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paro年上,年龄差十分极其以及特别巨大,雷的一定一定一定慎入
人物属于秀秀,ooc和雷属于我,撞梗提醒,敏感内容提醒
破镜重圆,非常非常非常(我觉得)狗血放飞
而这一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绝不仅仅只有魏无羡而已。
蓝忘机将他送回学校后,漫无目的地开了许久,直至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地走上了某一条这些年来,用各种方式描摹了千百遍的道路。
余光总不自觉地向后视镜看去,身后似乎还残存着那个人的气息。即使那是阴郁、沉默、甚至抵触的,但只要他坐在那里,心中空落的缺口便如这空落的车内一般,能生出某种略微被填满的错觉。...
余光总不自觉地向后视镜看去,身后似乎还残存着那个人的气息。即使那是阴郁、沉默、甚至抵触的,但只要他坐在那里,心中空落的缺口便如这空落的车内一般,能生出某种略微被填满的错觉。转过一个十字路口,蓝忘机放缓了速度,从那一所附中的门前驶过。
当年,魏无羡也曾夹杂在那熙攘的人群之中,无数次像一只轻盈的雀鸟般飞来,拉开车门,扬扬得意地扳过他的脸:“在这呢,别找啦!”
一时之间,他耳畔竟错觉一般,真的再次响起他少时快乐的笑声,多年前失落在身旁的虚影,与今日萦绕不去的淡淡寒意来回交错,恍惚让人无法分清真实与虚妄。
但很快,那活泼的、腻在他身边的少年身影便烟消云散,在重归的寂静里,取之而代的是今日魏无羡眼角眉梢那种漫不经心又引人注目的笑意,放在他已经有不少成熟轮廓,却仍散发着青春朝气的年轻俊美的脸上,显得如此鲜活而生动,像是披着一层熠熠的光辉。蓝忘机在身后看着他游刃有余地一次次接话,心中默然地想到,或许所有聚拢在他身边的人,也与他一般,受这耀眼的光芒所吸引。
不管他是有意,亦或是无心,但无论是哪一样,蓝忘机今日都真切地感觉到了——或者说时至今日,他终于真切地感觉到了:已经过去许多日夜,一切都截然不同了。
魏无羡已经……不必再依赖他,也不再需要他了。大概过往那些荒唐的纠缠,对现在长大了的他来说,终于也化为了难以启齿、想要摆脱的沉重阴霾。
这样……也好。
蓝忘机找出谙熟于心的那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
甚至有时候,只是在餐桌前枯坐罢了。
蓝忘机再没有在这间屋子里留宿过,然而今晚,他却躺在主卧的床上,在那股淡淡的陈旧气息包裹中,闭上了眼睛。
浑噩的半梦半醒间,尘封的许多记忆果然不请自来。
他本来不该是那么不谨慎的人,但那时候魏无羡快要升到高三,学业繁忙,两人很久没有肌肤相亲过,蓝忘机禁不住他缠,又难得第二天放假,于是忍不住闹得有些过分,留下了不少不知轻重的错落痕迹。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魏无羡说什么也起不来,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只天昏地暗地睡,迷迷糊糊地还不忘撒娇说要吃这个吃那个,把蓝忘机从自己身旁踹下床,非要他出去买。
蓝忘机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出门前看到的情景。
为免卧室里太阴沉,他临走前特意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些许,使得窗外灿烂的阳光流金般泻进室内,在床上割出光影鲜明的分界。魏无羡光裸的后背和双臂正浸在暖洋洋的日光里,有些卷曲的发丝凌乱地搭在脸上,嫣红的唇微微地嘟着,明明已经这么大了,那时懵懂的神情里却依旧还是有种让人骤然心软的孩子气。
蓝忘机半跪在床头,他困得眼睛也睁不开地捧过他的脸,胡乱地亲了亲,又拉着他的手,把自己的侧脸凑上去磨蹭了几下,嘴角噙着眷恋的笑意,又软又轻忽地说:“哥哥早点回来……”
他应允下来,因出门走得急,半路才发现手机掉在了家里。所以,也就没有看到蓝曦臣发来的消息。
这房子最初就是挂在他的名下,虽然后来转赠给了蓝忘机,但门锁并没有换过,因为惦记着弟弟,蓝曦臣一直随身带着钥匙。
大概有些事情,便是凑巧得让人忍不住觉得兴许是命中横有此一劫,或早或晚,总归是躲不掉的。
蓝忘机回来时,与沙发上端坐的兄长投来的复杂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心便陡然沉了下去。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蓝曦臣起身走过来,两人像照镜子一样面对面地坐着,蓝忘机第一次在那张永远带着温雅和煦微笑的脸上,看到这种难看到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神色。
蓝曦臣眼中有极为陌生的震惊和无与伦比的难过,像是在强自按捺着什么一样,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艰难地开口:“忘机,给我一个解释……”
然而他话音刚落,看到弟弟的唇无声地动了动,又像是完全没办法承受一样,摆了摆手,使劲地按着自己太阳穴暴突的青筋:“不,别说了,你还是让我……先冷静一下。”
在一片如堕冰窟的死寂里,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宛如山雨欲来的宁静,蓝曦臣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平淡到让人心惊胆战地问:“你们发生这种关系,是第一次吗?”
蓝忘机看着兄长的眼睛,终于还是低声答道:“不是。”
他神色苍白:“已经有一两年了。”
蓝曦臣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层,半晌无言。蓝忘机知道他是在默数魏无羡的年龄,即使是心中的卑劣感已经快要沉重得压弯了脊背,即使是自己都深深地感觉到了可耻,他还是顶着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压力,握成拳的手几乎在掌中挖出了血痕,不知道究竟是想要说服谁,垂死挣扎地、无力地画蛇添足道:“我从未……从未强迫于他。”
然而,这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绷断了他兄长本来就勒到极致的神经。几乎是炸雷般的一声重响,蓝曦臣狠狠地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他毕竟是与蓝忘机血缘相通、最了解他的人,此时厉喝出口的每一句,都像是尖锐的利箭,代替他自己直指要害地拷问着,鲜血淋漓地挑开了他心中这些年来从未片刻止息的深重罪恶感——
蓝曦臣怒极:“没有强迫?忘机,那孩子多少岁,你多少岁,这话是应该你来说的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就算你们……他现在才多大一点,自愿还是强迫,你确定这个年龄他真的能分清楚吗?你也是他的监护人,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
蓝忘机也站了起来,他脸上最后一丝稀薄的血色也退得干干净净,呈出死灰的颜色,胸膛起伏,虽面容还算平静,脑中却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针直直地戳了进去,搅得脑中翻天覆地,一阵阵眩晕。蓝曦臣看他神情,心惊之外,又如何不知道他痛苦,到底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平静了一会,眼中浮上无穷的失望和疲惫:“虽然已经晚了,但你还是得和他分开。忘机,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叔父,你做了错事,理应担责。”
他闭了闭眼睛,颓然道:“忘机,你知道我不是因为他是江家的孩子,甚至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同性,而是……”
蓝忘机重逾千钧地点了点头。
但实际上,他已经不太听得清从蓝曦臣口中说出的话了。在椎心的剧痛里,周围所有的声响和情景都像是被隔在水雾之外,失去了实感,取之而代的是无数雪片般纷涌而来的过往画面,一幕一幕炸开鲜亮刺目的陆离光芒。与魏无羡从相识到如今经历的一切接踵而至,直到最后定格在一切开始的某个暑日午后,从少年纤长指尖滚落的樱桃溅起烂熟的紫红色汁液,径直没入他的心口,生出了糜烂的黑色藤蔓。
但在耳边沙沙的、如同黑白电视机杂音般紊乱的幻听里,他却捕捉到了兄长说的那一句话。
那一句几年前的晚上,当魏无羡从背后抱住他,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时,自己也曾亲口说出的话——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温情捏着手机,透过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看了一眼外面深浓的夜幕。
魏无羡一直没有回复,打过去又是关机,她想他或许正陷在某种挣扎之中,决定不再去打扰。
然而她心里,总有种似有若无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她是心理学与性别人类学的双料博士,魏无羡上大学的那一年,实则在读研,是通过温宁搭上的本科新生的线。温情原本只是想找个生嫩的小学弟调戏两把,却没想阴差阳错地发现这个与弟弟交好、表面上十分洒脱随性的男生,竟似乎有某种隐晦的心理创伤。
温情的专业嗅觉让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多半与性向有关,但却似乎又让人觉得并非如此而已。也许是因为他实际上也很需要倾诉,两人熟悉后,在她以心理医生和密友这双重身份的试探下,魏无羡终于开始吐露那段旧事。
她最初心底震惊,下意识地便以为这创伤是因为魏无羡口中那个男人曾对他……然而很快的,温情就发现自己完全想反了,因为在魏无羡艰难断续的叙述中,他一遍遍重复的,却是自己怎样引丨诱那个人,怎样用尽手段地使得他一次次背弃原则,陷入两难的境地中。
温情便知道,恐怕魏无羡深爱的人,在那段关系里,自始至终都背负着无与伦比的巨大压力。他的那份压力让魏无羡始终隐隐地觉得自己有过错,只是这种歉疚感……或者说是什么别的东西,当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被他死死地压抑着,直到事情被骤然撞破,才伴随着分离的巨大痛苦一道爆发了出来。
这些年来,伴随着对他的疏导,温情的心中也反复地想过许多遍这个问题:
究竟对与错,道德与不道德,能不能够用某一种框定的标准来划分呢?
“咔擦。”
温情猛地回过神,柳眉倒竖地瞪了屋里另外那人一眼:“难闻死了,不许抽!”
江澄手里拿的打火机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过了一会,才黑着脸着放到桌上:“……谁说要抽了。”
温情:“不然你拿着打火机听响儿?”
江澄冷哼了一声,似乎是说了句你管我,跷着腿,颐指气使地指了指杯子:“给我倒杯茶。”
温情在心里狠狠地比了个中指,“噔噔”地踩着自己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心说这个将生命奉献给加班事业不够、还要拖上全公司一起加班的万年单身狗需要的不是心理咨询师,是外科开颅医生才对,过了一会把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皮笑肉不笑咬牙道:“总裁大人您请好啊!”
江澄哼哼地喝了一口,突然问:“你刚才看什么看得那么傻?”
温情闻言,直勾勾地看了他半天,就在把江澄看得都有点毛骨悚然了的时候,她才露齿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高贵冷艳地迸出了三个字:“你管我。”
她心里的小人甩出一记漂亮的上勾拳,摆了个V字:傻逼,就等着看你知道了魏无羡搅基的事以后,被ko成傻逼的样子。
温情的预感一向是很准的。
到了后半夜,魏无羡突然浑身打着冷噤地醒了,这才发现先前心乱如麻,竟然脱了外衣什么都没有盖,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两天寒流,气温骤降,被冻着了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魏无羡只觉得冷得要命,但皮肤上却又烫得像火炉一样,眼皮沉得几乎撑不住。他想去探自己的额头,然而全身的关节动一动全都酸痛难忍,他一点点地散开被子裹着,在床上仰面躺了半天,大脑如同搅成一团的糨糊,过了好久,才勉强认清了发烧的事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魏无羡从小身体就很好,别说发烧,连上次小感冒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又是个男生,宿舍里理所应当地没存一点应急的药。他挣扎了大半天,感觉这势头实在是来势汹汹,越来越难受,干熬怕是熬不过去了,只好勉强攒了点力气,摸到枕边手机,哆哆嗦嗦地按亮了,打算叫自己那几个浪得没边的舍友顺路带点药回来。
他手抖得几乎都拿不住手机,本来睁眼就疼,被屏幕冷不丁的白光一刺,几乎渗出眼泪来,适应了几分钟,总算能认出上面的字来了。
魏无羡艰难地打完字,翻回去,第二条就是温情最后发来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人心理上总是有些脆弱,想法也奇怪,他看到温情那句话,没太工作的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一条线,竟克制不住地回忆起从前与蓝忘机一起时,被他当作掌上明珠般无微不至疼宠的样子,越想越难受,几乎都要有些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了。
魏无羡仅存的理智虽拼命地压着不去想他,但人的心思哪里是那样容易控制的,一起头便如星火燎原,愈演愈烈。他身上打着摆子,越来越紧地蜷成一团,牙关打战之间,内心的渴望终于冲破了牢笼决堤而出。魏无羡呼着熔岩般灼热的气息,手指僵直着,翻开了通讯录,停在最上面那个号码上。
那是中午江厌离塞给他的名片上,蓝忘机现在的手机号。
魏无羡编排着被拒绝后要用的借口,像是要让自己先相信一样,不停地在心里默念,不知不觉眼前已是水气弥漫,遮着朦胧的一层:我不是……不是要打给你,我只是烧糊涂了,随便按了一个键,只是烧糊涂了而已……
他闭上眼睛,咬牙按下了拨出键。
【未完待续】
写完了这一章,估计了一下后面的剧情,默默地上中下改成了1234……
但也有可能是123,其实还没完全想好下一章写啥orz
最后,上帝微笑の情姐姐,今天也想脱下自己十厘米的高跟鞋,打爆单身老板的狗头呢(手动拜拜)
设定会与《九柱神》有差异,大家当成平行宇宙看吧~比心~
二编:加了几个
须知:全文8.4K,短篇,背景原著if向,人物剧情有改动,OOC预警
正文——
李承平对他的老师总是提防大过尊敬。
澹泊公范闲,南庆第一权臣,朝野之上无人能比,庙堂之下亦是江湖罕见的高手,与北齐的那位圣女一南一北,分庭抗均。同时,他还掌控江南经济命脉,乃是南庆肱股之臣。这样响当当的人物还是皇帝的帝师,自然一时风头无量,南庆之中无人出其左右
庆历十一年冬,先帝殡天,年仅十三岁的皇三子李承平由澹泊公扶持上位,登基为帝。起初李承平对自己这位心机深重老谋深算的老师极为崇拜。他深知是范闲的智慧才让自己在两位哥哥间......
庆历十一年冬,先帝殡天,年仅十三岁的皇三子李承平由澹泊公扶持上位,登基为帝。起初李承平对自己这位心机深重老谋深算的老师极为崇拜。他深知是范闲的智慧才让自己在两位哥哥间夹缝求生,最后得到皇帝的宝座。可是在那把椅子上坐久了,他逐渐开始忌惮起这位一怒则天下惧的老师。
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功高盖主的臣子,哪怕这位臣子有着从龙之功也不例外。
他开始寻找他这位老师的软肋。这些年来,他的老师自从和依晨郡主因先长公主之故和离之后,没有再娶权贵之女,而是外称娶了一位乡野村妇。
是怎样一位乡野村妇能拿下这位名动天下的澹泊公呢?
李承平也好奇过,他屡次三番登门拜访,借着昔年的幼稚作态或真或假的吵着要见老师娶的师娘。每当此时,范闲的神情总是淡淡的,说拙荆无盐,不便面圣。
这肯定是胡扯。李承平神情微滞,他的老师眼光何其挑剔,怎么可能娶个丑女无盐。想必这女子的身份铭感至极。可究竟是前朝遗女还是他国贵妇,竟让一手遮天的范闲都这样遮掩京都之内,还会有范闲怕的人吗?他这个皇帝,不也是这位权臣一手辅佐吗?
日子越久,他就越发好奇。
或许这位澹泊公夫人的真实身份,会是他扳倒范闲这座庞然大物的筹码也不一定。他的神情愈发寒冷起来,眉眼间已经有了父兄的雏形,或许李家人骨子里都流着同一种霸权的血液,也或许这把椅子的力量太过强悍,轻易就会腐蚀人心……总之,他是一定要将自己的这位恩师拉下神坛。
机会来的这样快。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李承平推诿了宫里的应酬,拿了一壶御酒,乘着夜色踏入了澹泊公府。
澹泊公上下一片寂静,看不出要过节的氛围。他随意拉住在府里忙前忙后的现监察院提司王启年,后者见是他立刻行跪拜大礼。看着范闲最信任的属下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这让李承平心中不由升起一些诡秘的飘然和自得。
“起来吧,王大人,不必多礼。”李承平故意迟了一步扶住已经跪下的王启年。
“谢主隆恩。”这位澹泊公身边的近侍不改油滑本色,笑的谄媚又虚假。
李承平也浮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朕来拜访老师——今儿府里怎么这么安静,不是中秋节吗?老师过得这样节俭”
“公爷如今身为百官之首,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睛看着,自然要给陛下多省些银子才好做个表率。”王启年嘿嘿笑着。
“师娘呢?她作为府上的女主人难道忍心看老师这样清贫吗?这倒显得我这个做学生做的不是了。”李承平笑着试探。
王启年滴水不漏:“陛下,夫人自然凡事以公爷为先。”
李承平眼中流过一丝不快:“我的这位师娘,王大人可见过”
王启年笑意不改:“微臣不曾见过。”
眼前之人滴水不露的妥帖让李承平心中的不快越发激烈。范闲也就算了,怎么连他手下的人都对自己这个皇帝表示的可有可无。这天下究竟是姓李还是姓范
范闲对于学生的登门造访,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或不悦。自打师徒俩登上南庆的权力之巅后,他们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疏远。虽说李承平还是一口一个老师叫的亲热,但范闲却能从他这位学生表面的恭敬中嗅到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只可惜,李承平暂时还没那个能耐卸磨杀驴,他在南庆做官这么多年,靠的不只是运气。
“陛下来了”范闲从中堂迎上来,虚虚地扶了一下洋装行礼的李承平,“君臣有别,陛下太客气。”
“母后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还是收下学生这一拜吧。”李承平将礼数做足。
范闲见状挑了挑眉,没有阻止这位学生的惺惺作态。
“老师,学生此番前来,有个不情之请。”普一落座,李承平就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范闲立马接过话题,“替陛下分忧是臣子分内,陛下请直说。”
李承平望了望天上浑圆的月亮:“柳国公的孙女,也是学生的表妹对老师敬仰已久,哪怕是妾,她也愿意常伴老师身侧,不知老师可愿纳下美人之情”
“我已有拙荆,怎可辜负柳家小姐,陛下请柳小姐自觅良婿吧。”闻言,范闲直言拒绝。
李承平的神色一顿,复又笑道:“老师,柳国公乃三朝元老,朕实在不好推诿……”
范闲莞尔一笑:“柳国公这是倚老卖老,想威胁陛下了可真是胆大包天。”
“朕也觉得不妥,可是转念一想,柳国公之孙女也是老师继母之侄女,如若良缘能成,岂不是亲上加亲,好事一桩”说到这里,李承平小心的看了一眼范闲,可是范闲这些年越发喜怒不形于色,他一时之间竟也揣摩不透他这位老师的心思——当真是不可留。李承平眼中略过一丝厉色。
“陛下自己娶了吧,更是好事一桩。我与你师娘夫妻伉俪,此生不再他娶,陛下不用急着当这个媒人。”范闲似笑非笑的盯紧李承平。
李承平终于按耐不住了,“老师,敢问这位师娘究竟是何等人物学生可否有幸拜会,以全礼节。”
“微臣说过,拙荆无盐,不便面圣。”范闲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李承平气血翻涌,却自知不是得罪范闲的时候,硬是挂起一张天真的笑脸:“那学生可真是遗憾……”
“公爷。”一侧忽然冒出个侍女,站立在范闲身侧轻声道,“夫人嫌药苦,问您能不能去城东蜜饯铺子买些蜜饯”
范闲挑眉:“非要我去找个仆人不行吗?”
侍女微微低头:“夫人说他只吃您过手的东西。”
“罢罢罢,他总爱使唤人。”范闲笑着摇摇头,“陛下,我出去一趟了,您自便,当自己家一样。”说着他一个堂堂公爷当真为了妻子的无礼要求出门买蜜饯去了。
见状李承平默默良久,他这老师平易近人他是知道的,但也绝不是喜欢为人鞍前马后的类型,不然自己也不用急着除掉他了。他这位师娘到底是何人物,能让他这不可一世的老师因为区区小事奔走
“慢着。”李承平叫住准备离开的侍女,“姑娘可否能给朕引荐一下师娘”
李承平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谁承想侍女朝他微微欠身:“陛下请跟奴婢过来。”
真是见鬼,难不成是他这位师娘想见他不成李承平顶着一脑门官司跟着侍女走进澹泊公府曲折的后院。他发现后院所到之处寸寸铺着柔软的地毯,就连青石路也不例外。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谁知侍女却回,说他们夫人喜欢不穿鞋乱走,这些地毯是公爷着令安排的。
李承平微微抿唇,他这位师娘一介乡野村妇倒是够骄奢淫逸的。
“到了。”侍女朝一处清雅的院落微微拱手,“奴婢有事要忙,陛下自行进入。”
澹泊公府从主子到仆人都没有明显的阶级观念,李承平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他老师府上的侍从摆谱了。他真是不明白,范闲何故要把府里的人调教的丫鬟不是丫鬟,主子不是主子,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尊卑有别,传出去有违皇家体统。他微有不快的目送侍女走远,一把推开了小院的大门。
只见院中一大片莲池碧波荡漾,几尾红鱼穿梭在湖面,灵巧如有翼助行。湖面上蜿蜒伸出几折梨木的台阶,搭往湖中的凉亭,而在那凉亭中的帷幔里影影绰绰坐着一道清瘦的影子,看不真切,依稀能认出那人穿着一身水洗过一样的碧衣,在苍葱的院落中宛如一支青竹。
“您是——”李承平谨慎开口。
亭中人用一柄象牙骨扇子挑开了帷幕,露出一张清俊苍白的脸庞,他整个人像是从湖中洗出的一块冷玉一样气质沉冷,偏偏他却笑着,笑意温和,和周深阴郁的气质分外格格不入。
李承平看着那张脸,一股熟悉乃至惊悚的感觉刺入他的脊髓,他不由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入莲池。
“怎么是你——”李承平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久违的称呼,“二哥……”
亭中人笑意越发深刻起来:“你还记得我,我以为满京都不会有人记得我了呢。”
李承平强行稳住心神:“……你不是四年前就死了吗?怎么会在老师家里他竟暗藏反贼……”说到这里,他惊觉自己言辞无情,立马闭了口,略带警惕的望向自己多年不见的兄长。
他的兄长还是记忆里一副笑模样,甚至越发和蔼的朝他招手:“多年不见,你长高了。”
许久以前,他和这位二哥关系不错。他的几位哥哥里,大哥粗狂,太子板正,只有这位二哥光风霁月,与他谈诗词谈市面上的新鲜玩意儿,在群宴时会牵着他的手迎接久别的大哥。在他久远的记忆里,他理应和这位哥哥分外亲厚。可是庆历七年大东山事变,二皇子自杀,他却觉得心下稍安,满心以为自己离皇位又更近了一步。他以为当时帮他夺嫡的老师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那位本该去死的二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范闲的府邸里
“二哥……”李承平心下稍定,硬着头皮坐在了李承泽对面,“你没死”
“或许我死了,在你面前的只是一抹孤魂野鬼”李承泽笑意盈盈,在他面前倒了一杯酒,“年纪到了就陪二哥喝喝酒,与你分别那一年,你还是个孩子呢。”
李承平不敢喝下那杯酒,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想来是老师对二哥有所眷顾救下了二哥,朕真是要好好谢谢老师了。”
“谢他他私藏反贼欺君罔上,老三你难道不想办了他吗?”李承泽展开扇子缓缓的摇着,“你如今可是皇帝,怎么容得下臣子对你隐藏这么大的秘密呢”
李承平笑意微顿:“澹泊公是我老师,老师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是吗?可是范闲专权,朝野之上,只知澹泊公,不知堂上君啊。”李承泽笑意温和,言语却如刀冰冷,直刺李承平摇摇欲坠的笑脸。
“二哥,你能活着弟弟很高兴,还望二哥说话不要失了彼此情分,否则,别怪朕处理二哥身上的官司了。”李承平微微一笑。
李承泽看了他许久,忽然嗤笑一声:“你如今说话做事有些像先太子。”
“二哥,慎言,我如今是皇帝,不是你的弟弟。”李承平彻底冷下脸来。
“陛下,微臣四处寻你不得,不成想你却在我夫人这里。”院门忽然被推开,范闲神情闲适的打量着亭中二人,拎着一包蜜饯缓缓的走入亭中,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冷意,“与自己哥哥久别重逢,陛下可感动啊?”
李承平起身行礼,摸不准范闲和李承泽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好先客气道:“朕还没谢过老师救二哥一命。”
范闲挑眉一笑:“我还以为陛下会埋怨臣私藏罪臣。”
李承平:“……”
“换我我也埋怨。”李承泽伸手接过范闲手里的蜜饯,“我要吃桃干,你买了吗?”
“买了,还有杏干和葡萄干。”范闲把油纸袋摊平在桌子上,一样一样给他拿出来过目。
李承平看着范闲和李承泽自然的互动,就好像两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一样。他不由纳闷,当年两人不是你死我活吗?二哥刺杀范闲,范闲则铲除二皇子派全部党羽,这些都是史书记载的深仇大恨,现如今两个史书上水火不容的人凑在一起分蜜饯,李承平只觉得自己天灵盖一阵发凉,有些看不懂他这位老师到底想做什么了。
“陛下不尝点儿”范闲看李承平半天不回答,朝他问道。
“朕不饿……”
李承平觉得莫名有些尴尬,有种面对他大哥和大嫂时无从是处的感觉。
“陛下,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保下二殿下”范闲忽然问道。
李承平看他的二哥一派云淡风轻,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心底好奇愈甚,便迟疑的点点头。
“臣可以直言告诉你,保下二殿下是臣私心,无关于江山社稷。现如今李承泽便是李承泽,你的江山不会和他有半分粘连,你不必提心吊胆。”范闲将话言明了,三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李承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二哥。
李承泽缓慢的抬起眼睛,扫了一眼这个曾由自己看着长大的幼弟,昔年他才不过自己半腰高,被自己牵出城门迎接和亲王。那时的他还会天真烂漫的叫自己二哥,如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是塞满了他曾经熟悉的东西,是权利,是欲望,是身为皇帝后逐渐滋生出的雄心和独裁。
“昔年你老师假仁假义救了我一命,第一个条件就是放弃皇位争夺,所以你且放心坐稳你的江山吧。”
“二哥,可你毕竟姓李,是朕的亲哥哥,只要你愿意,朕可以重新册你爵位,朕也希望朕的二哥在庙堂之上重新助弟弟一臂之力,我定用人不疑。”顷刻间,李承平从李承泽身上想到了对付范闲的方法,所谓制衡,就应该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与其他盯紧范闲造反,倒不如他亲自给范闲安排一个磋磨他的敌人。
谁知李承泽出乎他意料的拒绝了他:“我最近很忙,没空。”
范闲也跟着他道:“你哥忙着养后院那些杂草,哪有空管外面的事。”
“我再说一遍,那不是杂草,那是兰花,君子如兰的兰,你个牛嚼牡丹的混账。”李承泽拿脚踹了他一下。
李承平木讷道:“二哥如今的爱好还真是朴实无华。”
“自然比不上陛下日理万机。”李承泽支着下巴:“老三,你在池子里看到了什么?”
李承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看到几尾红鱼在水中游曳。便老实道:“鱼”
李承泽摇头:“再看。”
李承平继续道:“枯荷”
李承泽还是摇头:“再看呢”
李承平把眼睛瞪出来也没看见别的,他下意识求助自己的老师。范闲收到了他的目光,淡淡道:“陛下只看物吗?”
“老师,可是朕只能看见物啊。”李承平不解。
“池中分明还有陛下,陛下看不见自己吗?”范闲抬起那双深沉的眼眸,静静地注视自己的学生。
李承平猛然一低头,对上湖面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影子中的人华服高冕,神情倨傲,眼中萦绕着他年少时最恐惧的神色——那是先帝在时的模样。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与自己年少时最恐惧的人如此相像。他心跳如擂鼓,结巴了几声:“看见了……”
范闲追问:“陛下看见了什么”
李承平:“人影……”
“人影是谁”
李承平:“是朕……”
“朕是谁”
李承平:“是我……”
“我又是谁”
李承平默默良久:“是李承平。”
“原来是李承平。”范闲洋装恍然的捶胸顿足,“我还以为李承平早死了,现如今的皇帝陛下没有名字呢。”
李承平很久没有被范闲这样说教过了,他有种久违的羞赧和无地自容,仿佛在范闲面前,他的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他既做不成皇帝,也做不好学生,只能纠结于自己老师的辉煌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天下的主人还是范闲的学生。
“皇帝当然不会有名字。”李承泽淡淡的开口,“就像祈年殿的那把椅子也没有名字一样,老三,你是要做人,还是要做那把椅子。”
李承平茫然片刻,复又垂下头颅:“我只是不想活在老师的阴影下……”
范闲一愣:“坏了,我成夏洛了。”
李承平把头垂的愈发低了,“老师,在您面前,李承平一直都是个孩子,对吗”
范闲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所以说,最近你这是叛逆期到了吗?我会恶补一下儿童心理学的。”
李承平:“”
“没人拿你当孩子。”李承泽给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是你瞻前顾后疑心深重,一边想着独当一面,一边总拿自己当孩子,以为全世界的长辈都合该做你的垫脚石,被你踩在脚下。可你不应该踩范闲。”
范闲感动的看了一眼李承泽,又听李承泽继续道:“你踩他难道不觉得会崴了脚吗?”
李承平点点头,范闲确实踩了会崴脚,他这几年已经在范闲身上滑了不少跤了。
“帝王者,夫非独路,前车之鉴不是没有,是你总不爱读书,一天光想着眼前一时的利益得失。”李承泽言语平静,“倒不是让你不杀范闲,是你没发现留着范闲还有大用吗?”
范闲:“”
李承平伸出脑袋:“二哥,有何大用”
李承泽思索片刻:“有什么难差你都可以交给他擦屁股,干不好骂他,干得好夸他两句,反正澹泊公封无可封,最大的作用不就是兜底吗?”
“我我骂老师”李承平瞥了一眼半步宗师的范闲,嘴角抽了抽,“二哥,有没有更委婉一点的办法。”
“扣俸禄,记得少扣点,我现在只能花他的钱,扣得多了我得跟着他喝西北风了。”李承泽笑眯眯的回。
范闲忍无可忍:“你们现在挖坑都不避着当事人吗?”
李承平立马不说话了,缩起了脖子当鹌鹑。李承泽拍拍他的手,“玩笑话,安之切莫当真。”
“可不敢作假,今天陛下张口就要我休妻然后娶姨娘的侄女呢。”范闲朝李承泽挑眉,“你说皇命难违,我该不该答应陛下的话呢?”
李承平摆手:“建议,我只是建议……”
“哦……”李承泽转而看向李承平,“陛下真是个好媒人,这么会点鸳鸯谱,不如给你二哥也点一宗”
范闲:“!”
李承平干干笑了两声:“刘尚书家的千金年方二八,花容月貌……”看范闲脸色不虞,李承平又改口,“那沈大人家的次女年方二八花容月貌……”
范闲:“你没事儿干光注意别人家的女儿花容月貌了是吧那我明天找刘尚书和沈大人合计合计,让他们花容月貌的姑娘进宫伺候陛下吧。”
李承泽摇头:“安之,你怎的毁我姻缘啊”
李承平也点头,“老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所以说陛下能不能也别来毁臣的婚啊”范闲捂住脸,“陛下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臣这破庙真容不下您这座大佛……再容下去,臣妻离子散不在话下。”
李承平讪笑:“是,我拜会过师娘就回去,师娘让侍女来接我,到现在我都还没见她呢,还请老师代为引荐。”
空气不知为何凝固了一瞬。范闲不乐意的看向李承泽,“你为啥要见他,你要一枝红杏出墙来你信不信我折了你的枝”
有时候李承平觉得自己似乎在智力方面有所缺陷,否则他怎么听不懂他老师究竟在说些什么话呢?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目光在他的两位哥哥之间打了十个来回,最终他掏了掏耳朵,诚恳的望向范闲:“老师救我,学生的耳朵似乎出了些毛病!”
李承泽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陛下,你的耳朵没出问题,是我要见你。”
“二哥,你是澹泊公的夫人吗?”
范闲一把捞起李承泽的手强行十指相扣:“陛下,快拜会过师娘以后移驾回宫吧,我俩就不送了啊。”
李承平愣在了原地。范闲看李承平脸色变换的那叫一个五光十色,最终停留在锅底黑上,连忙推着他的肩膀摇了几下:“陛下,你别驾崩我府上了,范某担当不起啊陛下!”
李承平最后看了他的两位哥哥一眼,脑海中浮现起长公主和先太子的皇室秘辛,两眼一黑栽了过去。
当夜,李承平是被太医院的人接走的。
范闲忙前忙后解释了两天他没弑君的必要之后终于送走了都察院那些个活爹。李承泽倒是对其适应良好,他一边侍弄他那些花草,一边对葡萄架下翻土的范闲云淡风轻道:“驾崩好啊,等老三没了我就能去做皇帝了。”
范闲扛着锄头擦了擦汗,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恼,反而笑着说:“当皇帝要日日早朝,你这样懒怠,是要被都察院参的。”
“等我当了皇帝封你当摄政王”李承泽朝范闲挑眉。
范闲不为所动,伸手在葡萄架上摘了一串葡萄,酸的他挤眉弄眼,“不摄,我现在已经够忙了,何必再为了虚名忙上加忙,又没人给我加工资。”
李承泽望着天又想了想:“封你当皇后”
范闲沉默片刻:“我去问问老三有没有退位的想法”
李承泽朝他笑,深秋的晚风拂过他的脸庞,带起了他额间几缕散乱的发丝,“不当皇帝了,有你这样的皇后,我后宫想必难见新容,成日对着同一张脸也太枯燥了,真是没意思。”
范闲走到他身边捏他的后颈,“你想见哪个新容”
李承泽笑了笑:“你姨娘的侄女就不错。”
“李承平瞎扯的你也信”范闲坐在他身旁,也跟着笑了一声,“李承泽,你那日为何要见李承平,我将你藏着这样好,不就是为了防他吗?”
李承泽小心翼翼地往花圃里添了些肥料,“让他看看你私藏逆子,诛你九族。”
“你瞎扯,明明是你心疼我被李承平忌惮,找他来敲打他两句。”范闲笑嘻嘻的躺在花圃里,“你都不知道,我当年高考语文140,最擅长做阅读理解,尤其是嘴硬之人的阅读理解。”
李承泽失笑:“你好不要脸。”
“要的要的。”范闲忽然脸色一变,“等等,你怎么放这么多化肥,要烧苗的。”
“我怕它们饿……烧苗是什么?”
范闲叹气:“唉,你这几根破草能在你手下活着真是不容易……”
李承泽起身便要走,范闲在他身后叫住他,“唉,你干嘛去”
李承泽头也不回:“问一下老三给我赐婚的事还作数吗。”
——
“母后,朕大抵是病了。”
皇宫内,如今南庆的九五之尊奄奄一息的躺在塌上,看着自己的母亲喃喃道。
当今太后头也不抬:“我看你是吃多了,太医院说你积食,没事儿出去走两步。”
李承平猛地从塌上翻起来,诚恳的问太后:“母后你实话告诉我,咱们老李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怪癖,比如到一定年龄就会对自己的亲人产生一些不可言说的想法之类的”
太后大骇:“你不会要猜忌范闲吧!你这龙椅都是他给你争来的,你要是敢卸磨杀驴,我就敢抽死你个臭小子。”
李承平面色扭曲:“母后你不懂……”
太后冷笑一声:“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吃错东西了。”
他以后也不用再忌惮他的老师范闲了,因为当今澹泊公注定无后而终,就是这夫妻伉俪的对象有点诡异,不过抛开出发点不谈的话,结局还是好的。
只是……李承平偶尔会一脸别扭的询问他大哥:“和亲王,你说嫂子有没有可能会是咱失散多年的姐妹”
和亲王:“”
那天和亲王特意叮嘱太医院注意一下陛下的精神问题。他想这把龙椅可真不好坐,给他弟弟都逼的说胡话了。李承平对此表示有苦说不出,皇帝难当,南庆的皇帝更是难上加难,这不仅是权利的问题,还是伦理的问题。
也许他们家祖坟有点问题,李承平默默将迁坟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end)
早恋/揣崽/姑苏醋坛子/情敌温晁
A-乾元B-中庸O-坤泽
“我与蓝湛已有夫妻之实。”
一言甫出,石破天惊,蓝曦臣脸上顿时失色惨白,蓝启仁更甚,头顶犹如正中一道天雷,颅内一片白茫,嗡嗡作响。
蓝忘机抿着唇,不言不语,默认着这一切,他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魏无羡,眼中有光,胜过日月星辰,像是要把他的眉眼鼻唇深深地印进骨子里。
要知道蓝忘机是蓝启仁最得意的后辈,他越是如此,蓝启仁越是满腔的怒意:“你二人结识不过月馀...竟...”
魏无羡看着蓝启仁,声色清泠,言语直白:“便是月馀,也足够了。”
良...
良久,蓝启仁颤巍地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蓝忘机和魏无羡:“不知羞耻。”
便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蓝曦臣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蓝启仁自小抚育蓝忘机,一直以来蓝忘机都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这回他和魏无羡的作为的确太过逾矩。
担心蓝启仁气极伤身,掌心加以灵力稍稍为他固原,蓝启仁深深吐吸了几口调理平复紊乱的气息,方才觉得缓和了。
蓝曦臣蹙着眉,言道:“忘机,罚你跪至酉时,魏婴顶撞,同罚,无可讨还。”
蓝曦臣只丢此一句话,双手扶将着蓝启仁,脚下卷着一缕风似的离开了。
春日阳光泼洒入室,如烟一般悠然。
魏无羡心内负着气,他两手提着衣袍的下摆,膝盖一寸一寸挪到蓝忘机身侧,又像一匹小马驹似的执拗地昂着头,嘴里愤懑不服地嘟囔着:“跪就跪。”
一举一动尽在蓝忘机眼底,半晌后低沉地嗓音钻入耳中,刮蹭着魏无羡的鼓膜。
“魏婴,你...不该说。”
魏无羡并没有吃透他说这句话的含义,一头雾水地眨着炯炯桃花瓣儿似的眼瞳转过来看他,蓝忘机峭峻挺拔的脊梁如同一块削铁,正午的红日在白衣上留下红黄红黄的斑影。
“只怕会辱没你的声名。”
每一个字都仿佛有着重量,砸在魏无羡的心上,宛若金玉,掷地有声。
三千多条家规的蓝氏最重人格与尊严,可人世间浮名浮利变幻无常,皆是虚苦劳神,魏无羡跌宕不羁,本就不愿被名利所累,但求无愧于心,便褒贬由人,笑骂随意。
蓝忘机听他说到成亲,激起心中一片滂沱,他恍惚间想把余生岁岁年年,皆奉于眼前的热忱少年,倒仍觉得不够。
“蓝湛。”
魏无羡软糯的唤了他一声,随后笋芽般的指尖调皮地伸过来搔了几下他根根指骨分明的手背,被蓝忘机反手捉住。
“我在。”
魏无羡的眉眼成了天上钩月:“你看我们像不像在拜天地?”
将他的五指挽入手心,十指交错:“嗯。”
只有魏无羡知道,他寡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炙热滚烫的心。
一开始魏无羡便絮絮叨叨地与他拉闲散闷,说到云梦的城镇,云梦的河川,云梦的荷叶酒,云梦的排骨和藕,还说等四月立了夏,想带蓝忘机去莲花坞看看。
蓝忘机言简意赅,百依百顺地应着。
后来他困乏了,便倚着蓝忘机的肩闭着眼打了一会儿盹儿。
光轮慢移,渐渐烧出漫天橘色落霞,两个人的影子被越拉越长,直到最后的一抹余晖燃尽,换上星月。
到了酉时,两人才算跪完了,魏无羡跪了许久身体早已僵麻,蓦然起身又牵到昨夜纵情过度的秘处,一阵撕痛袭遍全身。
“嘶...”
他这一声惊的蓝忘机不免忧心问到:“魏婴,可是哪里不适?”
“你以后...记得轻一点。”
残月的微光透过枝桠漏了一地,却足够魏无羡窥见蓝忘机的脸,绯如山间花,比那绚烂山花还要好看个百倍千倍。
他与蓝忘机便往回走,至一面白墙嵌着灰瓦的月洞门,门下立着几堆布满碧绿苔藓的嶙峋突兀的怪石,株株常青的松柏嫩竹,二人应在此分道,直行可通静室,而穿过月洞门再拐几个弯便是住着江氏的院落。
二人跪了半日,眼看没几步路便就到了,魏无羡也不让蓝忘机继续随着,于是两个人在此处道了别。
等魏无羡从圆月形的门下过了径,登了几级石阶,方转过一道弯,便听见身后间隔了小段距离外,分明还是有脚步窸窣地跟了上来。
在第二道拐弯处恰好有一棵老树,树干如龙树冠如云,于是心生一计,身形一晃,屏住气息隐匿了起来。
待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魏无羡掐准时机,眨眼间飞身出来,环住那人,将着暧昧姿势往树上一推。
言语缠笑:“都说了不让你跟过来,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生生截在了嘴边,因为他借着月光看见的并不是那双琥珀色清冷的眸子,而是一双阴狠虎目...
温晁。
原来自今日课毕后,江澄江厌离四下找寻魏无羡未果,温晁亦满腹疑虑,自昨日温若寒来过,念想着这回魏无羡迟早该是他的人了,不如尽快寻个时机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便在此必经之路上候着。
直至掌灯时分也不见人影,正灰下心打算走时,不远处的那白衣少年来了。
魏无羡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儿,反射般地撤了环在温晁腰间手,将他推开,不成想温晁只当他是投怀送抱,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翻身压制住了魏无羡。
力道奇大,震得头顶上方的叶子沙沙作响,魏无羡身下以及后背一阵明显的痛意,随后他的鼻尖纳入一缕陌生的木质气味,像是久经日晒雨淋后的腐朽生霉的木桩,渐次在空气中挥扬漫延。
魏无羡瞬间绷直了身体,肌革瘆懔,他意识到这是温晁正恶意发散的乾香。
与此同时,温晁的瞳孔亦骤缩了一瞬,他的眼白仿佛浸了血。
因他捕捉到了魏无羡身上的檀香,霸道又内敛,温晁向来极擅于风流韵事,那分明是别的乾元留下的昭昭印记。
温晁贴的极近,似是不信,闻了又闻,他的容貌、声音、气息无一不让魏无羡如鲠在喉,反胃欲呕,而那气息真真切切,就如一颗钉子,在温晁心头瞬间钉入,他恼恨不已:“你...你结契了?”
魏无羡忍着疼痛和不适,挣扎道:“放手...”
身上是昨夜结契的乏力和跪了许久的疲软,否则温晁如何能打得过他,魏无羡定要揍到他哭爹喊娘,满地找牙为止。
而温晁怒火中烧,愈烧愈烈,他掌心使力,仿佛要将魏无羡的手腕生生捏碎,咬牙切齿,爆裂的音节从喉中挤出:“是谁?”
忽而一阵劲风乍起,袭卷起满地沙尘,天地间尽斥凄凉肃杀之意,排山倒海,直逼而来,壁尘的剑柄在温晁扼着魏无羡的那段小臂上使力一挑,温晁吃痛的踉跄着一连退了好几步。
温晁脸红筋涨目视着来人,大吃一惊,可那人周身亦散着檀香味,和魏无羡身上的印记一般无二:“蓝忘机,居然...居然是你!!!”
温晁做梦也想不到,与魏无羡结契之人会是蓝忘机,他怒极反笑:“好一个皎皎君子,好一个泽世明珠,竟做出如此羞臊之事,仙门百家真真是瞎了眼。”
方才见他轻薄魏无羡之举,蓝忘机已然目眦欲裂,气涌如山一般,在太阳穴内发了疯的冲撞,快要破裂,乾元对他结了契的坤泽,有着灭顶的占有和保护欲,他将魏无羡完完全全地护在身后,一字一句地警诫着温晁:
“别碰他。”
温晁气极,抽剑,一道红光毫不客气,便呼啸着斩了过来。
霎那间两股极度狂躁的灵力波动,一蓝一红两相碰撞,猛然震荡开来,在上空耀出熊熊火光,温晁自知不敌蓝忘机,便整个人朝后飞去,四散的灵力波及草木,满地残枝败叶。
见他多闪,蓝忘机避尘一扫,又是一道蓝光灿灿泼出,不偏不倚地砸在温晁的胸膛上,顿时吃痛猛力跌坐在地。
温晁狠狠啐了一口血:“蓝忘机,你可知得罪温氏是什么下场。”
“滚。”
颇大的动静引来了众多门生子弟不敢靠近,遥遥观望,温晁已然恨之入骨,复而狠狠剜了一眼蓝忘机身后的魏无羡,恼地蓝忘机持剑的手骨咯咯作响。
“蓝忘机魏无羡,你们给我等着。”
蓝曦臣闻讯而来时,温晁已去,魏无羡也被江氏赶来的一众人等领回,原地只剩蓝忘机一人,他立于树下,笼罩着斑驳月影,像是在等他。
“忘机。”蓝曦臣沉着眉目,喉音包裹着的尽是担忧之色:“可有受伤?”
蓝忘机摇摇头,眼帘低垂,蓝曦臣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那...温公子都已知晓,你与魏公子...”
他仍是坠着他的一双瞳目,望着满地残红落叶,半晌,他点了点头,口中言辞笃定:“兄长,忘机不愿连累蓝氏,却也不能抛弃挚爱,忘机只想竭尽所能护魏婴一世周全安好。”
魏婴二字令他顷刻间微微斥着红纹的双目,化作柔软春水,相识相知,相惜相守,蓝忘机的喜怒哀乐似是终于有了归处。
今夜,与温氏结梁,已成定数。
“便是你不说,我也自然知道。”蓝曦臣颔首:“眼下须得尽快同云梦江氏共议此事,一来你与魏婴事已至此,须得有个名分了,二来温氏势强,日后如若来犯,蓝江二族联手抗衡,也不显得太过悬殊。”
二人到底是一母同胞,心有灵犀,想得亦是一样,蓝忘机看向他,微微颔首:“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福兮祸兮,悉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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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
1、阅读体,家长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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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定要加更到两人合奏!
说到做到!
蓝湛给魏婴辟的小荷塘第一年长出莲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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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惜君君不知(二)
午后,蓝忘机与魏无羡到屋后露台消食。露台面对着一处小水塘,种满了荷花,似乎是前几年才新辟出来的,刚长出些气候来。云深不知处一向比山外凉爽,如今那些荷花才刚露尖尖角,甚是可爱。魏无羡摘了一片荷叶,盖在自己头上,回头对蓝忘机笑道:“蓝湛,你看我,要是把你叔父的胡须给我接上,我就和莲花坞那个打我的老头一样了,哈哈哈。”
蓝忘机望了望他,抬手拂过忘机琴,指尖一拨,一串琴音倾泻而出,高雅清脆,沁人...
蓝忘机望了望他,抬手拂过忘机琴,指尖一拨,一串琴音倾泻而出,高雅清脆,沁人心脾,仿佛天降甘霖,雪落松顶,将夏日的暑气一涤而尽。这是他在魏无羡受伤后,以《清心音》为基础上作的《抚灵》。魏无羡养伤之时,他每日都会为他弹奏。
不知为何,魏无羡每次听到此琴音,再烦躁的心情都能平复,且胸内灵气渐盛,运转舒畅,神清气爽。他抽出陈情,闭上眼睛,循着那琴音合奏。
琴音旷远深邃,绵长流转,如白云,如流水,而那笛声时而悠扬,时而俏皮,便如飞鸟,如游鱼,两者相逐相依,如诉衷肠。恍惚中,世间万物,皆似虚相,相视一笑,乃知红尘。一曲终了,水面倒影中,一黑一白拥在一处温柔亲吻,辗转缠绵。
因寻常弟子若无宣召,很少靠近静室,两人圈在一方小天地,虽论不上有多自在逍遥,可关起门来缱绻情意从不收敛。魏无羡伤未大好,两人晚间一直分床而睡,此刻情思难抑,更是吻得难分难舍,竟未发现蓝启仁站在荷塘对面的水廊尽头,远远地给看了个全头全尾。
自蓝忘机带魏无羡回来后,蓝启仁是坚决不踏入静室半步的。他外出归来,本想召蓝忘机询问族务和魏无羡在赤金谷受伤之事,恰巧听见二人合奏,不知不觉就行至此处。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两人已成道侣的事实,但真看到二人亲密拥吻的场景,一股无名业火“砰”就炸到天灵盖。
“咳咳咳咳!”
听到蓝启仁的咳嗽声,两人赶紧分开。蓝忘机看一眼那瓣湿漉漉、刚刚还衔在嘴里未来得及咬一口再分开的薄唇,抬手将魏无羡领口往上提了提,又将魏无羡耳旁被他弄散的短发小心抚顺,道一句:“我去去就来”,一边整理抹额,一边从正厅转过去绕到水廊那边。
蓝忘机向蓝启仁行了礼,仍是一副谦恭雅正、荣辱不惊、挑不出半点失仪的模样,道:“忘机见过叔父。”
蓝启仁脸上起码变了了七八个颜色,举着颤抖的食指对着蓝忘机半天不知如何开口。蓝忘机脸不红心不跳:“叔父若有事,可召忘机前去,不必亲自过来。”
远远看见蓝启仁终于开启了絮叨模式,魏无羡才转到屋里,将头发散开重新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又提了一坛天子笑出来,仰头让那醇香辛辣的液体顺喉而下。魏无羡一坛见了底,蓝忘机才回来。
魏无羡手扶酒坛,一条腿垂下来,坐靠在窗棂上,回头问道:“你叔父和你说什么这么久,不会又因为我骂了你吧?”
蓝忘机道:“无事,只是明日要出门处理些族务。”
魏无羡眉头一皱,从窗棂上跳了下来:“什么?明日就走?何事这么急?”
蓝忘机道:“走访支族,整理族史。”
魏无羡一听脑袋就大了:“蓝氏不是一直有一支脉专司编撰族史的吗?我记得云深不知处的蓝氏本家只负责世家交往和仙法传授。如今仙督之职空悬,金光瑶以前订的那些规矩不论好坏被一刀砍,那些仙门屁大点事也要来求教姑苏蓝氏。你去整理族史,那泽芜君一人如何忙得过来?”姑苏蓝氏最是注重仙门礼仪族史之类,当年他在这里求学时每每听得头晕脑胀,只觉姑苏蓝氏的记录事无巨细,又臭又长,于修炼毫无益处。整理族史在姑苏蓝氏绝非几日之功,是件耗时耗力的大事。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反正跟着蓝忘机,能顺便到处走走,并不算太坏。
“算了,反正你叔父在,泽芜君应该尚能应付,我们早些做完回来便是。”
魏无羡前端脸侧的头发被冥鱼之火烧过后,短了一长截。他又不是个消停的人,简单的马尾老是绑不住,又掉了许多下来松松散着。蓝忘机将魏无羡拉过来,按到椅子上坐好,解开红色的发绳,用梳子帮他把两侧的碎发梳顺,重新和里面的头发编在一起,细细结辫梳到脑后,又将尾部绾过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垂髻,再用红色发绳绑好,其余长发仍披散下来,极像魏无羡前世在百凤山时的发式,只是少了几分散漫傲慢,多了几分利落倜傥。
魏无羡对这个形象很满意,又闹着蓝忘机要给他梳,蓝忘机只好坐下来任他摆弄。
过一会,蓝忘机开口道:“魏婴。”
魏无羡道:“嗯?”
蓝忘机迟疑片刻,道:“你留下来看顾兄长可好?”
“什么?”魏婴刚取下抹额,拿在手里顿住:“我不和你一起吗?”
蓝忘机垂眼道:“兄长近日……精神越发不济……身边需要有人帮衬……”
魏无羡撇撇嘴,拖长了声调道:“行,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不行的。只是你去帮忙修史多久才能回来?”
蓝忘机道:“领幼辈上手,得空便归。”
魏无羡道:“就是不知道做多久咯?那地方在哪,你告诉我,我有空去找你。”
蓝忘机道:“蓝氏各族分散而居,我回来更方便。”
魏无羡手上的梳子停了停,又接着边梳边道:“蓝湛,你们家的人啊,最不擅长的就是掩饰找借口。若是你叔父不愿,或我不便前往,你也不用为难,我在这里等着你就是。我在这里也不好白吃白住的,若是泽芜君不介意,你桌上木椟里的东西我接着帮你做。”魏无羡指的那叠东西是蓝曦臣近半年来整理的禁书阁书目手稿。蓝曦臣半年来以己身试禁曲上百,不得不时常闭关休整,蓝忘机便把蓝曦臣整理的手稿拿过来梳理总结,顺便誊抄成册。
蓝忘机转过头,抓住魏无羡的手腕,仰头看着他,认真道:“魏婴,你我既已成亲,你在云深不知处就并非寄人篱下,见你如见我。”
魏无羡把他转回去,继续梳他如瀑的黑发:“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日送你一程总可以吧?”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嗯什么嗯,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蓝忘机道“什么?”
魏无羡开始瞎说:“比如,等你伤好了,我一定干得你起不来床,哈哈哈……”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道:“……我举个例而已,蓝湛你这个人,我说着玩的啊,你别当真啊。”
蓝忘机道:“君子一言。”
魏无羡差点梳子都没拿稳,笑道:“含光君,我还在给你梳头呢,这都梳不好了……”
蓝忘机道:“字迹要工整。”
魏无羡频频点头道:“好好好,知道了,照着你的字抄行了吧。居然看不上我的字,连江叔叔都夸我有风骨,原来莲花坞外面那条街上,好多摊贩的姑娘排队求我帮着写价牌呢……”
蓝忘机道:“……轻狂。”
魏无羡道:“又醋了不是,我要是处处不好没人喜欢,和你这样仙逸脱尘的俊美公子站在一起,岂不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有人觉得你好,我心里可高兴呢。”
蓝忘机:“……”
寒室。
蓝曦臣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圆月,蓝忘机将桌上的一碗汤药喝尽。
蓝曦臣道:“但明早就出发,确实仓促了些,忘机可要兄长去和叔父说一声?”
蓝忘机道:“早去便可早回。”蓝忘机顿了顿,又问道:“江晚吟来过?”
蓝曦臣道:“嗯,你恰巧下山了,他来去匆忙,把云梦那批药材放下就走了。”
蓝忘机道:“那魏婴……”
蓝曦臣道:“没有,江宗主也没提。我送他出去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魏公子带着一群子弟在后山扎蝉,他看了一会,便下山了。”
蓝忘机低头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蓝曦臣看他神色,不免道:“忘机,一提他你就生气,所以我才没告诉你。其实我们两家世代要好,不知这十几年怎么就疏远了。你对他也就罢了,江宗主不知为何,对我蓝氏也疏离有加。四大家族本应相互扶持,可能当年我只与大哥、金光瑶结拜,让他多心了。”
蓝忘机道:“非也。”
蓝曦臣不由追问道:“忘机你知道?”
蓝忘机道:“江晚吟认为,魏婴在屠戮玄武洞为我出手惹下祸端。”
蓝曦臣诧异道:“你是说,江宗主把莲花坞惨案归咎于魏公子救你?”
蓝忘机点点头。
蓝曦臣道:“难怪……当年前江宗主死得太突然,未及与他二人交代。这其中内幕我也知晓一二,看来我须与他谈一谈才好。如今仙门秩序混乱,各门派之间龃龉又生,封阴冢异动不断,四大世家不可再心生隔阂,彼此还要加强走动才是。”
蓝忘机道:“江晚吟言语粗秽,金凌被他教得跋扈无礼,我不喜。”
蓝曦臣道:“忘机,江宗主和魏公子自小一起长大,曾经感情深厚不输你我。魏公子连金丹都能剖出来给江宗主,可见他对云梦江氏的感情。他二人的心结才是真正的伤疤,魏公子只是不愿把这块伤疤揭起来给你看罢了。金凌父母当年的事情,魏公子难辞其咎,对金凌自然多些包容照拂,更何况,金凌和我们家思追景仪不也挺好的吗。蓝江金三家交好,魏公子想必也是乐于看到的。世家关系关乎仙门大局,刚好云梦江氏下月的清谈会也邀了我去,我权且一试,至少让他……咳咳……”还未说完,蓝曦臣便低低地咳了起来。
蓝忘机倒了一杯热茶,端给蓝曦臣助他缓解。
蓝曦臣看他神色,道:“你不用内疚,魏公子是你道侣,便也是我的家人,齐心救助本就应当。”
蓝忘机想了想,道:“若有要事,魏婴可托付。”
蓝曦臣拍拍他的手,笑道:“好,只要你不怕我麻烦他。对了,你的药我交给随去的弟子,记得按时服用,陈年旧伤复发,终究不是好事,还需注意不要过度劳累,再大的事,兄长还在呢。”
蓝忘机垂下眼眸,道:“嗯。”
蓝曦臣笑道:“你看,又内疚了是不是。都是一家人,不是忘机自己说的吗?”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有些忧心地看着蓝曦臣。
蓝曦臣道:“兄长这里不必挂心,你把魏公子那边安排好就是。若实在不愿去,也但说无妨。”
蓝忘机道:“谢兄长借出祭酒室。”他此去数月不知归期,静室储酒数量有限,便向蓝曦臣借了祭酒室,囤了一批酒,让蓝思追随时补给,以免魏无羡酒喝完了又半夜翻墙犯禁。
蓝曦臣轻轻捂嘴,笑道:“魏无羡这个人,着实潇洒浪漫,恣意随性,但又赤子情怀,不失侠义。我还记得当年江枫眠来接他回云梦时,远远听到他在抱怨姑苏蓝氏家规繁琐,难得他居然现在愿意跟你回来,倒是没辜负你多年执着。”
见蓝忘机眉宇间不觉多了一丝温柔,蓝曦臣突然感慨道:“兄长真心为你高兴,总算有一件事未违背我的期望,不像……不像……”蓝曦臣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蓝忘机道:“逝者已矣。”
蓝曦臣将不适压下,浅浅笑道:“忘机,我当年也和你说过这句话,你记得吗?可向来医者不自医,度人不度己。不过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既为蓝氏宗主,便由不得我半分任性妄为。何况我还答应过娘亲,一辈子护着你这个弟弟呢。”
蓝忘机道:“忘机自小得兄长爱护,此生之幸。”
蓝曦臣道:“兄长也是人,也有护不住的时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忘机,你要好好的,若有任何难处,千万别闷在心里。”
蓝忘机从蓝曦臣那里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树梢,看见魏无羡盘腿坐在院子角落里,背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他走近一看,魏无羡面前一堆黑黑圆圆的颗粒,不是兔子屎是什么?可是他们的兔子养在云深不知处另一个地方,怎么会有兔子到这里来拉屎。
“魏婴,你在干什么?”
魏无羡回头一见是他,整个人都笑得明亮起来:“啊……你回来了,我都没听见。哦,没什么,一个失败的小阵法。”
蓝忘机把魏无羡从地上拉起来,帮他拍了拍后面的杂草:“夜间天凉露重,回屋吧。”
魏无羡边随他进屋边道:“嗯,我刚才去喂了兔子了,它们也太小气了,我骂两下就缩到树洞里再也不出来了。”
蓝忘机道:“你又捉弄它们了?”
魏无羡道:“没有,看你说的。你叔父不是回来了吗?我就是过去给小苹果打个招呼,让它别又在早课的时候瞎嚎,要不然明天就开荤吃驴肉了。”
蓝忘机道:“无事,思追会照看它。”
魏无羡吃了一惊,停住脚步道:“什么?思追明日不跟着你去吗?”
魏无羡道:“那谁跟着你去,修史这么繁琐的事得多找几个细心的孩子。”
蓝忘机道:“另有人选。”
魏无羡道:“有人去就好,你别太累了。思追留下来也好,今日我看到几个弟子倒是射箭的好苗子,想让思追景仪他们几个跟着一起练箭,万一下次清谈会要比试,姑苏蓝氏也拿得出手。”
蓝忘机试了试水温,帮魏婴把衣服解开:“嗯,随你,只是小心胸口的伤。明日我卯时就出发,你若想多睡一会……。”
魏无羡道:“打住啊,说好了要送你的,而且不是送到山门口,是送到码头,彩、衣、镇、码、头。”他刚要去解蓝忘机的衣服,蓝忘机侧身避过:“你先洗吧,我过会儿。”
魏无羡不满:“干嘛啊,你明天都要走了,一起沐浴也不行吗?”
蓝忘机道:“听话,这是药浴,我不用。”
魏无羡只好进了浴桶,露出一颗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蓝湛:“蓝湛,晚上不要去隔间了好吗?求你了……”
蓝忘机打开桌上温着的药盅,果然一动未动。魏无羡心下一紧,糟了!把药给忘了。他一点一点下蹲,把自己全部没在水里,一会儿就被人拉出来了:“怎么又不喝药!”
魏无羡陪着笑道:“忘了……唉你别生气,我喝我喝,我连洗澡的药水都可以喝了。”
蓝忘机不由道:“胡闹……”
魏无羡可怜兮兮道“……含光君,你们姑苏什么东西都比外面的苦十倍,真的。好怀念温情啊,她的药从没苦成这样,扎扎针还挺舒服,只可惜她那些医书和论述手稿都烧光了。”
蓝忘机微叹口气,道:“喝完,不去隔间。”
魏无羡睁大眼睛:“当真?给我给我,我连碗都能给你吃下去。”
亥时,在魏无羡一口气喝光了姑苏蓝氏秘制的极苦汤药之后,蓝忘机没坚持在隔间睡,两人相拥在被子里和衣而眠。
魏无羡喝完了药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了。蓝忘机看着怀里的人,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久久无法入眠,耳边一直环绕着蓝启仁午后的叮嘱。
“忘机,我知你定会主动请缨,但,只我蓝家这一桩便需数月之功,那仙门百家桩桩件件有多少因魏婴而起,若他们也来求,你可都要尽数揽下?”
“忘机责无旁贷。”
“……既如此,便去罢。只是,族史兹重,须克己重礼、严守族规,不可入族门不宿,不可道侣随行,你可知?”
“知。”
“那明日就出发吧,大长老那情形,怕是……你既去暂代他弟子行事,该行的礼,尽的孝,也都一并代了吧。”
“是。”
月光照进窗棂,室内一片静谧。蓝忘机在魏婴头上轻轻一吻。
上天怜我,还君于世。吾愿倾尽此生,为你抵挡千夫所指,保你不再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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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你的心心,需要你的蓝手,要不就没激情当写手……
话说为什么花心总是拍小心的头呢?
收图自取
01.
神使罪该万死。
这是赞德此刻唯一能念出来的恨。
神使篡改了雷蛰的记忆,那些清晰的连带着所有的感情全部转移和颠倒。也就是说,在他的记忆里,赞德是毁了雷王星杀了他大伯的凶手,而一直陪伴着他,随后又在凹凸大赛重逢的恋人则是派厄斯。
赞德满眶不可置信,握着刀柄的手都在颤抖,将重剑最锋利的刃对准了身前派厄斯的脖颈,双目赤红,嗓子都因莫大的痛苦而沙哑:
“还给我。”
把我的身份,我和雷蛰的记忆,雷蛰的爱,全部都还给我。
派厄斯甚至什么动作都没有,他负手站立,面无表情。雷蛰闪身挡在他的身前,举起双臂,那是十足的保护动作。赞德的刃没有碰到派厄斯半分,反而仅轻微抬手......
派厄斯甚至什么动作都没有,他负手站立,面无表情。雷蛰闪身挡在他的身前,举起双臂,那是十足的保护动作。赞德的刃没有碰到派厄斯半分,反而仅轻微抬手就能刺穿雷蛰的脖颈。
他皱着眉咬牙切齿,连带着眼神都锐利的不可直视,厌恶和恨毫不掩饰。雷蛰挡在派厄斯身前,一字一句:
“不许动他。”
他不明白赞德的眼神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变得通红,呼吸都在颤抖。雷蛰只是坚定的高举双臂站在派厄斯身前为他挡着锋利的刀刃,仇恨喷涌而出:
“我绝不原谅你这个杀害了我大伯的混蛋!”
02.
派厄斯站在雷蛰身后,看着那人站在自己身前保护的姿势,又抬眼望向那宛若遭受极大痛苦的赞德,嘴角都轻微抽搐。他伸出胳膊揽过雷蛰的腰,轻笑一声,挑眉一副嘲讽之色:
“X天使,你要对我的小孩做什么?”
赞德抬眼,压缩纯粹了几近偏执的怒和恨:
“派厄斯——还给我!”
他微微弯腰将雷蛰抱了个满怀,下巴轻轻搁置在对方头顶上,可以嗅到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赞德的眼神恨不得将派厄斯千刀万剐,他却伸出一根手指挑起雷蛰的下巴,挑衅一般亲了亲他的鼻尖。
“你动啊,赞德。”派厄斯弹了弹赞德横在雷蛰下巴旁的刃,闪着冰冷的光,笑容玩味,“可是你不敢动吧?你要是动了,雷蛰会死呢。”
“这可不行,赞德,光做样子唬人可没用。”
“派厄斯……?”
雷蛰担心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没事的,小孩,不怕。”派厄斯安抚般揉了揉他的头,“你只需要说,你想跟谁走啊?”
他恶劣的咧嘴笑了,尖锐的牙齿像鬼物般恶毒。
赞德心底一沉,即使再清楚不过这些事情,可亲口听着雷蛰说出来,还是会觉得难过——
“我恨他,派厄斯。”
“你没听到吗,赞德?他说他恨你。”派厄斯眨了眨眼,“恨死你啦,恨的入骨。”
“恨死你这个杀了他大伯的杀人凶手。”
03.
那些爱意全部都毫无保留的转换给了派厄斯,恨也同样。
雷蛰舒服的躺在派厄斯怀里,难得的会想要服软,他将脑袋放在对方脖颈里蹭蹭,又用嘴唇紧贴着他的脸颊,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一下皮肤,留下一片湿热的酥麻。派厄斯转过头,鼻尖相碰,他伸手点过雷蛰的额头,嘴唇,喉结,最后停在了锁骨,顿了顿,轻声问道:
“小孩,你看清楚,我是谁啊?”
“是派厄斯。”
雷蛰说,他看着派厄斯眼神有些茫然的盯着那放在自己锁骨旁的指尖,说:“怎么了?”
“你爱我吗?”派厄斯忽然问。
就算再怎么样,这份感情,这份来自于雷蛰的爱是偷来的,这是既定的事实。
雷蛰伸手握住他的指尖,带着对方的手一路流连到自己小腹的位置,啪嗒解开了腰带。他微眯起眼睛,凑过去亲吻派厄斯的唇,眼里是炽热真诚的爱,如滚烫的岩浆:
“我真的,最喜欢,最喜欢派厄斯了。”
04.
这份爱来自于雷蛰本人对于赞德的感情,这是派厄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只是因为神使插足,所有的感情换了对象。也就是说,雷蛰现在对他表现出来的所有爱,甚至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原原本本,全都应该是属于赞德的才对。
那是赞德的,不是他的。
可雷蛰会躺在他的怀里撒娇,会拿脑袋蹭他的脖颈,然后轻轻吞吐“我喜欢你”。派厄斯去吻他,他不躲,甚至还会拿舌尖轻碰唇肉。那能怎么办呢?是偷来的又能怎么办呢?喜欢啊。
雷蛰被派厄斯吻的迷迷糊糊,衣衫尽褪,他躺在床上,他那么爱他,说:
“进来吧,派厄斯。”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喜悦和爱意:
“我喜欢你。”
是偷来的也没关系,这份感情本该的对象不是我也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的。至少他现在爱的是我,现在他还一无所知,现在他刻骨铭心恨着的天使,是赞德。
如果不将错就错的话,如果不这样的话,雷蛰一辈子也不可能会爱他。派厄斯那么聪明的天使,他不可能不清楚。
派厄斯俯下身去吻他的唇,闭着眼睛,眼泪的滚烫差点灼烧睫毛。
赞德再怎么恨都无济于事了,那句厌恶那么清晰,他不是聋子,再如何也无法自欺欺人的想一切都还有挽留的余地。没了,他绝望的想,现在一切都完蛋了。再也不会好了。
就算找到了可以帮助雷蛰恢复记忆的办法又该怎么样呢?赞德该怎么办?扯过雷蛰的胳膊,那个时候的他还依偎在派厄斯怀里,他指着那个天使的鼻子,说,雷蛰,你袒护的、现在无底线信任和爱着的人是你的仇人。你对派厄斯本该一点爱,一丁点都没有,你对他从来都只有彻骨的恨!
雷蛰爱上了自己的仇人?爱上了那个毁了他一切,杀了他大伯,肆意狂妄的力天使吗?可他上一刻还挡在对方身前,眉目那么坚定。他的记忆全都混乱了,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护着的爱着的人不对劲呢?
赞德如何亲口告诉他真相。
怎么能。
那是莫大的痛苦和侮辱,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让人痛彻心扉的了。赞德蹲在地上绝望的捂住了脸,雷蛰一声声的厌恶和指责,明明是轻如鸿毛的言语,却像负重一样压弯了他的脊梁。赞德一手捂住脸,颤抖着身体,扯着嘴角笑出了声。
太可笑了,太讽刺了。
绝不原谅我这杀了他大伯的混蛋吗?
赞德的眼泪是冰凉的,最后压榨着酸涩的眼眶也只掉了那么一两滴液体下来,划过鼻尖,最后再滴答一声落在地上,就没了。总共就掉了两滴眼泪,一滴落在地上,一滴流入嘴巴里。太冷了,按理来说,眼泪该是热的才对。
眼泪的苦涩一路冷到心脏。
05.
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赞德看着和往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安迷修最近因为世界重塑的事情很忙,天天半夜到家凌晨就走,师兄弟之间也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赞德忙的时候忙到他想立马暴毙死掉,站在神像面前破口大骂“神使大人我求求你了别使唤我了,谁家好人连着一个星期不带休息一下的啊?你当我死了不行吗。”到最后抗议无效,累的掉了很多头发。当然,闲的时候能待在家里长出蘑菇,闲到他甚至无聊到开始研究菜谱,第二天中午提着便当去给安迷修送饭。
路上偶遇了雷狮,他正不耐烦的跟一个人说些什么呢,抬眼看见赞德就喊出了声。赞德一瞬间错乱的神情划过脸庞,雷狮倒没在意,打发走了别人以后就站在原地抱臂打量他,末了撇嘴嫌弃:
“赞德,你怎么回来了?这是什么……哇哦,还是粉红色的便当盒,好土。”
“我的审美和你没关系,谢谢。”赞德皮笑肉不笑。
“话说回来,雷蛰没和你一起回来吗?怎么不见他。”说到这儿,雷狮咬了咬牙,好像赞德本该千刀万剐,“我还以为你们得天天腻歪在一起呢,呵。”
听到雷狮这么说起他们,赞德心底咯噔一瞬,指尖都发白。可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摆了摆手:“胡说什么呢雷狮,我和雷蛰哪有那样啊……”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哟,还装。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赞德?”雷狮冷笑,“三年前战争结束,雷蛰连雷王星都没回,直接一条终端发来‘我要和喜欢的人去旅行了,不用挂念我’。”
“这还用想吗?他肯定是和你一起去的呗。”
“除了你,雷蛰他还能喜欢谁啊。”
这边雷狮还在抱怨,揉着眉心:“烦死了,真是不知道他看上你哪儿了。雷蛰也是,和你旅行结束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和你腻在一起三年,身上肯定都是你这臭包菜头的味道……”
赞德却越听越心凉。
三年吗?已经过去三年了吗?
……雷蛰原来和派厄斯去旅行了啊。
“你这是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赞德?”雷狮撇撇嘴,“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雷狮不清楚其中缘由,赞德抿了抿唇,最终只能苦笑一声。
“你这是去哪?既然提着便当盒,是要去找雷蛰吗?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不是,不是。”赞德说,“我不找他。”
“哈?演什么,不想让我跟去直说。你都做了便当了,不是给雷蛰吃的还能是给谁?别说是给安迷修,我可不信,你说过你就只会给雷蛰做饭的。”
甚至就连雷狮都觉得。
甚至就连对此万般不情愿,如此不承认的雷狮也觉得,雷蛰爱的怎么可能会不是赞德?而赞德,又怎么可能会对除了雷蛰以外的人那么上心?
赞德注视着雷狮,攥着便当盒的带子,好像指骨都被刺痛。却只是抿唇,静静的笑了。
看来,他和雷蛰之前真的很爱啊。
热烈到连雷狮都不得不承认。
06.
白天遇到雷狮以后,当天晚上赞德罕见的失眠了,他抱着玩偶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凝视着苍白的天花板。就那么安静的坐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想雷蛰,想他当时握着重剑颤抖的手,想他对着派厄斯的嘶吼,想雷蛰挡在派厄斯身前坚定的眼,想雷蛰一字一句的厌恶和恨。
想雷狮那嫌弃语气下,却下意识认定的事实:雷蛰喜欢的人不是赞德,还能是谁呢?
墙上的钟表指过凌晨一点,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安迷修披了一天的疲惫踏入房门。赞德转过头,门口路灯透过安迷修身后撒入这空洞客厅的一角,照亮了赞德一片穿着睡衣的小臂,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到不像话。
“欢迎回来。”赞德说。
“师兄,不开灯,也不睡觉。夜里降温,也就只穿一件睡衣。”安迷修边换鞋边叹气,“怎么了吗?”
“还有什么,是比我的命更苦的吗?”
赞德轻轻的问。他冰凉的两指中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在黑暗中摸到了火机,火苗闪烁两下,点燃了烟头。他看着顶端星星点点的火光,含入唇间吸了一口。
扬起头,是脖颈脆弱的曲线,微微张唇,吐出一阵如轻云般的烟雾。
安迷修觉得他快要碎了。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赞德沉默了一会儿,烟还在继续燃烧着,他周身烟雾缭绕。他本就没能指望安迷修会回答他,赞德笑了一声,又吸了一口烟,自问自答:
“是我的爱情。”
语毕,赞德没再说一个字。而安迷修就那么站在原地,一手扶着门框,看着从不抽烟的赞德静静抽完了三根烟后,他的师兄站起身子,像是抖落了一身的灰尘。赞德站了一会儿,忽然从睡衣口袋里攥住烟盒,扬起胳膊像丢垃圾一样将它砸到了地板上。好像刚才那个迷恋尼古丁的人不是他,好像烟这种东西的存在就仅仅是个垃圾而已。
“师兄,很难过吧。”安迷修开口道,他分明是那么温柔对人,“师兄,也是第一次抽烟对吧。我发现你不会吐烟圈。”
而赞德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不说。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后,他终于有了反应。赞德的肩膀痉挛般颤抖,咬着牙,急促的呼吸,宛若有什么东西掐着他的心脏和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一开始就仅仅是癫狂般的呼吸。
可随后,赞德就落了泪,他发出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的悲鸣和泣音。那闪烁着透明颜色的液体肆意流淌在他的脸庞上,赞德是何等骄傲的人,他从出生到现在,不是从没有哭过,起码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哭的这般难看。
压抑不住的,无可奈何的,痛苦的,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就足以把那人压垮的绝望,混合在一起揉碎着沉淀了三年。发泄般大哭,扯着嗓子压榨着心脏,凌虐着眼眶,那又如何呢?至少这次,他的眼泪是滚烫的,烫的他说不出话、烫的他止不住眼泪、烫的他控制不了自己嘴里发出的各种无意义的喊叫。
安迷修转身离开,他将手握在门把手上,轻轻的说“师兄,我听不见的。没关系。”
他把门关上。
隔着一扇门,赞德崩溃的哭声无所遁形。
07.
赞德本来以为哪怕自己崩溃,也都该是安静沉默的才对,他会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掉所有的情绪,就算是哭,也是一声不吭的。他有这个信心,他压抑的住。哭的那么大声,崩溃的那么绝望,太丢人了,一点也不符合他赞德大帅哥的形象。
可事实是那一晚他的哭吼回荡在四周,如濒死的困兽。
赞德怎么会哭的那么大声呢。
08.
“派厄斯——”
雷蛰快步走到派厄斯身前,两手放在背后,神色雀跃,眨着眼睛弯下腰:“你猜猜,我给你做了什么?”
派厄斯坐在草地上,看着雷蛰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的脸,他的发丝从肩膀上垂下,风吹起有橘子茉莉的香。他捻起一撮头发放在唇边一吻,随后又笑起来:“是什么,小孩,是送给我的吗?”
“你看!”雷蛰将手从背后拿出来,眼睛很亮。花朵嫩白,是极为干净的颜色,衬着绿叶和隐藏在缝隙里的米粒般大小的红色花骨朵,枝干为褐,“是花环!”
派厄斯的眼睛和眼型都是那种极为锐利的,锋利危险的红色,那始终含着攻击之意的瞳孔对着雷蛰安静下来,温柔的无法言说。他笑着低下头,像狮子低下高贵的头颅屈膝行礼,雷蛰双手捧着花环,动作轻柔的为这甘愿自降身份的天使戴上脆弱的花朵。
宛若加冕。
这里本就是个多风的星球,一吹野草连天,折断新生花的枝干,刚刚舒展的花瓣随着风落在了派厄斯的嘴唇上。他抬起头,嘴抿着花,下颚旁的伤疤都被柔化,眼眶里缓慢流动着爱和珍惜。
雷蛰俯下身,亲吻派厄斯的唇,和他轻抿着的花。
“你喜欢我吗,小孩?”派厄斯问。他总是在问这些问题,好像在索取什么保证。
“我当然是最喜欢你了啊。不然呢?不然我还能喜欢谁?”雷蛰理所应当的说。
“那你可不可以保证,保证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会,都只会——”
派厄斯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雷蛰已经捧起了他的脸,虔诚的吻在他的眉间: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派厄斯。”
09.
“对了,我刚才查了一下,这种花……”雷蛰指了指派厄斯戴在头上的那个花环,“好像是有花语的。”
“什么?”
派厄斯将雷蛰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我想想,好像是——”
“转瞬逆折的爱。”
10.
房间里还充满着恩爱过后的甜腻气息。
可雷蛰面色冷的不像话,好像忍受了莫大的耻辱,他背对着派厄斯,一言不发的穿着衣服。深深叹了口气后,他控制着自己转过身子,看着那人还在对他笑的样子,心底突然被刺痛了一瞬。他咬牙切齿,什么都在恨着:
“派厄斯,我想起来了。”
派厄斯的脸上快速掠过一瞬间的呆滞和慌乱,快到雷蛰以为这只是错觉。
他本来衣服就没有脱多少,伸手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倚在床头上,含糊的说:“是么……什么都想起来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雷蛰的声音太冷,太复杂,派厄斯听不出那是什么心绪。
“那你打算怎么办?”派厄斯说,“回雷王星?还是……回去找——”
“我当然是要回去找赞德!”雷蛰快速的说,他声嘶力竭,眼眶在那一瞬间变得赤红,“派厄斯,你在做什么?!三年来……你怎么能,你……”
雷蛰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派厄斯已经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前,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让他有种被俯视的感觉。派厄斯居高临下的看了他半晌,张了张唇,好像在和什么做着挣扎,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说出那样掉价的话,可他最后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显得太凶吓到雷蛰。
他用一种,温柔到几乎让人落泪的声音轻声说:
“是不是无论怎样,你最后都会选择离开我。”
雷蛰鼻尖一酸,可他咬着牙,仇恨的底线提醒着他,他恨死了面前的这个天使:“……我要赞德,我只要赞德。”
“果然,赞德就算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在你那里,我也比不上半分是吗?”
这不是派厄斯吧,派厄斯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话说出口的瞬间,就连派厄斯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语言,这语气卑微到令他发笑。
“别再自欺欺人了,派厄斯,你从来就没爱过我。”
“我怀疑这一切,质疑所有。骗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觉得很爽啊?很可笑是吧,看着我像个白痴一样围着你转。”
雷蛰的嗓子哑的不能再哑:
“你从来就没有过机会。”
派厄斯攥着拳,指尖扎破掌心,他强迫疼痛来令自己清醒。他不能发脾气,他知道自己暴怒之下情绪失控会做出多么恐怖的事情,那可不行,真的不行。派厄斯看着雷蛰皱着眉抿唇,睫毛上坠着泪的模样,心顿时就软了:要是发了脾气,吓到他了可怎么办。
“如你所见,我最厌恶凡人,罪孽深重又习惯骗人。但你是不同的。我知道现在就算我这么说,你也不会信了。”
“凡人的情感我不需要,我也厌恶旁人可怜我。”
派厄斯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到不像自己:“可如果你要离开的话——”
“那雷蛰,你还是可怜我吧。”
可怜不是爱,但如果你因为可怜就能爱我的话,那未尝不可。
可派厄斯分明是那么高傲那么尊贵的原初天使,他现在在对一个凡人说,我渴求你的爱。
11.
无可否认的是,即使有了预感,可当派厄斯亲耳听到雷蛰愤怒着质疑那三年来他所对他的爱时,他还是在瞬间觉得难过。
他在质疑我的爱啊。
12.
“够了。”赞德说,“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他抬起眸,分明赤红着:“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挣扎了。”
“赞德!”雷蛰急促的喊了一声,“我……!”
赞德摇了摇头,末了,忽的笑了出来:“够了,雷蛰,够了。”
他故作洒脱的转过身子,即使对方心底都清楚这件事谁都没有绝对的对错。赞德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他从来都如此:
“我受够了。”
他曾两次推开雷蛰,一次将他推给别人,一次将他推向生。
赞德第一次推开雷蛰,是在那个夜晚和菲利斯一起喂了他含着酒精的酒。第二次推开他,是将他推给了别人。
恢复记忆了又怎样呢?现在挣扎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
纵使这世间有千万条路,我们都不能再同行了。
13.
当年还没有经历这些复杂的事情的时候,绝对是雷蛰和赞德最幸福的时候。夜晚温存过后,雷蛰迷迷糊糊,没头没脑的说:
“下辈子我要当鱼,只有七秒记忆。”
赞德笑着低头去吻他的额头:
“那我每隔七秒拍一次鱼缸。”
14.
初恋的魅力或许就在于,哪怕赞德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已经结束了,他这一辈子还很长,没必要再一颗树上吊死。但都无济于事。
可转角他抬起头,高楼耸立里一盏灯还在闪烁,雷蛰站在玻璃窗旁,转头和雷狮说话。
只一眼,赞德溃不成军。
最刻骨铭心的爱在于,赞德以为自己放下了,彻底释怀了。可当他看到雷蛰站在那里,哪怕只是看了一眼,所有的一切反应都在说:
我还是爱他。
晚上回到家后安迷修问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时,赞德笑了一声,说:
“晚上吃的那家餐馆真好吃啊。”
安迷修知道赞德看见雷蛰了,他当时就站在雷狮旁边呢。看见了赞德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抬头,在瞧见雷蛰那一刻时瞳孔剧烈收缩,各种情绪划过破碎的眸,爱、喜悦、悲伤、无能为力。
“没做些其他的什么吗?”安迷修问。
“我吃了奶油土豆泥。”赞德说。
没有雷蛰我也可以,他算什么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爱过吗?本帅哥风流倜傥,拿的起放的下,还有什么是能困得住我的?赞德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这么想着。
……
……他瘦了。
只一眼,抬起头透过玻璃在高楼上瞧见的那抹颜色。
我就能看出来他瘦了吗?
赞德躺在床上碾转反侧,最后入梦中轻语般呢喃:“……我还是爱他?”
他又翻了个身,抬手一抹眼角,睁开眼睛,瞧见手指上湿漉漉的一片。赞德垂下眼睑,近乎崩溃的说:
“我还是爱他。”
纵使,十多年未见。
15.
十多年过去,雷蛰在街上被一个男孩撞到了膝盖,他吓了一跳,那小孩揉揉脑袋说,大哥哥对不起,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雷蛰摇摇头,说,没关系,你的父母呢?一个人出来吗?
男孩抬起胳膊,遥遥指了一个方向,雷蛰抬头,呼吸一窒。
一辈子都忘不了。
葱绿色的发尾,悬浮的天使环,黑色的衣,他歪着脑袋似乎在看终端,站在一家冰淇淋店前排队。店门前挂着菜单,周围露天桌台旁有围着栅栏的野雏菊,他就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而已。
雷蛰嗓子发疼,还没发出声音,就听见男孩说:
“那是我的爸爸。”
“他很厉害的,是天使哦。”
仅一句,雷蛰彻底愣在原地。
赞德已经结婚了吗?
16.
“我的。”
赞德去吻旁人的额头,指尖勾勒发丝。
赞德紧贴着看不清模样的人的脸颊,他笑着,说,我最爱你一个人。
雷蛰眼眶发红,声音不甘又卑微。
赞德单膝跪地,为某人戴上戒指,亲吻无名指指尖。
雷蛰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可赞德不要他了。
17.
一辈子也不会忘啊。
十几年后的意外重逢,却只是遥遥望上那么一眼。赞德歪着脑袋翻看终端,正午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连发尾都在发光。他的模样在光影里逐渐模糊,在雷蛰的泪水朦胧间,依稀又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赞德。
像那个炽热吻他,克制检查他的牙齿,抚摸他的发丝的赞德。
男孩蹦蹦跳跳去扯拽赞德的衣角,他伸出手来随意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蹲下身子贴着男孩的耳朵,看口型好像是在问,你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他结婚了啊,他有了孩子啊。
雷蛰站在原地远远的看,心口突然堵塞的难受,喘不过气。他伸手无力的抓着胸前的衣襟,眼神空白了一瞬,身体几近摇摇欲坠。
他捂着心口,忽的“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18.
那男孩长得和雷蛰多像啊,一模一样紫色的眼睛,只是他的更浅淡一些,黑色的发尾。从侧边看,他耳后有一颗和雷蛰一模一样的痣。
这是赞德收养的孩子。
但是雷蛰怎么可能知道,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耳朵后面是有痣的。
侧边看那么那么刁钻的角度,那样的头发和那样的眼睛,只有赞德认得出来。
过往的亲密无间,夜晚的相拥而眠,又有什么是赞德不知道的呢?
真的放下了吗,真的释怀了吗,真的不爱了吗?
19.
雷蛰忽然觉得赞德其实一直都没变,他炽热,真诚,热烈,他的感情是最纯粹的,他爱谁都会真正的去爱。
我爱的人已经在十几岁的时候爱过我了。
至于他二十岁爱谁,三十岁爱谁,都没有关系。我都祝他幸福。
他爱过我呀,他爱过我呀。
可是雷蛰比谁都清楚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赞德去爱别人,把那些曾经赞德全都给他毫无保留的爱,转身给了别人。真的没关系吗?不可能的,一辈子都做不到的,做不到看着赞德去爱别人。
看着赞德结婚,看着赞德有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赞德的未来不再会有他的名字。
20.
但如果那天晚上,赞德选择站在雷蛰身边,而不是站在楼下,他就可以看到当时雷蛰在雷狮和安迷修面前,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声音了:
“赞德已经结婚了吗?”
安迷修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开口:
“你在干什么呢,太子殿下?”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不可直视:
“你是践踏他真心的人。”
雷蛰呼吸一窒。
雷狮脸色阴沉,拳比嘴快,抬手一拳就打了上去,结结实实的一拳,再起身时,安迷修一侧脸颊青的发紫。他拧着眉,换来的只是安迷修的冷笑,他们都已经步入青年,可动起手来却还像当时横冲直撞的年纪:“我说错了吗?实话实说罢了,雷狮,你发什么疯?”
“安迷修,闭上你的嘴。”雷狮指骨握的咔咔作响,说的很慢,“雷蛰才不是那样的人。”
安迷修静静看了他片刻,笑了:“那我师兄就活该受这种罪?雷狮,不是只有你哥哥一个人委屈。”他抬起手随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迹,“我师兄想做什么都和你们雷王星没关系吧。”
“他现在爱谁都不会爱你了。”
安迷修淡淡的对雷蛰说。
雷狮怒极反笑:“你以为赞德就是个什么好东西了?雷蛰稀罕?可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安迷修。谁管你师兄想干什么想去爱谁,跟雷蛰有什么关系?”
“你师兄就算是死了,雷蛰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21.
还记得当时雷蛰窝在赞德怀里吃他做的橘子果冻,满足的舔走嘴边的果汁,又突然很是烦恼的说:
“好烦啊,好怕你突然不喜欢我了。”
赞德眨了眨眼,轻笑:“好没良心,雷蛰,刚吃完我做的果冻就说这样的话?”
雷蛰抬头看他。
“怎么可能呢?永远都不会的。”赞德轻轻的说,“我发誓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的。”
“你没骗人吧?”
“赞德大帅哥从不骗人的好吗?”
赞德去吻雷蛰的额头,语气里满满都是无处安放的爱意:“雷蛰,除了你,我还会去爱谁呢?”
他看着雷蛰,眼里是沉淀了一生的深情:
“我们会结婚的。”
雷蛰闭着眼睛,伸手勾住了赞德的小拇指:
“一定会的。”
“因为你说的,赞德大帅哥,从不骗人。”
22.
也许有些话只有在被爱的时候才算数。
——有你的未来才是我想要的未来。
23.
对于原初天使而言,孤独是摆脱不掉的宿命。
很多很多年以后,派厄斯和雷蛰重逢了,他当时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是轻笑一声,像十几年前那星球上一望无际的草原,他弯下眉毛温柔的眼睛:
“小孩,好久不见。”
就仅仅只是好久不见吗?
雷蛰的发丝里已经掺杂了许多白发,可他的脸庞却没有一点变化,若是改变了的,或许是逐渐柔和下去的眉眼。他看着派厄斯笑,自己也轻轻的笑了,微微歪头勾起一撮发丝,说:
“你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老成这样吧?”
“不,没有什么变化。”派厄斯说,“只是头发变白了而已。”
他们对视着沉默,好像在无声中讲了千言万语。
“离开我后,和赞德还好吗?”
派厄斯问。
“你们应该结婚了吧。”
雷蛰心口一紧,嗓子苦涩,说不出一声。
“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是过的很幸福?”
派厄斯始终都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好像雷蛰根本没有一点变化,好像他们还是在那转瞬即逝如碎影浮梦的三年里,好像现在只要雷蛰喊一声他的名字,他依旧什么都愿意去做。
“啊……对了,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朵极为纤细的嫩白的花朵,是如雪原般无暇的颜色,周身闪耀着鎏金色元力的光芒。雷蛰忽的觉得这花长得有点熟悉,下一刻,派厄斯抬起手,将那朵花别在了他的耳边。
“这是当年,你给我编的花环中的花,其他的早就枯死了。我用元力滋养了很久,也就只活下来了这一朵。”
声音又轻又缓,好像生怕吓到他一样。指腹撩起碎发,划过耳边,一阵温热的触感,如电流酥麻。黑白相交的颜色里,别着格格不入的嫩白花朵。
雷蛰张了张嘴,竟苦涩的不成样子:
“……你留到现在吗?”
派厄斯没有说话。
他看起来似乎有种想要抱住雷蛰的冲动,可派厄斯到最后也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将他的头顶弄得很乱。本以为早就变得陌生,可当派厄斯掌心贴在头顶的那一刻,那温度那触感,和那被揉搓头发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雷蛰微微瞪大了眼,看着派厄斯温柔的要命的眼睛,有种焦躁的难过。
派厄斯深吸了一口气,尾音却是破裂的:
“雷蛰,幸福、平安。”
24.
派厄斯走了。
雷蛰在原地愣了很久,匆忙转过身子时,走廊上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他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年纪大了便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那难过席卷全身,无法抵御。
在眼泪即将滚落的刹那,他的肩膀被人环住。下一刻,他就跌入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如果说之前派厄斯总是带着巴不得将雷蛰融入血肉里的力气用力的拥抱他,那么现在派厄斯的拥抱倒更像是一阵风,轻飘飘的没有实体。
他一手捧起雷蛰的脸,轻轻擦去他眼角分泌的泪:
“小孩,下辈子你要先遇到我。”
“然后,选我吧。”
“我发誓——我绝对会让你幸福。”
代表着力量的原初天使所许下的誓言,何等珍重。
这可是派厄斯的爱。
25.
那个被赞德收养的男孩长大后不像任何人。
他留着短发,喜欢飚脏字骂人,脾气相当暴躁,喜欢挑战各类布料少的衣服。赞德连管都懒得管了,他躺在草地上晒太阳,那个孩子坐在一边吃冰淇淋,末了忽然说:
“老爸,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八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大哥哥?”
“这都是哪年的事情了,不记得。”赞德皱眉烦躁的说,挥挥手赶蚊子一样想把他赶走,“去去去,别打扰我睡觉。”
“我不,我偏要说。我这两天还遇到他了呢。”他说,“八岁的时候我给他指了你,末了我再抬头的时候,他眼眶就红了。前天吧……还是上个星期来着,记不清了,我又遇到他了。”
说到这,他用手肘拱了拱赞德:“他没看见我,但我瞧见他了!他的耳朵后面也有颗痣哎,和我一样!真有缘啊。”
赞德翻了个身,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问:“八岁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长得好看,老爸。”
26.
“老爸,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叫我的名字?”
他不解的问:“我明明是有名字的吧?名字还挺好听的……你怎么天天就只‘小冬,小冬’的喊我?”
“我不想喊,有什么问题吗?”
他有名字,他的名字是赞德取的,他叫幸冬。
幸运的冬时,幸运的蛰伏,幸运的雷蛰。
幸福的雷蛰。
27.
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
动作致敬克林姆特的《吻》
【all小心超人预警】
凯当着伽的面预警
非常雷但是有些人爱看
为各个球开个贴子
①星星球
②灰心星球
③阿德里星
④古灵星
⑤塔布特星
⑥碎片星
⑦灵光星
⑧绿星
⑨特洛星
⑩启源星
还有其他的几个放在星球(2)里面了,去看其他帖子~
◆娱乐圈PA,喜闻乐见的前任相逢
问:碰到前任怎么办?
答:双手投降,跟他复合。
-
猪猪侠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星航。
电影杀青不久,作为圈里的顶流,自然不少人赶着上前想合作,但太烂的流量网剧迷糊看不上。听说等会儿有个BOSS要来,手下导演都是老牌,质量保障,迷糊才耐着性子打太极,气喘吁吁返回包间时兜里还被塞了满满的名片。
猪猪侠心安理得的做着甩手掌柜,包厢里有点闷,他拉开外套链子叼着棒棒糖百无聊赖的歪在沙发上刷手机,猪猪侠眨了眨略有些干涩的眼,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睡觉。
门外不合时宜响起脚步...
门外不合时宜响起脚步和谈笑声,猪猪侠懒散抬头瞥了眼,准备扬起嘴角,看清簇拥在中间的人后笑容陡然僵在脸上,抖动的二郎腿也刹那间停下。
那是他的前男友。
几年未见的脸熟悉又陌生,星航身形依旧挺拔,流畅的线条勾勒出过分漂亮的侧脸,猪猪侠凭借模糊的记忆发现他的白发长了不少,人也瘦了很多,只是那双漩涡一样的眼睛直至现在仍然能让他溺死在祖母绿的海里。
猪猪侠很肯定他看到了自己,星航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微笑着同他们打了招呼,仿佛面前的人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且毫不相干的演员。
猪猪侠直愣愣的,身旁的奇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隐晦的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猪猪侠反应过来,迅速做出调整,重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明明周围的人都在谈笑风生,屋子里闹哄哄的一片,可猪猪侠却感觉自己就是融不进去,他尽量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同奇迹打闹嬉笑,然后小心翼翼避开人群拉着奇迹做到最远的沙发上玩赛车游戏。
可惜没多久便被捉去和老板导演们周旋,他不擅长这些,拙劣的回应着那些人单方面的谈话,往日的自来熟不见踪影。
宴会上不可避免总要喝些酒,从四面八方伸来的端着高脚杯的手让他应接不暇,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脱出来还险些栽个跟头。
何况……猪猪侠撇了眼喝的不省人事的迷糊,他踌躇犹豫着喝还是不喝时,身后突然伸出只手替他接下了酒。
那是双极漂亮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曾几何时,这双手捏过他的脸,扯过他的头发,抱过他的腰,最亲昵的时候,猪猪侠甚至在这里留下过牙印。
手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猪猪侠不可遏制的想,星航陪他买过棒棒糖,嘴上吐槽这么大人还吃糖,转身却给他卖了更多,他知道星航嘴硬,所以也不恼,无论什么时候把手伸进星航的口袋里总能摸到各式各样的棒棒糖。
曾经他们恋爱时会一起赛车,冰霜凛冽的深冬,他们却酣畅淋漓的出满身汗,两人技术相仿,但有时好胜心一来潮干什么都要争个高低第一。记得迷糊忍无可忍哄骗他们带了所谓的默契手环,触电的感觉似乎还历历在目。
后来银河偶尔来串门说星航的晚刹车越来越熟练了,可以跟大福比得不相上下,猪猪侠当时假装在玩游戏,撇撇嘴想,就他那性子怎么可能会专门练晚刹车,明明之前教的时候还不情不愿骂过自己。
“这就受不了了。”
周围的人音不算嘈杂,但听得见窣窣卒卒的交谈声,星航跟他贴的很近,说话时猪猪侠能感受到灼热的呼气挠的他耳垂发痒,像一根藤蔓蔓进耳朵。
“是谁老装作酒量达人的。”
猪猪侠不太好意思的咳嗽了声,奇迹这时忽然挣扎着要站起来,他向星航道了声谢谢便慌忙去扶。
酒店空调一向开的很足,猪猪侠额角渗出些汗,安置好奇迹后就跑出酒店透气,酒精搅得脑袋和太阳穴钝痛,扒拉着手机盘算应该叫谁来接,借着霓虹灯一个个辨认名字。
光线突然暗下去一块,被人影遮住的,猪猪侠疑惑的抬头,视线全部被星航占据。
“你……”猪猪侠大脑飞速运转,语言系统却组织不出什么话术,只好就此作罢,干脆选择闭嘴。
最终还是星航打破寂静,直白的问道:“那个是你的男朋友?”
猪猪侠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奇迹,摇摇头否定。
“不是,奇迹是我的朋友。”
“哦。”星航应了一声。
话题就此终结,猪猪侠捏了捏衣角,想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含上,指尖摸了个空,他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星航却倏地拿出一根递到他面前。
“我手下最好的三个资源全签给了你,”星航又开口,声音闷闷的,“刚才还给了你一根棒棒糖。”
“你是不是该给我点什么补偿?”
猪猪侠摩挲了下嘴里的糖,草莓的甜味席卷整个口腔。
他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偏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你想要什么呢?”
星航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思考这个被抛回来的问题,沉默半晌,正要张口时猪猪侠蓦地摁住他的肩膀,在他眼上落下一吻。
猪猪侠笑盈盈的举起双手。
“我投降。”
时隔多年,他再次吻到了自己的星星。
—END.—
OOC了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就要甜甜小情侣!!!
星星球的人造人们感染了惊讶时头顶会冒出感叹号的病毒。
宅家的人齐齐聚在狭小的客厅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著名主持人桃子姐姐播报的紧急新闻。
对此,超人们齐齐冒出感叹号作出回应。唯一的人类宅博士面带怒容指着伽罗,“为什么你也有感叹号!难道我被孤立了吗?”
伽罗瞪着眼睛,不明所以。“可能因为阿德里星人也是由人......
伽罗瞪着眼睛,不明所以。“可能因为阿德里星人也是由人造人进化的缘故?”
开心超人抚掌大笑,“太好了,只有宅博士没事!”
然而,伽罗的感叹号来得及时去得快,在超人们还摇头晃脑企图通过翻白眼围观自己的感叹号时,伽罗已经不动声色闭目养神了。生动形象展示了什么叫战神的稳如泰山。
小心超人虽然也顶着一脑袋的感叹号,但也坐在伽罗旁边拧着魔方,与蹭来蹭去准备掀翻屋顶的四位超人们格格不入。
花心超人突然冷静,沉默看了伽罗一会,他拍案决定,“不能就这么让伽罗的感叹号消失!”超人们点头,四体同心,齐齐上阵,寻找让伽罗震惊的方法。
几人将伽罗围住,“有人夸甜心超人做饭好吃!”开心超人张口就来。伽罗睁眼,看到眼前几个人随着开心超人话落后头顶齐齐冒出感叹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花心超人瞄了一眼伽罗,发现后者头顶丝毫没有变化,他又看了一眼开心超人头顶的小可爱,怒不可遏,忍不住锤了大哥一拳,“你自己说的话,为什么连你也震惊了啊!”
几人轮番上阵,从大大怪曾经是帅哥到母猪下了个鸡蛋,伽罗配合着他们作出惊讶的表情,可头顶依旧空空如也。
小心超人将魔方还原,忍了半天的吵闹,他看了眼伽罗,默了默,“伽罗,是个很强大的存在。”
几个人正摸不着头脑,却发现黑色的感叹号从伽罗脑袋上探出了头,这感觉像你娃娃机投了一百个币抓空半天,有个帅哥路过那娃娃自己窜出来了一样。
伽罗表情未变,但是脑袋悬挂的东西就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花心超人又恼又怒,至少投了九十个币的他,气得摔了把梳子,要不是粗心超人拦着,差点就要和小心超人现场开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甜心超人学着小心超人夸了伽罗几句,后者笑着附和她,小感叹号却悄悄缩了头,溜回去了。
“这难道是什么声控开关吗?”开心超人真诚发问。“不会吧,这可是病毒哎!”粗心超人仍然跟不上节奏。
四位超人把小心超人孤立出去后一字排开,盯着伽罗陷入了沉默。
“我还是选择相信有人夸甜心超人做饭好吃。”
花心超人摊手以表震惊,刚说完就被正主掐着脖子大骂。“有没有可能……不是话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粗心超人稀里糊涂得出结论。五双眼睛落到那对好搭档身上,后者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花心超人躲在墙后,盯着客厅仅剩的两个人,虽然他们一直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沉默什么。
“花心超人你就算了吧,反正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甜心超人蹲在他旁边托着腮回忆起双雄的种种,“可能是因为小心超人不怎么说话吧,如果伽罗从来没有被他夸过,那样就说得清了。”她又朝花心超人笑,举起了平底锅,“要不我们还是去买菜吧!”
花心超人弹射出两米远,用动作拒绝了甜心超人的提议,可又觉得买菜能支开伽罗,不让这两人老实相处,他和甜心超人就能一人一边畅快开问。于是他又面向客厅,顶着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舍身取义的表情,张大了嘴巴,“伽罗,甜心超人喊你去买菜!”
客厅那边的人动了动,仿佛被那突然出现的绿带黄的身影吓住。事不关己,小心超人干脆拿出魔方玩起来。伽罗依旧沉默着,看花心超人的眼神就像盯着准备下锅的葱花,“如果是甜心超人做饭,我想我还是不去吧。”
“花心超人你自己也可以去的吧。”伽罗旁边的少年拧着魔方,头也不抬。让我去买菜你是想我死吗?花心超人捏紧了镜子,内心有头喷火龙在咆哮,他狂吸几口气,“小心超人,你最好掂量一下我们的关系。我是你为数不多的哥啊!”
潜台词就是想让小心超人替他说话,只要他松口,伽罗能直接开闪现。感情牌打出来了,可接不接又是一回事了,小心超人偶尔会顺着花心超人的要求满足一下他的小心思,他这喜欢比较势必要争个高下的样子,小心超人见过太多次了。关于星网上的颜值高低和受欢迎程度的投票,他都顺着花心超人来,他爱怎么折腾就陪他怎么折腾。
可是,这次………小心超人看了一眼花心超人,后者满脸期待,一点点挪到客厅,就差凑到他眼前了。“但是,伽罗是我唯一的……”
“不!!!”花心超人大声打断,冒着感叹号当场石化,同样顶着感叹号的甜心超人不忍直视直接将他拉走。随着他的话落,伽罗瞪着眼睛,心脏仿佛受到了重击,跳动的速度如此之快,像行星脱轨,运行去浩瀚的宇宙,万有引力小到让他整个人都飘忽不定。他想说谢谢可好像又不止谢谢,其他的话好像也不知从何而说,手足无措得像是接过战神勋章那一秒,内心的悸动膨胀成气球涨得他头皮发麻。小心超人侧身,指了指伽罗头顶的感叹号,“变成红色的了。”
号号病毒攻击持续了一周,纵观整个星星球,也没有出现感叹号变色这种走近科学能拍三集的人,伽罗是头一个。为了不让他们剧组的人真的扛着摄像头过来拍,小心超人决定隐瞒这件事,他知伽罗知。
“真的是红的吗?”伽罗看不到自己的头顶,但还是选择相信小心超人,他拉了张凳子在书桌旁边坐下,手肘撑着台托腮,眼里满是笑意,丝毫没有作为头一例特殊病号的自觉。
作为在伽罗头冒红色感叹号就火急火燎拉他到自己房间的人,小心超人深感担忧,虽然没有听说这个病毒带来实质性伤害的新闻,但那只是普通例,但面对伽罗这个疑似变异的有色人种,小心超人的谨慎就让他拉响了警备铃。如果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已经在自己房间门口上好封条了。
“你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一样吗?”小心超人坐在床边问他。
“刚才吗?”红色感叹号出现时发生了什么哪怕过了百年伽罗甚至都记忆犹新,何况现在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佯装思考,略带犹豫,“好像心跳有点加速。”
小心超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凝固,他下意识伸手往伽罗胸口探去,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意识到感叹号已经从头顶消失,而伽罗心跳似乎也已经平缓,小心超人刚想收回手,却被伽罗拉住。伽罗捏着小心超人的手腕,让他的掌心附上自己的胸膛,“能感受到吗?当时要比现在快很多很多。”
伽罗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在变快,让小心超人的手都产生震荡,带着触电般的酥麻传导至心口,引发共振。小心超人抽回自己的手,他别过头,略感不自在,“比现在还快吗,难道是因为心跳的原因?”
小心超人想复盘一下刚才的经过,可是他的脑子好像陷入了沼泽,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劲也使不上劲,他突然就宕机了。小心超人磕磕巴巴地问:“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为什么…?”伽罗活动一下脖子,站了起来朝小心超人走近两步,两人脚尖相抵,高大的男人弯下腰,慢慢凑近直到和少年鼻尖相触,他正正盯着紫黑色的眼眸,看到里面装满了迷惑震惊及迷乱,伽罗似笑非笑,“不知道呢。”
小心超人顺势躺下,避开他的目光,在床上滚了个圈,给伽罗腾出位置,后者也跟着躺下。两个人仰面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小心超人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里面有很吵闹的声音。
小心超人后来就将自己赶了出房间,把伽罗关在里面,他头一次觉得所谓战神也有当猪队友的时候,呆在伽罗旁边太影响判断了,他将自己瞬移到天台。
伽罗明显是在逗他。战神也会有坏心眼的时候,小心超人挺乐意看他这幅有人气的样子,也代表伽罗觉得这个病毒无伤大雅。但是感叹号为什么会变色,又为什么会心跳加速?
日落西山,凉风吹过,小心超人的心跳平缓后他才能冷静思考。他猛然意识到,他和伽罗之间的关系,好像从那个感叹号开始就突然变了味,也不能说变味,只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是从今天开始,而是很早以前,从伽罗复活那天开始。
爆炸,尖叫,动荡混在一起,所有人精疲力尽之时,伽罗的身形由虚无凝结成实体,出现在众人眼前。阵亡已久的战神消散成思念落在每个星星球人的心底,怀念错落在天地间凝结成力量,形成如今举世震惊的奇迹。伽罗容貌略变,力量回归,战神的新生注定再度掀起巨浪,让正义与邪恶都重写篇章。
“伽罗!”有人震惊。
“伽罗!”有人喜悦。
“伽罗!”众人呼喊。
伽罗点头,“我回来了。”他的视线穿过呼喊的超人们,落到半跪在地的少年身上。伽罗穿过众人,来到一直沉默的小心超人面前,后者抬着头,眼睛似乎被薄雾笼罩,无法聚焦。伽罗在小心超人面前蹲下,脸朝他凑近,贴着鼻尖。
“欢迎回来。”
伽罗回归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星星球,人们自发在街道上聚集,期待着战神的出现。
球长搭载着装甲车邀请伽罗与超人们乘车露面。马路两旁来往的车辆自发转道停车,车主们都加入了人群之中,车道清空,装甲车徐徐出现。
人声鼎沸,但整齐有序。在一声声的伽罗之中,装甲车开进了广场。伽罗应邀发表自己的感想。
伽罗站在舞台之上,离得最近的是几位超人,往后是数不清的星星球居民,排出了广场,挤在街道上。
“感谢大家的热情。”伽罗接过话筒,面对那么人他有些不自在,本是打算直接回宅家叙旧的,但无奈球长顶着星星眼恳求了一路,差点跪在他面前,而且超人们也希望他能够出面,毕竟他们觉得这是伽罗应得的荣誉。虽然伽罗并不需要这些虚名,但所有星星球人都欠他一句谢谢,所有星星球人也都想和他说这句谢谢。
“很久以前我阵亡于一场战争之中。”广场内响起了抽泣声,阵亡这个词从伽罗嘴里说出,星星球人都心口一颤。
阿德里星人还有碎片星的事不能暴露出来。伽罗略过复活的过程,“如今能再出现在这里,多亏了大家和小心超人。我从车上一路过来,发现这个星球已经走出了往日的阴霾,呈现出欣欣向荣之景,发现大家都有勇气与坚定的信念,发现我的伙伴们都依旧在守护着这个地方,我感到开心。而未来,我依旧会尽我的全力配合我的伙伴们继续加油。”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不少人都热泪盈眶,感谢奇迹的出现。桃子姐姐也就是今晚的主持人站在伽罗的旁边,询问道:“那么现在我们的战神最想干嘛?”
“吃饭。”伽罗回答她。
“去我家吃!”底下有人大声喊。
“战神,去我家!”有人不服,接二连三的邀请争先恐后。要是一家家去,伽罗估计吃到太阳系爆炸都吃不完。“那我们一起吧!”他一锤定音。
一家吃饭演变成星星球球会。街道车道人行道都清空,大家自发自觉把桌子凳子摆在道路上,拿上家里最好的食材绞尽脑汁做出一桌好菜,酒店菜馆餐饮店全部免费,厨师们在厨房忙里忙外。所有的房子都张灯结彩开了霓虹灯。许多飞船飞入蓝光保护罩中,外地的人也都匆匆赶回来,说是错过了伽罗开口举办的宴会一生都会后悔,说是没有外地特产的聚会是不完美的。
“您好。我是一星球过来的,因为受到伽罗的帮忙,所以特意赶过来。”背着大背包的紫发女孩拉住一个正在布置桌子的星星球居民小心翼翼问,她颠了颠背包,“里面装着我们星球的特色食材,我可以借一下您的厨房煮一下吗?我也想加入这个宴会。”
被拉住的人笑着,他满脸善意,“伽罗会很高兴的。我带你进厨房。”与此同时,无数的外星球人敲开了星星球人的厨房,带着他们的感恩烹饪自己的拿手菜,加入这场宴会。一桌接连一桌摆上好酒好菜,宽阔的大路是聚会的舞台,大家任意吃喝,大块朵硕。
伽罗站在高处,望着着盛大的宴席开幕,他旁边是小心超人,身后是从广场上搜刮过来的一大桌菜和吃得津津有味的超人们。“又停工又停运的,经济损失大不大?”
“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别说经济,星球都没了。”球长坐在他旁边,举着个红酒杯,笑眯眯的,“而且原本正在犹豫要不要和星星球商业合作的几个星球,在接到你复活的消息后都一口签下了。灯泡老板今晚也赞助了不少。”
“铁公鸡也拔毛?”伽罗震惊。
“为了你,他们乐意的,我也愿意。何况你出事之后,大家都陷入了内疚中,现在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就让他们闹吧。”
“我是真的感到高兴。”球长喝了点酒,这会有点上头,话也多了起来,“你不是本土星星球人,却比谁都像星星球的救世主。”
“亘古以来,星星球都是被守护着的,英雄们将守护的责任薪火相传,传到了超人们手上。他们年纪虽小,但是却在这代人心中种下守护的火种,又因为你,这火种蔓延,呈燎原之势。”球长和伽罗碰了碰杯,又一饮而尽。
“在你出现之前,他们虽然有守护的意识,但是还没有被凝聚在一起。超人们太小了,无法承担起这个任务,后来你出现了。”球长眼眶湿润,他仰望着天空,黑云过去,无数的星星崭露头角,高楼之上隐隐可以窥见星河。“怪兽接二连三出现,爆发战争是迟早的,光靠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取得胜利的,唯有团结一心,你是战神比我清楚。”他转身朝伽罗鞠躬,后者并没有拒绝,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有人用说,英雄是孤独的,因为总是单打独斗孤军奋战保护着所有人。但是英雄所做的事都会成为一种信念,种在被他保护人的心底,这些人会站出来,不再只是在英雄背后,尽管他们没有独特的力量与智慧,他们有着与英雄相同的理念,他们终究会被英雄所感染,成为乐意去保护别人的存在。伽罗,你就是这个英雄。”
“不是,这个英雄是小心超人,是大家,是所有星星球人。”他朝球长笑,“这个星球有万众一心的力量。”
眼看着球长得到了答案慢悠悠走远。小心超人站起来和伽罗并肩,“他似乎想确认你会不会离开。”
“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伽罗侧头看他,抬手握住了小心超人的肩膀,“不离开只是因为有留恋的地方罢了。”
底下吵吵闹闹,于宇宙流浪的几年,伽罗见过太多的繁华热闹,那些无法真正触动他,打开他封闭的内心。伽罗像失去了刀鞘的利刃,锐利又锋芒毕露,尽管其他的刀鞘发出邀请,可并不是谁都能容纳他的刀身。
他是入夜孤星,无意引燃篝火,只是偶然发现有频率相同的闪烁。伽罗拉起小心超人的手,两人一起踩上围栏,朝着人声鼎沸处跳下。
那晚伽罗是被小心超人扶着回去的,他被星星球人敬酒,一杯接一杯,号称是千杯不醉的战神在一千零一杯的时候也缴械投降。
宅博士张罗着醒酒汤。小心超人放他到床上,打开窗户通风透气,灯也不开,就坐到床边盯着脸色泛红的伽罗。
“小心超人。”醉酒的战神口齿清晰,“好久不见。”
他这句话还带着酒气,卷着从窗外吹进来的风灌进小心超人耳里。他们热闹了一晚上,难得安静下来,却好像又不那么的安静,心跳声震耳发聩,吵得小心超人脑袋发晕。星星球人的阴霾从伽罗回来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但小心超人在这一刻才稍微有点安心的感觉。
窗外飘进来几只萤火虫,他们在房间里辗转一周,最后在伽罗脸旁飞舞,荧黄色淡化了伽罗的棱角,他充满侵略性的脸柔和了不少。
这一点光,足以让伽罗的脸清晰。小心超人朝着他笑,只是笑。
小心超人的心动,不知道是起源于伽罗越过众人朝他走近时,还是拉着他的手落入人群中时,亦或是萤火虫飞舞在他脸旁时,这都无关大雅了。
心口的吵闹声是最真切的答案。这是让他惊讶的答案,也是无法反驳的答案。
小心超人抬眼,极力看向头顶,上面似乎出现了红色感叹号。
不是心跳,是心动。似乎有一扇特定的门需要由这把名叫感叹号的钥匙来开启。
伽罗并没有出现在那晚的餐桌上,宅博士说他有事出门,超人们对他的缺席用头顶的感叹号表示尊重。
看到伽罗是在房间,依旧躺在床上,似乎没动过,“躲着还是真的有事?”
“你猜。”伽罗鲤鱼打挺坐起来,拍了拍床边示意,小心超人坐了过去。
“今天下午,我躺下来时,头上有没有感叹号。”
“有的。”伽罗毫不犹豫。
“红色的吗?”小心超人继续问,“为什么当时没有说。”
“你跑得太快了。”伽罗满眼无辜,“怎么知道的?”
“心跳声告诉我的。”
伽罗推着小心超人躺下,自己跳下床打开窗,清凉的风一下子涌进来,接着是飞舞的萤火虫充斥着整个房间,荧黄色的点点漂浮着,伽罗又跑回小心超人旁边躺下。
“不吃饭,找这个?”小心超人想起了那晚围绕在伽罗周身的萤火虫,小心超人觉得自己就像海边拾贝的少年,明明他只需要一颗就好了,可是神发潮汐,海水褪去,满地都是他心心念念的贝壳。伽罗好像通过这些飞舞的精灵表达着什么,可他笑着不说话,黄色的萤火虫像星星,他们躺在床上,好像置身于星海,不可名状的悸动又涌上心头。
小心超人侧头看伽罗,好像回到他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内心翻涌的无数像大海一样波澜壮阔的念头都在眼底悄悄缩成团,只敢畏畏缩缩冒个头,“能告诉我,你的心跳为什么加速吗?”他大着胆子,慢慢伸手摸上伽罗的胸膛处,感受他正在变快的心跳。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红色的感叹号在两人头上冒出,伽罗眸光闪烁,摁着小心超人的肩膀朝他靠近,贴上了他的嘴角,像世间最虔诚的信徒攀爬天梯触摸到神的指尖。
“我的心跳声已经给了你答案。”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是、但是破影大王真的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