去控制后颈了,空气中血腥味浓郁似海,他越疲惫,越想睡,这股味道就越重几分

鼻腔被血块堵住,呼吸不畅,但他还是咯咯的从喉咙里逼出几丝笑出来

他不是那种会对死亡流泪的人,干他们这行的,怕什么都不怕死。他只是在想,血腥味的人死在一片血海里算得上幸运吗?

或许吧。空气里血味重,他的眼皮也重,脑子里哗啦啦跟翻画片似的蹦出来一些记忆

他死了,谁喜谁悲?他突然想到。那些盘口老板肯定会喜,因为再也没有人压他们一头了,他们终于可以在他头上扬眉吐气一回了

谁悲呢?那些真心待他的伙计会悲吧,那些跟他多年的兄弟会哭吧……至于那个姓鹭的,会骂死他又恨死他吧

谁叫他为了办事没听话,执意今天晚上上了路。明明昨天姓鹭的还专门堵在他家门口告诉他可能有人要对他动手

嗐,这回死了,听不着那姓鹭的挂着张笑脸阴阳怪气他了,挺可惜的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机体在告诉他一切都要结束了,血腥味刺鼻,他在合上眼前却闻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

朝气,生机,带着点万物新生的澎湃,他的生命似乎都被强行拉回了一瞬。这种似春风的气味除了姓鹭的谁有?

真蠢,死前还能幻想到那人的信息素,他在闭上眼前最后一秒这样子嘲笑自己

李耕耘在睁开眼睛的第一秒是茫然的,他那一瞬间连自己是谁都有些淡忘。他感受不到身体,好似只有一缕灵魂一样

下一秒他记起了自己是谁,也迎来了浑身上下关节肌肉组合在一起滔天的疼痛。他像是宿醉过头了的人,浑身难受,脑子混沌

但死亡终究跟酒精相差太远,下一秒死前的回忆就跳进他的脑海里

他本应快死了的,现在呢?剧烈的疼痛告诉他他还活着,而且身处环境还不错。他不清楚外面几点了,但此时太阳从外面斜照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

让他这位刚刚从阎王爷门口爬出来的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但很明显他没松多久,因为脑海里的记忆在某种信息素出现时戛然而止

人们都被利益捆绑,没有人会不计代价救他,他也还不起任何一个人这么大的人情

但唯独一个人除外,那个挂着笑脸如沐春风的人,那人浑身常常萦绕着血腥味的人。那个疯子跟谁都利益分明讨价还价,一张笑脸一个翘舌晃的旁人自认为讨了便宜,实际上倒了大霉

或许是过命之交,又或许是那天狭小屋子里打的你死我活的那场架,疯子总对他会开一些特例,他也总对疯子少了些道上该有的戒备和规矩

他还不起其他任何人这么个天大的人情,但好像姓鹭的除外

他昏迷前自认为那个信息素是他脑子里无望的幻想,但现在温暖舒适的空间告诉他,那他妈的极有可能是姓鹭的真过去捞他了

李耕耘花了几分钟理清了这些事情,又在这一瞬间心底里泛起一丝莫名其妙的触动。他在这条没前途的路上混了太久,见了太多人,所有人办事的底色都是鲜血和金钱

但姓鹭的救他似乎不同,哪不同,他却说不清,但模模糊糊中却认定总归是多了点东西的

李耕耘摸不清自己躺了多久,反正喉咙是干哑的说不出话的。当他转头试图四处环顾一下时,脑子里全是关节咔咔作响的声音

他终于是看清了整个屋子,这里是病房,他和多家私人医院都有过交易,一眼就认出来这里应该是偏郊区的一家私人医院

病床前面的椅子上是坐着两三个人的

那些人靠坐在一起,身子歪七扭八,有的脑袋仰起来靠墙,有的则勾着头一点一点的

睡的很安详,安详到李耕耘盯了他们许久那群人都没醒。他见过他们,李耕耘想。这是鹭卓手下的伙计,也混了七八年了,干事都是靠谱的

“喂……”气若游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哑巴,李耕耘顿时停了声音

不仅哑,也很痛,喉咙当时就被溢出来的血沫呛的几乎咳破了皮,现在估计更完蛋

他也不知道鹭卓有没有压榨这几个伙计,不然怎么能睡的他妈的昏天暗地的,让他只能自己伸手找水喝

真是照顾我,李耕耘在心里的嘟囔了一句。随后这位道上大名鼎鼎的三哥只能自己伸出手,僵硬颤抖的去握床头柜上的水杯

他一动浑身的刺骨的痛,但他痛惯了,也没停,硬生生给水杯抓住了

这水竟然是温的,李耕耘在喝的一瞬间意识到。姓鹭的不会无时无刻要求这帮着伙计换温水吧,就为了等他醒过来可以马上喝吗?李耕耘琢磨了一下发现对方确实是干得出来

喉咙没有那么痛了,他终于是可以说话了

“喂,姓鹭的是安排你们在这里补觉的吗?”

话一出,椅子上登时有个伙计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天生就长的英朗锐利,如果是平常人可能只是会带点攻击性,但好死不死他是踩着无数人命爬上来的

那双眼睛是沾了点血色的,他只是那么直视回去,那个伙计就愣住了足足两三秒

病房里顿时吵了起来,或许是他刚醒身体太虚弱了,情绪一波动空气里就开始泛起一股压迫感,他后颈跳的厉害,病房里面从温暖变成了死寂

原本温暖的太阳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空气有些阴森,伙计们大部分是Beta,此时唯一一个Alpha的伙计脸已经泛白了

窒息感,这位Alpha感觉自己要被无形的血海淹死了,手忙脚乱的把别的伙计全部拉出病房

门咚一声关上了,伙计重获新生,李耕耘冷着脸早就习惯了。他和鹭卓都是抽象性信息素,只不过他们一个如沐春风朝气蓬勃,一个阴森冰冷如坠血海

自他分化以来,再交心的好友都会变得有些俱他。信息素好像把他从内里改变了,人们有时都不敢用正眼看他

鹭卓来的是极快的,一路上似乎风尘仆仆,进来是头发都是汗湿的

那人推门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直勾勾对视上的那一瞬间他先躲开了。他毕竟是没完全听鹭卓那天晚上给他的消息

他躲开了视线,鹭卓停在门口,还是在看着他。他不明白这表里不如一的疯子是怎么做到眼睛如炭火一般的,烧的他都有些无措

“你们先出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走货推一天”

从阎王爷门前爬出来后又听到这人声音的感觉蛮奇妙的,李耕耘看着为数不多几个鹭卓的心腹出去,又看着病房门被关上,咔一声,落了锁

外套理好了,抬起头来看他,没哭,没伤心,声音还是带着那股子亘古不变的戏谑,嘴角还是勾着一丝笑

“你也会有被逼的差点死路一条的时候”笑容是灿烂的,这位鹭先生走到了他的床头

这或许是鹭卓这辈子第一次以俯视的视角看李耕耘,而偏生李耕耘现在还如此脆弱

他们之间向来是分不出你强我弱的,无论是道上争货争地盘,还是背地里你死我活的打架,他们向来势均力敌,向来针锋相对却又比不出一个胜负

往往你得了这个,却又被我抢了那个,这样子来来回回下来,两个人竟然可以落的现在这样的处境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脆弱的一摔即碎

“你知道你欠了我一个多大,多大的人情吗?”鹭卓弯下了身子,李耕耘是动弹不得的,这人往往最爱得寸进尺

他其实一直觉得鹭卓的声音很像善于伪装的恶鬼,明明一副温和的嗓音,一身朝气的活力,又偏生长了幅好皮囊

而背地里却是一手鲜血,虽然他们差不到哪去,但李耕耘觉得自己好歹表里如一

这人声音很低,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的清楚。李耕耘听的有些头皮发麻,他向来不怕鹭卓,但他们合作过对立过,鹭卓一旦生气就喜欢用这种调调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铿锵有力,好像恨不得先用字砸死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看了一眼这人后马上移开了眼睛

“前几天那批货,你先走吧”出事前几天他还在跟鹭卓一个走货的机会,现在上头查的严,下头走货自然困难

那批货量很大,能走自然是万岁,本来他都快拿到了的

本来他出事时他心里还想着手底下的产业和生意,但如果救他的人是鹭卓,那就不必担心了

这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相信这人肯定编出了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骗了所有人

上面人笑了一声,仗着他一身伤肆意妄为的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很轻,食指在微微发力,李耕耘被掰的硬生生看向鹭卓

李耕耘是带着些不可置信,他从来没让任何一个人这样子对过他

“惊讶什么?你有本事再起来跟我打一架”鹭卓看透了他眼里的震惊,笑着点了出来,又激怒他似的食指在他侧颈上点了点

他当然是起不来的,只能盯着这人的眼睛,空气中不自主的开始变得阴森

“好玩吗?”

“别人这样不好玩,但你不一样,上次我们这样子的时候,你拿枪抵着我的侧腰”

李耕耘陡然想起了那次惊天动地的打架,是这样的,他被鹭卓近乎是窒息的掐着,右手却毫不动摇的握着枪

鹭卓没敢再用力,他也没敢真按下扳机

“你是不是脑子都被你那酒吧里的信息素泡坏了?”他收不住信息素,在医生没来帮他前干脆就摆烂了,四周一片死寂,鹭卓无动于衷

李耕耘这么说是因为鹭卓名下有这块最大的夜店,什么生意都有,什么消息也都有,这人身为老板,不管是见人也好纯享乐也好,没少去

“急啥?你就把那批货的走路让给我啊?”

“你的命就值这点?”

越说腰弯的越厉害,同为Alpha鹭卓不好受,这人因为抵抗信息素眼睛都开始泛红了。他有些好笑,这里的医生多为Alpha,他是病号干什么都行,但鹭卓没办法还击

毕竟和这家私人医院的关系打好还是很重要的

“你要什么?”他自然是知道那些是不够的,就算是把手下盘口分一半过去都还不了这人情

他其实还在躲,毕竟鹭卓逼的太紧了,让他下意识产生了不适,想要一退再退。但病床多大?他能退到哪儿去?他就动了那么一下,上面人的笑脸就收起来了

“你动什么,嫌自己伤的太轻了吗?还想再在鬼门关走一遭是吗?”

他不动了,鹭卓语气变了调子,这人又闹哪样?

“我要什么,好问题,但我要的你可满足不了”

他下意识觉得鹭卓说的绝对不是金钱,也绝对无关乎权力。李耕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我想要你前几天晚上听话一点,查账的事儿你是有多急第二天晚上就走了。你不走这一遭,我也不必走现在这一遭”

又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砸的李耕耘头都有些晕。这话太怪了,鹭卓的语气太,太亲昵了,他们之间充斥着互骂,阴阳怪气,偶然走心的聊天

但偏偏没有这种调子,或者说在那次打架之前没有

而且他走这鬼门关一遭,鹭卓又是走的哪一遭?

“姓鹭的我晕了几天?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他太信任鹭卓了,以至于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去询问这个问题

“嗐,过去的事情没有后悔药,我他妈的没拉住你……这事你怎么可能可以满足我呢?”鹭卓没接他这句话,还在上一个话题,李耕耘开始心跳加速了

“你又玩什么哑谜?!”他平生最讨厌把他蒙在鼓里的人了,但鹭卓偏偏不喜欢说直话

“那你换个方式还你这人情吧”

又不理他,鹭卓没有再掐他,反而用手用力的按住了他。李耕耘浑身都是伤,鹭卓故意按在了伤口上面,他使不上一丝力气

“就像上次打架那样,打的头破血流,你都不肯服软,可偏偏我易感期到了,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肯对我服软”

该死的打架,该死的语气,李耕耘眼睛都有些瞪大

他在回忆,回忆他出事前手下人的状态,有人不老实他是知道的,但是那种程度鹭卓不可能解决不了

至于那场打架,那只是一场彻头彻尾但似乎又有迹可循的意外

他脑子里刚闪过那些画面,鹭卓又开了口,画面碎了,眼前又只有眼眶泛红的鹭卓

哭了?!哦不对,他真是昏了头,那么猛的Alpha信息素下鹭卓会难受的想死的,偏偏他的信息素又很擅长制造淹死人的血海

他想努力收掉信息素,却在一瞬间身心放松了一下

又是那阵朝气,满身生机的气味,死寂的病房里似乎微微有点风了,春天那股生动搅乱了一滩马上凝固的鲜血

鹭卓应该情绪波动很大,他在这信息素里面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花香。真淡雅,真血腥

“像上次一样,你再服一次软吧”

春风携鲜血,盎然又诡异

上次他服软,鹭卓铺天盖地的本能几乎快把他碾碎拆食入腹。这次他服软,鹭卓只是轻轻的,几乎是一点一点的触碰

太克制了,他们之间从不避讳鲜血

“他妈的,到底怎么了?!”他抽出空隙骂了一句,两个Alpha不应该这样子的,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他还会和一个叫鹭卓的Alpha这样子

他和所有Alpha一样不喜欢屈于人下,刚才一次次的逼迫已经算在底线上面乱蹦了。他也是被逼的晕了头,那天打架他本身在下面就很不爽了,现在又来,啧

他骂的话鹭卓自然不回,所以他抬起手,肩膀关节处的疼痛很猛烈,但他没什么不适应。毕竟疼痛才是他们间的主色调

他把手覆到了鹭卓的后脑,这人惊的眼睛都张开了

“不是听不到吗?睁什么眼睛?”

手腕用力一按,不是不回话吗?那就堵住吧,想说都说不了了就开心了,李耕耘有些报复性是想着

鹭卓不挣扎了,李耕耘是有些震惊的

没有挣扎,鹭卓只是在不经意间睁了下眼,看了一眼李耕耘的面孔

他完全可以压制住这位浑身是伤的对手,但是他没有。人一旦见过自己在乎的东西死气沉沉的样子,就会过于眷恋对方生机盎然,主动的样子

他是没想过李耕耘真的会被偷袭的

那天的出租屋,他说了,李耕耘点头,但又说没办法“最近走货难,而且那块人吧,不老实,我得去治治”

那时候他能有什么反应?李耕耘向来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一身恶鬼的气息有的时候连他都觉得确实是有些吓人

所以他只是派人跟着,看着。却没想到他娘的侦察兵报回来的是一场灾难

他大半夜赶过去,一地狼籍,李耕耘靠在车上,人和车都破破烂烂的毫无生气。鹭卓向来挂着笑脸,但这次,他挂不住了

他甚至连一个平静的表情都挂不出,平日里温和的暖风在那一刻只有身边的伙计知道有多吓人,好像暖风陡然染上了一丝鹭卓的本色

他本是鲜红的,如血一样。入这行跌跌撞撞爬到现在,他早已养成了两份性格。一份温和,一份冷漠残暴

其实他比李耕耘还要像恶鬼一点,那人总骂他做了太多没必要的杀戮,身上总是隐隐约约有些血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疯的厉害

弄这么一套,只是想趁李耕耘不在时多闻闻对方的信息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不打不相识,打对眼了,他们成了朋友

又在某一刻,鹭卓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然后干了这种烂事。这其实也是李耕耘疑惑为什么只有鹭卓可以撑住他信息素的原因

有人惧怕,也有人甘之如饴

他不清楚李耕耘什么心思,但那场因为谈地盘然后在二楼他办公室临时起意的打架证明了一切

易感期是真意外,在他越来越烦躁那刻他就知道了自己不对劲。松开了李耕耘,站起来,去找抑制剂

李耕耘一下子知道了情况,笑他服了软,认了输。打的浑身是血的,李耕耘调侃了他一句

“喂鹭卓,你现在沾了一身我信息素的味道,要不我拉你出去走一圈?”

玩笑话还是夹杂着心思,不清楚,但他像是某些神经一下子被挣断

他扑了过去,两个人狰狞,凶狠,在某一刻他换了个思路,哑着嗓子张口“李耕耘,帮帮我”

李耕耘直接动作都顿住了,鹭卓什么时候这样子向他求饶了?一走神的功夫,易感期的人就占了上风

他是咬了好几口的,信息素进不去,占有欲有在作祟

虽然到底无法标记,但李耕耘还是臭着脸顶着一股子暖风了好几天。虽然口上说过一句“就是帮你罢了”

但究竟是帮还是别的,他自己也摸不清楚。只是什么都更近了一步,他像是有了特权

所以那天他才会那么的,那么的害怕。他是不怕死的,但那天他发现他只是不怕自己死

鹭卓恐的厉害,但又得马上处理李耕耘的事情。一个势力的老大是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而且李耕耘手下人的人最近又不老实

李耕耘昏了三天,鹭卓自己跑了好几个地方,杀鸡儆猴,压住了绝大部分人

不老实的嚷嚷着李耕耘能有什么事情让他这个外来人帮忙,他就看着那人笑

很温和的笑脸,看的那人毛骨悚然不再说话。但表面上老实了,背地里是连鹭卓也一起报复了

这些人积攒了足够的金钱,在当地又有了足够的权势。鹭卓的产业都被波及了

而偷袭的那帮人呢?鹭卓向来遵从有仇必报

他说过他有两副面孔,一副是信息素渲染的,一副是他自己的。他疯得很,挂张笑脸把对方忽悠的晕头转向

刚和对方谈好生意,第二天就炸了对方的仓库

他想他是恨的,无理取闹的恨那人凭什么躺在ICU里面生死未仆。又想他们之间的一切事情

没啥可想的,拳头,手枪,鲜血,在这个下贱的世界打架对于他们也算是一种坦白

在他马上要混乱的时候李耕耘醒了,猝不及防,他什么都不管了马上就过去

一见面,他无言,李耕耘还不敢看他

他永远没办法说话直来直去,张口第一句还是李耕耘出事前那副模样。这人也是,被逼着只会后退,但是鹭卓不要后退

这一遭他走的也好痛苦,李耕耘相信他一定可以搞的十全十美

不,哪来的十全十美,袭击李耕耘的那波,手下要闹的那波,乱七八糟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骂死生活没用,但报复李耕耘却可以。他一步一逼,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而如今这个主动,鬼知道是不是答案,但他不挣扎了

他在眷恋,或者在庆幸,这人是活的,不是死的

不是那个靠在车上,地上一路血痕,任他往死了叫都没反应的人。李耕耘那副担心的样子,是很美的,鹭卓这样想

起码我们谁都不好过了现在

“到底怎么了?”

“我想咬”

李耕耘人都快急死了,他这才迟钝的发现鹭卓比往日憔悴了很多,起码眼睛是这样的。原先带着温和的眸子现在是死气沉沉的

鹭卓装都不屑于装的时候,看起来比他多了份什么都不在乎的疯意

鹭卓不回复他问题就算了,这还是人话吗?

上次那几口下来,整整一个周都让他的下属怀疑他每天都和姓鹭的打了一架。他不清楚鹭卓什么意思,但他现在也算不上正常

或许同类相吸,又或许鹭卓不畏他的信息素,又或者是这人实在是跟他势均力敌,他不反感刚刚发生的一切

“你把头低下来一点”他开了口,鹭卓一挑眉后动了一下

在那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用了力气咬了下去。鹭卓扶着他的肩膀嘶了一声,后颈太脆弱了,这种程度的疼痛砸的人有点头晕眼花

偷袭是好东西,李耕耘反正坚信这一点。犬牙太锐利了,玩哑谜的人都不敢动了

但鹭卓在他耳边低声的笑

“你的那一滩烂摊子,我收的累死了,你倒是晕的心安理得”

“说清楚点”

“嘶,伤口蹦开了,偷袭你的,你手下的,可都有本事极了”

说这话时鹭卓也搞不懂自己声音在颤抖什么,反正肯定不是痛的

李耕耘不动了,抬起头看他“好闻吗?”

什么东西好不好闻?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空气中的味道。温和的暖风无声侵入这诡谲的气氛,没有缓和,只有强烈的违和带来的更加诡异

生机染上了死气,正常人都不喜欢

“好闻”他甚至没犹豫一秒钟

“那就把我失去意识的这几天好好说,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了,特别是你瞒着我”

许久的对视,李耕耘不躲了

鹭卓沉默了好几秒,说了句好

什么关系现在?不清楚,反正脖子痛的要死,鹭卓是这么想的

空气染中的味道仿佛散不去了,春风携鲜血,在李耕耘终于出院站在那帮着盘口老板面前的那天

这气味塞满了饭店包间,李耕耘问在座所有人

“好闻吗?”

坐在他身边的鹭卓很轻的笑到“好闻”

电竞文一下就有画面了三三居然甜起来了

CP有:凯黄,桃元,行星纪元,恩黄

背景:密神最新一期大家调侃好久没见过黄子了(由于凯凯没来,所以凯黄就是日常背景)

关于黄子长期出差后终于有片刻喘息

【凯黄】

“过几天能回来吗?”石凯举着手机等那头人的回答。对面那边嘈杂的很,有工作人员的叫声和众多走动的声音

得,在化妆呢。石凯微微皱着眉,他掰着手指头从黄子弘凡在机场跟他甜甜蜜蜜说拜拜到今天,都过了两个多月了

“啊?我...

“啊?我想想啊,现在是下午六点的话,应该是早上八点吧”黄子弘凡语气认真,石凯听的头都快炸了

虽然二十多岁的不怕熬,但他又不是不上网,黄子弘凡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生活他都透过各种各样的路透看到了

“得得得,再年轻也不能像你这样子搞吧,你现在还在北京?”他一想到这两个月黄子弘凡颠倒混乱的作息就有些心疼,没接对方的玩笑话反而问了句那人现在在哪

“嗯在北京呢,明天飞上海”黄子弘凡也不是什么神经大条的人,可能是从他的语气里面抿出了一丝心疼,语气带上了点温柔

“过几天都在上海?”

“嗯嗯,呆个五天才走应该”那边化妆刷的声音不断,石凯嗯了一声,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别担心啦凯凯,也没咋熬夜我,而且每天到处飞多看看祖国山河也不错”

“得,也是给我当上孤巢老人了”石凯抱起沙发上面的玩偶有些好笑的邦邦给了两拳。后面五天都在上海是吧?

如果黄子弘凡没办法回来,那他赶过去也行吧?

特种兵是什么样的石凯不知道,但反正第二天早上八点石凯就已经坐在机场等候厅了

“报告报告,我等会就上飞机了,将会失联一个小时”几分钟前黄子弘凡发来的消息。石凯眼睛一亮,他正愁该如何搞到这人到上海后的住所呢

现在看起来没那个担心了

等等,八点就在机场,这人又是六点多起的床??

还说不忙?候车厅沙发里面窝着的修勾一下子弹起来坐好了,虽然那人给他发的消息还是没心没肺那样,但石凯还是心疼了

“每天晚睡早起的,黄子弘凡你真的”

石凯在生气中按下了手机上面的拨打键

滴滴两声,马上就接通了

“喂,咋啦凯凯”听上去很困,困到疲惫的程度。这种疲惫到一定地步的声音哗啦一下浇灭了石凯的生气

都累成这样了,石凯哽了一下“黄子,你马上准备飞上海了?”

“嗯嗯,到地方了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下午才有商务”

听上去语气很平,累到连上下波动都没了的那种。石凯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子一抽,问了句“你想我不?”

怪肉麻的,但黄子弘凡会笑一声对他说“想呀,你现在飞来上海找我吧”

等候厅这边的石凯心跳漏了一拍,看了一眼手里的机票

“行啊,你跟我说你酒店名字,我马上来找你”他说的语气玩笑,就像是平日里他们聊天中的玩笑话一样。黄子弘凡配合着他的话演戏,咕噜咕噜爆出一串名字

石凯笑着说记下了,你今天上午就等着吧

对面那人说“行,你不来我可伤心了石凯”

他盯着手里的机票,笑了

“哎呦谢谢师傅,谢谢师傅”石凯从出租车司机手里接过行李。外面太阳毒的吓人,石凯刚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就开始出汗了

“没事没事,付完钱了哦?我走了啊”

司机师傅从太阳底下钻回车里,石凯一个人背着包滴溜着一个小行李箱看着眼前装修华丽的酒店

“终于到了”石凯赶紧带着行李走进了酒店大堂。这里面空调开的格外的低,石凯拖着箱子在大堂里面找了个沙发坐下了

点开手机就看到黄子弘凡发来的消息

“睡醒了,要饿死了”

“醒了?”他开口问到,对面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嗯了两声,随即开始嗷着要饿死了

“你把你地址发给我吧,给你点些吃的,把几楼那些也要发啊”石凯笑着说到

对面黄子弘凡有些疑惑“送的上来吗?只写酒店地址就行了吧”听声音有些沙哑,石凯真的感觉黄子弘凡被虐待了两个月吧

“送的上去,你发给我就行了”他随口糊弄到

外卖当然不可能送上去,但石凯可以上去啊。正好他又带了一些吃的

黄子弘凡刚睡醒,懒得思考了无条件信任石凯的报了楼层和房间号

“叮咚叮咚”门铃声响了

躺着看手机的黄子弘凡一下子坐了起来,明星这行干久了总会有点神经敏感。他想着先从猫眼看一眼,却又有些害怕真的看到啥

“诶,凯凯的消息”他瞄了一眼手机,看到石凯给他发的一句“黄子外卖到了,等会记得开门”

“哥们你逗我呢?”黄子弘凡发过去一条消息

“真到了,开门吧”回的很快,黄子弘凡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咔……”很轻一声,门被他拉开一条小缝

“黄先生,你的外卖到咯”

熟悉的声音,黄子弘凡心里咯噔一声,他不是在上海吗???

门被用力拉开,一身常服的他被门带着往前走了几下。有个一身黑衣穿的很潮的人映入他的眼帘

“石凯?!”等黄子弘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扑到石凯身上去了。带着墨镜的人把眼里的笑意藏住了却没藏住嘴角的,那人笑的灿烂,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他给带回屋子里了

咚一声,门关上了

石凯总算可以不用管那些碍事的行李了,黄子弘凡抱着他,他终于有手把墨镜摘掉了

“你,不是,石凯你,你怎么来上海了?!”黄子弘凡有些无语伦次了。这两个月每天匆匆忙忙到处跑的,见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到石凯一眼

今天早上他还以为赶飞机困的迷迷糊糊的跟石凯打趣让他来上海,怎么中午一醒人就到了?

“你上午说我不来你会伤心,那我肯定赴汤蹈火都要来啊”墨镜被他随手一放,石凯张开双臂,黄子弘凡愣了一下

“两个月了,好不容易飞来抓到你了,不表达一下?”

石凯刚说完,下一秒就有东西扑进来了,真奇妙,心里的那股烦躁和孤独一下子就消失了

长期出差后的第一次见面,石凯还是没让黄子弘凡有机会伤心

郭文韬其实不算一个全职艺人,除了密室大逃脱之外他真的很少很少再上什么别的综艺了

“救命救命救命,我另一个手机去哪了,还有我们一个小时后就要到?好好好我知道了”

“好,非常好,虽然我目前还是没找到那个手机”看样子对面已经破防到释怀的安然入座了

“你等会让身边工作人员找算了,你好好吃饭吧,等会拍太久了什么都不吃指定胃痛”郭文韬边说边想着明天即将开拍的密室大逃脱大神版超前

“包好好吃饭的,明天我就回去啦,韬韬你不发表什么看法吗?”

话题跳的好快,郭文韬差点没跟上

“看法?咱俩两个月没见面了,再一次见你又是在综艺上面”

“韬哥好啊”路过的工作人员朝他打招呼,郭文韬笑了笑继续看着门口

自他早上八九点化完妆之后他就在这等着黄子弘凡了,某个人太忙了来的都比他晚了一两个小时

“韬韬!”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跳扑,郭文韬原本因为早起蔫了的心情一下子被打散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笑着仰头看了眼挂在他身上的人“哟大忙人,终于回来了?”黄子弘凡笑的比他还开心

“想死你了韬韬”那人下来了,激动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我也很想你”郭文韬性子偏委婉,就算他也如黄子弘凡一般激动也不会很明显的说出来。那人来了,他也没什么继续站在这的理由了

“走吧,我们先去大巴车那边”他下意识一伸手,黄子弘凡直直的牵了上来。郭文韬心里一跳,强烈的开心在蔓延

“你笑的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咯韬韬”身后的修勾在调侃他

郭文韬忍不住笑,扭头看了一眼那人“你回来我开心不行啊?”

黄子弘凡走几步黏上来了,不跟他牵手了反而勾肩搭背的搭着他聊天。就这几步路给他俩走的摇摇晃晃又笑的灿烂

上了大巴后慢慢的人都到齐了,好几个人在见到黄子弘凡时都先调侃他忙的都见不着

黄子弘凡心虚的看了他一眼,郭文韬装作看不见这个心虚的眼神和其他人一起调侃

人齐了车子慢慢悠悠的往前开,他们几个人也都好久没见面了,一路嘻嘻哈哈的直到这车嘎吱一下停住了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黄子弘凡看着手里的眼罩笑到

“曹恩齐,何运晨,先下车”导演组一发话,黄子弘凡一愣,俩人一起走啊?

前面两个人下的很快,导演组随后又念到

“郭文韬,黄子弘凡,请下车”

好耶,是跟韬韬一起,修勾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搭着肩膀一路失去视线的走路让黄子弘凡的肾上腺素有些上升,身后人搭着他的肩膀有一茬没一茬的跟他闲聊

“那俩人不会在里面打算吓我们吧?”他笑着跟身后的郭文韬说到

“啊?就这个配置,他俩吓我们?”

双坦笑了,门一开,果然有人动了一下黄子弘凡的腿

“有人碰我”他笑着嗷了一声,随后跟郭文韬摘了眼罩拉着手走了几步突然就给从侧面冲出来的曹恩齐报了个满怀

好家伙,他和郭文韬一下子被这个黑暗里的拥抱整笑了

四个人相遇,随后就是要吓最后俩人了,结果没想到火树和蒲熠星一进来就识破了他们

他和郭文韬在小丑吓人环节中悄悄窝在一起

“你说现在火树扭头……”郭文韬笑着才说了一半,火树一个尖叫就把他们俩整的笑到说不出话

小丑吓完人马上消失了,灯一下子亮开,要开始做任务了

任务很多,解密时长也很久,郭文韬一直跟在黄子弘凡身边早就发觉他肉眼可见的疲惫

“很累吗?”他搭着黄子弘凡的肩膀,两个人离得好近

“不……”

“可不许骗我”

黄子弘凡哽住了,其他几个人都在那边做任务换取那个游戏币。黄子弘凡瞥了一下四周,没人

他找了个舒适的角度把身体的部分重量压在郭文韬身上

“累死了真的”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还好今天结束,你就休息了……终于可以好好监督你早睡早起了”郭文韬揽着他,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喂太近了”黄子弘凡后知后觉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拉开了一点距离

郭文韬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那人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精神,但眼底粉底都没盖住的淡淡乌青还是让郭文韬心疼了一下

“很累吧”他牵着黄子弘凡的一只手

“回家了马上”

黄子弘凡心跳漏了一拍,录制是真的很快就要结束了,可这句话……让他有了种终于可以卸下担子了的感觉

“……好,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他笑的灿烂,又有些幼稚的晃了晃和郭文韬牵在一起的手

关于蒲熠星觉得自己自从和黄子弘凡在一起后家里的房子感觉都可以出租出去了这件事

“没事,我也快累死了,咱俩都累死了也算另一种的双宿双飞了”

他躺在家里的懒人沙发上面累的动都不想动,对面的黄子弘凡说着累成这样他感觉外卖都不想吃了

蒲熠星盯着茶几上的还没打开的盒饭表示强烈赞同

“先活着阿蒲,明天就要见面了,你想我不?”

对面修勾一个直球,这边的蒲熠星不甘示弱回到“特别特别想好吧,恨不得现在马上开始录超前”

“那还是算了吧我还是需要睡觉的”对面黄子弘凡一想到两个连在一起的超长商务脸都要皱起来了

第二天一睁眼又是赶飞机,等他滴溜着行李登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戴眼罩睡觉

“阿蒲化好妆了没?”休息室里的黄子弘凡问工作人员

“啊蒲老师化好了,现在应该在自己的休息室里面”工作人员回答到。黄子弘凡点点头感谢后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咔”很轻一声,门开了

黄子弘凡一下子就看到躺着沙发上面补觉的人。大早上赶飞机肯定给这人又累的不轻,黄子弘凡心里心疼到

等他悄咪咪坐到那人旁边想着先不吵醒蒲熠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一衣服被轻轻扯动了

“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很哑的声音,那人没从沙发上起来,就瞪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他。黄子弘凡轻笑了一声,从桌上摸了瓶水

“累成这样了哪舍得叫你啊,喝口水吧”黄子弘凡低着头在不经意间跟蒲熠星对视了一眼,心跳漏了一拍,他耳朵有些泛红

蒲熠星倒是听他的话,扯着他的衣服跟只猫一样借着力坐了起来。接过水喝了一口

“还好吧,跑的商务没前几天多,那时候真的是连轴转”其实细看也能看出表面活力满满的人实际上也累的不轻,只不过营业状态他必须有活力

蒲熠星轻笑了一下,脖子上那条布料勒的他有一些难受,他扯了一下

“你这衣服?”修勾挑眉

“节目组安排的”猫咪又扯了一下那条烦人的带子

与蒲熠星相反黄子弘凡穿的倒是简洁了许多,黑色日常西装永不出错好吧

“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好吧”蒲熠星轻轻碰了一下黄子弘凡眼下被粉底遮盖的地方。很轻一下,黄子弘凡被吓的连眨眼睛

“所以说我这次拍摄结束后就休息了嘛,你呢阿蒲,不会还要赶商务吧”黄子弘凡往前又靠了一点

距离更近了,但蒲熠星没什么反应,勾着唇笑着问他“你不想我赶?”

这问的,黄子弘凡哽住了,怎么回答?蒲熠星有商务是好事,但现在他们都累的一副强弓之弩的样子……

“……自私一点的话我不想你赶”他很认真的回答,蒲熠星很认真的听

“那我就不赶”

“啊?”只是他一句话能决定的事情?黄子弘凡愣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这是蒲熠星在逗他,那人肯定早就定好了休息的日子

“你,我服了你了阿蒲”他笑着轻飘飘的给了那人两下,蒲熠星则笑的越发开心了,一副套出了他的真心话的喜悦

“你不想我去赶商务,我就不赶好吧黄子”猫咪笑的灿烂,修勾羞耻的捂住了脸

“你真不赶,阿蒲?是真的是吧?”他又问了一遍蒲熠星

“真的不赶,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了”蒲熠星笑着环抱住了也在笑的黄子弘凡

他们终于可以一起好好的,自由的呆在一起几天了

“哇黄子诶,好久没见到你了!”曹恩齐见面就先给了黄子弘凡一个暴击

果然超长出差一回来就被调侃了,黄子弘凡恨不得捂住脸不看曹恩齐

两个月前黄子弘凡跟曹恩齐说他接下来会忙一点,曹恩齐点点头,他们都是艺人,忙起来到处飞很正常

结果谁能想到这个黄子弘凡一忙,忙了整整俩月,曹恩齐虽然也在不停的接商务出差啥的,但硬是没跟黄子弘凡有一个商务在同一个地方

这就导致了大巴车上这一见,是俩人这俩月后第一次见面

汗流浃背了哥们,黄子弘凡抬头试图玩笑回应“额,嗯,一天吧”

“两个月了”曹恩齐笑着但不接他的上一句话

“他俩肯定要吓我们”黄子弘凡摘下眼罩很坚定的跟身边的铁坦郭文韬说到

“肯定……”

郭文韬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感觉被一个人扑着抱怀里了,曹恩齐,黄子弘凡一下子感觉到了,好机会,正好身边还是一片黑

“没吓到你?”曹恩齐语气听起来蛮可惜的

“喂喂喂过来过来”

曹恩齐还没反应过来的就被一个做贼似的人拉走了,他都不用想一定某个终于出差回来的人心虚给他拉走了

其实他对于黄子弘凡超长出差也没什么生气的,他自己也是艺人,这种出差除了连轴转破坏身体之外真的没什么别的了,他更多的其实还是心疼

但对于这人明明很累还对他强装没事的态度,曹恩齐才有点生气齐了逗这人一下的心思

看起来逗的很成功,曹恩齐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把他扯到五号机器的人笑了

“干什么呀黄子老师”他已经勉强适应黑暗了

“生气啦”黄子弘凡没接他上一句,反而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有什么气可以生的?”

完蛋了不直接回复,黄子弘凡心里大感不妙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某个人每天累的半死还要在我面前装没事,你说他累不累?”曹恩齐没再跟黄子弘凡绕圈圈

他一说完,黑暗中扯着他的手的人静止了

随后又突然间猛的拉了他一下,曹恩齐在猝不及防中揽住了那人“那不是……那不是怕你担心吗,先赔个罪,恩齐同学可别再生气了”

刚说完他就感觉黑暗中那人用力的抱了他一下,救命,为什么那淡淡的生气一下子被浇灭了?!曹恩齐突然不生气了

“那我只能先原谅黄子老师了”他忍不住笑的说到

黄子弘凡用力抱他一下之后曹恩齐自然是生不起了气了。行为中又自然而然的带上了和黄子弘凡不经意之间的互动

后面的环节灯全程亮着,他发现黄子弘凡确实是累的不轻。人在累和紧张的情况下脑子是会糊的

比如现在他和黄子弘凡跳这个琴键

那人已经错了两次了,不巧的是他们又是C部分。那人每错一次他们全体又要重来一次

他看见了,那人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态

“没事,慢慢来”他捏了一下那人的手心,黄子弘凡看了他一眼深呼吸了一下后又一次开始了

这次他们很成功的完成了,黄子弘凡也如释重负的在没有人时悄咪咪的跑到他身边跟他靠在一起

“别有负担,你很棒”曹恩齐揽着那人

“……安慰我呢?”黄子弘凡开玩笑的回复

“就是安慰你,累成这样了还不让我安慰安慰?”

对方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往他那边靠了靠

“今天就能回家了”黄子弘凡看着他

“嗯哼,我可在家等你好久了”

有人等着你回去,黄子弘凡看着眼前的人想,也是种幸福

是个群像但CP为23!!!

设定:狼人杀

注意:因为大背景是狼人杀,所以肯定会有主要角色死亡的,大家谨慎观看

人设:圈子里超级火的那套狼人杀章子(↓)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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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阳光晒的走在路上推着一个小车的鹭卓眯了眯眼睛。村子里的土路不平,坑坑洼洼的,一路上小车起来又下去,推的他感觉浑身冒汗

“哟早呀小鹭,又去买花?”路过的挽着小篮子的老太太向他微微点头道早安,鹭卓笑着点头,小车里面的玫瑰花晃晃悠悠

他伸手轻轻提出一只还带着露水的花,看向老太太道“祝您一天愉快”。还带着枝干的花朵被递出去,老太太笑的慈祥

花朵被接走...

花朵被接走,鹭卓听了老太太几句“真是好小伙子”就推着车继续走了

村庄里面有规定,他们这些做买卖的只能在特定地方卖。于是鹭卓只能顶着大太阳往村庄西边走去,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了

“诶,这就出门打猎了?”刚到地气都没喘匀呢他就斜眼瞥到了叼着根烟低着头的男人

他认识这人,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打猎的。平日里他来这块卖花总能见到这人,一开始不熟鹭卓也只是默默观察,后来见多了他那与生俱来打关系的能力就又冒了出来

“……出来早点凉快”光叼着烟不点火的人撇了他一眼闷闷的答道

鹭卓没觉得哪不对,毕竟第一次找这人搭话那人嗯啊几声就跑了,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也是,中午晒的人头晕,晚上又不安全,早上出来挺好的”他站到猎人旁边。很神奇,这人面上叼着烟但鹭卓从来没在这人身上闻到过烟味

“……嗯”

“李先生,走吧!”猎人刚回答完,远处就有一样背着长长猎枪的人朝他们这边挥手。鹭卓一样眼熟那个人,靠打猎买肉挣钱的

“行!……我走了”李耕耘走前看了一眼他,鹭卓笑一笑,伸出手来跟那人拜拜

猎人起了身,鹭卓站在自己摊位不远处,他其实今天没什么心情卖花。他想着村庄外面大片的田地和一些算得上高的小山丘,山丘上荒得很,平日里村庄里没人爱去那些地

但鹭卓知道,平日里没人爱去的地方前几天定多了些人过去。而过去的那波人啊……他望着村庄的西边入口

这是个大村子,东南西北四个口一个比一个繁忙。他们离城镇近,物价又比城里便宜的多,来来往往的人可不少呢

今天的西边入口也一样尘土飞扬,许多马车驶入,许多人进进出出。那波人肯定早就进来了,鹭卓心里暗想着

他不清楚这次来了多少人,但里面应该是有几个他的老朋友的

“喂先生,你们这有临时落脚的地方不”

心猿意马的鹭卓被一个年轻人的叫声给震了一下回过神来。出于身份本能他下意识扫视了一下这个人

算不上新的衣服,腰间别这一根看起来像木棍一样的东西了。鹭卓一抬头,很年轻的面孔,只不过眼睛看起来很深沉

“啊有,往东走第一个路口左拐,不远”他回答道,同时又带了点笑意问这人腰间别的是啥

那人乐呵两声“魔杖”

鹭卓少见的哽住了,眉眼间都是疑惑

那人看他愣了,又很低的笑了几声,随后来了句“流浪魔术师罢了,谢谢你的指路”后转身就走了

流浪魔术师,鹭卓咂摸着这个词

那人早就顺着人潮消失不见,鹭卓懒得再去管这些闲事儿了

陈少熙发现刚刚那个买花的小伙子给他瞎指路。他在绕过第一个路口左拐后又发现一堆的岔路口,走一圈下来住宿的地方没找见自己热的一身汗

等他又随手抓住一个老太太问路后他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儿

“啧,又没钱了”租好屋子的魔术师一脸肉疼。他推开那个不大不小的小屋子咚的一声关了门,在环顾了四周一会儿直接坐在了柔软的小沙发上

陈少熙从怀里摸出一副已经有些破旧的扑克牌。熟练的洗牌,切牌,拉牌让一张张纸看起来都有了生命

这些牌马上将会被他带出屋子在某个地方开始施展魔术,不为别的,就为了赚钱

手中的扑克会飞起散开,在他表演完魔术后悠悠落地,沾上尘灰

一开始他还有些心疼,后来就习惯了,能活命就行。他宁愿这些扑克牌变脏也不愿它们再散发金光

陈少熙还在发愣呢,楼下原本就很嘈杂的声音忽然更大一分

他站起身来从二楼的小阳台往下探去

“啊?”陈少熙看到了一个一身标准西装腰别佩剑的男人。这村子虽然与城镇相连,但也少有人会穿正装,更何况别着皇室军队的佩剑

一开始陈少熙还以为哪家公子哥下乡了,结果一看那人腰边别的剑好生奇怪。眯着眼细看才发现那不是绅士用的花剑,而是士兵用的佩剑

那人看起来年轻的很,根本不像皇室出行时身边带着的威武的铠甲士兵

他有些疑惑,但随后一想这个跟他有半毛钱关系。转身坐会沙发上继续切牌起来了,他切了第一下,突然哗一声牌散了一地

陈少熙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每次一到差不多这个时候,他就止不住的心神不定犯紧张。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希望这次也顺利吧。他低下头开始捡牌了

四周吵的何浩楠有些头疼,村庄里多孩童,一个个跑来跑去的小孩对于他腰侧的配剑不能再好奇了

“不能动”他看了一眼身边已经伸手了的小孩。那小孩被他吓一跳,畏畏缩缩收回手扭头就跑了,跑时留给何浩楠最后的一个眼神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在这群小孩眼里是有多吓人

但没办法,佩剑一象征着皇家的荣耀,二代表着他神明的身份,旁人自然的动不得的

对,神明。不是那种在奥林匹克住着的那些神明,而是藏在村庄和城镇里抵抗那些怪物的神明

何浩楠现在穿梭在村庄中最繁华的地方,这里一切祥和格外太平,有卖新鲜蔬菜的,卖肉食的,哦,还有卖花的

但这种和平在这片大陆上永远是断断续续的

白昼祥和,夜晚如果开始泛红,那就是噩梦。何浩楠亲身经历过两次那些怪物似的狼人的入侵,泛红的夜晚,狼啸四起,大雾开始弥漫

每个村庄最中心的位置总会闪现一道光,那是法官来了的告示

他想他刚刚历经千辛万苦进入皇家骑士队的时候,骑士队的日常课程里面讲过,这个世界的主旨并不是武力,而是博弈

上帝造出那些狼人,给予了他们强健的体魄和混入村民中的能力。却也给了他们这些正常人一条出路

部分人被赋予神职,无论是水晶球也好,魔药也好,他们总归有了点反抗方式

更何况博弈代表着狼人被约束,晚上和神职一样只能听从那些法官的安排

皇室不可能会放任狼人每一次入侵,他们这支特别的骑士团就是为此而生。血月的出现有些模模糊糊的规律,而每当皇室祭司预言到血月马上来临,他们就会被派出

去往村庄,去往城镇,总之如果血月真的来临,他们的职责就是配合地方其他的神明来对抗狼人

这次何浩楠被分配到了这里,平心而论,他自从入了这支骑士队开始就无畏生死。但他总归不希望血月降临,因为那样再怎么保护都会有人死亡

他终于走过了繁华的地区,找到了那些专门为他们这些骑士设立的小屋

“又要来了吗”屋内的水晶球泛着的红光照亮了赵一博的脸庞

他显得有些惊恐,扭头望向了窗外,外面天气很好,现在才早上十点多,人来人往,嘈杂的很

他又开始感觉到心脏发闷,自从上次那场他带领胜利的博弈结束后他总是会这样

那次他虽然赢了,狼人那些怪物死绝了,他本应该开心的笑的,却又在扭头时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村庄

每场博弈不管输赢总是会有伤亡的,那些和蔼的村民,那些和他一样神明,血在地上蔓延,顺着低处流缓慢而又窒息的流到他的脚边

赵一博赢了,却在白日博弈的圆坛上一步步的后退

他又失去了很多伙伴,每次都这样,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外面白昼祥和,赵一博起身默默拉上了帘布

只有预言家本人才知道预言这份神力有多么令人窒息和无力

“李医生,我们家孩子前几天出门玩的时候腿擦破了一大片,您给看看……”

小屋内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孩童,那孩童左裤腿被高高撩起露出大片蹭伤,红的紫的青的,看上去有些狰狞

李昊站在诸多药水,草药之间,他撇了一眼那孩子的腿“跟着出去打猎弄的啊”

妇女点点头,说男孩子吗,到了年龄总该放出去冒险冒险。家里丈夫是种地的,前几天就托几个打猎的出去时给带出去见见世面,结果谁想到回家时就成这幅模样了

李昊点点头,回忆起村子里有哪几个猎人,别的记不太清楚,都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唯独好像一个也信李的看着正常些

起码作为医者李昊从没见那人实打实的抽过烟

“喏,拿回去每天晚上敷着,第二天中午取下来。连着敷个五六天吧”

几包捆在一起的草药从李昊手里递了出去,妇女给了他药费后感谢的出去了。在妇女关上大门的后几秒李昊突然听到屋子内一阵巨响

“咚!”

“喂!我的药”他被狠狠吓了一跳后陡然想起来屋内熬制的草药。李昊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浓烈的草药味弥漫出来,屋子正中央的锅冒着丝丝白烟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药啊,李昊几步走到锅面前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后松了口气

还好没熬废,不然要来不及了,他心里暗叹

锅内的药泛着点点星光一样的东西,你若是轻轻搅几下还会翻起一阵阵闪亮。李昊凑过去又一次细闻,草药味浓烈,但他却笑的很开心

这可是关键时候救命的药,李昊盯着窗外的景色想到

“小伙子,最后这几束花全部给我吧”

鹭卓把视线从灿烂的夕阳那头收了回来,他突然感觉牙齿有的松动又有点在变长的感觉。他眼眸一暗,神色不变,笑着对买花的小伙子道谢“好嘞好嘞,给您”

这是他今天最后一批花的最后几只了,现在卖完了也夕阳西下了,他该回家了

白日鹭卓还有点心不在焉,困顿的感觉,而此刻濒临夜晚他却少有的又泛起了一丝熟悉的兴奋

血液当中似乎有某些东西在沸腾,他的专注力下降了,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甚至没发现西边的入口有个穿纯白衣服的年轻小孩明目张胆的进了村庄

很可惜他没看到,血液里狰狞着想要释放的兴奋有些开始影响他的头脑了

血月的规律向来模模糊糊,那些神人定不准,他们可不一样,原始的本性在被呼唤,连他这个隐匿于平民中的人都躲不开

鹭卓推着小车,眼睛看向天空,月亮似乎快出现了

他在一个拐角撞见了李耕耘

那位猎人似乎累的够呛,跟他见面时还喘着气呢,但神情却是鹭卓没见过的紧张

“回来了耕耘”整个村庄估计只有自己这么自来熟的叫他,鹭卓按压着兴奋想到

“嗯,今天快点回家”李耕耘也看着天,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啊咋啦,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没什么,快点回去吧”李耕耘在催他,鹭卓感到了隐隐约约的不对劲。能感受到血月的不仅有狼人,还有那些神明,虽然他们的感觉要比狼人淡了很多

鹭卓多看了李耕耘几眼,那人的不动声色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些开裂,而且裂缝底下似乎还是无边的紧张

“愣着干嘛?快点回去”

又被催了,鹭卓这次乖乖点点头走了。但其实对于他而言回不回去都一个样,血月的外面能有什么危险?狼人?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孔间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

警钟声响起了,咚,咚,咚

村民们在惊恐中抬头望天,那轮饱满的,血红的月亮正在隐隐显露。一瞬间地上的人们仿佛直面了那些狼人的眼睛一样吓得四处逃窜

很快间,街道静了,乱七八糟的马车,小摊什么的没有人来得及收

巷子内终于停止切牌的陈少熙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了,他躲了这么久,还是撞上了吗。那副扑克牌在缓慢的褪去破旧开始散发金光

他疯了似的逃回自己的小屋,神明,他逃避这个身份很久了,怎么还是逃不掉

而皇室建立的专属小屋中何浩楠神色淡定,自从他加入那支骑士团之后生死对于他而言好像没了什么准确界限

他无父无母,无牵挂,之前活着在世上图个有意义,他经历千辛万苦加入了骑士团,死了的话,他看了眼这偌大的村庄,也得是为了万万平民而死

“还是来了,还是逃不掉吗”漆黑的小屋掩盖了赵一博眼神中的绝望

他已经祈求一天了,可还是来了,什么都阻止不了。身为预言家的他此刻水晶球已经开始散发着神秘的光彩,重担再次落入他的肩头

世人都说预言家该作为神明的领头,可谁知那领头的危险。也罢,赵一博头痛欲裂的站起来,谁让他是这个预言家呢?

药果真是练对了,屋中的李昊神色淡定。他想这没什么好怕的,那么多次的入侵,无论他胜了还是败了,他都存活至今

他并非了无牵挂所以毫不在意,他有的是牵挂,他爱的,爱他的。但在这一片血红下人人平等,更何况他是神,他该站在前面的

只求问心无愧吧,盯着魔药的李昊叹了口气

“嗷呜——”

第一声狼啸,神明隐入屋中,狼人露出真貌

又一场博弈开始了

第一章就结束啦,这估摸着是篇长文,因为是23所以各位应该看出来后续的部分剧情了吧【Dged】

*23,2左3右。有很少的13成分。

1.

上午结束的时候,李耕耘看见鹭卓穿过训练场边缘的树荫,鞋底踩过干燥的沙地,像筛谷子的声音。

李耕耘坐在阴凉地,几十斤的装备卸下来,肩膀到腋下两道深深的汗印子。

“以为你在宿舍呢。”鹭卓离十几米远小跑过来。

李耕耘把水壶盖子扣回去,拧紧,问他:“买了么?”

鹭卓解开手里的塑料袋子,拿出一根冰棍,路上化了水,纸袋让水浸得稀烂。

“就剩这一种,没得挑。”

鹭卓扶着树,脱掉一只鞋子往树上磕,几颗石子骨碌碌滚落地。

李耕耘看着他的脸,鹭卓长得眉清目秀,眼睛下有一颗痣,他入伍前在南方读过两三年书,调养出一股子随和的江南气,扎在...

李耕耘看着他的脸,鹭卓长得眉清目秀,眼睛下有一颗痣,他入伍前在南方读过两三年书,调养出一股子随和的江南气,扎在这片土地显得不太协调。

李耕耘盯着他看,冰化得黏了手指才想起擦。他说:“你怎么不拉练呢?”

鹭卓忙着把鞋往脚上套:“月底文艺演出,我要排练。”

李耕耘“哦”了一声,“又唱红歌啊?”

鹭卓扭头看他:“情歌我也会唱,你听吗?”

李耕耘低头撕包装纸。

在这个偏远的训练基地,每年都有新兵和军校的学生过来,在这儿待够三个月,脑袋磨圆后再被分去别的地方。

鹭卓挨着他坐下,隔着汗液蒸发的距离看他。李耕耘穿着粗犷的迷彩短袖,嘴唇裹着冰,甜水沿着木棍往下滴,胸前全湿透了,前襟后背两个倒梯形。

鹭卓说:“不回宿舍?”

李耕耘掏裤子口袋,揪出一团纸,“回去干嘛?人多的地方全是麻烦。”

“那个人还找你事儿吗?”

“他找所有人的事儿。”

李耕耘把那团皱巴巴的纸捋平,擦手,然后擦嘴,嘴唇红润,粘了点白纸屑。

“给我咬一口。”鹭卓说。

李耕耘把手伸过去。

那是一只天生适合拿枪的手,指关节在摸爬滚打中摩擦出均匀的伤。鹭卓低头舐伤口渗出的血水,舔他手指间融化的冰,从底往上,在冰棍下角嘬一口。

李耕耘说:“你咬上边。”

鹭卓张开口,两颗犬牙卡住冰,一口咬掉一大半,仰头叼嘴里,喔,喔,冰得牙花子打颤。他拽了拽李耕耘,指着嘴里的冰块。

李耕耘朝四下瞅,远处几个人影往训练场出口去。周围只剩稠密的树叶子,千百只眼睛一样注视着他俩。

鹭卓嘟噜着舌头催他:“快,快,要掉了。”冰水从嘴角向下流。

李耕耘擦了擦鼻子下的汗,凑近,若有似无地碰了下嘴唇,牙齿快准狠咬走一半,从冰下救出鹭卓的嘴。

鹭卓舔舔嘴唇,擦擦嘴:“哇没想到这么冰,我舌头都麻了。”

李耕耘低着头说:“嗯。”

2.

李耕耘提着水壶朝宿舍走,宿舍是三四十平米的通铺,每八张床拼成一排,留三条过道,一间平房能住二三十个人。午休刚过半,屋里多数人睁着眼。

李耕耘住上铺,一个嚼口香糖的男人挡住了去上铺的梯子。男人的眉毛上有一道啤酒瓶子啐的疤,听说缝了六针,因为他的蜈蚣疤有六条腿。

疤脸男人背对着李耕耘,拿着一把扫帚,这把扫帚原本应该在今天的值日生手里。李耕耘看见值日生蜷缩在地上,疤脸男人用扫把棍的高粱秆子戳他的脸。

李耕耘放水壶的时候听见值日生说,我没动你的东西。疤脸男人踹了他一脚。

李耕耘走过去:“他说没动你的东西。”

疤脸回头瞪他:“有你什么事儿?”

“挡着我梯子了。”李耕耘说。

男人转过身,用脚把地上的水壶踢翻,水壶咣当咣当滚了两圈,上铺探出几个脑袋。

疤脸说:“我的烟丢了,少两盒。”

李耕耘弯腰扶水壶,从短袖口伸出一截晒熟的胳膊,皮肤糙得像黑面包,身材硬且结实,可不是软柿子。

“自己的东西不看好。”李耕耘说。

疤脸“呸”一声:“有人偷了,不是他就是你,还有那个谁。”

“谁?”

“你说谁?就那个文艺兵,天天找你。”

“他不抽烟。”李耕耘说。

疤脸嘬了一下腮,朝李耕耘吐口香糖,“他不抽烟抽啥?抽你?”

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密集的笑声,本就狭窄的空间更加拥挤。

李耕耘看了看粘在肩上的口香糖,对坐地上的值日生说,起来,给我让个地方。

疤脸男人伸手推他,“想干嘛?”

李耕耘不说话,拳头握紧,猛地砸向男人的脸,疤脸向后摔倒,拽散了下铺的豆腐块被子。他嘴里骂着脏,伸手去床底掏什么东西。

李耕耘转身朝外面走。

3.

李耕耘跑到训练场,顶着晌午的太阳穿过树林,出来是一条水泥路。这条路夹在两排房屋的空隙中,往左是教导员宿舍,往右是一排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有一扇掉漆的木门,他推开门走进去。

这是一扇侧门,最早连着杂物间,后来凿了一堵墙改成办公室。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从报纸中抬头,“找谁?”

李耕耘打了噤声的手势,男人看着他,指了指墙边被一块黑色防水布盖住的杂物堆,李耕耘掀开黑布钻了进去。

脚步声追到门口,逼近,李耕耘屏住呼吸,看见身前的黑布被人揪起来,他的心也被揪起来。

接着男人沉稳的声音传来,“找什么?里边都是乐器,你碰坏一个试试?”

有五六秒,布子被人松开,脚步声悻悻走远。李耕耘松了口气,低头,看到衣服上的口香糖粘到一只军鼓上,扯出几条丝。

李耕耘钻出来时满头汗,背心黏着胸肌,胸口起起伏伏。他靠墙站着,墙面贴满了奖状,仔细看一眼归属——文工团团长蒋敦豪。

李耕耘吸了一口气,站直了,清清嗓子,“团长。”

“叫哥。”蒋敦豪说。

李耕耘摸摸鼻子:“团长哥。”

蒋敦豪笑了笑,风扇转了方向,倒了杯茶,“坐会儿吧。”

李耕耘拘谨地坐下,屁股将将沾个椅子边,腰杆子挺直。他说:“你认识我吗?”

“认识鹭卓就知道你了。”蒋敦豪把报纸理到一边,从地上拎起一把琴。他的制服是定制的,衬得整个人笔直。

李耕耘手捧茶杯,小口啜着茶,听琴。蒋敦豪问他茶好喝吗?点头。这曲子喜欢吗?没听过,但也点头。蒋敦豪就笑,“那弹一个你听过的。”

李耕耘不自在地挪挪屁股,想走。他抬眼瞄门的方向,发现鹭卓就站在门口,像是站了有一会儿,目光直直凝视着他。李耕耘缩回眼神,装作喝茶,热气烫得鼻尖冒汗。

鹭卓敲了两下门板。

曲声戛然而止,蒋敦豪抬起头,“有事儿吗?”

鹭卓说:“我看看团长给谁弹琴呢。”

蒋敦豪把琴横在腿上,“你管我给谁弹?”

鹭卓笑起来:“我要是管呢?”

李耕耘站起来想打个圆场,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茶杯落在杯托上,液面散开细微的波纹。

李耕耘对鹭卓说:“你过来。”

鹭卓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皮鞋踩着地板,踏,踏,踩在李耕耘砰砰跳的心上。

鹭卓走到他面前,捞起茶杯,观察着杯口。李耕耘喝过的地方留下一点水迹,他把水迹转向自己,贴近嘴唇,仰头,茶叶干涸在杯壁上。

李耕耘说:“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紧贴着鹭卓的手臂挤过去,不敢看对方的表情。走到门口时听见鹭卓说,你的茶凉了。

李耕耘推门出去,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

4.

隔天中午,李耕耘被班长捏着后领拎进医务室,按在桌子前读报告单。写的啥,皮下软组织肿胀。

“接着念。”班长说。

李耕耘撇嘴,不情愿地捋单子,半天看不完一行字。

“往后翻。”班长抱着胳膊说,“最后一张,看数字。”

李耕耘苦着脸翻到最后一页,费用明细,一共是个、十、百、千......李耕耘双眼闭紧。

“我不识数。”

班长用指节骨敲他脑袋:“知道怂了?你打完就不管了?”

李耕耘说:“我打的是脸,他做个全身体检什么意思?”

班长说:“你跟我嚷嚷没用,谁打的谁负责,他今天就算查出怀孕也算你的。”

李耕耘盯着班长看了一会儿,像个被扎漏气的皮球一样软下去,缓缓点头。

“行,知道了。”

班长给护士赔礼的时候,李耕耘坐在走廊,抬头盯着墙上的挂钟,挂钟两边贴着八字标语,服务健康,珍爱生命。旁边挂着一面锦旗。护士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送水果有什么用?叫你的学生少打架,我就不用大中午在这儿加班。李耕耘抬头,看见班长的屁股在连声道歉中退出办公室。

“知道你冤。”班长走到他跟前说,“他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你惹他干嘛呢?”

李耕耘垂着脑袋摆弄手指头。

“你们这帮新来的爱管闲事,你知道什么呢你就管?”班长从怀里掏出两盒烟,“这是我从扫地的那儿搜出来的,就是他偷了,本来没你的事儿,你非得多掺合一脚。”

“他说他没拿。”李耕耘干巴巴地辩解。

“他说没拿你就帮他?行了,也算给你提个醒,这玩意儿你想要就拿,不要就销毁,我也不往外说,就当你是见义勇为。”

李耕耘把烟装进口袋,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

5.

过了午饭点,食堂已经收拾空,地砖像抹了油一样发亮,一个值日生正在拖地。李耕耘走过去,拖地的人撞了他一下,给他口袋里塞了东西。

李耕耘走到打饭的窗口,透过玻璃朝里看,一个光头师傅背对着他在水槽前刷盘子,可以听见钢丝球摩擦金属的声音。

李耕耘把手伸进窗口,从没来得及收拾的筐里拿走一个包子,勉强够得着,想再拿一个就有点费劲。临走又顺了台子上的一盒火柴,转身从侧门溜了出去。

走到太阳底下,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明天下午两点来仓库,没有署名,字迹十分丑陋。李耕耘收起纸条,平静地咬了一口包子,猪肉白菜馅。

6.

李耕耘第二次来到蒋敦豪的办公室,鹭卓没在。从正门进去,走廊的宣传栏贴着以前的汇演照片。这回知道敲门。

蒋敦豪坐在桌前给一份文件写批注。午后的光从窗户折下来,笔杆亮得晃眼。

李耕耘说:“团长。”

蒋敦豪翻到下一页,笔头没停。

“团长,你这儿晚上能留人吗?”

“不能。”蒋敦豪直截了当。

李耕耘感到一阵郁闷,因为鹭卓的干涉,他想要再受青睐就变得十分困难。当鹭卓把对他的占有欲一股脑暴露出来时,蒋敦豪看他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片刻犹豫后,李耕耘再次乞求:“哥,你能留我一晚上吗?”

蒋敦豪玩弄着钢笔,慢慢喝了口茶。

李耕耘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盒子中间有一道褶,抽出半根递出去,蒋敦豪瞥了一眼,没动。

李耕耘把整根烟抽出来,送到他面前。

蒋敦豪撂笔,向后靠着椅背,眼神朝下瞥。李耕耘迟疑着,俯身去摸他的裤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羊角浮雕的银质打火机。蒋敦豪问他,会用吗?

李耕耘硬着头皮摆弄。

蒋敦豪抬手,“过来,我教你。”

一只手掌覆上李耕耘攥火机的手,转而抚摸起手背,最后挑起他的手指演示。一丛火苗蹿上来,点着了李耕耘的脸,从脸颊到耳根子烧得发烫,这让他有种强烈的被掌控感,而掌控是连鹭卓都不忍心对他用的手段。

蒋敦豪扬起下巴,李耕耘给他点了烟,手心都是汗。他抬头望向门口,那里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

烟雾漫开,蒋敦豪惬意地眯起眼睛,“我一个人住宿舍,晚上你可以过来。”

李耕耘向后躲开他的手,摇头,“我在这儿待着就行。”

蒋敦豪脸色微微变化,“随你。”

7.

李耕耘来到二楼,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排练室,差不多一间普通教室的大小,靠墙有一张沙发和金属柜子,墙皮脱落得有些年头,其中一面墙贴了镜子,视觉上显得十分开阔。

李耕耘站在镜子前,想象鹭卓排练时候的样子。鹭卓穿一件梅子青色的衬衫,扎进深绿色长裤里,整个人是英俊挺拔的。新兵报道第一天,李耕耘在迎新仪式后台碰见他彩排下来,半瓶矿泉水仰头灌,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水从下巴颏滑进敞开扣子的领口。李耕耘痴痴看了几眼,被喊过去搭把手,搬架子的时候听见鹭卓对同伴说,我颠呐,这一批新人这么帅的吗。

李耕耘躺在地上,枕着一条胳膊向上看。天花板和墙连接的地方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一根电线从门框延伸到窗边。窗外乌云密布,一只黑色的蝉挂在纱窗网外,无声伏着。

但是蝉怎么能不发出声音呢?李耕耘忧愁地想,你得叫啊兄弟,不然你这辈子都找不着对象。

李耕耘看着那只蝉,脑海里浮现出鹭卓的脸,在树影中笑意盈盈地问他,情歌我也会唱,你想听吗?

想啊。李耕耘心想,但是有什么机会听呢?等夏天结束,离开这个荒凉的地方,还能去哪儿听呢?

他闭上眼睛,感到一阵难过。

半夜,被一阵响动惊醒,李耕耘翻了身,觉得鼻子堵,着凉了。接着听见钥匙和门锁转动的声音。

李耕耘爬起来,从角落的纸箱子里抽出一根鼓槌握在手里。

门从外面打开,有手电筒的光照进来。

“李耕耘?”

李耕耘放回鼓槌,从口袋掏出一团纸巾。

“在这儿呢。”

光束晃了一下,鹭卓把门反锁,“听你班长说,说你人丢了,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李耕耘挤挤鼻子,“干嘛?”

鹭卓用钥匙打开柜子,翻出一盘蚊香,蹲在地上拆。

“你明天有事儿么?没事的话来看我演出。”

“几点?”

“下午两点。”鹭卓又抱出一条毯子,合上柜门,回头看他,“别躺地上,你睡沙发去。”

“算了吧。”李耕耘有点丧气,不知道在回答哪一个问题。他低头闻了闻自己,一股子汗味和土腥味。

鹭卓说:“没事儿,沙发除了我没人用,你不躺我躺了。”

李耕耘听完一骨碌爬起来,躺沙发去了。

鹭卓给他盖毯子,在沙发边缘坐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光线昏暗,影子碎碎地洒在地上。

鹭卓说:“晚上风大,我去把窗关上。”

李耕耘看着他走去窗边,那只蝉不在了,不知道飞去什么地方;又从窗边走回来,继续坐着。

李耕耘侧了侧身子,腾出半个人的地方,热情地拍拍,“来,躺下。”

鹭卓笑着说:“咋躺?半夜再给我挤下去。”

“你躺下!”李耕耘去拽他胳膊。鹭卓的影子从上方跌下来,被李耕耘接了满怀。

沙发肯定是不够,两个胸膛紧贴在一起,呼吸都挤得慌。李耕耘感觉自己被亲了一口,鹭卓装瞎说碰的,李耕耘没忍心怀疑,对方就瞎得得寸进尺。

鹭卓的亲吻是小心的,浅尝辄止的,毛毛雨一样,落下来就融进皮肤里。不知道他是真瞎还是没胆,吻半天也找不准,急得李耕耘咬他的嘴,嘴唇咬起来像豆腐,淡淡的自来水味。

李耕耘说:“衣服脱了吧,你明天不是还要穿吗?”

鹭卓撑起身体,听话地解起扣子,从领口解到裤腰,李耕耘能觉察到他腰以下紧绷着的布料。

黑暗阻碍他们直视彼此的身体,却催生出一种隐秘的期待。李耕耘把手掌贴上去,隔着布料揉,感受到紧绷的那一块逐渐隆起。鹭卓按住他的手,呼吸粗重。

李耕耘被堵在沙发的夹角,裤子松松垮垮踢到脚踝,鹭卓挤进他两腿间,腰有力地前后来回。李耕耘难受地喘了一声,鹭卓伏下身俯首帖耳,用鼻尖亲昵地讨好地蹭他的脸。

李耕耘被哄得舒服,伸手搂鹭卓的脖子,不介意对方离自己再近一点,他可以放弃这个夜晚的睡眠。

早上下起小雨,地砖上长满深深浅浅的麻子,气温一点点下降。李耕耘醒的时候紧裹着毯子,鹭卓坐在沙发边,衬衫在空气中露出干净的,新生一样的青色。李耕耘伸手摸他的肩膀,鹭卓回头给他一个安抚的吻。

“钥匙给你,我一会儿先走。”鹭卓嗓音低沉,昨晚的温存还未散去,“柜子里的东西你有用就拿,两点记得来看我演出。”

“下雨还能演吗?”

“有伞,我去找你。”

李耕耘翻身面对沙发和墙壁,闭上眼装睡。一个巴掌轻轻落在大腿:“听到没有?”

李耕耘拽了拽裤子:“知道了。”

房门关上后,李耕耘睡了十来分钟的回笼觉,醒来时房间安静。他用钥匙打开柜门,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白色信封,拆开,里面是一打钞票。他想起鹭卓的话,有用的你就拿。

他把毯子塞回去,从柜子深处摸出一把割纸刀。临走前翻了翻裤子口袋,发现那张纸条不见了。

8.

仓库在食堂后面,一片堆着轮胎和障碍物的空地边缘,有几间灰白的集装箱,房顶是深蓝色的金属板。

当天下午,李耕耘避开有人的路,像一条鱼游在搁浅的边缘。他没动鹭卓留给他的钱,因为不觉得钱是对改变现状“有用”的东西,就像雨改变不了任何事的轨迹。

仓库里有三个人,疤脸男人靠墙站着,踩着一个放倒的凳子,手里拿着一截凳子腿。仓库里堆满了这样残缺的桌子凳子,空气中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疤脸踢开凳子,逼近,问他:“钱带了吗?”

李耕耘注意到他脑袋上有一块淤紫,被雨淋得颜色泛旧。身后有一个人举起手机,横着屏。

李耕耘说:“没有。”

疤脸用拳头推了他一下,“没带你来干嘛?”

李耕耘退了半步,踩进一个水坑。抬头看,房顶有两片板子被铅球或者什么东西砸出一个豁口,向下撅成鱼嘴的形状,淌着雨水。下午的演出赶不上了,李耕耘想。

疤脸说:“问你话呢。”

棍子抽了李耕耘一下,在他的脖子上掀起一道红印,很快被黝黑的肤色遮盖。他侧着头,摸了摸脖子。

疤脸上手拽他的领口,李耕耘来的路上湿透了,前襟扯起来时胸口一阵凉。他掐住那只手腕,用了点劲儿,疤脸骂了一声,两个录像的立刻凑上来,其中一个抱住李耕耘的胳膊。

疤脸挣开手,甩了下腕子,朝李耕耘脸上打了一拳,冲过来圈他的脖子。李耕耘肚子一紧,膝盖被压弯下来,他看着地上破碎的水洼,脑子里重复着一个声音:我去找你。

疤脸踢了他一脚:“你他妈挺横啊?”

李耕耘摸向腰间,一柄割纸刀别在裤腰,攥紧了刀柄,指甲掐进肉里。他想,雨还有多久能停?还需要多久反击才能被原谅?

疤脸掐着那根凳子腿,蹲下来,断的那头贴着李耕耘的脸,疤脸说:“我能玩死你你信不?”

李耕耘撑起身体,用力撞开几个人,得空站起来,后背抵在门板上。从门上的窗口可以看见灰茫茫的天,一把灰绿色的伞,一个熟悉的身影迈着步子经过这条路。李耕耘摸着腰间的刀,手指头攥紧又松开,低下头默念,别来,别来。

几只手过来扯他的衣服,李耕耘烦躁地打出两拳,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找个地方藏,平生头一回因为狼狈感到这么羞耻。

雨来的很快,那把伞停在门口,门板被一脚踹开。鹭卓气势汹汹进来,说:“李耕耘。”

李耕耘顿了顿,缓缓转身。

鹭卓没穿衬衫,上身只有一件湿透的白背心,眼睛猩红。他收拢伞,扣上带子,伞尖向下滴着水。

疤脸笑着对李耕耘说:“叫你男人来了?叫他能有个屁用,你还不如找那个姓蒋的,不好歹是个官么?”

一柄伞朝他的脑袋抡过去,可以听见金属伞骨撞击脑壳的声响,疤脸摔倒,撞翻了几个凳子。李耕耘吸了一下鼻子,心想,完了,所有事都他妈的完了。

疤脸摸着后脑勺,喉咙费劲挤出声音:“你他妈敢动我?”

鹭卓抬起脚,朝他的脸踹下去。

人脸其实比很多器官都要脆弱,李耕耘心想。

另外两个人见他动真格,心里没谱,一个人贴着边想走,被鹭卓一把掐住脖子,朝桌角按下去,木头裂开一道缝。另一个人退到角落,抖着手删视频。

李耕耘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鹭卓的肩膀,嘶哑着说,够了,走吧。

9.

李耕耘对鹭卓的理解是,一个稳定的人。这个印象产生于李耕耘见他第一眼,后来也并不怀疑。

当李耕耘再次审视鹭卓时,对他的新理解是,一个稳定的男人。这里强调三个要素,一是“稳定”,二是“人”,三是“男人”。与之前相比,这种转变是匪夷所思的,证明李耕耘开始喜欢他。

而现在,当李耕耘再一次尝试理解鹭卓时,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稳定外表下潜伏的不可控性,这意味着前两个要素也可以被否定。

两个人回去排练室,穿过走廊时留下一串狼狈的脚印。鹭卓看着窗外,雨水在下水道口聚成漩涡。

鹭卓说:“演出开始的时候我就找你,你不在。”

风把窗帘吹起来,卷进两人中间,挡住彼此的脸。

李耕耘知道鹭卓在生气,但不知道是因为哪一件事。他摸摸口袋,掏出湿漉漉的一盒烟,抽出一根递到鹭卓眼前。

鹭卓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不抽。”李耕耘固执地举着,“但我给蒋敦豪点过。”

鹭卓盯着他沉默了会儿,低头咬住烟屁股。李耕耘又拿出火柴盒,划半天,昏暗里一点潮湿的火光。

这时李耕耘终于看清鹭卓在镜子里的样子,并没有想象中干净的青色,因为镜面是污浊的,当鹭卓走进镜子时,就不可避免蒙上一层灰。

鹭卓说:“该我上台的时候,我不想演,我找蒋敦豪商量,他跟我说,你出了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

那根烟夹在鹭卓的手指间,李耕耘翻开他的手掌,凑近,吸一口咳嗽,烟雾在嘴里遛一圈吐在鹭卓的掌心。

鹭卓倚着窗台:“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他说穿上这身衣服你就是兵,舞台是你的战场,临阵脱逃者执行枪决。”

李耕耘看着那根烟,烟屁股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然后我问他,我说,听我唱歌的人不在,我给谁打仗呢?”

李耕耘垂下眼睛:“你的烟要掉了。”

鹭卓磕了烟灰,说:“我把演出服脱了,跑出来,那一阵雨突然特别大,报幕员喊我名,我没回头。”

李耕耘看着窗户,玻璃上的污迹被雨水冲刷着。他想起昨晚那只蝉,可能它不乐意出声,是因为另一只蝉不在身边。

李耕耘问他:“你不觉得冷吗?”他把短袖从头顶脱下来,拧出一股水。

“你冷吗?”鹭卓看着他。

“冷,我冷得快死了。”

鹭卓拉上窗帘,走过来抱紧他,十分用力,像要把人搂进身体里。

李耕耘的嘴唇发干发黏,咬烟的时候让烟蒂粘掉了一小片皮。舌头交缠间唾液渗进嘴唇,润湿了才服帖。

鹭卓用手掌抚他的胸口,烟头擦过皮肤,李耕耘仰头喘息,火星掉在地上,胸前烧得疼。

李耕耘觉得自己正在飞快地成熟。在他们这个年纪,成熟是一夜之间的事,是一瞬间蹿起又熄灭的火,是所有喷薄而出的、不为价值而存在的东西。

窗户没关紧,雨从外面飘进来湿了窗帘,湿透的布料向下垂着,吸在玻璃上,吸在腿上。风从缝隙挤进来,窗帘被顶出一阵阵波浪。李耕耘压抑不住声音,鹭卓用手掌捂他的嘴,挡住他的眼睛,从背后抱紧他,一股雨腥味填满房间。

李耕耘挂在鹭卓肩上,喘着问他以后想去哪儿。鹭卓说,等安排。

李耕耘抬了抬眼皮,抵着他的胳膊一阵挣扎。突然一股子抗拒让鹭卓反应过来,他收紧胳膊,安抚地摸李耕耘的后脑勺,脸凑近蹭着鼻尖吻他。

鹭卓说:“去你在的地方,哪儿都行。我去找你。”

李耕耘宽容地接受了这个吻,他看着地上的烟蒂,那点快要熄灭的火星,从他的肺里吸走氧气,在暴雨里燃烧。

End.

*23,也许你知道问题的答案

晚上健身饿得失眠,李耕耘半夜从屋里溜出来,短裤拖鞋大喇喇往外走。

房檐装了灯管,院子里有蚊虫影子在地上晃。走出几步就能看到一号房最熟悉的窗户,灰色窗帘是一张稠密的蛛网,黏得他挪不开眼睛。李耕耘站在窗前,想象窗帘后面有一张拥挤的小桌,晚上鹭卓就戴着框架眼镜坐在桌前,就着夜晚的灵感创作,桌上的蓝紫色氛围灯暗得瞎眼,他看东西要虚着眼睛凑近了瞧,离桌子多近,就离现在的李耕耘多近。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有天能搬进一号房,挑床就应该挑在鹭卓的对面。晚上倚在床头,腿上摊一本书,隔着八九点钟昏昏欲睡的灯光,从书页上方刚好能看见他的脸。

但也仅限于想,心里过把...

但也仅限于想,心里过把瘾得了,李耕耘安慰自己,真要住进去肯定又是一通折磨。这一屋子人前半夜不睡觉,后半夜吵得人山人海,三张床能鼾出六个人的气势。要给李耕耘惹醒了,就不得不半夜爬起来打拳,谁打呼就给一拳,揍醒了重新睡,打一声揍一下。是鹭卓的话,允许他打两声。

见不到人的时候,就希望晚风能传话。只要给眼前的窗户开一条缝,风就从屋外挤进屋里,轻拂脸颊,咬着耳朵说情话。又希望风再大些,干脆帮他掀开窗帘,趁窗帘吹起的间隙向里看一眼,整晚的好梦就有了归途。

站了很久,想的东西不切任何实际。李耕耘低头笑笑,继续往厨房走,脚步轻松,没留意屋内狗笼的动静和身后悄悄拉开的窗帘。

鹭卓摸进厨房时,李耕耘正弯腰从冰箱里掏人参果,嘴里叼着吸瘪的果冻袋,冰箱内置灯照得胸前亮堂堂。

半夜吃夜宵,被鹭卓圈住脖子就地逮捕,李耕耘笑着躲他的胳膊,也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

那只好见者有份。李耕耘把啃了一半的人参果递出去,手腕被握住,鹭卓凑过来张口咬。汁水从指间流到手背,手指微微蜷起,想留住掌心一点温热的鼻息。

摄像机早就歇了,就是没歇也不怕有人看见。鹭卓抓着他的手低头去舔,就着手腕升温的皮肤,把流走的一点果汁吻进嘴里。夜晚安静下来,灯光晃得两双眼神互相躲闪,偶尔怦地撞一下,撞得心咚咚响。

手心黏糊糊,夜晚也黏糊糊。两个人挤在水槽前洗手,掬一捧冷水扑脸上,各自清醒了些。李耕耘洗完让出位置,湿着爪子站在一旁,想不出什么话要讲,又觉得就这样结束可惜。他承认晚上睡不着觉和肚子饿其实没有关系。

李耕耘说,鹭卓。

鹭卓回头看他。咋啦?

李耕耘抬手向前甩,水滴飞到鹭卓脸上,猝不及防迷了眼睛。李耕耘又笑起来,转身逃,拖鞋底沾了水,踩在地板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就这样一直逃进夜里,在拐角前停住回头看,隔着遥远的灯光,撞进鹭卓湿润的,笑意盈盈的眼睛。

大概率是一个连更文

设定:全员除阿黄之外都是恶人,笼中鸟(这个不好直说,LOF不让过)

人物有:韬蒲凯恩何九(宝宝们注意避雷)

我苦白昼短暂许久,人人皆求太阳可否多照耀些时辰。我也想,只不过他们只敢在匆忙慌乱中效仿李白灌醉那太阳使其多逗留一会

我不一样,我不忍心断他手足食其肉,但灌醉未免太无趣,于是我只能把太阳小心翼翼的关起来,让其永不能离开

—————————分割线—————————

酒是一种很无趣的东西,郭文韬盯着菜市场地上被踩扁的啤酒易拉罐想到

人们...

人们总说借酒消愁,可郭文韬总是不合时宜的觉得那很蠢,蠢爆了,又伤了身,又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你的愁真的在酒中消失了吗?很多时候郭文韬都忍不住想在酒局中询问

可大部分时候冲天了的氛围又会把他探索的欲望给硬生生掐死

呼吸着弥漫着酒精的空气,坐在被酒精灌满大脑的人身边,听着那被酒精麻痹而满是病句的话语,郭文韬张口了又复闭口,没必要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怪蠢的,盯着易拉罐的人情不自禁的回神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人年少时还是太片面了,每个东西都有双面性

“来帅哥给你”

熟悉的菜市场老板娘的声音,郭文韬把那带有回忆色彩的微笑马上一转,变成了客套的嘘寒问暖的笑,他接过对方手里的小葱“谢谢姐,今儿咋样啊”

老板娘见着这帅哥久了,眼熟了这个性子温和又礼貌的小伙,于是没啥防备的笑着说“好着呢,你和小黄最近还好着吧?”

郭文韬点点头,又露出那副让老板娘打趣的微笑

“小伙子笑容里都满是幸福呀”

郭文韬摆摆手,一副禁不起打趣的样子。老板娘也不多逗年轻人,聊了几句后郭文韬就转身离开了

转身后他笑的依旧是那么温和平淡,只不过眼睛里多了一抹寻常人难以理解的快意

郭文韬住在那些恨天高的楼盘里面,一个个楼层数高于四十多楼,站在小区绿化带旁边一抬头全是楼,阳光也只能透进来微薄一丝

曾经黄子弘凡第一次来到他住的小区时就感叹“文韬,你这小区有点奇特啊”。话说的很委婉了

每个设身处地站在他们家小区一楼抬头的人都会由衷的感叹一句好压抑,那些高耸的楼间隔不大的堆积在一起,总给人一种被困在里面的感觉

郭文韬也有这种感觉,只不过他无所谓,于是当时他是那样安慰黄子弘凡的“没事的黄子,能住就行了,楼又不可能真的给你困住”

那时候黄子弘凡还笑嘻嘻跟他插科打诨,对方说着“也是,楼还能真给我困住不成?”

当时郭文韬笑笑而过,现在郭文韬笑着,却有些玩味的开心

菜市场离小区不是一般的近,他走个几分钟就到达家楼下了。走进去上了电梯,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他赶忙把菜都换到一个手上提溜着

手机抽出来一看,石凯的消息

“失踪有新线索了,晚上来阿蒲家一趟”

句子不长,郭文韬挑着眉有些震惊,他少见的张着嘴巴以表达惊讶

“叮咚”电梯一震,他抬头,18楼到了

电梯门开了,郭文韬就住在这层,不高不低的,当初在卖房的那边一眼看中这层也是想着讨个吉利,18嘛,要发啊,要发财多吉利呀

“新线索,新线索”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有某个瞬间激动了,还顺带狠狠握着小葱那个塑料袋子。袋子给他握的皱巴巴的,黄子弘凡指定得问他是不是跟袋子打了一架

想到这,心情好了一点,撇撇嘴笑了一句“新线索”后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单手艰难打字回复

“什么新线索?!有重大突破了吗?”

刚发出去消息门也给他打开了,家里面一如既往的整洁,看着就让人开心

他脱了鞋走进去,关了门,把菜一个个好好的分了类的放进冰箱。他也不急,放菜的时候还能哼着歌身体摇摆几下

直到冰箱因为开门过长而发出刺耳的系统尖叫时他才放好给门关上

手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嘟嘟嘟的震动,他甚至在放菜的时候感觉石凯想用这种方式给他的手机里面的零件摩擦生热,让他的手机直接自燃

说真的他点进去前还在吐槽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中二,给人一种淡淡的尬感

“那边今天让我过去了,说有一个新的监控拍到了两个星期前黄子的位置”这是蒲熠星,郭文韬看到消息挑了挑眉,随后又想通了,蒲熠星是第一个报//案的,理应找他去

“我们明天可以过去看吗?那边肯定不允许你录像吧”

“那个录像显示他最后是在我们那天喝酒的酒吧北边隔着两条街的小巷子附近,具体位置比较偏文韬家里那边”蒲熠星发的语音,语气有点颤

他看到了重点就没必要往下翻了,使劲往聊天记录最底下滑,果然他们害怕自己在工作只是在群里艾特了他

“文韬那天你就是开着车很正常的回家了对吧”齐思钧的问题,其实他们已经内部问了无数遍了,但现在新线索出现,还是在慌乱中忍不住再问一遍

“我那天,那天就是很正常开着车”他发的语音,语气很是疲惫,虽然他笑的蛮开心的

那天是一个酒局,他一向懒得碰酒,朋友们喜欢他也无心阻拦,毕竟为了庆祝喝几口酒也属实正常

那天是黄子弘凡的生日,他都为了配合凑合了一口。就那么一口的量压根影响不了开车,于是他成了唯一一个开车回家的

当然他还送了好几个喝醉的回去,但里面没有黄子弘凡。对方还是有分寸的,酒量差,干脆就不喝了,整个饭局全程喝着果汁

所以当时大家都清楚的记得黄子弘凡是自己回去的

郭文韬现在回想起那个夜晚,很黑,风很大,月光只能不经意见穿过被吹散的云照射下来

城市里向来没有星星,夜晚一向枯燥无味,他见不到星星,也见不到惦记的人

被他惦记的人有分寸的很,玩笑分寸,距离分寸,最可恨的是喝酒也分寸,怕麻烦别人干脆不喝了

很让人生气,郭文韬回想起兄弟们间有黄子弘凡的最后一次饭局

有勾肩搭背的,嘴里一口一个黄子你别逗我了!黄子弘凡也笑着继续叫着man哥我哪儿逗你了?

不止如此,惦记是一种很鲜明,无法掩藏的情绪,在被酒精浸泡的饭局里任何一个握手拥抱揽/腰都可以被轻易搪塞过去

他们都在用美酒挽留马上会离去的太阳,郭文韬默默做了一个局外人

美酒留不长久,最多图一个一时的距离过近。而且给挽留太阳的人又那么多,在那么多人中郭文韬可没信心胜出

于是只能另辟蹊径咯,历史上谁先下手谁占先机

你们都只顾着送美酒,我偏不要,郭文韬在饭局上笑容温柔的想

其实他也算不上冷静,比如在那一晚,他冲动了

后果有点严重,蒲熠星几乎是慌到失了态的去打了110,理由是黄子弘凡失联十几个小时,怎么都联系不上人

郭文韬那个时候怪愧疚的,毕竟和蒲熠星多年好友还从未见对方如此失态。走过去想去说几句话,但刚抬步就顿住了

他真的是第一个想要关住太阳的吗?不见得,毕竟蒲熠星性格风趣幽默,在当初一切感情还蒙着一层纱的时候第一个举起酒杯递给黄子弘凡的就是蒲熠星

坏事的干了,现在去安慰有种假惺惺感,显得他更不是人了。于是准备抬起的脚也卸了劲,整个人摇晃几下停留在原地

身旁的石凯还以为他难过的连站都站不稳,对方很急的扶稳他,郭文韬有点为那冲动后悔了

到底为什么每次一到遇上那人,他那就算滴酒不沾的脑子也会被那种似酒精的东西冲垮,理智离家出走呢?

不清楚,郭文韬低下头盯着手机,思绪从两个星期前飘回来

手机还在嘟嘟响,他也不回消息直接就下了线。手机顺手往衣服兜里一塞,他站了起来,本来就因为群里消息有点闷痛的心情突然因为一些事情放松了起来

他家其实很大,三室两厅两卫,就他和几只猫住

平日里他一个屋子,猫一个屋子,还有一个屋子干脆就当杂物间了。可两个星期前一切都变了,郭文韬真的是十二分认真的清理出了一个屋子出来

里面家具应有尽有,他不喜欢亏待自己所爱的事物

站在一个锁住的房间门口,有些激动,郭文韬手还是会因为激动有些发抖

“咔”钥匙转动锁芯,门一下子开了。屋子里安静极了,如果不是郭文韬知道这是十八楼他估计因为这屋就是空的了

有人坐在床上,盘着腿,双手是自由的,那人呆愣愣的盯着床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阳可不应该是这样的,郭文韬几乎是在认识黄子弘凡的记忆里翻找了一遍都没见过那人这么……如死水一样

“黄子”他念出了好几个人心心念念的名字,那人听到了,不看他,手指紧紧抓着衣袖

“怎么不说话呢?还在生气啊”郭文韬走向前去,他们离的更近了。对方有了点反应,转过头来看他

眼眶一如既往的红,眼睛一如既往的无助

“郭文韬”对方叫他,他弯下腰去,以一个平视的角度对上了黄子弘凡的眼睛。但其实这个称呼让他怪难受的,黄子弘凡就连第一次见他都会客套的叫韬哥

叫全名怪疏离的,他不喜欢

“嗯哼?”他对上对方的视线,黄子弘凡竟然有些被吓到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知道”郭文韬点点头,他到底是北大的,高等知识分子在干事情前都喜欢了解一下干完之后的后果,他看了挺多天法学书了

“你知道后果吗?”黄子弘凡看着他,眼睛里开始缓慢的弥漫绝望

“你是太阳,黄子”他笑了笑,没心没肺的。黄子弘凡似乎听惯了这句话,几乎是重重的从肺部挤压出一口叹气

随后那人缓慢的从床上下来了,定在那了一会,随后看着他“我饿了郭文韬”。他勾了勾唇,还是那样子温和

“走,去客厅吃饭”

在他牵着对方的手往客厅走时口袋里的手机嘟嘟声停了

对方勉强勾出一个笑容坐到沙发那边去了,而他则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消息

不看不要紧,一看,郭文韬难得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文韬感觉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们,明天下午单独聊聊?”

一条私发,来自曹恩齐

因为本章差不多只有文韬出场,所以CPtag目前只打桃元了

这个是先发出来试试水的,如果宝宝们喜欢我再努力续写

后陡门群像,ABO向,全员腹黑微恶人,强强现实向,李耕耘中心右向,介意勿入,一发完。

主陈少熙李耕耘,另有微量73,23,请注意避雷,不接受可直接退出。

#故事梗概:“在陈少熙发癫时,请勿大声喊他的全名。”

*我又来激情建设冷圈了家人们!

正文

一、

赵一博在透过人群的缝隙看李耕耘。

重庆男人早就被摄制组人员给层层围住,满是浮灰的深色破洞棒球帽压得很低,就剩下一个麦色下颌和泛青胡茬。

...

检测机发出节拍器一般的提示音,“滴嗒滴嗒”得让山西人想起他曾呆过许久的腥臊货轮机舱,他无数次在那里盼船靠岸,盼船沉没——只希望那嘈杂、单调、重复的机械音离开他几乎溢血的双耳。

“杨导,还是同样的数据。”

杨长岭瞪大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多项检测数值,明摆着都在蓝色区间内,晃眼得要命。他在选角期间翻过无数遍这十个年轻人的生理数据,咨询过多位医院专家,也基本确认了当时尚未分化的陈少熙和王一珩的“第二性别”。

他的唯一要求或者首要诉求就是不收所谓的“生殖者”——考虑到力量、耐力、性情稳定以及社交能力等诸多因素。

事情还是赵小童发现的。

当时两人被一同塞进车后座送去酒店隔离。然而在测纸显示“阴性”的三天后,李耕耘还是高烧不退,山东人直接换了测纸,从测病毒改成了测性状。

重庆人默不作声地压了压帽檐,撕下手腕上的袖带,扔了压在针眼处的棉签,“蹭”一下站起来,推开几个围观的跟拍导演与摄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多功能会议厅。

他与赵一博擦肩而过,没有搭话,也没有身体碰触,但后者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他分明闻到了一股温热腥咸的铁锈味,尽管他早就辞别了船舱与轮机。

好在,每当问题真正走向现实时,赵一博向来惯于第一个沉静下来思考并计算对策与后果。

“打抑制剂吧。”

山西人走过来,胳膊撑在桌子上,扫了几眼屏幕上的数据,心中已大致有数,他一锤定音似的给出了这个建议:“抑制剂一周打一次,再加上每天的抑制贴,基本没啥问题。”

骨架瘦挑的年轻人白净温和,垂眉顺目时看着静谧乖巧,唯有占据眼眶上方的黑色眼珠和下垂眼角给他添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意。

李耕耘回去继续去闷声不响地铺他的地砖。男人跪在地上,腰间传来的阵阵钝痛感提醒着除劳累之外的别的什么东西。

他执着又机械地干着他的工作,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却又发现他的第一块砖并不齐平于地面,他暗骂了一句,拖着腰痛与烦躁从头返工。

敲了没两下,他就垂下了头。

“性状不明显”这五个字已经陪伴了他二十多年,这意味着他大概率是个不完全意义上的“领导者”或“中性者”,但也有极小概率在一定年纪后呈现出“生殖者”的性状。

他这些年来的自尊与自卑,不甘示弱与自暴自弃,皆源自于此。

李耕耘抬起了手里的皮锤,忽的听到门外的喧闹人群在交口相传:

“少熙刚才在医院分化了——是个领导者。”

重庆人应声敲碎了第一块地砖。

二、

刚分化的年轻人很难控制自身信息素的疯狂外溢,活像花枝招展的雄性在求偶。他会勾得大家血液与情绪都紊乱躁动起来,到时候争得满嘴脏话、脸红脖子组,甚至是挑衅打斗,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蒋敦豪曾给后陡门的十位猛男立了几条家规,其中最后一条也是新近刚加上的:

“吃饭时请勿喧哗与打闹”。

“请记得饭后收拾干净自己的碗筷。”

“外出办事至少有一个‘温和型’全程陪同。”

“陈少熙发癫时,请勿大声喊他的全名。”

毕竟,“后陡门第一癫公”的大奖在镜头前颁给了李耕耘,私下却非陈少熙莫属。要论发疯的次数与程度,两人的跟拍摄像师能煮上一壶酒,辩论个三天三夜都分不出胜负。

吃了还没两口,陈少熙又遭到了卓沅的眼神警告,他刚要发作就见到嘉宾拽着河南人聊什么做菜秘诀。年轻人只得憋了火气,撇了撇嘴,独自抱着个大碗,跑到长桌的最外侧下风口处蹲着吃饭去了,扒拉了还没两筷子,就闻见重庆人的味了。

年轻人的脸埋在碗里,就剩双眼沿着碗沿往外瞟,就跟那害怕自家老子喝醉下班来一顿家暴似的。

那男人又跟鹭卓坐在一起,总是戴着那压得很低又脏破的棒球帽,侧面看过去,鼻梁又挺又直,嘴巴一开一合,不笑的时候严肃稳重,笑起来眼里带着拘谨与腼腆。陈少熙是喜欢跟李耕耘犯犟,但他从来没能否认对方的标致长相。

“陈少熙!”卓沅猛地又大声警告了一句。某个人的味道甚至逆着风笼盖了整个餐桌,搞得所有人手里的饭都不香了。

思绪飘飞的年轻人听后猛地一哆嗦,差点砸了手里的碗,“干嘛啊,吓我一跳”。他拼命压着情绪,憋得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刚要发癫,就看到重庆男人偏过头来看他了,眼珠又深又沉,带着些不适与意味不明。

“没什么,怕你吃太快噎死了”,笑眯眯的河南人依旧毒舌。

陈少熙抬了屁股就往厨房走,哥们去厨房吃总行了吧。饮水思源,吃饭寻锅,他打算直接蹲在灶台上吃,赵小童做出来一盘他吃一盘,一点也不给那群狗男人留。

这山东人基本对所有人的信息素味道都免疫,主打一个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管你是梅兰竹菊,还是腥臊烂臭,都属于一个“那都不是事儿,都一样,都差不多”。怪不得这男人又能养花画月又能下沟疏泥。

陈少熙的筷子径直伸进了锅,勾出来几根没煮熟的粉条,像恶狗争食一样吸溜进肚子里了。

后陡门金牌厨师的一双大眼望过来,问了句“我单独给你开个小灶呗?”陈少熙抱着碗“嘿嘿”地笑,那感情好啊,看来这浓眉大眼的山东人也并非如此不通人性。

兰州人的筷子又伸了出去。

山东人却突然合了锅盖,差点压住陈少熙那只猝不及防的手,“听不懂好赖话?”赵小童阴阳怪气道,眼珠子黑沉沉,嘴角却弯勾勾。

陈少熙一口气梗在那,差点没给自己噎死,憋得筷子在空中抖了半天。

人不能跟饭过不去,他回头又默默地站在桌前下筷子。却又眼瞧着鹭卓跟李耕耘又为了一根排骨在那“兄友弟恭”地叽歪推脱了半天。

一会儿“你吃”,一会儿“不,你吃”,一会儿“来,划拳”,一会儿“你不吃我扔了”,一会儿“都别吃了”。两双筷子像上下翻飞的蝴蝶,都快戳进旁边大哥的眼里。陈少熙是越看越上头,连饭都顾不上了,直接放了碗,三两步跑过去了抢走塞嘴里了。

“你俩不吃,我吃”,年轻人那细长的丹凤眼满是愠怒与不耐烦。

“他突然这是咋了?”鹭卓一边嗦着筷子,一边纳闷道。只有老幺笑眯眯地解释:“没事,别管他,在生理期呢。”

三、

鹭卓给李耕耘送了一件外套。

他现在会定期打一次抑制剂,每天在脖后或手腕处贴上一片肉色膏药状的抑制贴,再加上原本属于鹭卓的那件黑白机车服外套,基本能把重庆人身上原本的信息素味道给盖住。

李耕耘现在浑身一股子烈日下暴晒过的青草味,或者用王一珩的话说,一股“鹭卓味”。这可苦了习惯凭嗅觉认人的卓沅,毕竟这熟悉的“七年老友味”又“原汁原味”地复制出另了一份,属实怪异得很。

李耕耘的易感期一直是鹭卓或者赵小童负责“解决”的,鉴于两人在“领导者”群体中都属于居家旅行必备的“温和型”类别,他们情绪稳定、做事理智——起码在性事上。

他们只需要在脖后腺体部位咬上一口,这种简单的临时标记行为,既能抑制生殖者的信息素外溢,又能安抚躁动情绪。不过大部分领导者很难掌握好“点到为止”的技艺与火候,这需要极强的自制力与稳定力。

然而,除了李耕耘,更让他头疼的反而是他那个排行老九且刚分化的弟弟。

他年轻、暴躁、胃口大、裤腿肮脏,还有着对强权与水塘面积的野心。自从分化后,陈少熙更是会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饭量大增、行为难测、负面情绪杂多,也控制不住信息素的外溢。

他的破坏欲与侵略欲一部分体现在了田间断掉的无数把锄头耙子上。就连跟老幺和老八打架时,他也会突然把对方压在身下,借着释放信息素来压制对方——

呈现出了十分典型且教科书式的“领导者在初分化时展现出来的症状与副作用一览”。

况且在“领导者”的属性分类里,陈少熙是比较少见的“进攻型”,这也意味着情绪不稳与烦躁易怒。活像一个背上插了四面靠旗,不动声色但阴晴不定的青年武将,被细雨与青苔封存了几百年,被大喊一声名号就能直接召唤出红脖巨人上场奋战厮杀。

前天半夜年轻人还光着膀子从一号房晃悠吆喝到三号房,又去绕着五号田狂奔,谩骂人生就是一地泥泞、一片狼藉,最后又跑回观景台,放声大叫着“老子不想写他妈的论文!”吓得全院的狗吱哇乱叫,秋雨里的荷花颤颤巍巍。

弄得鹭卓带着一头洗发水泡沫,从厕所窗户半露个头出来,满头雾水地纳闷道“啥?谁不想写谁的论文?”

陈少熙和李耕耘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甚至常有些针锋相对。现在事态就变得更加棘手了。

重庆人平日就喜欢在一号房呆着,那时这房里好歹还有两个尚未分化的弟弟,卓沅和鹭卓这两位领导者的信息素味道又都是温和内敛的。但每当重庆人在他们房间休息打闹时,陈少熙会格外不自在,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他不是偶尔半侧着头瞥一眼李耕耘,就是有些刻意地低头玩手机,又或者拎上外套直接出门避一避。

李耕耘本来不是“领导者”,却做着“领导者”的事情。

陈少熙曾在梨园与武馆里呆过小半生,耳中满是“祖师爷、勾脸作揖、神佛关公、衣着规范、后台纪律”,样样都要求他“懂规矩”“论资排辈”,满是上下尊卑的封建习气。所以他习惯性地对年长的权威者怀有某种畏惧,也会下意识地躲避——

唯独重庆男人喊他的全名,甚至是真名,他总是下意识地熄火,再勉力催着自己点火,颇有些刻意,每次都急得内分泌紊乱,至多憋出一句“李命镪”,糜红却一直蔓延至耳后。

而现在,在陈少熙的检验报告上,“第二性别”那一栏清楚地写着“领导者”。

卓沅与鹭卓如今更是如临深渊,随时提防着李耕耘与陈少熙在任何“赛事”中碰上,他俩大概率会满身泥泞、头破血流、撞断犄角。

陈少熙就像那猛然发现年长者也并非无所不能和坚不可摧的新生代雄狮一般,藏着觊觎的眼与篡逆的心,敬意与畏恨丛生,又恐能力尚不够格,功夫还没学到位,不敢贸然出击,别扭得像那怀着杀夫心上轿的红头新娘。

不论是组队还是比赛,陈少熙都怀揣着两相牴牾的心态:一方面不想跟李耕耘对上,一方面又暗戳戳地想赢了他。最好是让对方的威严与暴躁变得一无是处、毫无根由,把铁葫芦从内向外翻展开来,露出败絮烂籽,让各位看官老爷都给它瞧个明白,捋须拍掌,再戴上枷板与锁链,在帝侯夺权戏最终落幕时给人抬下场,恭迎那位迈着四方步的新王登台唱戏。

既然明面做不成的事,那就背后做。

陈少熙闲着没事就得拿弹弓打男人的花,把男人刚安装好的铁锹掰断,新买的插座用绳拽着扯下来,任由各路野狗登堂入室、在对方刚铺的地砖上撒尿。“别告诉李耕耘”,“李耕耘没看见吧”,声音大得却好像生怕重庆人听不见。

背后这些别有心思的小动作搞多了,给他们的佛系大哥都愁得不行。

“他俩真能打起来”,蒋敦豪无数次劝退了导演想要“交叉排列组合”的计划,“这俩都容易急眼,容易认真”。最终,操碎了心的大哥与二哥促膝长谈,给每组都配上了一个“温和型领导者”,比如蒋敦豪,比如鹭卓,再比如赵小童。

好歹他们不会拎着铁锹与怒意,气势汹汹地去找那个租借打谷机的老板“讨回公道”。

上个月,蒋敦豪灰溜溜拎着台破烂机器回了家,当即惹怒了几个始终性情不稳定的弟兄。“这玩意儿根本用不了”,李耕耘阴着脸下了判决,“谁借给你们的?”男人压着嗓子问旁边的李昊,广东人嘴巴微张,眼神乱飘,不知如何解释。

赵小童眼疾手快,立马帮着赵一博又把机器抬上了那辆蓝色三轮车,“没事,及时止损呗,咱去把机器还了,顺便把押金拿回来”,李昊闻言立马跟着点头。

重庆男人表示要跟车去看看情况,他开始摘手套了。

旁边不远处的陈少熙看到了,也丢了铁锹,三步迈作两步走过来,默不作声地握上了车扶手,腰腹一抬,结果屁股还没在车座上落下,就被鹭卓眼疾手快地从车上一把薅了下来:“不就还个破机器吗,用不了那么多人。”

“走了,小童,鹭卓”,着急的蒋敦豪催促着。

山东人和山西人长腿一迈,抢在了所有人之前跨上了车后斗。大哥一扭钥匙,这车一溜烟儿跑了——弟兄们心照不宣地扔下了两个烂脾气男人留在原地生闷气。

只有护犊子的杨长岭在原地气得捋头发跺脚,恨不得把陈李二人空投到前线去作战。好在他方才嘱咐摄像组在必要时就关了镜头,省得影响少年们的“情绪发挥”——导演是个记仇的导演,这段“插曲”他打算保留下来,还得逮着机会就得放进“回忆”里重播几遍反复鞭尸。

排水队长还穿着他的夹克外套,黑棒球帽压着眉眼,裤脚上满是水沟泥地的痕迹与气味。

李耕耘望着远去的三轮车,帽檐一扬,一双深邃烦躁的眼阴沉地望过来,发现陈少熙正在打量他,“傻站着干什么,干活去吧”,心情烦躁的男人语气并不好。

年轻人本来还晃悠着胳膊,前后甩楞两下,像清晨公园遛弯散步的老大爷。听到对方的命令之后,也不做声,扭头就走。

[我用你说。]

陈少熙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在李耕耘旁边呆着就是会生出不自在的感觉,他认为这是“气场不合”、“互相瞧不上”、“针尖对麦芒,天生合不来”。

四、

年轻人也是个记仇的人,后来闲着没事就得叽歪两句李耕耘身上的味道与锈迹斑斑的裤脚。

“叹萧条也么哥,染腥臊也么哥,染腥臊玉砌空堆马粪高——”

陈少熙又在那唱他的昆曲调子,一股子不务正业的怪调歪声。

种植组的组长第一个抬起头盼顾,“我替你揍他?”鹭卓歪了歪脑袋,想笑但憋回去了。这俩人谁也别说谁了,信息素的味道都不是什么梅兰竹菊,都呛得很。

李耕耘恨恨地一锄头敲进了地里,掀起的土块灰尘直接迎面砸上了山西人。

“唉唉唉”,鹭卓一个激灵蹦跶起身,往外吐着嘴里的灰土,“偷袭我?不讲武德啊你小子”。排行老二与老三的两个猛男掐着对方肩膀撕扯了一会儿,恰巧推着开沟机路过的卓沅用肩膀给两人顶到了一边去,又继续埋头拼命开他的烂沟。

因掰断了铁锹而无所事事的陈少熙不知道啥时候蹲旁边观战了,还得阴阳上一句“姐妹俩在这扯头花呢?”年轻人的脸脖又黑又红,不知道是晒的还是乐的。反正他肯定得压“山西姊妹”一票,基建组男人越是狼狈,陈少熙心情就越好,比梨园看大戏还有乐子。

“掰手腕!”“来,掰!”

本来还在看戏的陈少熙猛地眼前一黑,就被重庆男人按着头压进地里充当人肉桌子了。在后陡门,四肢着地的人与写字吃饭的四腿桌凳向来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别按我头!李耕耘!”本来还乐呵呵的陈少熙脾气突然就冲上来了,他脖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扭身就给男人按进泥地里了。年轻人骨量大,压在身上跟座热气腾腾的小山丘一般。

一瞬间天地倒转。

陈少熙只看见身下男人的下颌线条利落又凌厉,唇弓翘得恰到好处,鼻梁和脸颊沾了土,一双漆黑流转的眼,不知道哪里来的迷茫与深情。大概是天生的勾人货,他恨恨地在心底骂了些脏话,继而热血逐渐下了头,这才又生出来些尴尬与不知所措,但四肢依旧僵硬,一分一毫也没离开身下的男人。

他隐约感觉到鹭卓和卓沅在拽他,在大声喊他的名字。

好像是生怕在种植组俩大哥面前露了怯,陈少熙强压下局促,从旁边抓了捧湿土,在李耕耘的胸口处抹开了、抹匀了。反正他一直看这件机车服外套不顺眼,一股子烂焦草味。

这场闹剧一直没结束。

卓沅甚至跟导演组提了新的申请:“要不给陈少熙也打点抑制剂?不然咱家的小蓝都活不过这个月底。”

约摸着就在前两天,男人来找年轻人取土养花,陈少熙手一抖,大型机器的挖斗重重地砸在了对方的蓝色三轮车上。陈少熙下意识地先去看男人的反应,心底先是惶恐与局促,再是有些恶意的幸灾乐祸——

“陈少熙!你怎么干的活?”面对男人意料之中的大声质问,年轻人喉头一哽,本能地有些心虚发怵。随即他扬着笑脸,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重庆人扭头就去找何浩楠帮忙了。

陈少熙这才觉得没意思,有些意兴索然,每挖完三四斗土就停下来,向他的跟拍摄像师摆摆手,一手平放一手竖放,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上,就去翻打火机。本来还在一旁挖沟的王一珩不知道何时翻身上了他的车,“干嘛呢,磨洋工呢在这?”

陈少熙没理他,盯着眼前十米开外的那辆挖掘机。

那个似乎总是很难被满足的暴躁男人拍了拍何浩楠的肩膀,似乎是竖了个拇指。后者比了个OK的手势,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喜气洋洋的炫耀嘴脸,嘴巴动了动,乐得嘴角都咧上了天,不知道在跟重庆男人说啥。

反正肯定是让人听不清楚的叽里咕噜话。但是“咕噜”晚上不打呼噜,所以是李耕耘的首选理想床伴。

“烟灰都掉裤子上了。”多亏老幺的及时提醒,陈少熙这才感觉到腿上的烧灼感。

他隐约听见王一珩在问“你故意的?”陈少熙没说话。“下次别拿咱家东西霍霍,咱就这一辆三轮车”,弟弟笑得阳光憨厚,聊的天却可都是明眼人的话。

“舍不得?”陈少熙叼着烟歪头去看老幺,话语间毫无温度,没有主宾语的句子听着怪里怪气。王一珩的脸被烟雾遮了一部分,只剩个稚嫩却并不清白的下巴,“那肯定的啊,毕竟是咱基建组的财产”,内蒙人的声音清亮又活泼。

陈少熙冲着老幺的脸呼了一口烟,给对方熏得骂骂咧咧下车了。

至于这基建组的财产,究竟是那辆破三轮车,还是他们的组长,陈少熙也懒得追问了。内蒙人的分化结果上周也出来了,他也是个领导者。

“陈少熙!你完了!”卷发老幺在下面踹他的挖掘机履带,一副张牙舞爪的幼兽模样。

陈少熙听后扔了烟,启动了机器——若不是某人跳得快,就压了对方的脚面。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内蒙人一边往对面跑一边喊“耕耘哥,你看他,压我脚了”。

得,打不过,告状去了。

五、

好几个弟兄被派出去考察销售市场了。实在是闲着没事,杨长岭就给何浩楠派了任务,让他下午拉着后陡门里剩下的唯二猛男李耕耘和陈少熙去市里采购点必备建材。

他们乐呵呵地坐上了节目组的四轮轿车。

何浩楠来回抚摸着裹上真皮套子的干净方向盘,意犹未尽地咂嘴感叹“终于不用开敞篷挖掘机了”。在陈少熙骂了第三遍“给它取下来塞你被窝里,晚上你搂着睡?”之后,浙江人终于启动了车,熟练地倒车挂挡踩油门,扬长而去。

车逐渐驶进城区,李耕耘和陈少熙都觉得不太自在,明明临走前也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唯独那何浩楠,依旧是军大衣雨靴加身,走进店铺却比谁都自在坦然,仿佛这一排店面都有他的投资占股。活像是富家少爷下乡进城,偏要看看哪户人家有这眼力见儿能瞧明白他的真实身份。

“我们干嘛的?种地的啊,农民”,何浩楠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绿色军袄,给陈少熙难堪得捂着发红的脸,生怕叫人瞧出来他的不自在。他跑到店外去透气,跟坐在台阶上的李耕耘并排蹲着。他俩也就负责搬取东西,至于谈生意、拉客户的事情向来不是他俩的嘴和脑子有权过问的。

重庆人在闷声看手机,没理他。

陈少熙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地上走过的一排蚂蚁。

浙江人谈完生意出来了,嘴角挂着胸有成竹的笑。

仨人突然从寒风刺骨转到温热车厢内部,后背大腿之间顿生出一股刺扎感,鼻间的冷空气还没来得及消掉,混着车内香薰与座垫皮革味,冷热交加,熏得人昏昏沉沉。

这种活计不是每人都能干,偏偏得是何浩楠。

这位年轻人能在不知明日天气与最终结局如何的情况下,独自拐过一道又一道单调阴秽的垄沟,在密雨、嘈杂与黑暗中借着大型器械的一丝车头灯光,不知疲惫且不知目的地操纵着他的机器,活像在走鬼门关与黄泉路。

他从不把大型器械当作无生命的代步工具。他的车就像他的两条腿,只要尚未陷到腿根与腰腹,它就始终能越过所有弯坎。毕竟同根同命,他的车也就从不敢辜负他。

车厢内黑漆漆,人越是行进,越是沉默,惟有路边偶尔打进来的斑驳光影打破了一丝沉寂。陈少熙只觉得疲惫,搬运重物后的两条胳膊有些发胀发酸。所幸何浩楠开车向来平稳,这才能让他把额头抵在车门玻璃上,望着外面单调乏味的公路景色。

后座上放了一台撒粮试用机,空间狭小,旁边男人的大腿就只得紧贴着他的。那人的侧脸弧度偶尔被车外的昏黄光影照到,标致流畅得几乎像黏土捏塑出来的。

陈少熙现在甚至辨别不出对方衣服的款式与颜色,眼中与脑子里满是一些被肌肉撑陷出来的弧度与凹凸拐点,比如膝盖、肩膀、大臂、胸膛、腰腹、大腿根部。

年轻人不经意地偏头去看李耕耘。

那人脸上的表情既不明朗也不轻松,在嘴角和眼尾的线条中,可以看到一种持久的悲悯意识,一种隐秘的痛苦或自卑。男人的肤色就像一张浓稠的棕色釉纸,眼睛又黑又亮,鼻子挺直,形状精致,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奇特又泛苦的甜腻味道。

陈少熙从不喜欢自身信息素的味道。

但没人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是,他喜欢李耕耘身上的味道。毕竟大家一致认证那味道“呛得很”——但李耕耘的信息素在陈少熙鼻子里闻起来就是温热、软腻又粘稠的苦甜味。

他仍旧记得李昊那句点评与追问:“又呛又凶。你说呢,少熙?”年轻人打着哈哈,蹲坐在小木凳上,双手插兜,用脚尖抵着地面前摇后晃,搜肠刮肚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挺火爆”,一个相对中性客观的评价,听不出好赖,说完就立即低头闭了嘴,生怕叫人看出什么端倪。

即便浙江人的车技了得,陈少熙还是渐渐感觉喘不上气,呼吸愈发急促。他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拽到了顶,脖子一缩,把口鼻埋进自己衣领,一个防备性的拒绝姿势。

“晕车吗?”男人低沉懒散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想不想吐?”

对方的嗓音在密闭车厢里更显得温和沙哑,但却像响雷一样在陈少熙脑中炸开。所谓是“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

这两句温声细语的关怀与问询乍听来有些莫名的温顺柔和,活像是枕边的糜糜缱绻之音,震得陈少熙的内耳瞬间由冷转热,还有些发痒发痛,嗡嗡耳鸣伴着胸腹部的酸胀感。

见对方没回复,只是呼吸愈发急促,李耕耘甚至伸了只手来摸他额头。

却被猛地拍掉了。

陈少熙一言不发,死咬着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邻座。

何浩楠下巴没动,微微抬眼看了眼后视镜,当即下了逐客令:“他易感期到了,李耕耘你先下车。”他熟练地靠路边熄火打了双闪,从副驾储物箱里掏出试剂盒,里面并排摆着一排葡萄糖注射液似的透明小瓶。

浙江人单手掰断了瓶头,碎渣握在手心里,针管尾端咬在嘴里。

李耕耘下了车,在街边坐着等。隐约透过车前窗看见那高挑细瘦的年轻人下了一针,力道稳准狠,给重庆人骇得一哆嗦,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再上车时,何浩楠直接给他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我旁边呗”,一双清澈迷懵的犬形眼仰头笑着望他,鬓角线条冽厉干净,然而再怎么寻踪觅迹,也见不到方才那几分钟疲惫又漫不经心的从容与镇定。

车继续向前开了。

他还要继续行驶,在这条望不见尽头的高速公路上,他的坐姿依旧轻松且坦然——因为没人允许他半路抛锚,毁了人们对他自始至终的要求与期盼。

南方人哼着歌曲,单手控着方向盘,摇头晃脑像只中风的狗。

六、

陈少熙的身板越来越结实、健壮,他的第二性别就已经决定了他未来的身体素质走向。他会越来越健壮,五官越来越凌厉,脾气则在沉稳与暴躁之间两级摇摆,就像显示仪上的数值在深红与淡红之间徘徊。

杨长岭每次接受采访,都要叽歪几句他对那个祖籍甘肃兰州的年轻人“看走了眼”,“真真儿是没想到”,“前后反差最大”。

本以为是吃苦耐劳、性格稳定、腼腆拘谨的那一款,因为这一般是“温和型”人格的早期特质。他想找人种地、插秧,像老黄牛一样,而不是培养狼性未褪的士兵。

陈少熙很难伺候,软硬不听。

说句硬话激他只会让年轻人当场犯癫,说点软话又像被刺激到弓背的河虾,勾着腰向后一蹦跶,嫌弃道“太恶心”“别矫情”“别跟哥们搞这套”。

但李耕耘的软话就不一样了——当然也可能是物以稀为贵。

重庆人在心情大好但身心俱疲的时候,声音会变得较平常更懒散低沉一些,也会更有耐心。自小长着一对戏耳的陈少熙对音调情绪本就十分敏感。老生唱腔高昂、浑厚、悲怆;小生就清亮、激昂、挺拔;武生则干脆、利落、硬实,这些百般人物与各色声腔,陈少熙都唱过。

“兄弟,来吃饭”,“对,从下往上,压实了再松开”,“你这样,戴这个手套”,“可以,剪到这节就行”,“你在这画条线,直接做把匕首多好”——陈少熙从没拒绝过,尽管耳后变得通红,眼睛不敢乱瞟,死盯着李耕耘指给他看的地方,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把眼睛贴上去看,直到瞪出来个窟窿才作罢。

反正不敢往对方脸上瞅,还得闭了气,憋得脖间青筋凸起来,根本不敢吸气,生怕闻到一丝甜腻味。往往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大声喊他,他就会惊得当场变了性子,“干嘛!吓我一跳!”说完还得再言语挤兑、挑衅两句重庆人,生怕露了怯,叫人瞧出个什么好歹来。

“所以我说,别动不动喊他名字,谁知道喊出来哪一个”,蒋敦豪闭目养神的间歇还不忘嘱咐他的两名组员。某个忠诚的狗腿子紧跟着脱口而出“反正他不敢跟大哥胡闹”,听得新疆男人是心花怒放,一边乐呵着“可别这样说”,一边肯定式地咂嘴点头、细细品味。

[他那是怕你吗?不还是看你年纪大、骨头脆,实在看不上眼。]

但这话卓沅也就只敢心里念叨两句,可不敢放声说出来。谋权篡位也得看准时机,可别翅膀毛还没长齐就让上位者掐着脖子塞锅里煮了下酒。

“对,毕竟他尊老爱幼”,戴着棒球帽的重庆男人不知道啥时候进来了,在会议厅自顾自地找了个位子歇下了。

卓沅闻言奸笑了两声,还挺满意这四个字,他这嘴最近总犯痒痒,他将其归咎于自己的内分泌问题,吃辣椒吃太多,这火气总得想办法撒出去。这老大不敢说,老三他还不敢吗——

“那怎么没看见陈少熙尊敬你?”

李耕耘呛了一口水,当即清了清嗓子,“因为咱还年轻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的,给旁边半是昏睡的蒋敦豪都给乐醒了。

得,一个疯狗,一个癫公,他俩倒是配得很。卓沅把拉链往上一拽,护住口鼻,也闭眼养神去了。

下午时分,后陡门的破烂货车照例出门采购晚饭食材。

陈少熙在水果小贩的摊位前蹲下了,目不转睛地去看老板养的一只杂毛狗:毛发打结、眼神污浊、右后腿打不直、尾巴轻摇。这狗凑过来,在年轻人自然垂下的手上舔了舔,然后趴下打盹去了。

陈少熙那自幼年起就无处排解的友情与爱情都宣泄在了一批无家可归的野狗身上。断了腿的狗、得了细小的狗、淋了雨的狗——兰州人的脸上至今还有一块被狗啃出的旧疤。话虽如此,他还是近乎偏执疯狂地喜欢狗,似乎是为了共情、借喻并补偿自己那并不十分美满的童年。

他没忍住,还是伸手摸了摸。皮毛的质感竟像一股粗制滥造的工业麻绳,唯独下面隐约透出的少量温热与嶙峋瘦骨,昭告着这尚且是条活物。年轻人不满地抬头,去望摊主。

一个年近七十、满头花白,同样皮肤粗糙、眼底浑浊的老太太。

陈少熙最后摸了摸那条狗,大手整个包住了它的脑骨,轻轻地揉了两下,随即抽手,起身扭头走了。边走边在心底吆喝了两句唱词“偏要分什么贵与贱呦,哪里来的人伦与名分呦,天生来两条胳膊两条腿,倒了楣不都给那蛆蝇打牙祭”。

他刚给自己的情绪唱稳定下来,就发现与兄弟伙走散了。

陈少熙一边掏手机,一边扬着脑袋四处张望。还真就让他找着了一个,或者换句话说,闻到了一个。年轻人阴着眼推开几个挡路的,快步赶过去了。

李耕耘身边围了几个人。

男人的衬衫袖口卷到了手臂中间,嘴巴微张,似乎在解释着什么。似乎是跟人起了口角,因为有俩人已经上手去抓他的胳膊了,行动举止莫名的有些逾规越矩的意思。那几颗可憎的头颅和猥亵的眼睛似乎都在盯着李耕耘——

那闹事的几人背对着他,明明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陈少熙向来擅长“推己及人”。

鹭卓和赵小童又不在,他俩方才跟着老板去仓库提货了。年轻人莫名生出来一些“真个苦恼,偏是哥哥不在,嫂嫂当受欺负”的典型戏码,只要戏份没延伸到《合汗衫》与《任风子》的程度,他就不算逾越了规矩。

李耕耘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暗,一个高壮的背影忽地就遮了他的视线。

“陈少熙!”

年轻人隐约之间好像听见男人在喊他,警告式的语气里有些不正常的急促与紧张,他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何大家都和他过不去,非把他当成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莽夫与不定时的炸弹。

同样的声音又响了两三次,这才给年轻人叫“醒”了。

陈少熙这才看清楚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掐住了为首那人的脖子,一张泛青发白的狰狞人脸。曾经,为了跟某个人一较高低,年轻人不服输地拼命苦练,虽然没再测过,但他的握力现在也应该翻了将近两倍。

重庆人皱着眉怒吼他的名字,又去拽年轻人的胳膊,愣是没掰动,跟一块钢筋似的。陈少熙的信息素一彻底放开,就像满开的洪水闸门,整个菜市场都是一股刺鼻呛人的土腥味——典型的“进攻型”气势,骇得旁边摊主与路人纷纷躲远了。

陈少熙听见李耕耘在吼他,也逐渐清醒过来。他松了手,却又快速而用力地扇了一下那人的脸,像是训练野狗护食的挑衅姿势,他又单手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声音嘶哑低沉,眼底的血红一直没褪。

这时有只偷袭的手要去拽陈少熙的后衣领子,想给毫无防备的年轻人掀翻。重庆男人当即黑了脸,猛推了一把那人,给人掀出去半米远。

鹭卓和赵小童循着鼎沸人声赶来的时候,只看见李耕耘扑在地上,胳膊下锁喉了一个中年男人。陈少熙蹲在旁边,一边劝他哥,一边去掰手,急得耳朵壳子都是红的。

鹭卓与赵小童也冲上去了,当即也释放了气势,一瞬间三股厚重浓烈的领导者味道灌满了整个封闭市场的所有旮旯拐角。

重庆人像是突然被卸了力,腿脚腰腹一软,上半身差点倒在对手的身上,被眼明手快的陈少熙揽着腰给提溜起来了。

杨长岭怕事情闹大,拽着几个身强体壮的摄像师在巷子里与几个挑事者“柔声细语”地和解了。

平日里,但凡是这类与外人间或大或小的冲突与争执,向来是杨长岭负责处理的,愣头青做生意总归是要碰上几个黑心肠老板的——只有他们十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才不管不问,甚至要喝着茶意犹未尽地在一旁大肆观赏。

他们继续完成了采购工作,就在那辆破烂面包车前卸货。李耕耘刚放下后备箱的挡板,就隐约闻到些陌生又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冤家路窄,虽然判断不了准确位置,但那几个人离他们大概就隔了一个街区。

众人都是脸一冷,但都心照不宣地默不作声。

赵小童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袋放进了后备箱,摆放也十分条理,“唉,我忘了买盐,我去娟姐店里拿两包,你们先走呗”,山东人笑得阳光明媚的,大眼睛也亮闪闪的,蓬勃又朝气。

陈少熙却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背上汗毛直立:

上次赵小童打发蒋敦豪和赵一博先回家歇着,那时赵小童也是这么说的,但他回头就把死羊拉走扔进了牲畜处理口。

而且在后陡门,赵小童的嗅觉敏感测试值是最高的。

年轻人着急忙慌地往车厢里钻,屁股都落了座,却看车外那重庆人动作还是慢吞吞的,就又伸胳膊把男人往车上拽,差点给人直接拉进怀里。男人先是坐在了年轻人的大腿上,又被对方往里座上扒拉,给李耕耘折腾得脸都黑了。

男人这才坐踏实了,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很是不满地抱怨道“你急什么?”

“鹭卓,开车,走”,陈少熙拍了拍前排驾驶座的椅背,山西人好像也等着踩油门似的,车门刚“碰”的一声关上,车就已经飞了出去。

年轻人没忘了从兜里掏出个抑制贴,撕开覆膜,长胳膊一伸,拉开重庆人脖间衣领,“啪”的一声拍在了对方后颈上,像是贴封条似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陈少熙这才意识到重庆人方才在外“招蜂引蝶”的缘由所在。

“你那种抑制贴不能给他用”,驾驶座上的鹭卓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有些着急地提醒道。领导者和生殖者的抑制贴虽然功效相同,都是为了抑制情绪与信息素的紊乱与外泄,但向来禁止混用,毕竟制药成分与目标群体不同。

陈少熙不经意地拽了拽重庆男人的安全带,确认扣结实了。某人的开车技术至今还是让人心底发怵。事办完了,他才想起来回复一句“就是他用的那种,我上周托李昊在药店买的”。

鹭卓不说话了。

李耕耘下意识地伸手压了压脖子后面的位置,发现贴得位置很合适,就收回手了,侧头看着窗外。隐约又感觉旁边那年轻人时而会装作不经意地偷瞄他一眼,掰着自己脖颈来活动颈椎的时候,也得瞥过来看一眼,不知道肚里揣着啥妖魔鬼怪。

鹭卓笑着“关心”了一句:“咋的,刚才给你眼打歪了?”

“好好开你的车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山西人长吁短叹了半天,感慨一些“儿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有用是亲,无用是仇”“给你养的膘肥体壮,回过头来忘恩负义”的屁话。絮絮叨叨了一路,给另外俩人烦得恨不得把他当场掐死,尸体扔进两侧草丛,复归尘土与大地,给路边的野玫瑰当了有机肥料。

七、

陈少熙不喜欢自己身上流溢出来的那股味道。那是一种类草本植物根部发出的土腥味,跟他那水塘近岸的植被层一般味道,像永远潮湿、阴暗、沉寂的冷杉树林。

这让他更觉得自我厌恶与消沉。

就连他的泪腺都是被医生捅开的,他跟鹭卓和卓沅声色并茂地讲过这事。前者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都过去了”,而后者倒是笑骂了句“别搁这矫情,矫情这玩意儿救不了你”。

陈少熙更喜欢卓沅的反应。

对于从没习惯善意的草木,猛地灌上一桶甜水,会把它连叶带根都给涝死——同情就更是像毒药一般了。既然他陈少熙能当笑话一样讲出来,自然是不需要听对方寒嘘问暖的客套话。

他更喜欢观察重庆男人遇事的反应。

隔着几个味道各异的人,从三到九,中间隔着五个人,一半的人数。这让他的观察有些吃力,但也不引人注意。

对方的气息总是成熟、威严、厚重且沉烈的,陈少熙呆在他旁边只觉心猿意马,一种本能的别扭,对方的言行总是让他生出些叛逆情绪。颇为吊诡的是,对方倒是从来不“同情”他。

陈少熙也从不在对方情绪暗淡或是愤怒时主动搭话,不论是询问建议还是安慰闲聊。他很少能像王一珩他们那样大方地喊一嗓子“我耕耘哥”,只敢在炉火正旺或人声喧闹时顺势喊出一声“李耕耘!”带着咬牙切齿的挑衅与愤愤,像是在骂他那缺席了二十年的狂热感情。

就连弟兄们集体给他过生日时,鞭炮声与重庆人的谩骂声同时响起,他的第一反应还是“那个臭脾气男人又生气了?”心底三分惊慌,三分谨慎,三分幸灾乐祸,剩下一分他也品不出是啥。

对于尚不熟稔的人,李耕耘向来是严厉的、严肃的、一本正经的。就连开玩笑都只是顺带恰巧给陈少熙留出一点边角料——对于重庆人偶尔露出的玩笑心态与幼稚行为,陈少熙只是在一旁看到、听到,仅此而已,毕竟跟他无关。他不想自讨没趣,非要硬挤进去,喧宾夺主,怕惹得男人意兴阑珊,讪笑远去。

重庆人并非不善表达,只是不善跟他表达。

李耕耘的理想床伴是何浩楠,外出采购的必备伴侣是李昊,需要帮忙则会去找鹭卓与赵小童。

每次男人操着神厨小福贵一般的嗓音在那发疯,怨天怨地怨邻人时,鹭卓总是那个负责陪演陪闹的角色,赵小童会在旁边疯狂补刀与总结,卓沅则是怀疑自我与这片土地存在的价值。

每当后陡门的弟兄们七手八脚跟重庆人逗闹时,陈少熙总觉得自己像围在狮群附近的鬣狗,眼睁睁地看着野犀牛被分食,心底也想试着分一杯羹,却只敢在旁徘徊打转,哪怕是挣扎游走的猎物撞进他怀里,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仿佛一个旁观者与局外人。

毕竟他不想自讨没趣。

他是弟弟组里唯一一个不敢随意跟李耕耘逗闹的人,除非事情是对方先挑起来的。

他没法像王一珩那样,冲过去直接跳上男人的脊背,扯着男人的裤兜来回拽,去掀男人的棒球帽,玩对方外套上的拉链,无缘无故地用肩膀撞男人的背。

就连何浩楠也爱扒拉李耕耘。浙江人生怕重庆人被围堵、挑衅时漏掉了参与的机会,叫他夜不能寐、痛心疾首,对方越是退缩回避,他越来劲得瑟,恨不得拉着全组都来观赏李耕耘的撒娇、犯病、唱歌、打脸,伴随着南方人故作娇嗔的怪声怪调:“哎呦,哥哥真棒,哥哥真帅,哥哥真有劲儿。”

所有人都是有事“耕耘哥”,无事“李耕耘”,挑衅时就喊“三子”。

就连在他们两人的单人采访中,也很少出现对方的名字,不论问题是“最想吐槽哪个兄弟”还是“荒岛求生带哪个兄弟”。

但他还是在群采时,在主持人问道“十个人里面谁最爱撒娇”时下意识地指向了年纪排行老三、脾气排行第一的那个男人。

“李耕耘最爱撒娇。”

“我做了一杯李耕耘。”

“穿上这款羽绒服,连李耕耘的冷笑话都不怕了。”

“对,观景台、秋千、桌椅、还有屋里的那些地砖,都是那个人铺的。”

随后的附和声与七嘴八舌就概不是陈少熙关心与在意的事情了。他总是在人声鼎沸时陡然静下来,像是在烟花绽开时他低头去看那一地渐已凉灭的纸灰。毕竟他尚未习惯宾朋满座的喧嚣与热闹,他擅于提前在视网膜上预见到半晌后的人走茶凉。

八、

后陡门举办起了农家乐。

李耕耘跑去田里自顾自地干了一会儿活,就跟杨长岭偷偷要了车钥匙,寻思去市里溜达一圈,打算不到天黑不回家。只有天黑了,人们才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安全带刚系上,还没来得及调整座椅位置,后车门就突然敞开,一个身穿黑色长款棉服的年轻人钻了进来。

“我跟你一起,出去透透气。”

后陡门最大的两个社恐目前都在这辆车上了。

车悄无声息地开走了,驶进了正午的日光之中。

四轮汽车默默地跑过了一排排乡间田地、村瓦屋舍、鱼塘鸭舍,有老人烧了沥青淋在死猪皮上,有暴雨后折断的树枝横在土路中央,也看到了遮蒙在大雾里的遥远山岭和惊蛰后撞上挡风玻璃的硬壳甲虫。

年轻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真正感觉到“自由”两个字。

“饿不饿?”“不饿。”“好。”

“左手边那座山,有个别名,叫三足乌。”“哦。”

“明天会下雨吗?”“应该会。”

从泥土地到水泥地,从树木到电线杠,从一地泥泞到灯红酒绿,两人始终少言寡语,却难得的感觉无比自在。车轮从烈日跑到了落日,傍晚的光偏偏打在了驾驶座的位置。陈少熙盯着被车头捕获的落日,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晚霞。反正都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李耕耘这才掉了头,陈少熙莫名地生起了些烦躁。窗外早就暗下去了,此时再没有赏景与不回头的理由了。每辆车都有目的地,到头来都会驶向现实。

返程走了还没半个时辰,李耕耘身上本来尚不明显的味道就愈来愈浓。车厢内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凝固。陈少熙只觉浑身不自在,干脆把冷帽往下一拽,盖住了眼鼻,脑袋一歪,装睡去了。

哥们装死人还不行吗。

但他没办法睡着,前座男人的信息素仿佛在车里打碎了的酒坛,味道直接灌满了年轻人的鼻腔。

窗户始终大开着。

他扒着窗户边,迎风眯着眼。年轻人本就没那么强的自制力,进攻型人格导致他的各项激素指标都在区间最高值处徘徊。陈少熙强忍着难受,几乎要憋出呕吐感,鼻嘴和脑袋里满是对方信息素的黏腻味道。

晕头转向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陈少熙几乎陷进了半昏迷的状态。

不知道车又开了多久,车身似乎愈发摇晃不稳。年轻人于迷懵之中隐约听见一阵厚重的喘息声。车好像慢慢停了下来,压上了软草坪,轮胎间都发出刺耳的簌簌声。

有人下了车。

车门的前后两次开关声约摸着相隔了三五分钟之久。

陈少熙感觉到后排座椅处下陷了几厘米。

他猛地被惊醒,直接摘了帽子,这才看清旁边人的状态。一瞬间,年轻人的冷汗从额间冒出来,他半瞪着眼,像是默戏时被武将上了身——

男人把额头抵在了前排椅背的后面,脖颈处的衣领皱皱巴巴,显然是被反复拽过。两人出门的时候都着急,谁也没想着带上一瓶抑制剂。

男人的大腿紧贴上年轻人的。

“少熙,帮个忙。”

陈少熙的脑子里有东西炸了一声,眼前都有些发黑,也顾不上对方的命令语气平日里在他听来有多么让人反感。

年轻人始终没动,僵硬得像被缠住了手脚与神经。

重庆人不知道何时叹了口气,随即强忍着不适掏出了手机。“没事,我找别人”,他抬起腰腹,去开车门了。

————我是一条和谐线,不影响剧情,问题不大。完整版可以去红白网搜,同名,被屏累了——————

男人摸索了半天接通了。“给我发个定位,我在路上了”,陈少熙听见鹭卓的声音就是一阵烦躁,但也逐渐清醒了过来,开始收敛并控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与情绪。

“没事,少熙在这儿”,李耕耘憋着喘息声,呼吸依旧不稳,但男人已经坐起身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男人拢了拢自己的衣领,起身回到驾驶座上去了,又是两遍开关车门的声音。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抖,带些故作镇定的勉强与倔强。

陈少熙看在眼里,左手掐着右手腕骨的旧伤处,直到它发胀、发热、发酸——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李耕耘时的“不自在感”从何而来了。

年轻人气得锤了一下后车门,与窗外的第一声惊雷撞在一起。

明天,果真要下雨了。

九、

比起李耕耘和陈少熙,王一珩更畏惧赵小童。

前面两个人一个是“假装要打“和“假模假式打两下”,但山东人从不声言要打人,只是用第三人称式的表达说什么“这人欠揍了”,“某人晚上最好睁着眼睡觉”,置身事外又不显得过分热络。一双意味不明的圆眼望过来,五官大而清晰,眉眼黑漆漆,莫名让人发怵。

他会配合弟弟们的幼稚闹剧,追随年长者的正经事务,跟得上所有人的各异脑回路,那双手总是沾满油烟、酱料、油漆、丙烯、狗粪。

赵小童却始终清醒、通透,似乎骨子里就有种文艺的忧郁气息,会在夜半三更时悄悄侵袭他的灵魂,其真实人格大都被无伤大体的玩笑话笼罩着,叫人看不清晰。

赵小童也是陈少熙有些忌惮的第二号人物,缘由却不同。

他曾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地趴在山东人的背上,簇拥的导演与摄像一路叽叽喳喳地追问与关怀他的身体状况。惟有身下这人味道清爽、衣领干净、手臂有力、一言不发,他能看见一张不悲不喜的侧脸,沉稳而镇定。

对方把他一路从大棚背到了家。

随即便扭身走了。

他还要把水池里尚未化冻的大块猪肉分装成袋。

看着叫嚷着围上来的人群与善意,陈少熙无缘无故地想念方才路上的那十几分钟。赵小童和李耕耘在某些方面其实很相像,只是二人并未意识到那种无言的默契。

既便当陈少熙沉着嗓子责问赵小童“你把我的狗给放了?”的时候,年轻人心底仍旧是无奈与感激并存。

[狗有狗命。]

这是赵小童当下的回复。陈少熙一口气没提上来,脸憋得通红。他这才清晰认识到这个山东人的实际性格,他的灵魂始终是真正自由、通透、奔放的。“我不救它,它就会死”,陈少熙咬着牙解释道,似乎试图与对方争辩某种人生价值观。

赵小童似乎没明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又眨,速度放得很慢,眼眶都泛出些不正常的红血丝,像是疲惫、像是不解,他开了口:“野狗不需要人给它立墓碑。”

山东人半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地面,过了几秒,就起身出了门,“我去给你抓回来”,然后让它在笼子里奔跑、撞破头、继而腐烂,带着一肚子的善意与温饱。

那个人走后,陈少熙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陷在椅子里,双手盖脸。他知道赵小童肯定会帮他把狗找回来,山东厨子的鼻子向来好用得很。

从那天起,陈少熙再不与赵小童犯犟、顶嘴、耍脾气。

那人的性情似乎总是不张扬,也不热烈,与所有人都能相处,但也大都不冷不热。他喜欢玫瑰花,也能把枝条剪得光秃零落;他经常逗狗、遛狗、喂狗,但也能在不足月的死羊崽面前蹲下,把尸体拎进麻袋——

而当时把四千盆花和几十只湖羊从货车上抱下来的那个人也是他。

这让天性敏感、本能强大的陈少熙生出一些无法与之为敌的挫败感。

以往后陡门每次到了“猛男大比拼”时,人们都爱起哄李耕耘与赵小童的“力王之争”,后者从来不争不抢,但也从不扫了兄弟们的兴致。陈少熙最爱站在他身后起哄“赵小童,干他!”

仿佛山东人成了他忤逆权威与年长者的中介与工具。

但他却挑错了人。

赵小童几乎从不挑衅或是忤逆李耕耘。后者只需要一句“小童,来”,山东人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跟上去,不管是他最爱的玫瑰花养护、外墙的彩涂工作、还是打到赛点的篮球赛。

人们只看见赵小童跟在重庆人身旁默不作声地帮工,在回程路上给对方当司机,帮对方铺地砖打磨桌椅,替对方拿来外套与铁锹。但李耕耘依旧很少跟他道谢,很少跟他抱怨,甚至很少跟他谈天说地。

但节目组为了避嫌,也为了某些情绪上的考量,还是会让赵小童跟着李耕耘,不论是干活排班,大巴车上排座位,还是开车出行,甚至是临时标记。

李耕耘会有些拘谨地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就弯腰钻进后车厢,帽檐压低一些,微抿着嘴,嘴角两边向上挑了挑,算是个礼节性的微笑。

赵小童在最后一个签名上留下了朵简笔玫瑰,跟其他人笑着抱歉,笑着说再见,扭身也上了车——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体面合礼、不卑不亢,需要充场面说客套话的时候他从没掉过链子。

他是杨长岭手底下最省心的那个。

他应该起到一个平衡与稳定器的作用。赵小童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这确实也是他的舒适圈。

他手机里收藏了李耕耘的一系列表情包,有自己做的,有从兄弟们那里收来的。还有一些几秒十几秒钟的侧身与背影视频,还有重庆人给他演示的教学视频,他都举着手机录下来,手部动作、袖口弧度、半截下巴,那摇晃黯淡的镜头甚至不能被用作任何剪辑素材。

但与此同时,其他兄弟的照片、视频与表情包他也有很多,十个人的掺杂在一起,让人摸不到任何迹象。

只有他的广东室友会似有所指地阴阳一句“你手机里拍出来的李耕耘,好像很特别哦”。李昊对镜头语言与情绪的敏感度一直高得有些可怕。

赵小童闻言侧头去盯着李昊,只看到对方那白净又漂亮的一张笑脸,带点狡黠与心知肚明。“那自然是没法跟咱李导比了”,山东人按灭了手机屏,站起身来,打算去遛狗——那条李昊和李耕耘一起捡回来的黄毛野狗。

“你觉不觉得,这红包跟他爹是越来越像了,人菜瘾大嘴还碎。”

此时恰巧在门口路过的陈少熙满脸都写着问号:

怎么李昊又“十分恩爱”地掐上了赵小童的脖子,把山东人那颗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

这位李财务,实际上这么勇的吗?

李昊在陈少熙心里的地位又默默地上升了一个位次。

十、

李耕耘还是一如既往,跟他不冷也不热。不会暴力地兵戎相见,但也没走向十分的热络熟稔。对方还是会照常喊他开工、叫他吃饭、派他干活。还是会在他掰断铁锹时骂他几句,在他返工时走过来“教导”两句。

陈少熙依旧习惯在人群喧闹时去看重庆男人。在婚礼上、庆功宴上、乡村晚会上,自十里八乡赶来的人自在又邋遢地围着一张张桌子吸烟、灌酒、大喊大叫、抹泪、摔倒。陈少熙闻见酒味就要发晕,头脑愈是犯懵,眼底越是血红,他越是下意识地去瞥李耕耘。

看他拘谨、局促、勉力微笑、拒绝、躲避。

陈少熙双手攥拳塞在兜里,笑得不怀好意又居心叵测,心底生出些不可告人的欲望。

下午时分,掌管鱼塘的年轻人穿着摸鱼服,淌在那条满是绿苔的塘子里,脚底是泥土、鱼屎、水草、塑料袋。他的性情也像这一汪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塘子,他站在近岸边,摸鱼服里浸了腥水,那股挤压感与包裹感提醒着他立足之地的阴暗与潮湿。

他半个身子陷在沟里,视线齐平处是一双黑色水靴,饶是他再怎么仰头,也只能看见雨衣帽兜里的半截麦色下巴。重庆人最擅发号施令,却缺少耐心与抚恤心,只一昧地让年轻人“继续,别停”。

陈少熙掰断了手里的杆子。

他听见“暴君”无奈的叹息与抱怨,男人俯下腰来,细心地偏头去取他手里碎烂的木杆,偏偏露出个脆弱的脖颈,雨水打湿了那片偏深色的皮肤,颈窝里几滴雨水匀速淌下。

————我是一条和谐线——————

“上来”,此时那个男人就半蹲在边岸上,棒球帽压着半眯的眼,脊背顶着斜落日头,低头垂目,越显得五官浓稠,像刀刻的,也像墨染的。肩膀是宽厚丰硕的,颈胸腹部隐隐透出布料的肉体线条像在呼吸的盘虬,年轻人几乎可以闻到那其中流淌的温热与生命力。

男人总是会心软,替他们收拾烂摊子,这是其他九个人犯错与求助时心照不宣的筹码。

陈少熙下意识地去抓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却猛地收回去了,带点逗弄幼辈的恶意。

陈少熙因重心不稳迎面跌了一跤,泥沙腥水在口鼻间恣肆地淌过,他又回到泥地里摸爬滚打,在塘里前后拉扯着打摆子,试图摆正身位,以找到平衡感。

“李耕耘!”他高声喊着对方的名字,怪怨又愤怒,血往头上涌。却看到对方已经起身走了,剩下一个逐渐惨淡变暗的背影:

“我怕有蛇——我找人来帮你。”

头都不回。

镜头又摇了过来,陈少熙想勉力露出个大方无奈的自嘲来,却只拍到些不知所以的尴尬与茫然。

年轻人又重新埋下头去捡他断掉的半截棍子。

走了也好。

他又是一脚没踩稳,又跌进了齐胸高的水塘子,鼻腔里满是咸湿作呕的滞涩感,鱼虾屎混着泥沙土,脏水顺着裤腿争先恐后地往里灌,袜子连带脚趾瞬间沾满了潮湿气。

“操”,他骂出了声,在水塘近岸处,声音却被暗流吞走,“什么猛男,狗屁不是”。

十一、

他确实没能等到李耕耘下一次跟他示弱说“帮我”,始终没能等到。

“我没胃口”,陈少熙摔了筷子,把碗往旁边老幺的位置推了两下。本来还在走神发呆的卓沅突然就瞪着眼睛大喊“你说什么?”鹭卓也一遍遍地侧头眨眼,“啥?你没胃口?”

两个人的重音都放在“你”上,默契得叫人讨厌。

“临时标记”毕竟不是问题的最终解决办法。陈少熙忍了半个月,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憋大了一圈,重庆人身上那味道是越闻越恶心,熏得陈少熙都不能和他共处一室——

他打算接手李耕耘的“身体调理”工作,一劳永逸的那一种。

那一天,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人就站在导演和几个年纪较大的兄弟面前,直接点明了自己的需求,去年还上挑的柔和丹凤眼现今也已凌厉凶狠,鼻骨、下颌和肩颈都愈发健壮,一身成熟野狼的气势。

杨长岭这才真正连肠子都悔青了,他突然发现,这位搞昆曲的小艺术家原来根本不是他们能掌控的那种类型,他甚至打算以后给陈少熙弄个单间,或者扔进大棚去睡,以防半夜发起疯来,影响他睡美容觉。

在场的人开始提议其他方案,但都被陈少熙给回绝了。

“谁叫哥们乐于助人呐”,笑起来的兰州人带着层表面的拘谨,“鹭卓和赵小童能干,我干不了?”

导演磕磕巴巴半天,还是放缓了声线,顺着毛捋这易躁易怒的人:“你还是得征求一下耕耘的意见。”谁能不怕他乘虚而入,言帮忙为虚,行报复为实。陈少熙那不服管教和挑衅权威的习惯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少熙听完扭身就走,走出了一股子“谁敢有意见,腿都给打断”的气势,吓得蒋敦豪和赵一博冲过去就拽年轻人的胳膊,生怕对方霸王硬上弓——到时候两人再打起来,伤了和气,影响兄弟间情绪。

自从陈少熙在掰筷子和摔跤等项目中纷纷战胜了那三个“后陡门固定猛男”之后,他的排位无形之间就攀至隐形的首位——杨长岭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搞不明白个中原委。

重庆人拒绝了这事。

整个庭院都响斥着某人的怒吼声,夹杂着一些谩骂“你瞧不起谁?”“你再说一遍!”“就他妈你有能耐是吧!”

蒋敦豪在内厅都快把自己的脸搓烂了,赵一博和卓沅拉住了往外冲的赵小童,“少熙不会跟他动手的”。李昊听后抿着嘴点点头,一边擦自己的单反镜头一边飘来一句“但是,李耕耘会喔”。

一瞬间,大家都跑出去了。

果不其然,李耕耘掀翻了陈少熙,把人摔到地上,正在指着鼻子威胁对方。陈少熙就像那个来回点燃又熄火的发动机,脸红了又红,腿蹬了又蹬,手臂上的青筋鼓了又鼓,呼吸时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一副呼碱那天快憋死的狼狈模样。

握起来的拳头却死活没打出去。

“李耕耘,我他妈——”

话还没说完,陈少熙被兄弟们一人一条胳膊腿给“端”走了。

“哎呀,都是兄弟嘛,要和气生财,不要闹情绪嘛”,蒋敦豪在旁边像念经一样,边走边念叨,还顺便挤了一下手里的针管,把空气排出去。在兰州人挣扎了三五次之后,一管子抑制剂直接照着后颈扎进去了。

新疆人甚至不用上手去比划测定位置,养殖组的人给羊打针早就练出手了,就是闭着眼哼着歌都能打准位置。“年轻真好,倒头就睡”,兄弟们观察了一会,都点了点头,溜达着给人一路抬屋里扔床上了。

明天又将是美好的一天。

大哥看了黄历,会是晴天。

十二、

陈少熙没那么喜欢跟车去市里。

每次掉进人群里,陷在钢铁丛林里,面对整齐笔直的电线杠与地标线,他就感觉像是被烙铁与耙犁刺穿了脖子,被铁链赤身裸体地牵着穿过城市,每走一步都磨出水泡与鲜血淋漓。

跟拍的人群七嘴八舌地喊着十人的名字与绰号,陈少熙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不得不开始佩服始终在打招呼的鹭卓、赵小童与何浩楠。

部分人群的眼睛又本能地黏在了走在内侧的重庆男人身上。

脱离了电视与镜头,私下见他,更觉得这人有着不动声色的沉肃气质。穿着虽然简单朴实,深色棉服配着棒球帽,五官浓郁,鼻梁精致立体,野性但疏离,下颌线条俐落地延伸向耳底。说话时压着嗓子,看见人群与镜头会压低帽檐躲开。

多亏了他那严肃气场给他添了些不近人情的狠戾味道,但还是有人放肆地去拽男人的胳膊和手腕,试图减缓他的步行速度。

重庆人手上有伤,打着护板与绷带,有些僵硬的挺直。微皱的眉头看着有些不悦的凶相——那人突然侧头看过来了,跟拍的人镜头抖了几下,手汗浸湿了相机。他的耐心与好脸色大都耗尽在其他九个弟兄身上了。

镜头倏地暗了下来。

“没长眼吗,看不见他手上有伤?”人群斜后方一个戴着黑口罩的高大年轻人两步上前,挡住了大部分镜头。年轻人的前胸贴上重庆人的后背,几乎将对方从背后揽进怀里。阴影笼罩着这人的眉眼,仅露出一双长形眼,单眼皮看着多情又无情,摆出站姿时的肩背腿均有些随意的痞气与洒脱。

他对外人与陌生人更是没多大真正的耐心。

陈少熙又自动肩负起照看“老弱病残”的责任,看着重庆人那“逆来顺受”又“蔫了吧唧”的样子,越看越来气,心里颇有些不平衡。

体格高大的年轻人对人群始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站在重庆人侧后方半个身位的范围内,一双年轻但气势十足的眼。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有三五支长枪短炮又对准了某个躲镜头的人,李耕耘又黑着脸加快了脚步。“还拍呢,要不要点脸?”“没事儿不能搁家呆着,非得出来瞎他妈溜达”,年轻人的眼神扫出去就是巡察审视的味道,威胁与暴躁并存。

来自甘肃的年轻人像是憋不住气的旋耕机,隔三差五又挤出几句骂语。前后都让卓沅和蒋敦豪给低声制止并呵斥了几句,这才终于是满怀怨气地闭了嘴,唯独脖颈处透出来的一片暗红昭示出他的不悦与烦躁。

王一珩没由来地想起大哥新增的另一条家规“陈少熙护食时不得靠近”。

老幺在背后一溜小跑,试图跟上大部队的脚步,越看越觉得他九哥的脖子上还差一条尖刺项圈。

今日外出访学,李耕耘照例又十分幸运地抽到了单人间。

“要我陪你睡吗?”何浩楠懒散地半仰躺在酒店大床上,半勾起来的单边嘴角透出些盲目自信、算计与精明。李耕耘把写着“单人大床房”的卡片直接拍在对方脸上,生怕对方看漏了一个字。

年轻人当即撇撇嘴,活像是诡计被戳穿,留下一连串的“唉呀呀,我这还不是怕你寂寞,不识好歹,一片好心当成狼肝狗肺”,随后跟重庆人叽歪逗闹了一阵就甩上门走了。

大概是当晚海鲜类发物吃得太多,李耕耘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就提前打了招呼歇下了。睡到后半夜,却突然被热醒。

他起身进了卫生间,在冷水沐浴头下站了一个小时。还是没能缓解,像是烧红的铁球扔进冰水,全身毛孔都在沸腾。

李耕耘感觉燥热,他拉扯着衣领,恨不得捏碎了拳头,他满眼通红地盯着地上那破碎的抑制剂瓶,手腕上的抑制贴也已经换了三五个。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的正式发X期。

重庆人拎了件外套,攥着手机出了门,冲锋衣外套的帽兜严实地遮着他的脑袋。

半梦半醒的陈少熙迷瞪着一双眼敞开了门,不悦与烦躁刚要发作。

就看清了来人。

陈少熙猛地清醒了,也闻到了空间中飘散的异常味道。

年轻人沉默不语,只是往前逼进了一步,男人被迫后退,俩人都退出了房间的门框。陈少熙死盯着面前的人,单手在背后带上了身后的门:“欸,锁上了,我没带房卡,怎么办。”

李耕耘不满又疑怒地抬头瞅他,根本没心情跟对方逗闹,却被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给骇在原地。

陈少熙习惯了勾脸谱,在训练室、武馆与舞台上扮演着各式行当。抬手迈足也得极具表意与象征性,点到为止,几乎成了肌肉惯性。不管是开幕亮相、自报家门,还是怒目圆瞪、挤眉弄眼、仰面大笑、吹胡子上脸,他都要摆出十二分的夸张姿势——

观众看的是他的脸谱,是那层由骨牵扯的油彩面皮,而不是底下那张血肉长的净脸。油墨一卸,戏服半脱,精气神就散了大半,随便脸上哪一块肌肉都懒得摆弄。没表情时看着冷清坚硬,有表情时带些强颜欢笑。

离了原本的营生,跑来三墩镇陷进泥地,陈少熙又屡屡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颇像是在天平两端徘徊,躁郁不安和沉默安静轮番上阵,各种极端情绪与生旦净丑都在拼命争夺年轻人身体的使用权与发言权。

重庆男人被年轻人拖拽着回了单人房。

陈少熙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凌乱的床单和地上散落的衣物与抑制贴,鼻腔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气声。

年轻人只来得及把男人那只伤手往上一抬,嘟哝了一句“举好”,脑袋就埋进了对方颈窝里,咬得男人气急败坏地推搡他、叱骂他、警告他。

“你说的那座山,三足乌,我后来去看了”,陈少熙突然道,对方的呼吸幅度变小了些,“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废山头”。

白瞎了他抱那么大的期待,现在想来,或许也只是对方为了没话找话的随口一说。根本配不上它的名字,满地贫瘠,骨感得像一只光秃秃的爬虫,甚至无法在惊蛰之后醒来。

男人回复他“要等清明前后”。

“那你不早说?”

“你没问。”

陈少熙当然没停下来。

他曾经的唱戏师傅时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可谓是长虫爬进枪筒里——难回头,回头难。

十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耕耘被陈少熙“正式标记”了。男人身上那愈发呛人的冷杉土腥味明显是某个性情不稳之人的“杰作”。

赵小童依旧还是那个赵小童,还是温和,还是情绪稳定,只是更爽朗更爱开玩笑了。与此同时,他把自己的帐篷搬到了上风口处的一处空地,枕地望天。基建组的任务结束了,他现在用不着被李耕耘随叫随到了,陈少熙接替甚至升级了他的工作。

只有在镜头面前,李耕耘身边的人依旧是赵小童。谁叫他靠谱且好用呢。

唯有李昊偶尔傍晚会去帐篷那儿看一眼他的旧友,这位“山村野人”,带着他的粤普嘲笑话与阴阳怪气,生怕他的山东室友享上一秒的清静福。

“不是天天说‘没事儿’吗,咋跑到这荒郊野岭呆着了呀”,广东人乐呵呵地笑,儿化音被他发得既“源远流长”又“九曲回肠”。

“来帮你提前找个好地方,省得你到时候找坟头费劲”,赵小童头不抬眼不睁,他的速写本摊在膝盖上,那上面是十个兄弟的卡通画,姿势各异,栩栩如生。

你咋和那谁换位置了呀。

你咋又戴上棒球帽了呀。

某人咋占这么大版面呀。

广东人对着山东人怀里的手稿一顿质问。以致于赵小童俩手一上一下捏着那张画纸,气定神闲地威胁称“那我撕了?”

“哎别呀,我开玩笑的嘛。”

养殖组的赵一博溜达过来了,寻思找个阴凉地歇歇脚,顺便算算没清完的账目,给他后天要售卖的货物定个不亏本的价格。

山西人的五官俊秀精致,但身上的爽朗气息一瞬间褪了个干净——像是羊棚被何浩楠开着挖机推倒的那一天,像是最后一朵玫瑰花被放进包装盒的时候。

赵小童知道对方在说谁,但依旧默不作声,只是微低着头,收着下颌,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广东人突然扬起了头,白净的下巴半抬,“谁叫某人一直没敢迈出最后那一步呢”,也不知道在指谁,语气平平淡淡的,一股子年过半百的感慨语气。他拍到了一张越冬水鸟,双脚正钳着一条黑鱼。

谁心里都有道过不去的坎,每日笑呵呵的大哥至今也没放下那把长命锁,赵一博说起往日的轮船汽修工作时依旧笑得明朗又感慨,鹭卓从不抱怨他曾经为讨命追梦干过的各类营生,赵小童的相册与画纸中至今满塞着未曾表明的心意。

最后还是山西人打破了对時的紧张氛围,自嘲地笑了一下:精于算计、计较得失,也意味着瞻前顾后、如履薄冰。气质干净的人又坦然道“谁让他不喜欢学生会的呢”,赵一博起身走了,步伐有些重。

“再不过去就没饭吃了”,好心的年轻人临走还是提醒了一下三号房的两位艺术家。

在不远的餐桌处,陈少熙依旧是狼吞虎咽,只是偶尔还勉强记得夹一筷子牛肉扔进李耕耘的碗里,也不管他吃不吃。

反正爱吃不吃。

吃不完陈少熙还能拿过来接着吃。

给蒋敦豪惊讶得一遍遍去翻看黄历,查阅今天是什么邪门日子。

赵一博这才意识到,后陡门再不需要为某俩个人的相处方式而担忧了。背后赵小童和李昊的互损声还在继续,面前卓沅掐着鹭卓的脖子走向洗碗池,老幺和何浩楠灰头土脸地在地上干架。

山西人突然露了个笑脸出来。

眉眼和嘴角都弯成了月牙儿,白净清秀又爽朗,像一株暖阳下的山茶花。

[完]

有OOC(有脏话)

人设:晨一锅×张公子

年龄:私设张比晨大五岁

私设:两个人之前就认识,增加了很多我自己脑补的剧情

如果说晨一碗的生活从开头便是一片黑暗,那我希望一身清白的张公子是他生活里面的一道光

嘿嘿嘿侦探社有一个专门询问全体嫌疑人的地方,这地方比一对一审问的地方宽的多,夕辉市的冬天寒冷,这里面也不开暖气,冷的让人踏进来时牙齿都不自觉开始打颤

晨一碗跟随着前面何喝喝的身影进了这个屋子,心脏在耳边咚咚的跳,这个屋子他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曾以各种身份踏入过这间屋子,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故意杀人案件嫌疑人的身份踏入

入座了,何喝喝的视线陪着温和的声音在扫到...

入座了,何喝喝的视线陪着温和的声音在扫到他时都微微滞了一下。晨一碗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有人在看他,他知道的

在他那漫长的,温和又跌宕起伏的记忆里那人盯着他总是温和的,如春日的朝阳一般暖洋洋的

但这次不是的,侧面的视线如针般扎的他难受

他是嫌疑人,而那人呢?他从余光中看到对方握着本子的手,在抖,抖的幅度很小很压抑,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始乱想

你应该很后悔救了我吧,他近乎发愣的低头盯着对方鞋尖

人不是生来就平等的

如果投胎也是门学问,那他真的是在这门学科上学的一塌糊涂,他总是这样自嘲的想

悲剧的开幕来自于父亲的秘密败露那一天,晨一碗站着二楼家里的阳台上。下面好吵,他想探头去看一眼,可每当他微微试图把头探出他就能听见母亲嘶声裂肺的一声尖叫

“小晨!回去!”女人的声音又尖又高,听得他害怕。母亲一向温文尔雅,平日里再生气也不过大声骂几句,怎么现在在外面会是这幅模样

他疑惑,但母亲的反常和楼下父亲的怒骂以及另一个女人的尖叫让他害怕。他从未见过成年人失态的模样,第一次见,便是这幅被一群人围观的大场面

那时候他怕,于是往后躲,可听觉却不争气的越来越灵敏。他看不到,却听的一清二楚

好多词他不认识,但是唯有一个数字三出场次数非同寻常的多。他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

那时候他应该是在掉眼泪吧,毕竟才七八岁。被一群疯子和失态的母亲吓哭的他缩在角落里脑子一片空白

孩童下意识从嘴里念叨着爸爸妈妈,却殊不知一切都是可悲的骗局,那个男人骗到了什么,成年之后的晨一碗很多时候都在想

骗到了母亲的爱,母亲的时光。甚至,晨一碗有点想笑,连自己的出生都在这个男人的骗局里面

他是可悲的,是该被遗弃的,从他那天见到头发被扯掉了好几块,浑身乱七八糟的母亲开始,他就知道了

母亲那天的狼狈他永生难忘。他被母亲从他因为害怕而蜷缩着的沙发角轻轻拍醒,第一眼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人是他的母亲

他剧烈一颤,被吓得想跑。却又被一声小晨呀给唤了回来,那是妈妈,他想着,直勾勾的扑进母亲怀里开始崩溃大哭

他说他好怕,他说他要爸爸。母亲就拍着他的背,沉默了很久

“小晨呀,我们明天出去旅游好不好”突兀的问题,满是泪痕的脸庞,晨一碗怔了,他问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摇摇头,她说没事,没事,一切都没事。语句到了末端是颤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空气里只剩下了沉默

那股沉默可以淹死人,年幼的他在那一刻好像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变了

隔天他就被母亲拉着扯着登上了火车,他不敢问母亲爸爸去哪了,母亲也沉默着,盯着窗外那阳光明媚的风景

他不说话,也学着母亲往外面看,风景一闪而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记不住。外面阳光灿烂,车厢里面却阴冷的有些让人发抖,他往后缩了缩,在无言的死寂里面闭上了眼睛

他们来到了马兰镇,一开始母亲也是迷茫的

那时候母亲日日夜夜在流泪,在盯着那些过去的照片崩溃怒骂,母亲曾经声嘶力竭的对着一面空白的墙呐喊着凭什么生活要这么对我

呐喊完了,心里空落落的,脱了力一下子滑到了地面上。咚一声,砸的晨一碗心尖都在颤。他冲过去试图拉母亲起来

而母亲只会勾起一个难看的微笑朝他摆摆手“没事的小晨,妈妈有点难过,你出去在客厅玩会吧”

他被妈妈赶走,然后再在客厅里听着母亲的悲痛。他从只言片语里面构建出了一个故事,父亲骗了母亲,然后又转身把母亲丢了,似乎是这样的

他看向那扇紧紧关着的门,可是父亲明明表现的那么爱他

他感到割裂,不真实,父亲明明很爱他的

于是母亲瞒着他却又给他透露出一点细节也让他痛苦,儿时的他一边挣扎一边犹疑,爸爸是爱我的,对吧?他曾疯狂的在行李里面寻找父亲曾经送过他的一个八音盒

他记得他放在行李箱里面的,他想着,发愣的走到阳台

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反射着光,他低头,一个齿轮,顺着往垃圾桶的地方看去

他找到八音盒了

眼泪在外溢,他去找母亲,母亲也在哭。他说到底怎么了,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告诉我

他得到了答案,眼泪都被吓得止住了

八音盒那个被他捧起来的零件又被他丢回垃圾桶里,晨一碗自己也记不清当时到底是什么情感了。感觉,世界似乎跟他分隔开了

从他出生开始就默认的事情在现在被证伪,那天闹剧早已敲锤定音,他的世界从那一刻起从未天晴

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人,被打倒了,却又很快的站了起来

母亲开了一家面馆,在马兰镇的一条街上。那条街上人来人往客流量很大。而他则在马兰镇继续上学

家里那边在逐渐变好,学校这边可就不是了

总有人贱,喜欢拿自己的美好来贬低嘲笑人家的悲惨。小学时总有孩童以恶为乐的来问他“你爸呢?我怎么没见过你爸来接你回家?”

一开始他是慌乱的,想哭的,眼泪在眼眶里欲掉不掉,其他孩子开心的拍手,他吓得一步步后退

小学时只是语言,他虽然变得逐渐沉默寡言但他还能忍受。他不想再给妈妈添麻烦了,妈妈已经活的很苦了

他这样想着,但到了初中什么都不适用了

他家庭有缺陷,那些同学脑子有缺陷。总爱问他父亲的事儿,他不说,就推推搡搡问他到底说不说

晨一碗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会惹的这帮人这样子对他,这帮人总说他怎么不去死啊,说他一定是他妈的拖油瓶,不然怎么现在也没再嫁人呢?

他抿着唇,不说话,眼泪都分泌不出来了

心里是恨的,恨这帮人凭什么拿他的家庭肆意讨论开玩笑。恨这帮人凭什么那样子说他的母亲

恨在积累,他总会在那群人辱骂欺负他时脑子里闪现过一些暴/力画面,他握着拳头,这样子是不对的,他想

“发什么呆啊你,你妈也是啊,三儿”最后两个字是逗他的,尾音拉的绵长又上扬

说他什么都可以,但唯独不可以说他母亲,他脑子里有跟弦一下子崩断开

等反应过来时,那人早已倒地其他人四散而逃。他收回自己的手,有血,他愣住了,盯着那个求他停手的人有点割裂

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暴/力的甜头,他让那人滚,最好也把嘴封死。那人点点头,跌跌撞撞跑了

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有些没有存在感的小孩盯着手上的血看了好久,又望了一眼那个人逃跑的路

暴力,好像也不是什么坏词啊,他开始产生这样的想法

一个人沉默寡言又开始偏向/暴力是很危险的,没有人来拦着他,唯一的家人母亲还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晨一碗

单纯,爱笑,还是那个小孩子

母亲总让他多笑笑,于是他学会了只在母亲面前笑

高中之后是悲剧的转折点,面馆那么火热,但里面就母亲一个人操劳

那几天母亲总是呼吸困难,头脑发昏,时不时还手脚麻木,一开始他没当回事,后面等母亲变成冰凉的尸体时才意识过来那个爱他的人真的离开了

崩溃,痛苦,他走上了一条错路

灯红酒绿,在一些地方混久了人脑子都是糊的

那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来着,同龄人在夜里打灯刷题备战高考,他在霓虹灯和酒杯的碰撞中沉沦

身边人一声声晨哥给他喊的头都是晕的,年少不懂事,爱玩,混着不知道多少乱七八糟酒类的酒就着干脆面就下去了

很诡异的感觉,飘飘然,又有点作呕,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喝酒

“晨哥这一笔赚了可不少吧”

“啧哪有哪有,嗯……小一万吧”他笑了笑,一口闷完酒杯里面的酒,随身的挎包里面全是钱,干他们这行全是现金交付

踉踉跄跄起身,摆摆手说散了散了,明天条子可能要来查,都他妈小心点

他说完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外面冷死了,冷风呼呼刮再低的酒都得上头了

晨一碗感觉头疼,眼前发昏,妈的酒是混了啥啊,他低声骂到

酒精和干脆面的混合带来了不好的化学反应,他越来越晕,走几步路都是踉跄的

大半夜的路上连个路人都没有,他往前瞧“嘶,人?”黑乎乎的,跟鬼似的一个影子在前面

当然还没等他验证呢他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干呕,“鬼”似乎在往他这里冲

眼睛再缓慢闭合,在某一瞬间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死了,那样子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但这样子妈妈见了也不敢认吧……

他有些可悲的自贱,但事实如此,母亲离开后他那一切积压起来的恶习,沉默,暴力都开始爆发

意识在缓慢模糊,似乎是有人来了

睁开眼的医院那洁白的天花板,身边坐着一个黑西装的男人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阳光正好,透过窗子刚刚好洒在他的床边。那是一个大晴天,马后炮一点的话,那是他人生七岁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晴天

但当时他可是被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诶诶诶,醒了别乱动啊”那人噌一下站起来过来扶他,他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狠狠甩开,他讨厌别人碰他,因为那一般意味着打架或者推搡

但那人愣住了,似乎有点伤心,晨一碗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一个大坏人

“没事你别怕,昨天晚上你晕倒了,我正好遇见了就给你送过来了”那人收回手,看着他笑了

那是一种善意的,把他当一个正常人的笑。好少见,他好不适应,点点头,默默的在床上坐直“我晕倒了昨晚?您贵姓?”

“嗯,我姓张,叫张公子就好”

名字出来那一刻他放在被子里的手狠狠一抖,官家的,救了他这么一个走私干脆面的。他混这道时就听过嘿嘿嘿侦探社

人少但精,里面有一个富二代就是这张公子。谁能想到就给他撞着了

“嗯,嗯…谢谢你啊”他有种被抓包了的恐慌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知道谢谢

“没事没事,你昨天晚上酒精中毒了,医生等会过来,你好好跟他说一下”张公子摆摆手,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盯着手里的本子

他就只会点头了,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善意,有点受宠若惊,对这人有点好感,却又纠结于自己现在所敢的那些破事

好像不是很配喜欢这种人,他皱着眉

“多大了呀”张公子随口问到

“十八,昨天刚满”他随口回答

“多少?!”张公子弹了起来,晨一碗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后续的结果晨一碗现在都有点不忍回忆,医生来了,张公子要他身份证,他说自己成年了喝点酒没啥吧,对方瞥他一眼

“喝了点?”要叫他亲人过来的节奏,当然他随后一句父母离婚,跟着母亲,母亲去年离开了给对方哽的一瞬间动作都停了一下

“……有地方住吗?”小心翼翼的试探,像猫一样,晨一碗第一次在诉说自己的苦痛时有了点解脱的感觉

“有,但是没钱了,父亲不给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后面那一段,就是,莫名其妙希望这个人能多陪陪他

张公子心软的很,听到了整个人就坐着思考,最后嘣出来一句“等会跟我走吧”

很诡异的感觉,他明明在干着坏事,却不自觉的喜欢这个第一次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困在泥潭里面的人也下意识会追逐一片白净,他当时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

他被张公子提溜走了,对方拍着他的肩说叫哥就行了,他二十三了

晨一碗点点头,跟着那人的脚步上了车。在他坐在副驾刚刚好扣上安全带的时候对方丢过来一个袋子

“吃点东西,空腹不舒服”对方说完就安静了,他却愣了许久,眼睛有点泛酸,眨巴眨巴,第一次有了点十八岁允许的情绪变化

后面张公子一路给他从马兰镇带回了夕辉市,他看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时下意识的冒出恐惧,闭着眼睛手都在颤

“咋了?”张公子有些被吓到的问他,他摇摇头,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怕,之前家里的事情吗?”

他点点头,这种创伤后遗症没想到还能被激发。闭着眼睛,晨一碗忍受着黑暗,却在某一个时刻听见张公子一句

“没事,咱们快到了”

没事,母亲死后第一次有人对着他说没事,他有点想笑,这人在短短几小时内创造了多少他的第一次

那时他第一次进嘿嘿嘿侦探社,张公子给他带到一个嫌疑人集中询问室门口等大百科出来

一个灰衣服男的刚叹口气出来了张公子就扑上去抓他“哥,帮个忙查个档案”

十八岁的少年在嘿嘿嘿侦探社格外显眼,其他几个闲着的成员都围过来看他

“听他说十八岁,孩子好像怪可怜的所以他心软给带回来了”蓉哥特一边写着报告一边道

“别说,长的怪像晨序员的”何喝喝走过来找他,晨序员?谁啊

“啊?叫我干什么?”有个人捧着电脑出来了,他们俩一对视,嘶,似乎真的有点像

晨一碗有点局促,好多人,好多眼神,好好奇,他快被这种善意的好奇淹死了

他盯着张公子和大百科进去的那扇门,你能不能快点出来救我

很快对方出来了,跟嘿嘿嘿侦探社的成员们说了几句又给他带走了,说晚上住他家吧

“啊?”他有地方住的啊,怎么这么突然又迅速

“你马兰镇住的那块地方乱,你一个人住着不好”张公子看着他,他莫名心跳加快。他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妈妈的面馆在那里呢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他说自己母亲最后留给他的面馆在那里,他不能走

张公子愣了一下,随后道“也是哦,是我考虑不周了”

“哪有哪有,我已经很谢谢你了”他赶忙回复

张公子那时候有些沉默,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浮现出的情绪很复杂

现在晨一碗回想起来有些好笑,那时候张公子应该早就在大百科那里搞到他干的那些破事了吧

只不过想给他一个机会改变,对方到底也是年轻,遇到一个苦命人就想救。

后面张公子带他回去了,那个时候他站在面馆门口,张公子在车里看着他

“一个人真的搞的过来吗?”

他点点头,可以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他突然就有了改变的心

“好,要好好的,认真的经营哦,你搞好了之后欢迎我来不?”张公子开着玩笑,他却有些脸红慌乱的说怎么不可以

太诡异了,他那时候想,明明昨天他还跟个痞子似的混道,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说好了啊,可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

第一次,对方有些震惊,却似乎很快就懂了什么的默默陪着他,对方没有戳破他

“不难的,很快就会的”

那时候戒断反应过去后他还特别慌,在面馆门口犹犹豫豫觉得他们之间大概率要完。他这幅模样谁看了不会害怕?

他还在纠结,那人却亲自给他递来了答案

“喂,怎么厨子还发呆呀”他被吓一跳,张公子竟然出现在他面前扑面而来的惊喜淹没了他

那人没怪他,只是在聊天中随口带出一句“人人都会犯错,没事的”

这人很喜欢说没事的,但晨一碗听了却真的有股安心的作用

那人真的常来,一个半小时的时长仿佛不是时长。他戒断成功了那人也会不遥万里赶回来庆祝,他想自己的感情在变质

会心跳加速,会脸红,会期待,会欣喜,这不正常,他总是在相处中盯着张公子发愣,他想该怎么办呢?那人还是笑的那么灿烂,他却越发纠结

其实纠结的不止一人,一段感情已经异常到一个人感觉明显不对劲时另外一个人也有肯定有意识

年少之人藏不住那鲜活的热烈,张公子从来会为了这双眼睛恍惚。他想自己见到这个小孩第一次是怎么样的?漆黑,无底,仿佛失去了对生活的兴趣

那时候他正巧是正义感爆棚的年龄,遇到这种马上要误入歧途的小孩他肯定救

结果谁能想到救着救着给自己搭进去了

后面他也抱着消除少年担忧的心情冲了过去,那双眼睛会一瞬间点亮的他发现

起码在那天对方是如此,以后每一次见到他也是如此

同时他也知道对方在马兰镇有一个对他特别好的律师,那个律师本身事情他不好评价,乱七八糟,但是起码对晨一碗还是很好的

他打心眼里开心,他不知道陪这个少年多久了,从一开始万籁俱寂到现在万物奏鸣这个小孩还喜欢天天发消息找他时

他真的觉得一切都值得

但同时,他也意识得到不对劲,甚至也可以观察到对面对于这段感情的纠缠。其实张公子本人看到的很开,相爱之人就该在一起不是吗?

除了有点被迫养成系感觉怪怪的之外他真的还好,这个人已经融入他的生活了,他必须承认

但事情总是一波三折,夕辉市并不安宁,而晨一碗那个很喜欢的当爷爷一样待的人和阴影下的罪人关系太多了

他已经很晨一碗吵了很多遍离那个老人远点了,等会被波及到了怎么办?

可晨一碗不管,他说那人帮过他,他总得还回去,而且那人和他关系不一般

张公子哑了火,那人确实是待晨一碗如儿子一般

他只知道弗律之前那起案子似乎有猫腻,但他万万没想到晨一碗现在比当初还能,当初是喝酒玩乐,现在背着他都成嫌疑人了

张公子有些胃痛,握着本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旁边坐着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天知道他在弗律家门口看到晨一碗在晃悠的时候心脏加速跳的有多快

这起案件不简单,有个正义感爆棚的律师,一个看起来完全搭不着边的花店老板和报亭老板,以及一个混黑的司机

他眼神扫视着这些人,唯独晨一碗死死低着头不看他

张公子感觉自己现在都摸不透这个少年了,明明很多情绪明显到他一眼可见,却又有很多深层次的东西得逼着才肯说出来

他也忘记自己是用了多久才让晨一碗在某个漆黑的夜配着酒精对他说出来那些苦痛的,他听着不是味,情不自禁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对方酒量下降了很多,撑着桌子突然一下子呆住了

他有点疑惑,问怎么了

对方过了好久才闷闷道“摸了可得负责啊”

有点想笑,他也确实是笑了,揽着对方的肩说都对你负责了多久了

晨一碗点点头,不敢看他

其实谁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隔层纸了

只是戳破前晨一碗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嘿嘿嘿侦探社那边下了指令,他第一次去以办案的形式进晨一碗的屋子

他没敢翻,转头上了楼去看弗律的尸体。晨一碗跟在他后面,他其实心里慌得很

晨一碗十七岁时干的事情虽然早已过去,但他怕很多旧事把对方那时改正的劣习又勾了回来

他翻着弗律的屋子,透过二楼的窗不自觉的盯着一楼在报亭处徘徊的人

你说你后不后悔救我,晨一碗盯着报纸发呆

这些天他天天跟张公子吵架,明明双方都不想吵的,但一牵扯到弗律就很难说清,那个甄律师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清楚

在看见弗律每天那么痛苦的样子时晨一碗其实在某些时候动过不好的心思

他想法律根本没办法帮他,这种事情这么久了怎么可能翻案怎么可能说得清

可偏偏张公子是嘿嘿嘿侦探社的,那人坚信一切黑暗都将被法律制裁。可有些事情,他抬头去往弗律二楼的玻璃

没办法的,很无助,他摇摇头,为自己之前浮现出来的,背着张公子的杀机而感到慌张

人不是他杀的,他甚至连荣耀都还没来得及私信呢

但他就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辜负了张公子这几年来的陪伴和帮助,或许自己天生就是阴影里的怪物,这辈子活该阴天环绕

他根本无法抑制那种杀机在心底蔓延,他每次看到张公子,每次跟对方吵架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是愧的,又是悔的

不敢见张公子,虽然他迟早要面对对方发现他有杀机这件事

“唉”叹口气,有点犯恶心,他忍着恶心继续翻着报亭

有些恍惚,甚至有些好笑,晨一碗就站在他身后,沉默,低着头,跟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候一样

“为什么?”他转过身,靠在身后的墙上有些无力,仰着头靠着墙,那人还是沉默着

许久,他不说话,对方终于开了口“没办法的……”

“什么没办法的?!”他很疑惑,对方只要跟他开这个口,他就算没办法也会给对方开一条路出来的,为什么呢?为什么宁愿自己来,自己起这种想法,也不肯跟他说一说

晨一碗自己或许也不知道,弗律这种事情他向来不知道该怎么跟张公子提

没想到第一次提就是在这种境地。弗律曾经被万人唾弃,被甄律师推下神坛后满身泥但却仍愿意救他,他是感激的,但是这事很难跟张公子解释

对方理解他的感激,却也让他警惕于弗律那起案件

他看到了真相,弗律不让说,连张公子都不行,于是这事就更憋屈了

“有些事情很乱,我能担着就……”

张公子少见的打断了他“很乱,就更应该告诉我,你难得不清楚我是干啥的吗?”对方看着他,眼睛里是有怒火的

他的性格使然,能自己担就自己担,少给张公子添麻烦,他真的会这样子想

这起案件上或许没有人比此刻的张公子更懂他是什么样子的了,他有杀机,却从头到尾都在犹疑到底要不要开始

其实到案发前他都没有杀人这个方案,只是停留在想一下。但是张公子气于他这个想一下

“我没办法,我做不到,弗律不让我说,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那些流言侵蚀却没办法告诉你真相,他都,他都成那样了,快死了,我被逼的实在是……”有些哽咽,或者说是委屈

张公子有些愣,深呼吸几口,平静下来了看着他

“我从头到尾只是停留在想象,或许我有时候想过真的去动这个手”

他今天第一次抬头去主动看张公子

“但我要是真的动了,我们就结束了,弗律他自己都不希望我这样吧”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弗律生前不知道像父亲一般嗷多少次让他赶紧表明心意了

张公子有些猜到了的样子看着他,但更多的还是惊讶,这可真的不是一个告白的好场景,晨一碗心想

“你,你一定很后悔救我吧”那就不说了,反正似乎也不可能了,他觉得对方应该是后悔的

多少年了,七年了吧,到头来他似乎还是原先那样

这会对方倒是彻彻底底愣住了,看着他,眼睛里从疑惑震惊慢慢转移成他不懂的怒火

那个七年里救了他,给了他希望的人有些急的走过来,扯住他的领子,距离一下子变短了

“快被你气死了,你怀疑什么不好,偏偏怀疑一个永远没可能的东西”对方气急了像猫一样开始炸毛,晨一碗怔了一下

“你,我…”对方没反应过来

“没人他妈后悔救你,我只是气,杀人这种想法太危险了,我很难不怕,我急切生气的想要知道你这种想法起始,这种想法会害了人的”

“我真的很怕,很生气,但不意味着我后悔当年在小巷子里打120捞你去医院”

张公子说完就松开了他,但这次他却想要主动靠近

他犯了错,这无话可说。但他庆幸于自己还有点理智没人错误蔓延,也欣喜于对面人愿意谅解,甚至去理解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猛然前进一步,距离大幅度缩减。他平日里都鲜少于张公子触碰,此时的距离快到他的极限了

有些东西近在眼前,但是他是胆小鬼,刚刚惹完对方生气,他不敢

于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他轻轻往前一动,鼻尖在恍惚中/碰到/了对方鼻尖

很好笑一个侦探一个经历过大起大伏的人现在在这里单纯的令人害怕,他甚至不敢去看张公子,对方也没了声,转过头去捂住脸

几秒钟后,张公子用脚给了他一下“出去一对一去你现在还是嫌疑人呢”

“哦,那你跟我去?”

“废话,那你还要跟谁去?”

到底是年轻人,虽然还在后怕那些事情,但刚刚的事情够冲散大部分烦心了

没人后悔的,张公子看着前面晨一碗的背影想,他怎么会后悔呢?

fork×cake设定

人设:晨默×张不可

设定:fork晨,玫瑰cake昀。私设多多,一个是fork是慢慢失去味觉嗅觉的,还有一个是如果fork吃了cake的一部分会短暂恢复味觉嗅觉

最初的异样是张不可换了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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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总要瞒着”

富丽堂皇的法餐厅,屋顶挂着各种饰品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的光。桌面上摆着无意义的烛火,一闪一闪的微光,直勾勾的盯着看眼睛发痛

但如果张不可不开口说这句话晨默不知道还会看着这只白蜡烛多久

瞒着?晨默陡然回神,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是自己这次任务有什么地方瞒着张不可了吗...

瞒着?晨默陡然回神,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是自己这次任务有什么地方瞒着张不可了吗?

抬头对上西装革履的人的眼神,阴冷的,漆黑的,那双眼睛总是如此,但这次多了很多很多的不满,多到晨默觉得如果自己不理张不可,张不可真的可以不顾任务掀桌了

他在对上视线那一刻就懂了张不可说的是什么了,他深呼吸几口,努力的把那股甜腻的,回味又有些苦的气味从鼻尖赶走

晨默微微摇了摇头,如同机械般毫无表情的将法餐厅那些味道精致的菜咽下去

“结束再说”他很少逃避事情,但这件事他根本没办法直面,于是只能在张不可每次的逼问下低着头不看对方

“啧”很明显的不爽,晨默最熟悉张不可这些语气词了,每当他有了一些私人的,张不可不知道的秘密时对方就会这样

不满,生气,觉得自己的私有物出现了一丝要逃跑的迹象。这种时候晨默一般都懒得去看张不可,一般看了才出大事

比如疯子现在不计较回去暗自给你点一些放了乱七八糟东西的香薰,或者干脆闹的两个人都要见血

晨默低着头,想到这些就头疼

张不可怎么也想不到晨默瞒着的是怎么样的事情,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交往吗?是那些无意义的破事吗?

不是,晨默不知道多少次用眼神和态度来告诉张不可不是这种烂事了。是那种,他无力阻止,日益都在增强的/欲望

晨默已经记不得最开始是哪天了,只是从某一天开始,张不可身上那种阴冷的,带着些潮湿的木质香开始慢慢参杂了一丝甜味

那种甜味突兀的出现在这个疯子身上。晨默太熟悉张不可的香水味了,那种腐败的,却又带着点优雅的气味。这种气味常年萦绕在对方和自己身上

张不可厌甜,那些女式香水,劣质香水对方沾一下都属于要丢衣服的程度。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喷带甜味的香水

但晨默从来都懒得涉及张不可那些破事,一直以来都是张不可进,他被逼的一步步后退直到撞上墙了再也退不了了然后由着对方去了

换香水这种事情晨默才懒得问,反正疯子肯定会自己凑过来用各种手段逼他知道的

他那时这样想,却没想到张不可压根没有跟他提过香水这事。可香水里面那股甜味却在日益变浓

一开始,还是丝丝泛甜,不明显,晨默的鼻尖还是那股专属于张不可的味道

但慢慢的,厌甜的人的香水却越来越甜,有的时候甚至浓到他端着一杯咖啡都只能微微闻到咖啡的苦涩

那股甜到了某个阶段似乎实体化了一般,他口腔里都是黏腻的,作呕的甜味,他开始尝不出一些食物的味道

但主人公很平静,晨默看向过张不可,眼睛里满是疑惑

但张不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他会凑过来,手伸出来/摸/着他的侧脸,笑的很灿烂用还是那般逗他的语调问他“怎么了阿默?”

他下意识问不出这个问题,因为在张不可靠近时不但气味会陡然变浓,他还会翻涌起一丝不对劲的情绪

那时一种欲望,靠近的欲望,这一点都不对劲

他怀疑过药物,可哪他妈有药物是这种特性的?张不可太过平静,没有平时逗到他惹得他失态那种欣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反正都会被毁掉反正都会失去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就算要有,他盯着张不可调试手枪的身影

他也只接受这种一开始就腐败了的,和昔日的美好不同,张不可身上总有他后半辈子在绝望中挣扎然后杀人放弃的腐败感

虽然他知道这人天生恶种,但是很可笑,只有这个恶种才能让他寻到一丝有同类的安全感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在某些程度激起了晨默深埋于心的恐惧感,张不可在变,可对方毫无反应,他也不知道到底哪在变

太甜了,有些反胃。晨默捂着嘴,在张不可的关心下摆摆手几乎快步逃跑离开

非问不可了,晨默那时候想

那天的任务凑巧在一个宴会上,他们伪装入场后他处在二楼盯着一楼目标动向,而张不可则混在一楼的名利场中准备动手

他在二楼看着,鼻尖萦绕着那股甜腻的,后调泛着苦味的蛋糕味,他其实一直没想通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一楼的人如鱼得水混的自在,顺手接过了侍者小盘子里的红丝绒蛋糕,晨默在二楼看的清楚

那一瞬间他精神都有一些紧绷,这人说不定…妈的,跟扔炸弹似的丢桌子上了

张不可还是老样子,碰到他厌恶的东西没人看他时装都不装。晨默脑子有点乱,耳机里响起了还如往常一样的声音

“阿默出任务都能发呆,最近瞒着我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语调被故意拉的绵长又尾音上扬,看起来很随意,但晨默知道这人百分百生气了

不喜欢晨默有自己的私人秘密,更不喜欢晨默在该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是发愣的

张不可扭曲的爱早就被晨默探了个彻底,这人爱的扭曲,表达出来的更是弯绕扭曲。晨默不接这话,冷着声道“专心点,目标去右边甜品区了”

张不可在耳机里声音还是那么阴冷“不想跟我说吗?”

他有些服气的闭眼叹了口气,他真的是被张不可一开始那种同类感冲昏了头了才选择跟对方搭的伙

那时候他刚杀完甄能源,大脑是混乱的心里是死寂的,张不可那时候出现的恰恰好,在做错事又下意识想为自己开脱的混乱中张不可成了自己那时唯一的依靠

他从小没被爱过,唯一一次郝小海还死了,但刚刚好张不可这种人最会献出那些可以淹死正常人的爱意了

那时候昏头,现在回头看晨默怀疑张不可是不是可以对每一任猎物都在这个样子

“回去再说,现在闭嘴”

后来目标解决的很顺利,在血泊中张不可扇着脸庞周围的空气道“好大的烟味”。连铁锈味都闻不到人才发现这屋的烟灰缸里满是烟灰

他点点头,清理着现场,张不可跨过血泊来找他。定在他面前,笑的不达眼底“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就有鬼了,晨默发现自己在分泌唾液。这不是一开始晨默想的那种破药带来的东西,而是某种更原始的,更血腥的东西

空气中糖分的浓度太高了,甜味,稀薄的血腥味,和那些不熟悉的,有些让他恐惧的欲望叠加在一起

在和张不可直视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作为人该有的意识

恐惧占领大脑,他犯着干呕,唾液止不住的分泌。张不可被吓了一跳,天知道当年晨默杀完人被他逼的无路可退时最多也不过划下滴泪说句我恨你

怎么今天他就微微的逼问了一下就成这样了,张不可少见的脑子发懵,在满是血液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摇摇欲坠的人

晨默那时候在抖,在抗拒,对方想逃。张不可在感觉到这个事情的一瞬间就变了眼神,刚刚的温柔被埋葬,取而代之的是他无法抑制的胡思乱想和焦躁

张不可并不是无法接受自己的猎物想要逃离自己,猎物害怕猎人,理所应当,可晨默不是,晨默不一样。他用着极大的力按着这个想要逃离的人

晨默一开始是猎物,在那个嘈杂的酒吧他盯了对方不知道多久了。在猎物最崩溃的时候出击是最高效率的

猎物被逼哭了,掉了滴眼泪,他觉得自己驯兽有方。现在的晨默要是能被他逼哭就好了,张不可强硬的板过晨默的肩膀让对方直视自己

眼眶因为干呕而发红,生理眼泪往外溢,张不可还是愣了,真哭了啊……

“疼”

还是那么惜字如金,但张不可第一次松了手,晨默也第一次这么轻松的从对方手里得救

他大口喘着气,站不稳,但又不能倒下给现场留下线索,摇摇晃晃几下,就是不敢靠近张不可。在那一瞬间冲垮他的东西,晨默失态的有些打颤

吃了他,晨默想努力把这三个字从脑海里丢掉

可一切都是徒劳,丢不掉,这三个字丢不掉,那些气味散不掉,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喘着气,在心里一遍遍念到冷静一下。他本就冷淡寡言,在努力几分钟后真的就平复下来了,深呼吸几口气,他不敢看张不可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不可看向他,他想躲,又怕激怒疯子了不敢躲

晨默有些闪躲的看回去,却发现张不可也难得失态,额前的头发被汗打湿,西服都有些褶皱了,而且刚刚……说实话晨默真的没想到张不可那么听话的松手了

这话晨默没法回答,他自己还没搞清,说不清的。于是还是沉默,张不可看着他,他不是很敢看张不可

像他第一次见到张不可一样,也是对方直勾勾看着他,他躲躲闪闪,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有个似乎永远说不出口的秘密

“妈的”张不可的怒骂,随后是对方长腿一跨走过来算得上恶狠狠的用手擦着他的眼眶

晨默一怔,什么哭?他下意识摸了一下眼尾

“别摸了”张不可的冷笑声

他看过去,那人低着头,声音很低“我是真的昏了头,生理眼泪都看错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松开你呢?”

“你甚至想逃,晨默”

叫了大名,事儿大了。晨默有些心力交瘁,张不可在这生气,他们脚边的人都快凉透了他们都还没收拾完现场

鼻尖还是那个甜味,他有种马上要垮了的痛苦感

“把现场收拾完再说,耽误太久了”他有些虚弱的摇晃几步想要躲开张不可。对方没有阻止他,但是眼神一直追踪着他

张不可没动,纯看着他收拾。明明看得出晨默一副虚弱的模样,但张不可就是那么平静的站着

不动,没有表情,盯的晨默后背发凉

他在等一句解释,晨默清楚,不是他为什么干呕的解释,而是他为什么想逃的解释。

“我没想逃……”他蹲在血泊前有些咳嗽的整理,声音都因为刚刚的干呕发虚

对方还是不动,看着他,在漫长的死寂中晨默的无力感在蔓延

“我该怎么相信……”

“我没想逃,就算想”他打断了张不可终于的动静,在血液的反光中看着那个倒映在上面的张不可

“我也不逃不掉的”

他怎么可能逃得掉,干了这么多烂事,张不可就算是对每一任猎物都是这个态度那也是他晨默唯一的情感支柱了

他至今坚信张不可没有像对之前那样的猎物对待他是因为自己和对方是搭档

所以他怎么逃得掉呢?张不可真的很厉害,物理和心理上都给他上了层层枷锁,他还颇有点心甘情愿的态度

那时候张不可静了,但很快后那人笑了笑“你哄人真有一套的”

他没反应,随后的整理都是张不可处理的,事情就当那么过去了,但香味的事情是道巨大的坎

为什么这天记得这么清楚,那天他回去后打开了电脑的搜索引擎。互联网表面什么也查不到,但他在这方面精通,进入到深处并非难事

他拿出了巨大的耐心一个个搜索排查,终于在某个时候,他找到了

有两个单词蹦了出来,fork和cake。蛋糕,他瞳孔微缩了一下

里面的帖子每个都可以恶心他一下

【只要你吃掉cake就好了】

【相信我没有fork可以忍住的,爱那个cake就快离人家远一点吧】

【吃掉cake的感觉真的很美妙,天知道我已经味如嚼蜡多久了,终于解脱了】

那种被逼迫的,找到同类的唯一感终于在漫漫血海里演变成那种扭曲的爱了吗?

张不可爱他,母庸质疑,但那份爱是延续的,每一个猎物都有的待遇。他就这么贱这么渴望爱吗?竟然让这个疯子成了他唯一的那个cake

他闭上了眼睛,甜味,不变的甜味,是痛苦的,那个人口里的解脱真实又可悲

从那天开始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无法打破自己是个人底线,他杀了那么多人,第一次对于那些红彤彤的东西觉得那么恶心

他已经干了这么多错事,和张不可那个疯子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或者说永远不会到那种程度

他不吃,就要永远忍着,晨默盯着发白光的电脑

要不一走了之算了,他有这么想过。可是又想了想张不可这个疯子,他要是哪天突然消失了,咦,好吓人的场景

晨默停止了想象,看着大门口门缝下的那道黑影,呆了多久了?他不知道,门外是现实,他总要面对的

这种被他认为自贱的,在可笑中成长起来的爱意被他埋了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爱人就是一步步被逼到没办法然后由着对方

若不是爱带来的纵容他都不会让对方有逼他的可能性

有点好笑,晨默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你总得面对的不是吗?

“咔”门轻轻开了

“抬起头来,看左边”张不可的声音响起,晨默从回忆里挣扎爬出

抬起头往左边看,充斥着法式优雅的旁门边突然多了七八个人。穿的很正式,腰侧的黑西装都有些微微翘起

他眯了眯眼睛,在精致的餐桌下点开手机查看整个大楼的监控系统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姓甄的高层,所属公司在芒城来说算得上龙头,不知道惹了哪家大人物,上了他们的暗杀名单

委托人开了高价要命,而且要求死时必须倒在数量庞大的玫瑰里面。很诡异的仪式感,但不打听不打探客户隐私是行业规则

这家法餐厅棣属于委托人名下,为什么选在这里,晨默微微抬眼看了看桌上的布置

大量的,几乎可以淹死人的玫瑰,这种时候他倒是庆幸自己闻不到气味了

这家法餐厅每天都在购入数量庞大的玫瑰,刚刚好适合来完成这个仪式感。晨默低下头继续看委托人提供的监控系统

他们处于这个法餐厅的二号厅,而目标目前在一号厅和一个女人共同进餐。遥远的监控让晨默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能在一举一动中发现目标朝着这群黑衣人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来的”晨默去看张不可,对方握着酒杯抿了一口红酒。他皱了皱眉,疯子喝酒做任务一般不会多正常

“五分钟前,从正门口那边出现的,一个个看着比目标自己还紧张”张不可盯着旁门说到,晨默思考了几秒

不对劲,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般意味着目标察觉或者早就提防着什么

委托人只负责开价,现在这种情况问对方屁用都没有

他咬着后槽牙思考,风险上升了,价格不变的情况下他们就是放弃任务赔委托金的百分之四十也不亏

“叮咚”手机微微响了一声,他低头一看,委托金翻倍了

“张不可,去吗?”他眼神瞟了一下那边

“我很喜欢他那个仪式感”对方不看他,盯着玫瑰道。意思就是想去,也不管委托金有没有加价张不可都会为了这个疯狂又有趣的仪式感去冒险

七个人,加一个目标,也不是不行。他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一个赌徒了,在金钱和血液里比一个轻重

自己也没比张不可高尚到那里去,晨默点点头,对着张不可说了句“原计划走,多出来的那几个给我处理”

张不可点点头,看着他,眼睛里多了那么一丝窥探感。他知道张不可执着于那次任务他的干呕和痛苦,对方很好奇,或者在某些程度上带有一丝担忧

但晨默无法诉说,肮脏非人的/欲望早就被他努力埋葬,就算有的时候试图破土但总归还是被他压抑住了

他已经快对这种感情达到了一种漠然的地步,一切保持原样就好,张不可向他倾倒着疯狂的爱意,他面无表情的默许

就这样,大家都体面,多好,晨默避开张不可的视线,说了句“开始吧”就站起身来离去

他走的安稳但是从没回过头,以至于他没看到后面张不可的行为

那人毫无表情的从桌上放香薰的盖子里面摸出来一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的蜡一样的东西

如果晨默在他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张不可平时熏屋子用的玫瑰香薰,不同浓度,这是张不可从来都没碰过的那种最浓的

他厌甜,特别是这种极浓的,已经充斥着工业糖精味的玫瑰香薰,很恶心,之前他和晨默都闻过这种气味

他发誓那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同时失态

但这次,张不可忍着喉咙里被呛的咳嗽,晨默面无表情,连眉都没有皱过

张不可厌恶的丢掉那快融化的差不多的蜡,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如果晨默在的话估计后背发凉直接僵住了

那上面就那么几个大字【fork的症状】,张不可终于打上了里面条件的最后一个勾

他盯着晨默离去的方向,轻笑了一声

原来那不是想逃对吗?那些恐惧的颤抖,无法抑制的干呕,张不可终于寻到答案

【fork只对应唯一的cake】

这句话对于张不可这种人而言是天籁,他一次次的逼迫,原来那个一次次逃的人根本不似表面那般冰冷

张不可笑了,不是他一个人陷入这般混乱的情感就好

枪声肆意,鲜血漫流,目标终于在张不可不要命的近身逼迫下倒进了那片玫瑰花海

他深呼吸了一口,已经夜晚了,这些濒临腐烂的玫瑰散发出一股潮湿的苦味。他想他的气味是什么呢?那个困住了晨默日日夜夜的香气究竟是什么

张不可笑了笑,从血泊中提溜起手枪往外处走。微型耳机里传来晨默平静到近乎冰冷的声音“跑了一个,朝你那边去了”

他笑了,给手枪上了膛。皮鞋的踏地声在死寂的屋子里响起,他站到了门边,举起手枪,在耳机跟晨默说到“来找我”

“好”

从那天任务起张不可觉得不对劲,再到今天他终于摸清对方到底怎么了。被瞒了这么久,而且如果他不自己去查还可能要被瞒一辈子

他可不是晨默那种拧巴的哑巴,一开始他怎么逼迫晨默跟着他的,现在他就要怎么逼迫晨默亲口说出爱他

有脚步声,很急促,一步一步,似乎还有那恐慌到了极点的喘气声

“嘣!”门开了,枪响了,那人应声而倒,两个弹孔,一个刺穿心脏,一个刺穿头骨。晨默跟在这个人后面,跟他同步开了枪

张不可前走几步走到了那团玫瑰花旁边,他受了点伤,胳膊在流血,他引导着那些血流一滴一滴掉在玫瑰花上

fork天生具备食cake的本能,糖浆在缓慢流动,掉在玫瑰花上

晨默进来了,僵住了,但他早已有了对抗这种本能的经验。他没有什么大反应

“把溅到你血的玫瑰花带走,别留下痕迹”

“你是不是很饿啊”

两道声音响起,张不可笑的灿烂,晨默却一瞬间冷的感觉坠入冰窟。张不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被吓的后退几步,快要撞到墙上

“瞒着我有意思吗阿默,你失去味觉嗅觉的事情不是很难察觉”他听话的蹲下身,一下下捡起那些沾染到他的血液的玫瑰

那些玫瑰有些枯了,花瓣都是深红色的。他把它们聚起来,握着那些沾满刺的枝干,手被刺破了,张不可不介意。这些枯萎的,即将腐败的玫瑰花被他捧着

一步一步,他往前走,晨默往后退

“冷静一点,张不可”那人嗓音是那么抖,那么恐慌,他许久没见过晨默这样子了。像是,卑劣的心思又一次被他戳破了

他笑的开心,脚步一下不停。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这种腐败的,微苦的气味,还带着那么一丝的甜“我是什么味的?阿默你能不能描述描述?”

晨默不说话,眼睛却已经破碎的满是裂隙。他又一次见到了这样的张不可

疯意蔓延,一步步逼着他,他总算在这个疯子手捧这些马上要腐烂的玫瑰时灵光一现那究竟是什么味道,甜腻的是盛放的最灿烂时候的玫瑰,像极了人模狗样时候的张不可

而那微苦的尾调,是张不可之前香水里面的腐败气味,也就是这些玫瑰此时此刻应该在散发的味道

【cake的气味是你认为最符合他的气味】

他早该猜到的,“咚”很轻的一声。退到墙处,无路可退了

“其实我的血液也可以帮你对吧?你何苦这么痛苦呢阿默”张不可站在他面前,笑容灿烂

他在抖,在害怕,疯子的一举一动只能让那股甜腻的气味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重,他怎么打得过深埋与骨的欲望

“我是人张不可”他打不过自己的心理底线

张不可静了一下,似乎思考了什么东西“那你爱我对不对?”话题一拐,晨默懒得再挣扎这些所谓的爱不爱

他点点头,没必要再装的。张不可得到答案笑的那双含情眼第一次那般的……类似正常人,充斥着一种得到了的欣喜

“你要离开吗?”张不可又问他

张不可在他的沉默中把那捧玫瑰往后肆意的一扔,捧着他的脸笑着盯着他的眼睛“那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被刺破的流血的双手从隔壁处轻轻沾了一点血,张不可看着他,把血肆意一抹,进了口腔,他吓得几乎要推开对方

嗅觉在恢复,血腥味冲鼻,玫瑰花那股腐败的,潮湿的气味终于又闯进他的鼻腔里。张不可还是那般强制性的按着他

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又一次占据他的大脑,他又一次,被逼到角落里

“别怕,这不是很简单吗?我们可以回去了阿默”

……漫长的沉默,他闻着阴冷的,木头腐败的味道大脑混乱如麻

他又一次由着对方去了

在玫瑰和鲜血的见证下,他又一次随着张不可走了

疯批年下克制年上

张服来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哥,在他数次自请调到人烟稀少的边境时,在无数个白天黑夜里仅靠酒精恢复的一点清明里,在见到晨的瞬间,拼命压抑了七年的思念恨不能冲出骨血,将他整个人置于汹涌的烈火中。

明明已经喝过酒了,举起茶杯的手却还是颤抖了起来,张服来尽量维持着一种冷静的体面,举起茶杯,“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年该和你相认的。”

说出来他又有点唾弃自己似的轻笑了下——马后炮,你个懦夫。

当时那几个人为了逃出去,全部指认了晨子,他哥又一次被留下了,他第二次踩着他哥的肩膀走了出去,安然无恙的,风...

当时那几个人为了逃出去,全部指认了晨子,他哥又一次被留下了,他第二次踩着他哥的肩膀走了出去,安然无恙的,风风光光的。

当时的自己想的是什么呢,是计划着用直升机把他带出去,还是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哥?

火当天烧了起来,他没得想了。

直到这七年钻心的思念日日成为一种折磨,他终于意识到,他对他哥产生了一种隐秘的情感,而七年前的自己,面对晨子的目光,逃避似的低下了头。

茶水因为碰杯的动作撒了些,微烫的触感把张服来拉回到现实,他抬头凝视着晨的眼睛,企图从他那找出些和自己同样的情绪。

然而并没有,晨子像是和陌生朋友叙了个旧,“这是最好的安排”。

张服来有些坐不住了。有一个人却正好撞到了他发作的枪口上。

勋火烧拿着杯茶和晨来说,“我会还你的。”当年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过着富足的生活,说着些不痛不痒的道歉。

张服来按下了晨子接过茶杯的手,不由分说地倒掉了那杯让他恶心的茶,“你拿什么补偿?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勋火烧也没接话,默默喝掉了手里的茶,张服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目光撞到晨的身上,又变成了酸涩。

“哥,你怎么了?”

晨子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张服来搭过来的手,“我没事,你早点休息。”

张服来回到房间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喝酒,嘴里嘟囔着,“哥,想你。”突然,飞行员耳朵抖了抖,敏锐的捕捉到了走廊有人走动的声音。

刚好是阿特,那个让他从小至亲分离,现下还妄想自己帮他的t集团老大。

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因为哥哥对自己的冷淡而产生的强烈情绪,张服来跟了上去,进入了禅室。

没成想意外发现这里居然有个密室。如果阿特在这里消失,那么很难有人会发现。

张服来很快动手,将阿特拖进密室,30s后铁门落下,无人再会知道这里的秘密。

张服来回到房间,不一会,走廊却乱了起来。

勋嚷嚷着出事了,张服来心下一惊,拉开门的瞬间,对上了晨的目光。

探寻,疑问,又转为一些不知明的情绪。

“一起走吧”,晨开口。

“哦,哦好。”张服来回神,应了下来。

一切都应该按计划进行,如果阿特的尸体没有出现在密室外的话。

—“凶手在里面杀了阿特,然后又把他拖了出来。”

这是大家讨论暂定的结论。

可明明事实是相反的,怎么回事,谁动了阿特,目的又是什么?

张服来一言不发,直到众人离开,他被一只手拍了下。

张服来抬起头,手里被塞入一盒药。

晨手里拿着瓶拧开的水,站在他面前。

“醒酒的。”晨子说。“快吃,保护胃。”

“你怎么知道……”

“你那一身酒味,狗闻了都会打醉拳。”

晨子不轻不重给了张服来一拳。“还当飞行员的,不知道少喝点?”

“哥,我……”张服来接过晨子递的水。

“我叫晨心。”

这个称呼一出,晨立刻将他的话打断,态度重回淡漠,转头跟上了大部队。

身上晨给那一下的疼痛转瞬即逝,张服来隐隐感到有些事要发生。

他绝对有事瞒着自己。

这把悬在空中的剑在证实净化仪式即是换人,而他真正的哥哥已经死于匕首之下时,重重击穿了张服来的心脏。

他这七年像个笑话,却又弥足深陷。

他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到房间,却没有躺下。

果不其然,门被敲响。

张服来闻声立马起身,一手拉开了门,一手迅速抓住晨的衣领把人往屋里一拽一推,晨猝不及防,被重重砸在了墙上。

嘭——的一声,门被张服来带上。

“你疯了张服来?”

你自己一个人离开,他们会怀疑你的知不知道?晨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张服来眼底红红的注视着他,攥着他衣领的手乃至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张服来的嗓子因为酒精和愤怒而沙哑,像是野兽低吼的咆哮,“你一开始和我划清界限,不让我叫你哥,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晨沉默了。

“那你为什么给我送解酒药,现在又为什么追到这里来假模假意的关心我?难道你也演的入戏太深,忘了我们之间压根其实就没有亲情可言!”

“对!”晨被他这番话激怒,一手反捏住张服来的下颚直视着他,“我是多余关心你,因为你叫我声哥我想着多照顾你,我就是闲的!”

“张服来,我不认你了,案件结束,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打扰我!”

说罢,晨一把推开张服来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一会我会和他们说你不舒服,集中讨论你就别来了。我不想看见你。”

嘭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张服来脱力跌坐下去,猛喝了一大口酒,这次买的酒太辣了,要不怎么会流泪呢。

反正他们一会就会来抓自己的,左右不过等等罢了。

分钟转了半个圈,门口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服来想,这人怎么还不来呢,他们肯定会和七年前一样沆瀣一气,把落单的投出去的,或者再冤枉一个别人。

冤枉?张服来如过电一般坐起来。

现场的变化,所有人相反的推理,这根本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是谁要替自己顶罪?

——集中讨论你就别来了。

靠!!

晨心,你不是说不认我吗,现在又他娘的在干什么!

张服来飞奔着冲向二楼会议室,生怕晚一步,他就又要失去他了。

张服来赶到会议室等时候,众人正要把晨心送到笼子里。

“都他妈的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回过了头,独独除了晨心。

“哥,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替我做这些。”

晨身体一抖。

这话既是对幼时的橙子,也是对如今的晨心。

“哥,我知道你没不认我。”

你不仅没不认我,你还爱我。

“哥”,张服来抱了下晨,“晨心,你也永远是我哥。”

三年后。

因考虑到t作恶多端,对张服来从轻判处,且表现良好,特此提前释放。

晨心站在清晨的微光里等着。

张服来站在原地,一时有点近乡情怯。

他看着晨心一步一步走过来,伸手拍了下他肩膀。

“傻站着干什么?”

“我跟你说,你被你那飞行队开了,没工作了,以后想干点什么?”

“哥”,张服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晨心停住,颇有耐心听他讲。

“我想抱抱你。”

晨心半天没说话,张服来心里酸涩,又笑着岔开话题,“我开玩笑的,你吃饭了吗。”

晨还是没说话。

张服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都站着没动”,晨挑了下眉打断,“你是傻子吗?”

太阳逐渐升起。

张服来愣了下,伸手留住了他的朝霞。

设定:真兄弟

人设:病娇晨×愧疚无底线顺从昀

走微博宝宝们,微博搜索“DUNDONG真”

因为剧情不够完整,所以本篇诸多私设

私设1:晨昀真兄弟(宝宝们注意避雷)

我们都失忆了,在那段模糊的,回想起来都会头痛欲裂的记忆中,每个关于你的记忆都伴随着强烈的心跳声。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不起我认命了,打不过这个平台奇特的屏蔽词,各位转战微博吧

微博名字“DUNDONG真”

另外最近很多宝宝来找我要晨昀的其他车车,宝宝们要私信我然后告诉我你具体要哪篇呀,这样子我更容易给你

·主38

·副79、带34、带2,介意慎入

·黑道gu科ooc请勿上升

(本章含大量34)

*【04:与你淋雪共白头】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何浩楠从抢救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只是药性太强,小少爷又误食过多,一时半会还清醒不过来。

“那要多久才能醒?”李耕耘问。

“不好说,”医生已经脱去手术服,和他一起站在室外,“可能今天晚上就醒了,也可能要过些日子。这得看他自己。”

李耕耘双唇紧闭,不敢再问。

“你不进去看...

“你不进去看看?”

“能进去吗?”

悲伤的氛围被李耕耘的反问搅得轻松些,医生轻笑一声,“心都乱了啊李耕耘,以前你躺在那里面的时候,阿昊和阿泰进去的还少吗?”

“哦…”李耕耘反应过来,勉强笑了笑。

“放心吧,这小子没那么容易死,再说我把你救回来那么多次,你怎么还怀疑我的医术?”

“我不是怀疑你。”

“诶,鹭卓,”李耕耘叫住他,在对面茫然的回眸中露出浅浅的笑,“谢谢你。”

“谢什么,故意恶心我是吧?”鹭卓笑骂道,摆摆手,“走了。”

李耕耘推开门,平日里只会朝他露出尖牙的小狼狗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难得乖顺。

他把椅子拉近了坐下,犹豫一下触到何浩楠的头发,凝固的血迹把他细软的头发变得硬邦邦的,李耕耘耐着性子一根根搓开。

他担心何浩楠醒来以后,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会不开心,这小子平时最注意个人形象了。

李耕耘叹了口气,轻轻拽了一下何浩楠的耳朵,“小子,你别和我较劲儿行吗?”

“我以后会少管你的,你别因为不想理我就故意不醒,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李耕耘沉默着,双手捂住了脸。

*

阿泰到的时候,李三爷正盯着小少爷发呆。他身上的衣物依旧整齐,头发也没乱多少,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颓然,像被谁抽走了魂儿。

“三爷。”他叫了一声。

李耕耘看见他,食指抵住唇,回头又看了眼何浩楠,把声音放低,“出去说。”

“查出来了?”

“我们留在家里的人呢?”

“不见了,”阿泰压低了声音说,“这正是我想跟您说的,家里的人全都不见了,所以小少爷才没有任何阻碍地去了茶馆。”

李耕耘把瓶子捏到变形,“看来这鬼在家里。”

“三爷,”阿泰看着变形的水瓶,似乎想起了什么,“陈阿姨……也姓陈。”

耳东陈,陈少熙的陈,陈家的陈。

“操。”李耕耘罕见地直接爆粗,起身将矿泉水砸向对面墙壁,“回去。”

“回哪里去?”楼梯处忽然走出一个人,白净漂亮,说话还带着糯糯的口音。

“昊哥?”阿泰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我找他有事。”李昊用下巴指了指李耕耘。

李耕耘愣道,“你不会是让姓陈的发现了吧?”

“什么事?”阿泰问,“三爷怎么没跟我提过?”

“内鬼的事。之前让你去查姓陈的了,这事就先交给李昊了。”李耕耘看向李昊:“是家里的陈阿姨吗?”

李昊耸了耸肩,“没意思,你都猜到了。”

“刚才阿泰猜到的。”李耕耘拍拍他的肩膀,又问,“你找我是因为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李昊拿脚尖踢着墙壁,“陈阿姨死了。”

“什么?”

“我刚从陈家回来,她死了,药物中毒,和何浩楠是同一种药。”李昊看向走廊深处,抢救室的字灯是暗的,“但很不幸,她身边没有鹭卓这样的医生。”

“这么说,姓陈的一定知道她身份已经暴露了,”阿泰紧张道,“三爷,我们得提前行动了。”

“着什么急?”李昊撇嘴,“我还有个干儿子的明身份在陈家呢,再怎么样,都不会让我们处于被动位置的。”

“阿泰说的没错。”李耕耘沉声,“你的身份虽然藏得很好,但是目前为止,陈家总是快我们一步,孙警官和陈阿姨都是在我们查到之前就死于非命。保险起见,还是先下手为强,以免夜长梦多。”

“嘁,说白了你就是不相信我嘛。”

“没有不相信你,”李耕耘无奈道,“你怎么跟鹭卓一个样。我只是不想你一直处在危险里,毕竟…你也是那小子的哥哥。”

“表哥而已啦。”李昊靠着墙笑。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六岁以前的记忆很模糊,李昊依稀记得爸妈忙于工作时,会有个漂亮小姨陪他玩,还带着一个奶呼呼的弟弟。弟弟像个小团子,弄丢了玩具只会哇哇哭,哭得泪眼汪汪,怪可怜的。

再长大一点,弟弟和小姨都不见了,他缠着妈妈要找小姨,妈妈发了好大的火,说小姨跟人走了,以后何家再没这个女儿。话间的悲愤李昊还听不明白,只知道小姨和弟弟不会再回来了。

十三岁时,李昊一家移民去国外生活,临走前他偷偷去见了小姨一面,却只见到了四方的照片。

李昊在那张照片前站了好久,里面的人眉眼弯弯,笑容明媚,他仿佛看到她在对自己招手,说昊昊,才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他只顾着难过,全然不知斜后方有一个同样站了很久的小家伙。

再后来,他出国了,读了很好的艺术院校,也开始拍一些微电影,他的导演天赋逐渐被发掘出来。但李导对自己的演员有着极高的录用标准,不符合他心中角色的绝对不会用。

那天下午他在网上搜索何浩楠的近况,本意是确认一下表弟的安全,谁知李耕耘的照片紧跟着跳了出来。李昊是一个大胆且不计后果的人,他觉得这张脸、这个气质很适合他的毕业大戏的男一号,二话不说订了回国的机票。

是鹭卓介绍他们认识的,鹭卓做过他们剧组的随行队医,同时也是李耕耘的私人医生。

李昊一边感慨着世界真小,一边主动去握李耕耘的手。

李耕耘冷眼看着他,话却是对鹭卓说的,“下次这种没意义的事别叫我出来了。”

鹭卓刚要解释,被李昊拦住,“你好没礼貌。”李昊说,“至少要做一下表面样子吧,我也是何浩楠的哥哥来着。”

李耕耘瞥了他一眼:“何浩楠的哥哥现在只有我一个。”

“丢…”李昊骂了句脏话,“随便你啦,希望你心口如一,做好哥哥的身份喏。”

“你现在不想和我合作也没关系,等以后吧,以后还有机会。”

李耕耘没当回事,转身就走了。

再遇到李昊,是在陈家的茶馆。

老茶馆翻新装修,拍了宣传片,陈老爷子很满意,拉着总导演给客人们介绍,一句接一句夸上了天。年轻导演侧身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好听话,逗得陈老爷子哈哈大笑。

李耕耘来贺喜的,自是要从两人眼前经过,待他站定了和那位导演对上视线,傻眼了一瞬。李昊冲他眨眨眼,口型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所以你想要什么?”李耕耘和李昊背对背,坐在茶馆相邻的位置上。

李昊抿了口茶,语调轻快,“想你当我电影的男主角喽。”

“我不会演戏。”

“很多电影明星演戏也堪忧的呀,”李昊笑道,“你比他们好,至少你的脸我很满意。”

李耕耘只觉得这位小他六七岁的年轻导演在胡闹。

“你想说什么?”

“和我合作,你当我的男主角,我去帮你获取你需要的消息。”

“就凭你?”

身后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李昊从位置上起身,转到李耕耘眼前,挑眉道,“就凭我。”

鹭卓和李昊成为朋友,是围观李昊为了拍一个镜头从树上摔下来,瘸着腿咔七遍,硬是拍到了自己满意的画面。

鹭卓和李耕耘成为朋友,是这大哥一身血摔进了自己刚准备打烊的诊所,在麻醉缺失的情况下挑出了枪子儿缝合伤口。

“你俩都有病,”鹭卓说,“你俩病得各有千秋,也疯得旗鼓相当。”

要不怎么成为朋友。

“李昊,谢谢你。”李耕耘收回了自己漫长的思绪,看向眼前其实也才二十四岁的男孩。

李昊不屑道,“干嘛?要死了?死前跟我说好话啊?”

李耕耘蓦地笑出声,心里的阴霾消散不少,“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那样最好,”李昊撇了撇嘴,“我是为了电影才回楼海的,你死了谁演我的电影。”

“好,”李耕耘点点头,“不就是一个电影嘛,李导说我行我就行。”

李耕耘演过一场长达十年的戏,他不信这几个小时他还演不好。

如果有机会演的话。

楼海的海不在市区,要开车去郊外,何浩楠只在很小的时候跟妈妈去过一次。印象中的海是金色的,妈妈说那是太阳光的缘故。

太阳?何浩楠睁开眼,黑蒙蒙的一片,没有妈妈,没有哥哥,没有太阳。

黑洞一样的空间里忽然掉下了一滴水,正落在他的脸上。他抬头,大颗大颗的雨珠子砸下来,裹挟着肆虐的风,砸得他满身疮痍。何浩楠慌忙找地方躲,可是周围只有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水位不断上升,膝盖以下的布料都泡进水里,何浩楠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容器中,怎么也走不到边缘。

他往前走,看到一个小孩蹲在水里哭,何浩楠喊他快回家,这里太危险了。小孩子不理他,抱着膝盖哭得好难过,半张脸已经没进水里。

何浩楠急了,跑过去想把他拉起来。可是他的手触碰到人忽然变成透明色,从小孩子的身体里穿了出去。他是空的,是不存在的。

我…我是死了吗?何浩楠看着逐渐变得透明的手,瞪大了眼睛。

“小兔崽子,你跑这儿干什么?”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何浩楠回过头,看到李耕耘朝他走过来。

“三哥。”他叫他。

李耕耘没理他,反而绕开了去抱那个小孩。小孩抬起头叫哥哥,何浩楠才看到那个小孩的脸,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三哥…我想回家。”

小家伙哭得一抽一抽的,李耕耘大手抹掉他的眼泪,把人背起来远离水面,“现在想回家了?往外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看小孩哭得更伤心了,又心软道,“别再乱跑了,小子。”

哦,他想起来了。

五六岁的时候,他闹着要养一只小狗,妈妈不同意,他赌气跑了出去。结果天黑了迷路找不到家,李耕耘找了他半夜,最后在两条街外的喷泉处找到了他。那时他已经浑身湿透,活脱脱就是一只落汤小狗。

三哥拧着他的耳朵狠狠训了一顿,小孩子长了记性,从此记得天黑前要回家。

何浩楠注视着李耕耘抱起小时候的自己,两人擦肩而过,他下意识伸手拦了一下。原以为又是透明胳膊穿过,可是意外的,手掌接触到了真实的体温。

李耕耘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啊?”

“你不回家吗?天都要黑了。”

回家吧,何浩楠。

何浩楠睁开眼,外面的阳光太盛,刺得他眼皮生疼。逆光的位置坐着一个睡着了的人,看上去端正又潦草。何浩楠忽然笑了。

“李耕耘。”他叫他,在对方震惊转惊喜的时候又补上,“我想去看海了。”

下雪对陈少熙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比如上次下雪哥哥出事了,比如这次下雪,他不想看见的人出现了。

赵小童依旧撑着那把深蓝色的伞,在茶馆外面抖了抖残雪,径直朝他走来。

“随便坐就行,”陈少熙面不改色招呼道,“您喝点什么?”

“何浩楠醒了,你不去看看他吗?”赵小童不接他的话。

“不喝茶就请回吧,我们这儿没有聊天业务。”陈少熙把点单册子一合,准备送客。

“少熙,”赵小童按住了他的手,“这次的事不怪你,何少不会怪你,李三爷也不会,你别自责。”

“……”

“你哥哥的事也…”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陈少熙打断他。

“这些很重要。”赵小童说。

他很清楚陈少熙是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恶,没经过险,他是鱼龙混杂的西区里唯一的清水,他太过单纯、太过善良。也太容易自我消耗。

所以赵小童必须要说,陈少熙不爱听也好,觉得这些没意义也罢,他还是要告诉陈少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你没关系,没有人会怪你。”

“我知道。”陈少熙抽回了自己的手,“但我不能就这样说服自己放下。”

“药是我递给何浩楠的,他差点就死了,如果不是他哥哥来得及时,我…”陈少熙声线微微发抖,他强迫自己停下来,调整好呼吸才继续说,“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不会躲的。”

“…那你要怎么做?”赵小童自知劝不回他,只好帮着寻找解决方法。

“我爸下周就回来了,我会先找我爸问清楚,再决定下一步。”

可你不能给个无解的题让他答。

赵小童思考许久,还是没能想出如何隐晦委婉地告诉陈少熙陈区做过的事,又不至于让他信仰崩塌的方法。

无解,真的无解。

“你想说什么?”陈少熙似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没什么。”赵小童还是决定先不说。

“不想说就算了,“陈少熙转身从消毒柜中取出一套新的茶具,看到赵小童还在原地,“你怎么还不走?”

“马上。”赵小童如实回答,“我想再留一会儿。”再看看你。

陈少熙不明白他的用意,撂了两个字:“随你。”

在此之前,在今天踏进这个茶馆之前,赵小童做过很多过于美好的幻想。

比如三言两句就能消解陈少熙心中的愧疚,比如连绵不断的想念即刻宣之于口,比如带他走,离开陈家,离开千合街,甚至离开楼海。只要陈少熙点头,他就能带他逃离半个月后的那场噩梦。

可是陈少熙没点头。

幻想是被雨打湿了翅膀的蝴蝶,努力挣扎着想要飞起来,最终还是摔回地上。

你知道的,幻想只是幻想。

赵小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似的,“对不起。”

何浩楠身体刚好一点,躺在床上浑身只有嘴能自由活动,还不忘使唤人。

“我不吃这个,我吃那个,对,贴着篮子边的那个,哎呀不是这个边,是那个边,李耕耘你怎么这么笨啊…”

李耕耘根据何浩楠的“指示”把果篮翻了个底儿朝天,符合条件的都拿到他跟前,被否后再换回来继续找,怎么也找不到他想要的那个。

“不用找了,”鹭卓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果篮,“死小孩就是折腾你呢,他什么都不想吃。”然后扒拉个橘子递给床上的人,“吃点橘子吧,养胃。”

“我不吃。”

“你吃不吃?”

“不。”

“哎你…”

“三哥!”

“算了鹭卓,”李耕耘拦住即将暴走的鹭卓,挡在何浩楠身前,“别跟病人一般见识。”

鹭卓看看满脸真挚的李耕耘,再看看他身后得意洋洋的何浩楠,气急败坏把橘子扔回去,“祖宗啊,真是我亲祖宗。”

何浩楠忽然神色一变,“三哥,我头疼。”

“怎么了?”李耕耘立马紧张起来。

“这个人太吵了,吵得我头疼。”

鹭卓指着自己,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又我?

鹭卓走后,房间里果然安静下来,但同时,氛围也变得诡异。因为李耕耘坐立难安,一会儿摸摸桌子,一会儿拽拽果叶,寂静的空间里他忙得不可开交。

“等下桌子都摸秃了。”何浩楠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眼神示意他坐下来,“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啊?哦,那个,”李耕耘想说的很多,但又觉得都不适合现在说,支吾半天冒出一句,“你真不吃橘子?”

“那你喝不喝水?鹭卓说…”

“我们去看海吧。”何浩楠打断他,“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好。”李耕耘勾起嘴角,“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

“那我还有多久才能好啊?”

“很快的,鹭卓说你得留院观察几天,没有恶化就可以回去了。”

“那我不会虚弱得走不了路吧?”何浩楠睁大了眼,语气浮夸。

“不会。”李耕耘莫名被逗笑,他觉得这样的何浩楠有点像当初那个小团子,“你伤到的又不是腿。”

“我这可是内伤!”何浩楠嚷道,“哎呀你不懂。”

“放心吧,如果真的不能走,我找个轮椅推你去。”

“我不坐轮椅,丑死了。”

“那你想怎么样?”

何浩楠眼睛亮亮的,猛地凑近了,“你背我。”像小时候那样。

“…好,”李耕耘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柔和,揉了下弟弟的头发,“我背你。”

“我其实有话跟你说。”何浩楠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道,“等看海那天再告诉你。”

李耕耘刚要问什么,何浩楠忽然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下雪了!李耕耘!”

“你要出去看雪吗?”李耕耘问他。

何浩楠用力点点头,一手已经攀上了李耕耘的肩膀,后者把他裹成胖粽子,只露出一张脸,才敢带出门去。

雪越下越大,绵绵的白色很快占据了满眼,何浩楠看起来很开心,从台阶上捧了一把薄薄的雪凑到李耕耘眼前,“你看!”

呼出的热气直往外冒,小狗眼底沾染一层雾,用力眨了两下又变得清明,李耕耘心头颤动:好想拥抱他。

何浩楠双手聚拢又散开,把雪抛向两侧,兴致勃勃往更深处跑。

不出所料被李耕耘拽回来,“会弄湿鞋的。”

何浩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棉拖鞋,“哦”了一声,满脸哀怨地看大雪飘在自己触摸不到的地方。

心底有一块地方软了下去,李耕耘拍拍他的背,“就一分钟。”

何浩楠瞬间开心起来,晶亮的眼睛撞进李耕耘的眼里,把他最后的原则也揉碎了。他和何浩楠一起站在被雪覆盖的台阶上,等雪花落在头上、肩上、手上。

体温暖开了雪花,化成一滴冰水滑进脖颈,何浩楠突然说,“我们一起淋过雪了。”

“嗯?”

“没什么。”

“你这小子。”

何浩楠笑成眼角弯弯,伸手接了一片六角雪花,转头看三哥,头发上已经落了点点白色。

听说一起淋过雪就算一起白头了,李耕耘,我们一起淋过雪了。

半个月后,何浩楠身体好转被接回了家里,天气很好,正是适合看海的时机,他和李耕耘约好了下午去看。

衣柜里的衣服被翻了个遍,少爷怎么选都觉得不合适,转头问李耕耘穿什么。

李耕耘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轰得他听不清楚,“啊?”

“我说,”何浩楠只好跑到厨房去,“你等下穿什么出去?”

“随便,都行。”他注意力只在快完蛋的锅里。

“都行?”何浩楠反问一句,双手撑在灶台上歪头看他,“都行吗?”

他离得很近,清早炸开的头发蹭到李耕耘脸上,后者动作忽然停滞。

“三哥。”

“锅糊了。”

李耕耘一愣,赶忙关火开窗。何浩楠靠在灶台边咯咯地笑,像计谋得逞。

“你来捣乱的吧?”烟雾散得差不多了,李耕耘把抽油烟机关上,回头问他。

何浩楠耸耸肩,“我可没有。”

“现在怎么办?”李耕耘愁道,“没有阿姨,我也不怎么会做饭,你吃什么?”

“我们去年叔那里吃烧烤。”

“不行,鹭卓说了要忌辛辣。”李耕耘立马回绝,“再说一大早吃这些,你胃受得了吗。”

“那怎么办?”何浩楠撇嘴做痛心状,“那就饿死我吧。”

“你小子。”李耕耘被他浮夸的演技逗笑,自然地捏了下他的脸,“还是点餐吧,三哥确实没有做饭的天赋。”

一早的折腾无果而终,桌上摆的依然是早餐店的外送。那家早餐也是老字号,李耕耘记得弟弟是喜欢的,只是不知怎么,他今天吃的心不在焉。

“味道不好?”李耕耘还以为是餐食的问题。

何浩楠摇摇头,脸上出现奇怪的红晕。

“不会又发烧了吧?”他说着,伸手就要摸额头。

“没有。”何浩楠往后躲了一下。

李耕耘还想继续探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朝阳台走去。

“呼…”何浩楠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良久,像收到什么感应一样,李耕耘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视,后者冲他笑了笑,似乎在说:“别担心。”

何浩楠恹恹应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今天去看海吗?”

李耕耘点点头,“也行,你注意点饮食,让张叔载你去,路上小心点。”

“那你别迟到啊。”

“放心。”李耕耘食指刮了下他的耳朵,“保证准时到。”

李耕耘从车库里开了一辆黑色商务车,检查过了车的状态,从后备箱里摸出两把顺手的,装弹上膛。

“情况怎么样?”他打开车载通话,询问阿泰。

“这老东西,这么急着下黄泉。”李耕耘蹙眉,又问,“李昊怎么被发现的?”

“好像是被拍到了去鹭哥诊所的照片。”

“怎么回事?李昊一向谨慎,又对相机敏感,有人偷拍他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是,所以我也觉得奇怪。”阿泰说,“三爷,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姓陈的放出的烟雾弹,故意引我们过去。”

“如果是这样,说明李昊的身份早就暴露了,那他现在更加危险。”李耕耘调整了后视镜,确定没有可疑车辆跟来,才继续说,“我先过去茶馆,阿泰,你联系一下赵小童,让他去陈家的住处找找。”

“好。”阿泰挂断之前,又补上一句,“三爷,你一定要小心。”

“你怎么也跟那小子似的,他不清楚我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啊。”李耕耘提到何浩楠,情绪反而没那么紧张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那小子还等着我回去和他一起去看海呢。”

手机里呲啦一声,忽然没了声音。

“什么破手机…”李耕耘嘟囔一句,挂掉了通话。

到达茶馆时,时针已经指向了“12”,茶馆正是人流量高峰期,室内和小院子几乎都是满座,陈少熙今天不在,是几个茶师在张罗。

李耕耘径直穿过茶室和院子,穿过延展出很远的长廊,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陈叔,是我。”他沉声道。

门后没有任何声音。

“陈叔,几天不见,跟耕耘这么生疏了?”

只有风经过。

他刚要敲门,忽然听见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时,李耕耘侧身闪过,躲开了一把尖利的刀,刀锋从他脸上堪堪划过,颧骨处划了一道浅印。他立刻抓住那人的胳膊,顺势往前一摔,脑袋砸到铁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没有喘息的功夫,一大批拿着同样刀具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叫嚣着朝他冲过来。李耕耘一脚踢在距离最近的膝盖上,迫使他跪下,大力掰过手腕,骨头断裂的声音无比清晰。转身肘击到另一个人的头部,抬腿狠狠踹向小腹。

不过是分秒之间,他周身已经撂倒一片,过快的速度让袭击的人产生畏惧,竟是倒退了两步。

可这并不是好的预兆。

因为李耕耘看到茶室和院子的方向忽然人头攒动,也朝他这边跑过来。

——那些喝茶的客人,竟然全都是打手!

李耕耘夺过迎面而来的刀,刀背用力砸向对方的脖颈,将人猛推向人群里,暂时给自己腾了块地方。

普通的打手根本不是李耕耘的对手,造成不了大的伤害,可他们数量实在太多了,蝼蚁一般不停不息,李耕耘不是拍电影,他很清楚这样打下去早晚要把他耗死。

“三爷!”

好在阿泰带着兄弟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

自家的人迅速把打手包围起来,阿泰冲到他跟前,“三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来得刚好。”

“那这里就交给我们了,三爷,您去找昊哥。”

李耕耘点点头,回到铁门前。门后有一条锁链缠着,他大力踹了两下没开,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消音的,没有大动静。

门开了。

门后是悠远的长廊,两侧有大大小小的房间,房间里放着各种品类的茶叶,还有叫不出名字的fenmo。这是陈家的仓库。

李耕耘挨着房间一路找过去,一直到最后一间,别说人了,连个鬼影也没看到。

…不对…哪里不对。

正疑惑着,头顶的灯一下子灭了。“哗啦”一声掉了一地碎玻璃,是被人打碎的。

看来这里不止他一个人,也不止他手里这一把消音枪。

仓库里很安静,周围只听得到他呼吸的声音。李耕耘默默握紧了枪。

何浩楠曾问过他在后院那间屋子里干什么,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李耕耘说是玩抓人的游戏,就是把你的眼睛蒙住,去找藏起来的人。

“看不见还找得到啊?”

“看不见,但是听得见。”

李耕耘从十三岁就开始练这个。

三,二,一!

李耕耘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身后忽然靠近的人身上,反手按住人的肩膀,用力踹向膝盖。他动作很快,将人放倒后立马用枪抵住额头,“姓陈的呢?”

对方没有任何声音。

求饶,挣扎,反击,任何都没有,安静得像个死人。

李耕耘心下一惊,赶忙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偷袭者的脸。

亮光打在那张溃烂的脸上,李耕耘清楚地看到那个人因惊恐大睁着的眼睛,脸上遍布着刀痕,痕迹极为规律,像是谁故意画的。他是死的,而且是死不瞑目。

更让李耕耘觉得头皮发麻的,是他从这棋盘格一样的脸上,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是陈区!是这个茶馆的主人。

有人抢先他一步,已经杀了姓陈的。

震惊的余韵还未消,手电光打在地上,竟然冒出了两个影子!

李耕耘心下一惊,本能反应往旁边滚翻。空间里响起子弹没进肉身的响声,他看到陈区的尸身溅出一片血。

来人没击中目标,借着手电光重新瞄向李耕耘的方向。李耕耘眼疾手快,一枪打在手机上,同时挪开位置,仓库再次陷入黑暗。

子弹擦着李耕耘的肩膀飞过去,破开外套,凿进仓库的壁墙中。李耕耘倒吸一口凉气,咬紧了牙没晃身子。同时朝射击位置开枪。

如果在对方已经暴露位置的情况下还瞄不准,那李耕耘这些年就是白练。

他算好了位置连开两枪,收枪时对方已经轰然倒地。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李耕耘确定这就是特意为他挖好的陷阱。

可是既然猎物已经进了埋伏,猎人为什么不露面?

李耕耘待在原地没有随意走动,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仔细查过每一间房,不可能有人藏在这里,那这个袭击者,以及被杀害的陈区,是从哪里进来的?他记得李昊说过这里没有后门,那么只能是…

——前门!

不好,阿泰他们出事了!

李耕耘没空再管这两具尸体,快速往回跑。

走廊里黑,手机也被打坏了,他只能摸黑跑。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李耕耘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绊倒。

那东西被摔狠了,大口喘着气,发出咳嗽的声音——是个人。

“谁?”李耕耘又举起枪。

“李三爷?”对方也惊讶。

“陈少熙?”李耕耘听出了这人的声音,摸索着过去,“你怎么在这?”

不仅如此,这茶馆的堂堂少东家还被人捆了起来,李耕耘摸到了他身上的绳子。

“走…快走!离开这儿!”

确定他的身份后,陈少熙突然拔高音量,用肩膀把他往外撞,“赶紧走!一定要小心你身边的那个…”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陈少熙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李耕耘的枪是消了音的,那这是谁的枪?

没等他细想,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似火把穿心,层层破开皮肉。

陈少熙的后方忽然亮起了一束光,李耕耘借着这光线,低头看到自己胸前殷红一片,血汩汩地往外流,像人的眼泪。

手电筒抵在那人的下巴处,五官如鬼魅一般忽隐忽现。

“三爷,陈少爷,对不起了。”

阿泰擦了擦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陈少熙。

何浩楠是下午一点到的千合街,年叔欢喜地把他迎进去,又拢了下他的衣服,“穿这么少,小心感冒了。”

何浩楠笑呵呵地说不会,“暖和着呢。”

“你呀,从小就不听劝,我是管不了你,还得叫耕耘过来。”年叔拉他坐下,大病初愈的手腕松松地圈在手里,又担忧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哥是不是没照顾好你?”

“叔~”何浩楠适时撒了个娇,“生病了胃口不好,瘦了是很正常的。不过我哥确实不太会照顾人,我这不是来投靠您了嘛。”

“知道了,”何浩楠撇嘴,语调却在上扬,“李耕耘管得真多。”

茶馆今天客流量比往常高很多,不断有车辆从街口驶过,带起的风钻进他敞开的衣服里。千合街的雪化了,风吹起来是刺骨的冷。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去见过陈少熙,那家伙是容易自责的性格,改天得去看看他,消解他心里的愧疚。

他跑到那棵枫树下,整理好衣服,想着等李耕耘一出来就跑过去。

“砰”地一声枪响,

千合街上行人尖叫流窜,红枫树的残雪震落满地。

何浩楠发了疯地往茶馆里跑,里面的人全都不见了,他把茶室和内院翻了个底朝天,像只被困在封闭房间里的雏鸟,四处碰撞,却找不到出口。

“何浩楠!”陈少熙从长廊深处跑出来,脸上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叫,叫救护车。”

何浩楠身子一晃,“…什么救护车?”

“你要替她关心我,担心我,爱护我,照顾我,送我上学,接我回家,永远陪在我身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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