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曰:“今夫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
庄子曰:“齐人蹢子于宋者,其命阍也不以完,其求钘钟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矣!夫楚人寄而蹢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
01
你认为重要的东西,也许并不重要
庄子的好朋友惠施,问他:“现在儒家、墨家、杨朱、公孙龙四大门派汇聚光明顶,与我一起辩论,决战紫禁之颠。他们彼此用语言对抗、用声音压制,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是错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庄子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齐国人,把他的儿子留在宋国,让他像残疾人一样站在门口做门卫。但他却把一个钟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揣在兜里,唯恐破损。你不觉得他有病吗?把自己的儿子扔在外面,却把一个钟揣在自己兜里。”
其实这是在暗示,你所珍惜的东西——那些所谓的逻辑、概念、对错,其实就像那块小小的钟一样——你以为很重要,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
什么是你的“儿子”呢?就是你与生俱来的性命,借由自己性命与宇宙同频的能力,这是你的“圣胎”。
这难道不是把该放在外面的揣在兜里,该深深藏在内部,很宝贝的东西,像残疾人一样扔在外面吗?
我没有任何对残疾人的歧视,普天之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这只是庄子的比喻。
庄子继续说:“还有一些人在寻找自己走丢的小孩时,他只在村子里面找,却不到村子外面找(以前的村子很小,就那么几户人,你吼一嗓子,村头到村尾都知道)。”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你内在的“小孩”、你精神的“圣胎”、你性命攸关的东西,早已飘荡在外,你不去外面把他找回来,不把他由外拉回内,却还在里面找,最后你只能找到一堆概念。
你们在辩论的时候,都不是站在本体原然的角度,而是固守着自己的“钟”,固守着走丢的小孩子留下的鞋帽、衣袜,去讨论小孩子,有意义吗?
“楚国有位寄居在别人家的人,他怒斥那些看门的人。(就像我们已经丢失了内在的自我,还去跟别人讨论他们家里的事,说:‘你们家装修得不好、门卫不对、保安做得不好。’)有些人在半夜船还没回来的时候和船夫吵架,自然而然就有了仇怨,也显得很愚蠢。”
如果是一位修行人,他可能会把这段话理解为要把飘荡在外的心灵、灵魂收回来,让它安住在心里。
02
把孩子送去国外读书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几个人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没有一个共同遵守的前提,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讨论的。
比如“应不应该送小孩子去国外读书”这件事,也许有的人认为应该,因为这样小孩子有国际视野,他可以站在中国以外的角度看待中国文化。有一天等他回来的时候,充满了某种客观性。
而另外的人认为不应该,因为送小孩子出去的时候,通常他的中国文化底子还没有打好,出去之后就会变成一个“香蕉人”——既融不进别人的世界,又回不来自己的世界,卡在中间,相当尴尬。
这两类人如果脾气大一点儿的话肯定早已经打了起来。其实这类争论,都是因为我们缺乏“好”和“坏”的标准。
如果我们没有标准,其实任何一个“好”都有道理;任何一个“坏”也理据充分。
庄子说:“我们回到生命的本质,起码有了本质做基础,一切有利于性命成长的就是对的,一切以不利于性命成长的就是错的,这才有后面种种讨论的可能性。”
其实关于“要不要把孩子送出去”这个话题,我们依然可以在《庄子》里找到答案。把孩子送出去,有利于他内在性命的成长吗?
如果这个孩子从小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但他又想成为未来优秀的领导者,甚至想在全世界各地做生意,那么海外留学的经历对他就很重要。
但是,如果你坚定地认为,中国需要有人来领导它,中国的某些事业需要你的孩子做出某种贡献,不出去也不见得是坏事。
毛主席就没有留过学(虽然偶尔也出国,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过国),他和那些留学回来的王明、博古等人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毛主席的眼睛和感受是站在中国底层人民,尤其是站在农民的角度上去看的,所以他才能领导革命。
如今很多手机品牌在一线城市的媒体上打得一片混乱的时候,OPPO、vivo已经渗透到中国八线城市。还有微博、今日头条、快手等等,它们如此火的原因就是它们能够深深扎根于中国纵深市场。
话说回来,你跟你的孩子聊完之后,你认为他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再去选择他是读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在中学的时候送出去,还是大学的时候送出去,还是以后做了省长、国企领导的时候被公派出去(那个时候直接去耶鲁、哈佛游学一两周也可以)……问题是你希望他怎么样。
当一对父母在探讨孩子要不要送出去的时候,首先应该探讨标准在哪里,愿景在哪里。如果你真的要把孩子送出去,我建议父母们,应该提前两三年就参加一些当地学校的夏令营。
比如你很想把孩子送到波士顿读哈佛或者其他学校,在哈佛附近的中学有很多冬令营和夏令营,你可以在寒暑假的时候到那边住上十天半个月,在校园里走走,感受一下学校氛围是不是对的。
如果有机会,去学校的图书馆看看那个学校的学生是怎么读书的。然后自问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这样吗?再作出判断。
03
真正阻碍我们的是自以为是的逻辑
现在世界最大的问题是人们不去做实验,不去做测试,直接通过自己内在情绪、逻辑、知识,对问题进行判断。
有些人一上来就说中药会导致肝癌,西药、转基因会使人断子绝孙等等。也许这都不是善巧的方法,都不是如是的方法。
你反对转基因,但你早就吃过转基因食物;你反对中医中药,《本草纲目》里说米饭还是一味药,水也是药,你避得开吗?不可能的。
所以不带预判,不要用自己的逻辑、规则去判断,而是先去尝试、观察。秉承“这条路其实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管黑猫白猫,先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的精神,但不一定永远都要这样。
你听完《梁注庄子》觉得“行,小梁成不了仙,但是看样子我能”。你能,你的地盘听你的,你来呀。
你从自己道理上推演出来的东西,也许最后发现实践与之根本不相符合。一个宽容的人也许还能刹住车问一下自己——为什么我的假设和结论不一致?最怕有种人会选择性地把事实扭曲从而符合他之前在逻辑上的预判。(这让我想起了罗大佑的一首歌:《现象七十二变》。)
最近我发现,真正阻碍我们的主要原因是我们的头不是用来装脑油的,而是用来挂脸的。面子问题阻碍了我们对事物的判断,面子的背后是自以为是的正确逻辑。
我真的问了陈维这个问题,他的回答非常有智慧。他说:“理论上来说,人们随着这类技术平台的发展,的确可以做到很多以前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实现按照人们的需求更好地按计划分配。
但当我们的技术真正发展到那种程度的时候,也许会出现新的问题,人永远要对未来的可能性保持开放。”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感觉庄子就是一位在很早的时候意识到不要为自己设计理论框架,让自己活在囚笼中的人。
这是庄子的观点,不一定适用于你的状况。
我们要时时提醒自己——我的内在、我的习惯、我的心智模式、我的语言会成为阻碍我获得更大自由的主要藩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