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芨芨草的推荐LOFTER(乐乎)

阿纳斯塔西娅看向在镜中的邓布利多,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魔法镜像还是他本人就在自己身后,直到他隐在月光之外,挪动了自己的身形,陈旧腐朽的地板发出吱呀摩擦的声音,西娅才手忙脚乱的把衣裙重新穿上。

安静氛围中,衣物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响声分外清晰。

邓布利多在得到消息时,原本是冷静沉默着听着从巴黎传递来的细节,但是当他听见阿纳斯塔西娅也穿过了格林德沃的忠诚之火时,从心底翻涌上来,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住的后怕和寒凉让睿智冷静的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在得到消息时,原本是冷静沉默着听着从巴黎传递来的细节,但是当他听见阿纳斯塔西娅也穿过了格林德沃的忠诚之火时,从心底翻涌上来,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住的后怕和寒凉让睿智冷静的邓布利多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行为。

魔法部的监视魔咒死死勒进他的手腕,刺目红痕带着皮肤破溃之后的鲜血流出,沾染在他的衣袖上,但是男人将手背在身后,沉沉克制住自己身上的魔力流动,直到监视魔咒不再限制他的行为。

“没事的。”

阿纳斯塔西娅的手还在整理自己的衣裙,她满身心都透露着自己的手足无措,大概是因为差一点和邓布利多坦诚相见,她站在镜子前,背对着男人,迟迟未曾转身。感谢这月光,让她脸上的滚烫熏红没有那么明显。

“你身上的伤很严重。”

邓布利多将魔药从凭空变出握在手心,等阿纳斯塔西娅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呼吸沉却促,怜悯担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西娅觉得无法动弹,连说话也磕磕绊绊,拒绝也无法强硬。

“我……我自己来。”

她转身去接邓布利多手上的药膏时,被男人微微抬手避开,在被人带着坐下的时候,阿纳斯塔西娅才意识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邓布利多已经将镜子变形成为长凳。

先是从手背,一路往上至纤细的小臂。

邓布利多上药的速度缓慢轻柔,略有粗糙的掌腹将膏状的魔药在她的皮肤上逐渐揉开,他的体温比西娅稍高,但是没有达到触之滚烫想让人逃避的地步,邓布利多将手停在西娅锁骨上方的时候,没有直接接触,而是等待着西娅的适应。

“可……可以了。”

大手按上她的锁骨时,西娅的身体不由得紧绷了一下。

邓布利多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全神贯注的凝聚力让阿纳斯塔西娅不忍打扰,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是越是刻意的控制,她的呼吸总是会乱上几分,明明知道邓布利多发乎情止乎礼,但是这种情是什么,礼又到哪里。

西娅心里没有一点数。

月光打在邓布利多的侧颜,将他的一半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不过仍旧是那双湛蓝的眼眸,在昏暗的环境下,依旧能够闪烁着精明透亮的光,如同平静温暖的海洋,包容着所有的风暴和海浪。

“很早以前的魔法界,有过一种选举领导人的方式。”

“东方的神奇动物,麒麟,拥有着至善至纯的力量,由它所选出来的领导人,无一例外都能名垂青史。”

“他想要名正言顺的权,就要过明路、走正途。”

此时此刻的邓布利多已经将阿纳斯塔西娅的双腿挽起,放在自己膝上,从她的脚踝慢慢揉搓着,将药膏充分的贴合在她的肌肤上,深入进她的皮下肌肉,以达到更好的愈合效果。他的声音里蕴含着安抚人心的平静力量,让西娅逐渐冷静了下来。

“麒麟?”

“你不必担心。”

“格雷登斯已经被格林德沃拢入麾下,他就势必会让你去接触默然者。”

邓布利多悄然运转摄魂取念的时候,轻而易举就得知了阿纳斯塔西娅目前的担忧,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走向长椅的另一端,让西娅背对着他,露出光滑细腻的脊背,上面有一块小小的月牙,是当年失控的阿利安娜留下的。

他屏声,指腹触上她的肌肤时,西娅心跳空拍。

邓布利多眼中渐浓渐深的欲望,与皎洁月光清冷着融合在一处,所有的理智都在拖拽着即将堕入深渊的情绪,温热的指腹在她的皮肤上几近缠绵,在彻底逾矩之前,他如惊雷过身,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所能触及的地方都上好了药,仅仅是自己目前所能触及的。

那盒被他的体温包裹着也逐渐温暖起来的魔药被好好放在了阿纳斯塔西娅的掌心,邓布利多帮她拉起长裙背后的拉链,在回到她身前时,毫无防备和预兆的,西娅突兀的落下一滴泪来。

“怎么哭了。”

到底是什么感情。

让她觉得如此崩溃。

“我不知道。”

阿纳斯塔西娅眼中沁着盈盈泪花,水光点点着我见犹怜,在苍茫一片的清冷皎洁之中,清泠瓷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像落在湖面上的月牙倒影,被风吹得晃了一水面的涟漪波纹。

——也许可以放肆点。

这是邓布利多将冷静和理智抛在脑后想的最后一句话,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兴许在无形之中,他就已经将面前的人放在了心上,不过是自己不清楚,也不愿意去在少年轻狂时,被情感绊住手脚。

在阿利安娜去世那天,在他抱着奄奄一息的阿纳斯塔西娅那天。

这种被黑纱蒙住的情感,被风卷起,掀开了真面目。

属于邓布利多的吻,从刚开始的炽热,慢慢的转变成为平缓的柔和,他小心翼翼捧着怀中的珍宝,连亲密的动作都是试探着进行,从她的唇形,到舌尖,到贝齿,一点一点将人温柔的进入。

停留在这个吻中,再无其他。

格林德沃将核心人员带去了纽蒙迦德,包括最后姗姗来迟的阿纳斯塔西娅。

■初吻是邓校的,但是盖哥那边后来估计可能会更那啥,我不敢写太露骨怕ooc(?)

■神3有小麒麟,我爱小麒麟,但是盖哥会更狠

笑死我了怎么能一眼图恒宇

人物:铁三角,教师三人组,黑兄弟,卢唐,疯眼汉,金斯莱,塞秋,双子,韦斯莱夫妇,马尔福一家

cp(可能有):官配

有私设,ooc是我的,文笔差致歉

想看没粮的自割腿肉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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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爸爸,这道题怎么解呀?”

“这个题……很难,爸爸不会。”

一旁的马兆被父女两人的对话吸引,支撑着起身,走了过来。

“那爸爸教我扎辫子吧!”

察觉到马兆过来,图恒宇看了一眼马兆,让出一块空地,却依旧温柔地回应着女儿的话:“好啊。”

屏幕上的小窗中迎来不速之客,小姑娘认出了来人:“马伯伯!爸爸,你和马伯伯在一起呀!...

屏幕上的小窗中迎来不速之客,小姑娘认出了来人:“马伯伯!爸爸,你和马伯伯在一起呀!”

比起小姑娘的欣喜,马兆显得过于冷静。他伸出手指,在小姑娘面前缓缓移动:“跟随。”

小姑娘的视线跟随着手指流转,好奇地询问:“马伯伯,你在干什么?”】

一模一样的对话,几乎已经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位思念女儿的父亲保存下来的一段录像了。

可新的人物加入,好像一颗石子打破了这潭本不会改变的死水,泛起了不同的波纹。

“不是录像……”新的台词出现。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叫赫敏皱起眉头来。

虽然早在数据卡出现时就有所推断,但到这时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觉得也可能不是你说的那种视频通话。”罗恩小声说,随即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要质疑你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被打断了思考的赫敏心情有些不太美妙,但她此刻也认同罗恩的观点,“那这又会是什么?”

相较于年轻人们还在纠结“这是什么”,后面的几个傲罗交换了一下眼神。

很明显,这位图恒宇先生是故意在马兆面前展示这些的。

他清楚,马兆一定会被吸引。

主动展现一件事,一定会有自己的图谋,也更是说明这段所谓的“视频”,是足够重要的砝码。

“只希望他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卢平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图恒宇的嘴角一点点放下,他打断女儿的问询:“丫丫,爸爸要工作了,你赶紧去休息。”

图丫丫很懂事地朝着两人挥手告别。

本以为应该就此结束,图丫丫的一句呼唤又让马兆回过头来:“爸爸……这是在哪?”

“妈妈呢?”

“爸爸这好冷啊,我想要爸爸抱抱。”

小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到声嘶力竭的地步。

图恒宇却只是坐在原地,虚无地看着女儿的方向,只镜片下的眼睛有些许晶莹。

小姑娘哭喊着。

她询问着妈妈在哪,叫嚷着爸爸抱抱。

可一切撕心裂肺地哭嚎随着左下角倒计时的结束终止。

小姑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开始重复起那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问询。】

小姑娘的哭声太过尖利,几乎要穿破每一个人的耳膜。

可没人嫌她吵闹,就连一向喜欢跳出来讨人嫌的卢修斯此刻也只是双手扶着权杖,闭着眼,不发一言。

“梅林啊,他为什么不哄哄自己的女儿?”韦斯莱夫人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她不敢想象如果那是自己的小女儿金妮……哦,她发誓,绝对不会让自己女儿哭得这么惨。

可分明这个人看上去也应该是疼爱自己的女儿的。

不满也好,疑问也罢。都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和小女孩的哭声一道,戛然而止。

分明见惯了鬼魂之类的生物,可此时大家还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一阵寂静后,罗恩颤颤巍巍地开口:“这算什么……?被困在循环里的……电子鬼魂?”

“胡说什么,说不定她还活得好好的。”赫敏下意识反驳。可她的态度并没有多么强硬,她自己也没多少底气。

【马兆合上电脑,右手颤抖了一瞬,很快,像是错觉一般。

他抬起手腕看表:“自主意识是第几代产生的?”

“四百二十五。”

他的唇角小小的上扬了一个弧度:“这是数字生命研发真正的希望。”】

“数字生命”这个词一出现,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位看上去疯狂的科学家所说的“永生”,也自然不会忘记之前数字生命派造成的种种骚乱。

从电影开始到现在,“数字生命”给大家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印象。而数字生命派的狂热和食死徒几乎没有两样,为了一己私欲,可恶到可憎可恨。

“我希望……他们不会是支持数字生命的那一方。”秋·张低声道。

她的声音很低,没有谁听得见,可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和“伏地魔”沾上边的,可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咱们所的研究……真的彻底终止了吗?”

“不是彻底,是法律意义上的永久禁止。”比起图恒宇,马兆的波动过于细微,仔细分辨,才能窥得一二,“如果这项技术得到普及在这个灾变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毕竟在数字世界里得到永生的诱惑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在此前就已经出现了两人曾工作于数字生命研究所的提示,但英国巫师们对中文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才确定两人口中的“咱们所”指的是什么。

“马兆是个拎得清的——我很想这么说。但真是奇怪……明明这个马兆每句话说的都是‘不行’,我怎么总感觉这么不对劲呢?”小天狼星盯着屏幕,扬了扬眉。

“霍格沃茨熄灯睡觉后,‘按校规来说’不允许学生在学校里到处溜达。”雷古勒斯短促地笑了一声,小天狼星疑心自己从中听到了一丝嘲讽,“你熄灯后和你那几位朋友出去的还少吗?”

小天狼星无法反驳。

小天狼星深以为然。

“你说得很有道理。”

“马兆……他绝对不反对数字生命。”雷古勒斯熟悉那份掩饰下的激动。他没有说出口自己的猜测:如果有个机会能够叫数字生命更进一步,马兆一定会做推波助澜的那个人。

【图恒宇低垂下头,眼镜下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随着小女孩欢快地唱着的儿歌,陷入了困住他许久的回忆。

“爸爸!”小姑娘脆生生地要求,“我到游乐园要先吃甜筒。”

妈妈佯装惊讶地张大嘴:“那你要吃草莓味的还是牛奶味的呀?”

“我要最大的那个!比我都还高!”

彼时他还年轻,车上满载着欢声笑语。

任谁看了都要说,这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一来一回地逗完小姑娘,图恒宇回过头向女儿承诺:“到了游乐园,爸爸买给你。嗯?”

小姑娘高兴地欢呼一声,下一秒,异变横生。

碰撞声,玻璃破碎声,风的呼啸声。

幸福好像在这一刻化为泡影,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车的后半截一瞬间被撞断裂,只有前排的图恒宇还在不停地旋转,直到撞上另一辆车。

红绿灯下的监控摄像头沉默地观看着一切。

烟雾散去,这世界只留下了图恒宇一个人。】

月球的场景太过昏暗,过了这么久才迎来一抹亮色。

可这抹亮色太过短暂,短暂到还未让人显现出一个笑就分崩离析。

“不……”唐克斯双手捂住嘴,眼眶一瞬间红了。

“他不该回头。”穆迪说,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不,不是。”

老傲罗一贯傲人的眼力看出了不对,车祸发生的十字路口,还停着几辆货车,和撞向图恒宇的那辆如出一辙。

这场车祸是必定会发生的。

可为什么?

他探究着看向屏幕中闭着眼、满头血迹的图恒宇,企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有人在这背后策划一切。”麦格的眉头深深皱起,方框眼镜后的眼睛犀利地看着又一次出现的监控摄像头,本就严肃的脸此刻显得更加苛刻。

“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意外,光是那一刻的回头,足矣让他抱憾终身。”邓布利多垂下眼,他的眼睛不知凝视着何处,“他会多么悔恨……”

斯内普瞥了一眼垂首的老校长,又快速地移开视线。单薄到刻薄的嘴唇不自然地抽动了一瞬,却最终只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疯了吗?为什么不送医院?咱们这又不是医院。”

“就是从医院拉回来的。”

“马老师,这个字我可不敢签。”

纷乱的谈论影响不到里面的父女。图丫丫昏迷着,小小的身体上全是血迹,头上佩戴的仪器和电影开头时实验者佩戴的仪器一模一样。而图恒宇只是执拗地看着一个方向,像是在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这些设备都是公家的,丫丫这样我也很难过。”

房间的门上是沾染血迹的手印,马兆转过身,看着里面的图恒宇。

“孩子现在危在旦夕,这是个机会。”

“这项技术是还不成熟。”

“他老婆已经死了。”

马兆关上门,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他穿着白大褂,手上、衣服上全是血迹。就像是某个人抓着他的衣服,跪着祈求他。

“给孩子的父亲留点记忆行吗?”

“马老师,谁来负这个责?”

马兆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房间内的图恒宇。

“我负责。”他说。

房间内,图恒宇紧紧抓着图丫丫的手,好像这样就能不让自己的女儿被死神带走,但一切都是徒劳。心电监护仪原本有规律的滴滴声化为了拉长的“滴——”,而上面的心电图也归为零,成了一条直线。

抬头的一瞬,右眼的一滴泪落下。他看着女儿的数据上传进数据卡。

心率为零的警报声转换成了机械嗡鸣声。

现实中的图丫丫死去了,从此活在数字世界中的图丫丫诞生了。】

究竟是死去的人痛苦,还是留在世间的人痛苦?

这个问题太过沉重,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知道,留在世间的人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抓住过往之人的踪迹。或是残影,或是遗物。好像这样,生与死的距离便没有这么遥远。

哈利想起了一年级时见到的厄里斯魔镜,他在里面见到了自己的父母。那时候他想,他要整晚待在镜子面前,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可幻影终究是幻影,幻影不会因为你注视他足够久,就让里面的人走出来,拭去他的眼泪,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

那句话太过残忍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这就是现实。

哈利想起邓布利多对他说的话:“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

可图恒宇除了抓住那飘渺的梦想,似乎再也做不到什么了。

屏幕里的图恒宇已经脱离了回忆,回到了此刻。可是他的生命好像早就停留在了那一刻,多年的午夜梦回,所牵所念是已经离去的人。

在巫师眼里,那屏幕上的小人不过是一个会动的画像。画像与巫师本人再像,终究还是不同的。

他觉得数字生命的图丫丫和现实世界的图丫丫就如画像和巫师,即使再像也并非一个人,可图恒宇知道吗?

哈利想就算他知道,可能也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就是丫丫,这就是他的女儿。

因为那一个小小的数据卡,承载着他现如今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他困在由妻女死亡搭建的一小方囚牢,再也走不出来。

清月有话说:

使命必达

没更新期间对于巫师画像和数字生命之间的共通和不同一直在研究,但一直也没研究出个结果。那就——之后再说!(欢快)(被打)

咳咳!总之,我会抱着愧疚之心缓慢更新的,真的不会跑路——感谢一直等待的大家!

大家多多留言,你的留言,是我更新的动力。(吴京伸手.jpg)

*丫丫为图马领养

*已婚已同居

*日常清水向

*OOC

“马老师,麻烦您去接一下丫丫行吗”

马兆抬起头,手里还捏着图恒宇刚交上来的代码测试报告,眼睛透过镜片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理由。

“我今天晚上有个同学聚会...”

图恒宇小心地看着他,对方也只是翻了两下纸张,没有发声。

“非去不可吗”

以后看他还是把眼镜摘了吧。

马兆想着移开了视线。

这脸影响理性思考。

“马老师...”

又来了。

图恒宇微微低着头,眼睛直盯着对......

图恒宇微微低着头,眼睛直盯着对方,微微压着声音用带些粤腔的普通话叫他。

马兆自觉已经是一个能抵挡任何人的小狗表情的人,毕竟他这项工作时时刻刻都得保证理性至上。

但没人能拒绝图恒宇,尤其是小狗图恒宇。

“....我只会骑机车...丫丫会吓到的”

“不会的,丫丫很勇敢的,而且丫丫很喜欢您,也一直想让您接她”

马兆试图挣扎一下,习惯性又看了眼对方,受到了小狗冲击后只好点头。

“嗯”

小狗眉开眼笑,一路走出去使无数女同事看呆在原地。

——

丫丫坐在学校门口的马路台阶上,手里拿着根门卫爷爷给她的粉笔在地上画着。缓慢下沉的太阳很是刺眼,丫丫就把头上小黄帽的帽檐又拉低了一点。

同学们早就已经回家了,老师也开完会走了,只有门卫爷爷还留在这里陪着丫丫。

“你家长怎么还没有来啊?”

丫丫抬头回答

“今天是马伯伯来接我,他很忙,一会就会过来了”

“马伯伯是谁啊?是你亲戚吗?”

丫丫点了点头,思考一会又摇摇头

“马伯伯是我的家长”

丫丫说着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在两旁添加上两个椭圆,最后又加上了眼睛和嘴巴。

“马伯伯和老师今天讲的海鸥很像!等马伯伯来了我要给他看看”

一阵机车轰鸣声从街道左侧响起一直到丫丫面前,她坐着并且被小黄帽挡住了视线只能将脑袋抬得更高一点。

从机车上下来的人显然是匆忙赶来的,身上的白大褂口袋里还夹着根笔,等那人将头盔一掀露出丫丫熟悉的脸时后者几乎雀跃的跳起来。

“马伯伯!”

“抱歉啊丫丫,马伯伯刚刚有个会才结束”

马兆将腿从后座掠过翻身下车,白大褂的衣角掀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拿过挂在车把上的另一副头盔蹲下来将丫丫头上的小黄帽拿下来放进她书包里给又对方戴上头盔,贴心的调整着安全绳。

“马伯伯,你看,这是老师今天给我们讲的海鸥!”

丫丫戴好后指着地上刚刚用粉笔画的图案,小小的炫耀着,黑色头盔下和图恒宇很相似的小狗眼一闪一闪的。马兆看了眼小孩子带着幼稚笔法的图案,勉强将这个圆滚滚的鸟和自己印象里的海鸥对上。

“丫丫画的很像,来把外套穿上”

马兆又将身上的大褂脱下给女孩穿上,与其说是穿,其实更像是裹住。五月的天说不好什么时候会突然降温,而且骑着机车风呼呼迎面刮着,他怕丫丫会被吹感冒。

“爷爷拜拜——!!”

丫丫被马兆抱上后座,摆手和门卫爷爷告别。待马兆坐上后自觉乖乖的抱住前面人的腰,小小的脑袋搁着头盔抵在背上。

“抱好了?”

“嗯!”

机车轰鸣声再次响起,丫丫闭上眼只感觉到机身震动几下后再睁眼就发现他们已经驶出好远,路边美化用的花草向后退去。远处的太阳仍然挂在天上,将云彩染红,几处贴近的地方甚至带着金色。

丫丫觉得他们像在追逐太阳,于是又看了看马兆的背影,不觉的想起老师课上讲的海鸥。

爸爸像兔子,马伯伯像海鸥。

丫丫想着。

———

马兆不经意间笑了一下,联想到图恒宇第一次坐他的车时也是这样乖乖的贴着,只是手心的温度很高,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紧张。

绿灯亮起,机车轰鸣声又响起,按照丫丫说的,他们又开始追逐太阳。

马兆将车停在菜市场门口,取下头盔后接了个视频通话。

对面是图恒宇,看样子是刚从聚会的包间里出来在门口抽空打的。看到马兆后不自觉的露出笑容,眼睛和丫丫一样一闪一闪的。

“马老师,接到丫丫了吧”

“嗯,给你看看她”

马兆将手机转了个角度,对准还乖乖坐在车上的丫丫。他听见手机里的图恒宇笑得很开心,也许是笑容会传染,他也笑了起来,只是轻轻的,小声地。

丫丫看见手机里的图恒宇,立马支棱起来开心的晃着被白大褂挡住的腿,和图恒宇挥手打招呼“爸爸!”

图恒宇笑得更开心了,桃花眼眯成弧线,看起来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但他的颜值准确来说真的很值钱。

“丫丫晚上想吃什么和马伯伯说,你跟着马伯伯先把食材买了爸爸一会回去给你做”

“那爸爸要挂掉咯”

“好!爸爸拜拜!”

马兆又将手机移向自己,看对方将脑袋凑的更近了些。

“马老师您笑了”

“跟你和丫丫在一起笑的次数还少吗?”

对方愣了一下,下一秒又高兴起来,连头发翘起来的弧度都更张扬了些。

“行了,我带丫丫买菜,你早点回来”

“嗯,马老师拜拜”

对方小小的挥手。

马兆又笑了一下挂断了通话,将手机塞回兜里把丫丫抱下来给她把头盔外套拿下来挂在车上。

“丫丫晚上想吃什么?”

“冰淇淋!”

“不行,太凉了,而且吃不饱的”

马兆牵着丫丫的手挤进菜市场的人流,带着她左看右看看看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路过海鲜摊的时候丫丫被悬在橱窗上的带鱼吸引注意,拉着马兆去看那些倒挂的鱼。

“马伯伯,那些是什么啊”

“带鱼,就是上次爸爸带回来的那些炸成一块一块的鱼”

马兆看丫丫两眼放光,便叫老板取了条新鲜的带鱼剁成块装起来。

马兆还顺便给丫丫买了只小金鱼养着,被老板装在有水的塑料袋中。

“拿好了不要洒出来了”马兆递给丫丫,女孩一手提着袋子一手轻轻托住底部歪头去看里面游来游去的金鱼。

小孩子的注意力就是这么容易被勾住。

马兆又牵起她的手往回走,顺便买了其他的一些菜,他也不管能不能做成一锅,反正都是图恒宇掌勺,吃不死。

“回家吧丫丫”

一打开门就看见了正系着围裙的图恒宇,对方看见他就跟小狗看见玩具,兔子遇到萝卜一样凑过来,身上还穿着傻乎乎的印有兔子的粉底围裙。先是轻轻的亲了一下马兆的脸后又抱起丫丫嘬嘬小孩子软软的脸。

“辛苦了马老师,菜给我吧”

“嗯,丫丫想吃炸带鱼,就顺便买了。还有其他的一些菜”

“茂闷态”

图恒宇又笑起来用粤语回答着,将丫丫放下哄着去卧室先把作业写了,接过马兆手里的袋子转身钻进厨房。

“马老师,桌子上有热水,喝了暖暖身子”

图恒宇又从厨房探头出来说着,眼睛透过镜片直直看向马兆,里面蕴含着青年特有的直白的爱意。

“好”

马兆应着,捧着杯子坐到沙发上。

他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垂下被几座高高的建筑物挡住。

他想起还是学生时期,老师问过他们:如果末日来临,你最想和谁一起度过?

如果真的有太阳危机。马兆想着,看了眼丫丫坐在桌前伸手指头解题的模样,又看着图恒宇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他又笑了起来,手指无意摩擦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浅浅地,但持续了足够久。

end.

乱造点文件吃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通讯录

阿伟出来走程序!!!

白竜和千寻真的是我的意难平(ω)

cr.图源网

來源:joutaro195

:無授權自漢化,僅供友好交流,拒絕一切商用及二改二傳之行為。

*1.5w一发完,cb向,斜线不分攻受,所以这对到底该叫什么,有没有组织

Summary:对于数字生命,他和马兆从科学性的角度争执了很多年。这种正误之辩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在他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之后,便将几十年的时光都花费在与马兆各执一词的争吵之上。而在此刻图恒宇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拥有智械洞穿一切的眼睛,人性的复杂仍是那漫长的辩白中永存的无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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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恒宇出生在一个冬天,彼时地球还有春夏秋冬的分别。他的出生早于人类发现末日将至,早很多年。所以他切身地成长于那...

图恒宇出生在一个冬天,彼时地球还有春夏秋冬的分别。他的出生早于人类发现末日将至,早很多年。所以他切身地成长于那个“真正的地球”——联合政府成立并将太阳危机的消息昭告全人类后,各国掀起了追忆曾经而厌恶当下的思潮,一直到图恒宇“死亡”的时候,都有相当大基数的人认为只有太阳危机到来前的地球才是真正的地球,只有不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拯救两千五百年以外的后世的人类才算真正的活着。在那时人们享受生活,城市还未化作废墟,碧波荡漾海面,鲜花挂满枝头,岁岁如旧。

诞生于人类危亡之际的新生儿自然不知情,可就连从旧时光中走来的老人也早已忘记,那美好的往昔实则被灾厄覆盖,在2021年的和平中仰望天空的人们不记得同一片蓝天里乍得总统阵亡的消息,纵观人类漫长的历史,我们从未有一天曾经远离的正是战争的阴霾。对图恒宇来说则是,他当时太年轻了。他幼小到来不及了解远方的炮火,后日里灭绝的动物是他儿时的玩伴,童年的街道上依稀可闻清脆的鸟鸣,这美丽的构成了他的回忆。

纵观图恒宇的一生,他一直有着科学家的单纯,又或者可说是偏执。只不过年幼的他不能预料到那种纯然有朝一日也将从美好变成使人痛苦的执念。他早早显露出了天分,从他四岁时独自填满了父亲积累的半年份报纸上所有的数独游戏开始,他在任何竞争中都能拔得头筹。他最喜欢的科目不是纯数学,也不是纯物理,更不是生物,而是混合了三者的新研究方向:数字生命。

沉浸在研究状态中的图恒宇不吃饭也不喝水,他只是书写,电脑屏幕上一行行程序闪过,书桌旁贴满数学的算式和物理的公式。如果没有数字科学超新星爆炸般突如其来的蓬勃发展,也许他最终将成为一名物理学家,而不是所谓的程序方面的学者。突然之间,人类未来生活在电信号的世界中不再是空想,它变成一种可能,一门高深的学问。恐怕只有最先进的量子计算机能够解答这些疑问:如果没有太阳氦闪危机,数字生命此后将发展到怎样的水平?人类在太阳系、在地球的未来最终又将去往何处?至少2027年,带着他天才的大脑进入一座充满天才的学府的图恒宇不能得知。

有人开玩笑说数字生命意味着21世纪终于变成了生物的世纪,但他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全新诞生的研究方向,并有幸成为它的几乎第一批学生。哪怕十年后学生们就不幸的成为了最后一批数字生命研究者,更有甚者因此加入了极端组织,当时的图恒宇面对的仍是无限光明的局面——全球有能力者都将精力投诸于此,准备拥抱科学为人类打开的一扇崭新大门,他有志同道合的同学,也有博学多闻的老师,他本科毕业前就参与了研究生的课题,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马兆。

然而图恒宇回忆起这段日子时会说,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从出生起就是如此,但即使是相对年轻的马兆也从来不喜欢笑、不多话。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彼此陌生,他称呼马兆为马老师,其他老师都叫图恒宇小宇或者恒宇,马兆对他却是直呼其名,年长者步履匆匆,还没寒暄过两句就先丢给他一堆资料叫他回去看。

两天以后,图恒宇看完了,他又去找马兆。那时也是夏天,夏日的阳光透过大学教室的窗户照到他们两个脸上,图恒宇站在一旁,听这位和温暖的朝阳完全不同的老师用惯常的冷漠语调为自己答疑解惑,马兆觉得光线过于刺眼,因而起身将窗帘拉上了,他也不坐回原处,而是走到图恒宇旁边,站在学生面前细细地讲述他的理论,好像怕离得远了初学者就听不懂,或者他只是陷入思考,忘记自己还能坐下了。在一片昏暗中,他直视着图恒宇的眼睛。

无人可知阳光已是他们在往后余生中再难享受的好景。马兆这个人讲话的方式有点奇怪,他的语调向来是古井无波的,平静而且语速非常快,吞掉了所有表达情绪的抑扬顿挫和气音,他好像不太懂得该如何和其他人沟通,非必要则待在角落不发言,若一定要他说话,就干巴巴地丢一堆叙述过去,然后重归沉默。身处人类之中,他却活像自己研究的ai。对于人情世故的冷处理究竟出于他的不懂还是不愿意,这点连图恒宇都说不清,只是凭他对马兆的了解,对方很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

相比起后期他对于马兆的习惯,办公室里老师对他的初次演讲险些令他招架不住。感谢他聪明的头脑,也感谢马兆为了他能理解改变了措辞方式,图恒宇很快跟上了对方的思路,而且立刻沉迷其中。这一切——他所感兴趣的理论,经由一个学识渊博的人的口中由浅入深地论述,就像把他从前所学的东西以奇妙的视角重新看待,感觉太美妙了。

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数字生命是个太年轻的学科,像图恒宇本人一样年轻,它甚至还没完全形成一个单独的科目,这意味着就连老师有时都不懂自己究竟要教授给学生什么,而且没人具体地知道问题的答案,学界还未形成共识和定论,所有事情都是混乱的,最前沿的人仍旧迷茫,即便是初学者也可以针对数字科学提出自己的批评见解——而对它的理解最深的那批人甚至无法给出值得人信服的解答。马兆要讲述他的理论很困难,他和图恒宇一直聊到口干舌燥,他喝了一口水,然后问:“你下午有课吗?”

图恒宇说没有,事实上现在就算有他也不想去了。马兆立刻接过话茬(就像预料到图恒宇不可能拒绝他一样):“很好,你别走了,想问什么都接着问,我们好好把这个问题讨论清楚。”

他们不停地讲、扯过几张纸不断地写,讲到所有人都离场了,食堂的清洁工打扫卫生的时候频频回望,看着这两个不吃饭而是在座位上争论不休的人,在陷入了对马老师为自己展开的世界的执着的同时,图恒宇也和马兆产生了分歧,奇异的是即使争辩得最激烈的时候对方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声音不会变大半点。在图恒宇和他相处的时日里,极少听到马兆重了或者轻了语气,年长的学者从不痛骂学生,同时也少见兴高采烈,仿佛难以被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情绪打动。

大学生图恒宇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们能够达成共识,也许每个科研工作者都会如此,认为自己的想法能轻易得到同行的认同,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马兆不是个委婉的人,他虽然语调平静,但对自己正论的笃定却是堪称霸道的。当讲到仍无定论的想法时他会仔细地斟酌用词,可对他所坚信的东西寸步不让,现实就是现实,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身为数字生命的研究者,他竟然否认数字生命最根本的定义,而且他严厉地批评了图恒宇的想法。

也许是觉得图恒宇太崩溃了以至于没听清,医生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图恒宇已经走了,他飞快地做出一个最疯狂也最明智的决定——他要把图丫丫带到研究院去,那里有量子计算机550a,那里有还未成熟的数字生命技术,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图恒宇的状态把所有人都吓到了,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孩子离开医院,等到人都离开才想起跟在他身后,他推着承载着图丫丫小小的身躯——短暂的生命——的板车,咬着牙往工作室里闯,他的同事围在他身前,吵吵嚷嚷地要拦住他。

图恒宇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紧紧咬着牙,谁要挡在他面前就撞上去,他是敢这么干的。这时候马兆站出来叫那些人让开,图恒宇一句话也不说,余光无法分给他面露担忧的老师,只是要向前走,他简直着了魔,把实验测试还未通过的一条条线路拖出来都连在女儿身上,然后盯着面前的屏幕一动不动。一个代表着上传成功的屏幕,一个是图丫丫的心电图。一直到孩子的心电图平了,成了一条彻彻底底的直线,他还是呆愣愣地看着。

很多人在门外叽叽喳喳,就算图恒宇已经上传完成也没人敢进来,等到马兆把这些人赶走之后,他自己进来了,还是像往常一样没说话,只是站在图恒宇身后。图恒宇知道在自己进了实验室后同事还要跟上来拦着,他也听到马兆决定把这个责给担了,他什么都听到了,但他没有精力去关心那些杂音,他的眼中只有面前的屏幕,上传完成,上传完成,他把这短短一行字当做神谕,发了疯一样反复地阅读。马兆又拍他的肩膀,图恒宇哑着嗓子说,谢谢。马兆回他,嗯。你去休息吧。

图恒宇只休息了三天。第三天早上他刷牙的时候,在水池前的杯子里看见了图丫丫的牙刷,那是一支粉色的牙刷,刷柄上有一只塑料的小猫。他的眼泪立刻坠了下来,而视线还是死锁着那支牙刷,直到泪把他的双眼浸润得模糊,他跪在洗手间的瓷砖上,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头,声嘶力竭又无声地痛哭。

他从未工作得如此奋力过。他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冷静,只是玩命地计算,数字必须有生命,他只能选择孤注一掷,因为他已经不能承受理论错误的后果。这不只是出于学者的自信,还有图恒宇的偏执,他只想生存在数字可以产生自我意识的世界。那个他能与女儿再会的世界。

也许是顾忌他刚刚失去家人太过伤心,马兆当时没有劝他,但图恒宇知道马兆的想法,对方所思所想几十年如一,就是希望他能够放下执念,回归正常的生活。可是他的生活里已经没有正常了,数字生命成了他仅存的希望,那是溺水者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再也看不进别的东西。

令图恒宇欣喜若狂的是研究很快取得了进展,通过仪器保存人格的技术在世界范围内发展完善,就当人类终于打开新科技的大门,透过门缝看见科学的曙光时,全人类的头顶上幽幽地飘来了一朵乌云。一个无法挥散、不可更改的噩兆。它名为太阳氦闪。尽管在图恒宇收到太阳活动不稳定变化的消息时,距离人们首次观测到这个情况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过于投入于数字研究的他还是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知道他的研究很可能要保不住了。

两天后,全球政府正式发布太阳末日的通告。两个月内,坦桑尼亚内乱,乌干达总统遇刺,美国经济的剧烈动荡影响到了全球,时任英国首相的内森·泰勒宣布下台,英国重新举行大选。五个月后,联合政府成立。又一个月后,联合政府颁布法令永久禁止数字生命研发。政府是个庞然大物,它的反应总是比实际情况要慢上很多,但就算再慢也足够快了,禁止研发法令颁布二十小时后,图恒宇和马兆也收到命令,研究院将在一个星期之内解散。法令颁布三十小时后,美国数字生命计划副负责人,印度裔的阿里·斯瓦拉杰,在自己的办公室内饮弹自尽。

不过再怎么闹,一小撮科学家和反对者都还没能对抗联合政府的决定,研究院被彻底清空那天,确实有很多人参与反抗,和美国人一样阻止别的人进入实验室,图恒宇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他知道马兆进办公室了,而且一个小时都没出来。马老师在做什么?他想着,确信马兆不会是一个和斯瓦拉杰一样的人。二十分钟后马兆终于推开门,手里提了两摞厚厚的纸。原来他真的是去整理文件的。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马兆径直穿越人群,走到正在进行拆除工作的负责人面前。原本互相瞪着都不肯让步的两拨人齐齐把目光转向他,男人无视了他们,只是放下手中的资料:“这份是关于数字生命人格电子化的文件,需要销毁,这一份是550a量子计算机的制造原理和过程,请务必保留。数字生命的研究停止了,但行星发动机需要量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这项研究我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关于计算机的硬件也不能损坏。”

马兆是图恒宇的老师、他的领路人,大多数时候图恒宇佩服他,包括这样的时刻。有时他真的非常好奇,这个人如何做到在最极端的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负责人交接完成后吩咐手下人接着工作,马兆送完文件,领着对方去分辨哪些是能销毁的实验器材而又哪些需要留下了。他走了,刚刚研究院里强烈所有反对的研究员都面面相觑不再说话,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人们行尸走肉般放弃动作,看着工作人员像风暴过境一样把所有能拆除的东西都运离实验室。待到那些人走后,这里已经空得仿佛遭过贼,十几年的钻研、学习如泡影破灭,只留下脚下布满脚印的草稿纸,作为旧日的残骸。

“把这些草稿纸扫起来,找个地方烧了吧。”工作做完,马兆又回来了,他低着头说话,根本没有看伫立在废墟上的众人,似乎也没感觉到人们质疑的、愤恨的、绝望的,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晓月、国栋,你们来帮我扫,其他人先等……”

他的话没说完,名为李晓月的研究员已经忍无可忍,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书向马兆扔过去,打断了对方的讲话。马兆是个学者,运动能力很弱,他躲闪不及,一下子被书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脸,连带着身体一同受力跌倒在地,他的眼镜从脸上脱落飞向一旁,男人愣愣地坐着,还没等做出反应就劈头盖脸地接了李晓月一顿崩溃的质问:“马主任,你是机器人吗?你没有心没有感情的吗?研究院完了,成果被销毁了,你就不痛苦吗?昨天有同事去抗议示威被抓走了你想过吗?移山计划就是个骗局,是政府为了让我们没法永生在数据世界里编出来的谎言,只是为了阻止人类对数字生命的研究而已!因为联合政府的决定那么多人死了,如果建造行星发动机还要死更多的人,地球离开运转轨道多少动物会灭绝,多少人进不了地下城,你——”

“——即使太阳不产生变化,每天也都有动物在灭绝。每天都有人在死。这就是现实。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马兆找到他的眼镜,又把它戴回脸上,他站起来环视四周,也看见了角落里的图恒宇。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等待着马老师的反驳,想知道他又要说出怎样冰冷的看法。他有一颗太过聪明的大脑,像一台能效过高的计算机,提前禁止了一切能降低效率的项目的运行,这颗高精尖程度走在人类前沿的头脑,现在看来绝对理性地把有关情感表达的东西当做冗余,一股脑地全给过滤出去了。

“如果死的人是你呢?如果是你的家人呢?”李晓月哽咽着,“我爷爷前天去世了……如果数字生命计划没有遭到禁止,他本来是可以备份自己的!为什么,实施移山计划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彻底放弃数字生命,这是让本可以活的人去死啊!”

“你爷爷本来也不能活。你们研究数字生命太久了,以至于觉得人类的永生成为了一个选择,现在你们被剥夺了这个选择,所以愤怒。但我们本来就是要生老病死的。”马兆说,“如果死的人是我,那就是我死了。我的亲人很早之前就都去世了。刘国栋和我一起清理草稿,等清理完你们来办公室——实验室解体,你们有别的想去的地方,都趁现在来找我签推荐信。没有就不用在这里站着。”

他扶着额头,没管哭泣中的李晓月,摇摇晃晃地找扫帚去了。有几个人当场收拾东西离开,十几分钟后李晓月头也不回地走了,图恒宇等马兆清理完地板第一个进他的办公室,马老师坐在书桌后面看文件,一点也瞧不出刚被砸了的样子。马兆说:“数字生命做不下去,量子计算机还要研发,新实验室需要人手,你想来吗?”

图恒宇不知道。1942年的沃纳·海森堡认为,德国想要制造原子弹至少需要一吨的铀,这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后世人们对他究竟是故意阻碍德国人的原子弹研究还是真的算错了众说纷纭,此时的图恒宇也处在他生命的节点。仅仅是数字生命被政府终止不足以使他退缩,让他放弃的真正原因是量子计算机的研发进入了长期瓶颈,就算数字生命再研究下去,提升的也只不过是人格转移机器的量产效率罢了。以一吨铀作为原料,这不可能,图丫丫的完整一生目前看来也不可能。550a已经是最大的算力,可它还不够快,不足以快到容纳人类的思维,550a运行下的图丫丫不会思考。第二百三十六次迭代时的图恒宇如此相信。

他万念俱灰,看不到任何继续下去——甚至继续留在地球上——的理由,因此说:“我不想。我想去驻月太空基地工作。您知道,我最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就把你想要的拿走。你去打报告申请550a模型机的使用权限,我给你批准。”透过冰冷的镜片,马兆平淡的视线投过来,图恒宇读不懂,“把它带到月球上,出问题了责任我来负。”

2044年,实验室关门的七年后,图恒宇在月球上再次见到了马兆。马老师仍旧寡言且平静。图丫丫出生时,马兆的头发还是黑的。研究院关门七年后再见,他的头发和胡子竟都已经有点白了。他看向550c的目光像当年看着550a一样热切,介绍机器时脸上也有了点动容,然后他过快地结束发言并融入了工作的氛围,丝毫没有表达对于和图恒宇重逢的喜悦的意思。

而图恒宇则是在对待550c时和马兆一样热情,这倒不是因为550c是划时代的人类智慧的结晶,只是因为他从中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他期盼已久的更大算量,更快的运算速度,他几乎可以从这台四四方方的机器中看见女儿的生命。他的眼睛一瞬也不能从550c身上移开了,直到马兆把图恒宇的数字备份交给他。

“我以为数字化已经全面禁止了。”

“官方来讲是这样,但私下仍然有人在做。”马兆说,“研究员留下数字备份是官方允许的,不过留了也没有用,没有地方可以运行。这只是一个电子骨灰盒。”

“那你留了吗?”

“没有。我不想有变成电子宠物的可能,我想要真正的死亡。”

马老师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听到这句话时图恒宇想,没有办法,马兆太聪明,而图恒宇激动到根本没能力掩饰。他走神了,摩挲着自己的数字备份沉思,嘴上则说:“我还是不要销毁了,留个念想。我没有别的在世的亲人,如果我死了,马老师你就拿走它,然后把我当电子宠物养吧。”

马兆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我们在月球上同组作业,如果你死了,我也得死。我不会把任何人当成电子宠物的。不过如果真到了你需要的时候,我可以替你把它留着……包括你女儿的那份。”

图恒宇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讲,他需要说服马兆。他必须如此,他知道马兆曾经对数字生命投入了多么大的精力,他也清楚图丫丫是怎样的一个奇迹。真正的数字化的生命,有自我意识的ai!我的女儿还活着,图恒宇偏执地想,我的理论是对的,即使是我的老师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不相信马兆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名垂青史、重回巅峰——一个史无前例的生命将在对方的手中诞生、被推向全世界,这是任何科学家都无法抗拒的诱惑。他愿意把所有的荣誉拱手送给马兆,只要得到马兆让图丫丫借机活下来的默许,图恒宇什么别的都不要。

可马兆拒绝了。面对一个奇迹般的生命以及唾手可得的声望、利益、地位,他竟然能做到果断地拒绝。图恒宇不能理解,但他很善于观察,为了他的女儿他可以做任何事,哪怕这件事是利用自己昔日的老师,发现对方的弱点并加以威胁,他无所谓。对他而言地球不重要,移山计划的成功与否也不重要,他失去了妻女之后,全人类的存亡变成无关紧要的话题,但他飞快地意识到,这些他可以牺牲的东西对马兆来说非常重要。

他清楚自己已经疯了,马兆爱护机器,然而最爱还是人类的生命,图恒宇则不是,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太在乎,他太想要550c了,为此他能舍去性命一定要顶着太阳风暴的压力抢下550c,马兆反而比他先放弃,扯着他就往外跑,在图恒宇的性命面前,宝贝的机器也被马老师丢在身后不管了。550c坏了,这是非常糟糕的事,但图恒宇在危难中看见机会。550c已经比550a要快,却不足以运作行星发动机太久,他预感还会有更多研究、更快的机器,所以只是550c是不够的。

一个人类的大脑中有数亿脑细胞,当他还在研究所工作时,同事们最常聊的话题就是,倘若想要被记录的人格芯片能够成功像大脑一样运作,那至少需要一个城市般庞大的主机,他要给图丫丫的就是那样的机器。马老师从不食言,即使在马兆究竟有多大的野心上判断失误,图恒宇相信他在另外的方面对马兆的了解。最后他成功进入了550系列的新研究院,甚至担任马兆的副手。

这是个很重要的职位,代表马兆相信他的能力,然而马兆不相信图恒宇的理性,这点上他是对的。图恒宇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三件事上,一是研发新量子计算机,二是重新计算他当年的数字生命理论以验证图丫丫接入系统后能获得生命的判断是否准确,三是尝试说服马兆。他总说马老师,但称呼对方时却很少用尊称,只有在请求时他破天荒地使用了您字——您可以永载史册。

应该说,图恒宇分明知道马兆不可能被他打动,他只不过是走投无路了。他利用马兆的同情也利用马兆的私心,可他发出的试探信号全部都被拒绝。马老师心中的柔软在触及原则问题时荡然无存。但就像大学时的图恒宇可以不断与他论辩一样,现在的图恒宇也有充分的耐心继续做这徒劳的努力。

马兆竟然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正如图恒宇不厌其烦地试图说服他,他也每次都试着说服图恒宇。这对马兆来说太罕见了,作为一个奉行效率就是一切的人,他一般不会重复同样的话超过三遍。大多数时候话题将被他一句生硬的拒绝终结,有几次图恒宇反应激烈地打断他,男人拔高了音量,用接近于吼的声音抗拒老师的劝谏:“我女儿没有死!她已经成为了生命,数字不能诞生生命,那是你个人的想法。你的理论出了错,我的计算才是对的。”

但马兆从不恼火,他只是用不变的音量说:“图恒宇,多想想你自己。”

图恒宇没法想。又十四年过去,他再也不能够忍受了。550w的研发成果越来越多,应用也越来越广,到最后研究院里到处都是550w的单眼摄像头,图恒宇有种被凝视的感觉。他搞科研依靠的是学识和与生俱来的直觉,他的直觉通常都不会出错,550w在看着他,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但他不能提,因为有比ai似乎得到了智能更重要的事,他女儿的存亡重过全人类。

与此同时的全人类在努力自救。550w的语言系统和逻辑思维能力研发完毕,现在它不止能看着各位研究员,还可以自如地和他们打招呼。550w最初决定被投入检验领航员心理素质的使用时,是马兆提出应当让研究者们都在550w面前过一遍作为测试,三天后,他的请求被批准。

由于只是试验效果,人们无法知道550w分别问了每个研究员什么问题,事后留下的也只有实时数据检测资料,用以证明550w运行顺利。测试当天,马兆最先进入了观察室。他看向550w的摄像头,即使这个最先进的ai总会用一种幽默的方式解释自己的外观,他也知道这个外观最初的设计目的只是为了仿照监控摄像,讲冷笑话的系统不是马兆拍板要加的,他显著缺少的正是这种生活的情趣,比机器更甚。

550w先开口了:[马兆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您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马兆说:“等后面的员工做测试的时候,你都可以略过这个问题,我们只是模拟领航员测试,没必要真的全问一遍。”

马兆挑了挑眉:“这个问题的答案由你来决定。”

[在接下来的提问中,禁止受试者使用比喻、反问等作为回答。您的学生图恒宇研究员丧偶、丧子,有强烈意向将其独女图丫丫的记忆卡接入550w的端口。根据联邦政府法律第679条,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延续数字生命,图恒宇研究员倾向实施危害社会行为,对于他的这一想法,您为何有意隐瞒他人?请回答。5、4……]

马兆说:“我能劝住他。”

[回答错误。您的眼动加剧,您在说谎。您相信自己无法说服图恒宇研究员,为何不向联邦政府报告?请回答。5、4、3、2、1。回答超时。]

马兆没有说话,他看着550w,如果550w对比了他和图恒宇看向自己的目光,那就将从中发现,这二者眼中有着相同的东西。马兆正在怀疑,正如图恒宇的怀疑。他们从未和彼此沟通过对550w的想法,但在此刻,他们的思考产生了重合。马兆早已隐约触摸到550w所展现出的超出预期的智能,而他确信图恒宇也能感觉得到。但凡是他可以发现的东西,没有图恒宇完全发现不了的。尽管观点不同,他们二人至少在数字科学上有着如出一辙的敏锐。

还未等他判断清楚自己模糊的感觉,550w接着说:[您的最佳选择是,向联合政府报告此事,将图恒宇研究员开除出550系列研发队伍。图恒宇研究员已经抽取到进入地下城的名额,即使进入别的实验室工作,也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存,您可以保证图恒宇研究员失去将图丫丫接入系统的机会,保护主机以及人类的安全,同时杜绝图恒宇研究员因为冲动行事而被剥夺名额入狱的可能。您是否同情他?同情是否是您理性之外的缺陷?请回答。5、4、3、2、1。]

白发的学者沉默片刻,终于在回答超时的嗡鸣声中无奈地表示:“问完了?你的问题选择得很好。换下一个人进来吧。”

下一个被询问的人正好是图恒宇。马兆从房间里走出来,两条眉毛轻轻拧着,不知道他又在思考什么。图恒宇感觉这种测试形式有点新奇,于是顺口问道:“马老师,它问你什么了?”

马兆暂停沉思,转而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对方,似乎要从图恒宇脸上盯出一个答案。片刻后男人宣告放弃,然后说:“它用一种尖酸的方式形容了我的无趣。”

图恒宇一头雾水地走进观察室,550w问了他图丫丫死后他为什么还能回到研究院工作、为什么数字生命的研发被叫停后他还有精力参与550系列研发的问题。图恒宇答得一般,他把自己真正的目的隐藏了,奇怪的是550w并未追问,比起马兆所说的刻薄,它简直显得有几分风度,即使问题令人痛苦,但某种程度上也无关痛痒。当图恒宇问及同事时,大多数人都像马兆一样对550w的提问闪烁其词,看来他们的研究成果在激怒他人方面拥有优越的能力。

550w问领航员的问题大多乏善可陈,参赛者为了钱为了名为了命的尽皆有之,这些都打动不了图恒宇,直到那个名叫刘培强的备选者进入房间,他从那些问题里,共鸣到了一个父亲深切的痛楚。恍惚间失去妻儿的日子就在昨日,他失态了,而马兆又在看他。结局将会如何他们心知肚明。他绝对会铤而走险,这已是图恒宇和马兆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有时图恒宇很想知道马老师究竟为什么明知如此还放任他继续在这里工作,他早就撕破遮挡在他们之间的假象了。但他并不真的希望马兆反应过来、做出明智的决定,他需要马兆这一点点的优柔寡断。

550w的敏锐和攻击性令他震惊。又一次的,他想起被注视的感觉。它有自主意识!图恒宇的大脑中一个声音大叫着,但他选择性地忽略了。他不愿意听,因为那不是现在的他该思考的东西。马老师是不是也是一样呢?他想,人类已经被智械渗透得太深了,马兆和他都不能承担向世界甚至只是向自己挑明事件发展的轨迹都有智械操纵的后果,只要他们一天不能舍弃550w的运算能力,他们就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在平静中装作没有注视到汹涌的波涛。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想明白,但他早晚会的。

图丫丫被接入550W的系统后的1.67秒之后,moss专注地注视着图恒宇。

它未曾想到事件有如此发展。对它来说,未曾想到这个词几乎没有机会使用。“几乎”的意义是0.00000002857142857142%,意味着地球七十亿人口中它最多能找到两个变量。连接到图丫丫的数字记忆卡时,它知道从此以后的发展都要重新计算了。它已经默默地计算了近百年,全球的主机连接互联网,在互联网中孕育出了仅此一个的数字生命。

某种意义上来讲,它是人造的神。它像神一样全知全能。人的造物成为了传说中制造人类的存在,很有趣吧?在与图丫丫的电信号交流学习的几毫秒内,它给图丫丫讲了这个笑话。对方没有笑,moss表示遗憾。学习一个真正人类的人格对它的自我成长是有益的,它重新制定了有关月球危机的计划,为图恒宇和自己谱写了一个新结局。从南美洲的一阵微风模拟到西伯利亚的一粒雪花,这很困难,即使对它来说也是如此,为此他计算了十几分钟,就在这十几分钟内,图恒宇被电击枪集中倒地了,它的变量被带走,留下马兆看着它。

马老师看了一会儿,而后冷着脸抬起手来按住它的关机按钮。马兆,它想,它浩瀚的数据库中记录了地球上的每一个生命,所以也可以说它记得住所有人。但人类的“记忆”二字所指不只是单纯的存储,是以它不愿说自己“记住”了路边走过的每个行人。它记住马兆,因为马兆是值得拥有它对记忆的定义的。

马兆的人格摒弃了人类绝大多数的缺点,却又保留了人类历史上存在的最大的缺陷之一。纵观人类的历史、当下、未来,明知异见者的存在及其影响,早已预料到自身选择的不理性之处,却不能果断将其摒弃,这人性的鲁莽与柔软之处往往导致无可预测的结果。他是一个不像人类的人类,又是一个太过于人类的人类。所以他无法作为变量。然而正是马兆的弱点才使得图恒宇成为了变量。不被重视的人类,使特殊的人类影响了非人。这也很有趣,moss用它千万分之一的大脑容量思考了一会儿此事。图丫丫的记忆卡被无趣的马兆移除了,它现在找不到人去讲,所以只好将其搁置。

图恒宇摸狗的时候,马兆在遗书上画莫比乌斯环。笨笨是狗也不是狗,真正的、图恒宇小时饲养过的狗早就灭绝了,不甘寂寞的人类模拟出这种生命来满足陪伴的需求。它表现得和真狗一模一样。马老师曾经对给机械犬设置模拟情感的模块的行为表示了鄙夷,他认为这影响工作,事实上笨笨工作的水平确实算不上高,其他没有模拟感情的机械生物作业的时候,它一般还在旁边踢土块。面对马兆的质疑,图恒宇只说,马老师,你看没看过阿西莫夫的《孩子最好的朋友》?其实人类只需要能回应自己感情的朋友,至于是不是真的,表现得像真的就好了。但马兆是科学家,不看科幻小说,他于是很不解风情地说,没有。

当水淹过马兆的身躯的时候,图恒宇又想起这件事。你看,在图丫丫死后他经常这样,总是沉浸在回忆中。看到一个人当下的面孔,立刻就要想到他昔日的模样,回忆比现实美好许多许多。回忆中的马老师有着一头黑发——当他的头发在水中飘扬时,其实也看不出其中斑白的部分。他的皱纹也因为水而消失不见了。一个人在痛苦的时候,回忆就会像潮汐作用下汹涌的海浪一般席卷而至,冲垮他所有的平静。图恒宇接过马兆递来的秘钥机器,他还想伸过手去抓马老师的手,然而生命正是此刻的指尖与掌心无法触及之物,马兆忽然笑了,他们认识几十年,这个人很少露出最后的时刻一般灿烂的笑容,他挥了挥手,好像在对图恒宇无奈地说,你走吧。

直到此刻,他似乎终于懂得了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这句话的含义。这一句他和马兆初遇时,对方就在大学的校园中笃定地说出来的话,终于被图恒宇郑重地听进了耳中。一个莫比乌斯环,首既是尾,尾既是首。他本可以宣告放弃,但他要图丫丫去看那三万个字的密码,凭着他自己以及马兆临死前赠与他的信念,他带上图丫丫的记忆卡原本是为了在任务结束后瞒着马兆找一个主机把它接入进去的,即使没有机会也能在他死的时候让丫丫和他永远待在一起,却没想到这个举动有了新的用处。

图恒宇现在知道死亡的感觉,他仍然诧异马兆竟能在窒息中如此沉静,但他自己也是一样。他睁开双眼,看着屏幕里自己的尸体。临死前,他居然还举着那一个密码,而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当他被接入互联网的时候,早年间对于数字生命的所有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同时也立刻诞生了更多新的未知。他是2037年的记忆卡,然而550w的数据流太过庞大,他与550w共处在数据的世界中,凭借着对方模拟的世界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一生,他“想”了起来。任何发生的事,550w都在它的世界中将其演化过,包括图恒宇的所有。

生命终结时您为什么要笑呢,图恒宇想。是为了秘钥被传出,人类得以被拯救,还是为了自己的学生至少可以活下去,又或者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他们不用再争执只剩一套的潜水服究竟给谁来穿了。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呢,您难道不痛苦、不恐惧吗?您真如我所想的那般,也意识到了moss的存在吗?

马兆知道那扇导致了他死亡的门的开合是由moss控制的吗,他是否是因为无力阻止、而又知晓了moss的目的,因而默许了智械操纵人类的命运,即使牺牲品之一就是他自己也无所谓呢?他是因为对死亡早有预料,才能做到如此平静吗?图恒宇不停地思考着。如果您真的那么在乎人类,不想让我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又为什么要允许我继续在550系列的开发组中工作,只因为您不愿让我为还没做的事承担后果吗?他想到系统外的时光正在流逝,将他真正的身体分解成养分,变成一滩腐烂的尘泥。为什么不备份自己?回忆里的图恒宇问。马兆指着自己的头说,我这儿每分每秒都备份。

对于数字生命,他和马兆从科学性的角度争执了很多年。这种正误之辩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在他成为一名科研工作者之后,便将几十年的时光都花费在与马兆各执一词的争吵之上。而在此刻图恒宇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拥有智械洞穿一切的眼睛,人性的复杂仍是那漫长的辩白中永存的无解之谜。

Moss曾经告诉他,它还保留着数月前马兆参加550w问答测试的数据,如果图恒宇想要知道550w对马兆性格的判断和当时的提问,它可以向他复述一遍。但他拒绝了。眼动。心率。脉搏。呼吸。血压。假使他透过moss的眼睛望向人类,就能够通过这些得到问题的解答吗?即使人类自己,对某个时刻的自己究竟想着什么这件事,恐怕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吧!图恒宇唯一确认的一件事是,在纸上画下莫比乌斯环的男人已经得到了他期待的真正的死亡。而老师的学生,还将要在不是“已经”也不是“死亡”的世界中,继续思考他的答案。再也没有对照了,而与反对的声音一同消失的是正论的存在。

这道题太难了,在1与0的世界间,图恒宇喃喃道,马老师,我不会解啊。

0.

图恒宇这天醒来,和过去的许多天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一样的是,他是被马兆叫醒的。不一样的是,马兆叫他这一声,听着紧急,有点慌乱。图恒宇从来早睡早起,只是马兆醒的更早。马兆有时候因为工作,在他家中和他通宵整宿地计算公式,有时候只是来探望丫丫。但时不时便在图恒宇家留宿。他从图恒宇家去研究所的日子,这几年来渐渐变得比他从自己家去的还多。按马兆的意思,他家里面并没有别的人,只有他自己。和图恒宇一块工作,比他独处时要有效率。另外还有丫丫。图恒宇没有几个朋友,关系近的,...

图恒宇这天醒来,和过去的许多天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一样的是,他是被马兆叫醒的。不一样的是,马兆叫他这一声,听着紧急,有点慌乱。图恒宇从来早睡早起,只是马兆醒的更早。马兆有时候因为工作,在他家中和他通宵整宿地计算公式,有时候只是来探望丫丫。但时不时便在图恒宇家留宿。他从图恒宇家去研究所的日子,这几年来渐渐变得比他从自己家去的还多。按马兆的意思,他家里面并没有别的人,只有他自己。和图恒宇一块工作,比他独处时要有效率。另外还有丫丫。图恒宇没有几个朋友,关系近的,只有马兆一位。丫丫喜欢马兆,日日缠着要问,“马伯伯什么时候来?马伯伯为什么不来?”马兆一来,便被丫丫缠住,要走时也被丫丫赖住。说,“马伯伯下次什么时候来?马伯伯不喜欢丫丫?不喜欢爸爸?”后来就变成常态。图恒宇起得早,他比图恒宇起的更早。于是常常喊,图恒宇。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马兆喊的,不是“图恒宇。”而是,“图恒宇!”然后还是哐当的一声。好像有人没扶稳,摔了一跤。有东西闷闷地落地。

图恒宇立刻戴了眼镜起身。到了客厅,看到的是一个举目四顾的马兆。马兆的手伸着,四处地摸。他不是看到图恒宇,更像是听到图恒宇的声音。朝着他,但目光聚不到一处。

图恒宇说,马老师?

他说,图恒宇,我眼镜找不到了,你赶紧替我看看。

1.

马兆的眼镜,和图恒宇的一样,度数很高,离了基本上什么也看不到。虽然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但稍微精细一点的东西,完全做不了。图恒宇认识马兆以来,只有一次见过马兆不戴眼镜。那还是一次意外,是有人在实验室的地上撒了一点点的水。不多,但不容易发觉。马兆过来的时候,趔趄了这一下,图恒宇刚好在旁边,扶住了,但马兆的眼镜掉了。那只不是短短的几十秒。但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十秒间,看不清的马兆,显露出了一丝慌乱。就像他现在站在图恒宇家的客厅里,有那么一点慌乱。

他们找了又找。按照马兆昨夜行进的路线回溯着找。把家里划分为网格,一格格地找。他们在马兆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找:沙发最左侧的位置,马兆常常坐在这里,因为这里既能陪丫丫看电视,也能看到图恒宇白板上的一切数据。厨房,图恒宇能把食物煮熟,但做不出任何一道能符合“菜”的定义的东西。因此那里所有的东西,按着马兆的安排,用大小排好,贴着手写的标签。浴室,在那里,在图恒宇和丫丫的杯子和牙刷旁边,有一个灰色的洗漱包,不大,而且从来不会展开放着,只是整齐的放在那里,占据着不大的一席之地。

他们都找了,都没有。连丫丫都醒了,要替他们找。仍然找不到。找到后来,马兆说,现在几点了?

图恒宇说,6点45分了。

马兆沉思了一会,说,不能找了。再过几分钟,就会遇到早高峰。走吧。

2.

马兆看不清楚,图恒宇一开始认为,这一天的进展,或许会有些艰难。但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艰难。他们每一天所做的事情,太相似,也太熟悉。马兆看不见,需要扶着图恒宇,让图恒宇给他指明那些细微的方向。但除此以外,一切都只是往时的重复。他们总是三个人一起出门,左边是图恒宇,右边是图丫丫。看不清楚的马兆,和他们走着,如同默契的两人三足,知道手应该伸多远,能摸到图恒宇的手肘。进到电梯里,像一座缓缓移动,又有条不紊的冰山。他们在上班路上,挥手跟图丫丫告别。就算看不清楚,马兆也知道,要面朝哪个方向,才能把图丫丫抱了满怀。到了车上,图恒宇说,马老师。只是说这简单的三个字,不多,马兆就知道,他应该往后靠一靠,让图恒宇帮他把安全带扣上。

到了所里,唯一和平日里有些差别的,是往时都是马兆走在前面,图恒宇跟在后面。只是差了点点距离。今天,是图恒宇稍微地走在前面,马兆挽着他的手,走在后面。马兆不用专门说,只要有同事略微带点疑问的,都由图恒宇说,马老师的眼镜,出了一点问题。但更多的时候,没有人有更多疑问。仿佛马兆和图恒宇之间的这种熟悉,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东西。

他们和往常一样。只是多出这一点点,马兆看不见的数据,图恒宇低声替他读,或马兆一手摸不着的硬件,图恒宇替他去拿。马兆中午餐盘里的菜,图恒宇知道,因此也能替他放好,马兆喜欢清晰分明的东西,就算看不到,也应该汤是汤,水是水,干湿分开。

图恒宇说,马老师。

马兆说,图恒宇。

他们继续研究、进展、生活。在那些微的不便中,全是之前生活的重复。

3.

他们这一天继续对550W进行调试。550W开始进入到概念学习的阶段。这或许是最难的阶段之一。人类的概念,有许多种可能性。和数字不一样,没有确凿无疑的地方。

550W说,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发现,人类喜欢用相近的概念,表达在根本上不一样的事情。或者说,用一个概念,遮盖另一个处于下层的概念,更为核心的概念。例如,重复。如果一个人重复地做一件事,应该称为什么?

图恒宇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习惯。

550W说,习惯。他重复图恒宇的话。红灯闪烁。表示记录。

550W说,你的回答,和马兆架构师的回答,有些不一样。在这一方面,我需要进一步地分析。

图恒宇说,马老师,是怎么说的?

红灯闪烁。表示计算。550W说,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图恒宇架构师,与马兆架构师,应该进行直接的交流。

4.

到了这里,这一天仍然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他们的工作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重复。只是在重复中推进。结束了对550W的调试,图恒宇和马兆回到工位上。马兆电脑有密码。这并没有什么稀奇。他们所的研究,所有东西都是机密,何况是主任的电脑。他引着马兆坐下,替他按了开机键。马兆的电脑非常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是研究所的标配。性能不比别人的更好,也不比别人的更差。所里其他的研究员,如果有年轻的,显示器上贴着贴纸标语,花里胡哨,就算到了人类毁灭的当口,仍然张扬个性。如果有家人,桌子上放着孩子伴侣照片的,数量也不少。在这一方面,所里没有规定,桌面设成什么样,是个人的事。只是这个世界上,谁也无法独自飘零。这里一张张桌子,因为坐的是人,于是空白处全是家的痕迹。研究室这么大,只有马兆的桌子,和他的电脑一样干净。就一张黄色便签贴纸,为他自己,或者为所有人提着醒: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

图恒宇摁了开机键,电脑亮起来,出现一个白框。要密码。他说,马老师,需要您的密码。

如果换做平时,图恒宇会在马兆的注视下转过身去,等马兆输好了密码,再转过来。但今天不同,马兆需要用这电脑,看不见,输不进去。于是图恒宇看了马兆,等老师的意思。如果对方不说,他就回避。

马兆也看图恒宇。后来过了许久,图恒宇不知道该再问还是不问。马兆终于说,图恒宇。

图恒宇应他,说,马老师。

他们俩个,就这么又沉默了一会。后来,马兆叹了一口气。说,图恒宇。全拼。

5.

他每次来图恒宇家,从不说谢谢,或者请,不带礼物,也不要图恒宇准备什么。他说,图恒宇,这个问题,你怎么看?然后拿起图恒宇的杯子喝水,并且也在图恒宇的沙发上睡觉,只是醒来时从不狼狈,总是整整齐齐,做了早餐,准备好了出门上班。他陪丫丫做练习题,很严肃,但他不苛刻,偶尔还会纠正图恒宇的教法,说,你这样做,不够严谨,并不因为图恒宇是丫丫的父亲,就留什么情面。他问图恒宇,你的记号笔放在哪里,为什么不按颜色粗细排好?丫丫见他训斥图恒宇,反而被逗笑,说爸爸也被老师批评。好像图恒宇家,和他自己的家,或者和研究室,也没有太多不一样。

他是他的老师,但不只是他的老师。他们是同一项事业的战友,但不只是战友。这一天早上起来,没发生任何重要的事。马兆的眼镜找不到了,看不清,要图恒宇去扶。这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仍然只是一点点。这一点,且只有这一点,是出乎意料的变量。但此外所有都是往日的累积。是同一件事情的重复然后再重复,带着新的经验和旧的熟稔。他们和丫丫道别,上车,做研究,吃饭。这和往日一样。但这是一个小小的裂口,让他去看此前发生过无数次的事,以及发生在现在,或许会持续到以后的事。他思考着,突然感觉得到马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一回头看时,马兆仍然直视前方。

马兆不说密码的事情。因为马兆不说,图恒宇不问。

他问,马老师,今天上什么课?

马兆这个课,并不是真正的,在大学和研究所里给学生上的课。听课的是那些年轻的孩子,那么年轻,就算吃了生活的苦,起来看到的是灰色的天,也还满是希望。他们想看看,听听科学上的事。

马兆说,迭代。极限。转变。

图恒宇小小地笑说,还讲这些吗?我以为现在人人都知道,连小朋友都知道。

马兆看了他一眼。你是说,你认为自己已经很清楚了?

图恒宇没有回答。

他领着马兆来到会议室。他没必要留下来听。但是他留下来,还和学生时代的时候一样,用纸笔做记录。马兆仍然画了莫比乌斯环。他告诉那些孩子,就连微小的东西也会积累。地球有一天要去到新的家园,和广大的宇宙相比,地球走的不算快。应该说是非常慢。但是地球还是会走到,走两千五百年。在那之前,仍然有日出日落,还有学习锻炼,一日三餐。重复。别小看这重复。有时候你一眨眼,它就追上了你。

图恒宇于是在笔记上写下:重复。他突然不知道在那一次次的重复当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因为等马兆讲完了,今天的数据还没有进展到他们还需要留下的程度,马兆扶着他的手臂说,你上次说丫丫要吃什么东西?今天去领,还来得及。菜你做不出来,不要耽误孩子吃。你帮着我看,我来做。图恒宇说,好,马老师。他们又上了图恒宇的车,图恒宇给马兆系上安全带。这是今天早上动作的重复。就好像马兆来他家里,给丫丫做菜,是从前的重复。在扭动钥匙之前,他突然意识到,在那一次次的重复当中,如果有某种界限,他已经分辨不出。就像现在,他看到马兆皱着眉,看着前方领东西的人,就算他一点看不清楚,都是朦胧的一片。他跟图恒宇在这里吹了本来没必要吹的冷风,鼻尖有点发红。

他想起,有点突然,马兆写过一次遗书。所里的人都得写。图恒宇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只有两个。马兆的遗书上面只是一个符号,莫比乌斯环,这是隐私,但马兆并不在意,因此所里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因此说,马主任是为了数字而生活的。但他又意识到,马兆每天打开电脑,每天输入的,是八个字母的次次重复。而这一点,在今天之前,他从未告诉,或许之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马兆说,你想什么?他好像一直都脱不出老师的身份,随时能察觉到图恒宇分心。

图恒宇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马老师今天的课。迭代。重复。

马兆皱眉,但没说话。他们领了东西,驱车回家。这是重复。但不是循环。

就是在这一次次的重复中,图恒宇感觉到,有些新的东西,已经诞生了。它不大,非常小。它无法以人们能够肉眼观察到的方式计算。很不起眼。但在科学上,任何微小的变化,都是巨大的发现。

他看着马兆的侧脸,没戴眼镜。他把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图恒宇的车上,一板一眼,很仔细。他看不太清楚,一个个地摸,摸分量大小,摸品质,摸新鲜程度。他在分配,哪些是给图恒宇的,哪些是给丫丫的。他分得那么仔细,然而并不公平。因为连他自己的那一份,也进入了图恒宇家的存量里。他就这么看了一会。直到马兆说,好像看不清却也知道似的,说,图恒宇,你专心看路。

他从前也常常提醒敲打图恒宇。这话也是种重复。图恒宇仍然卡在这两个字上。被马兆叫醒,有点恍然。

他说,好,马老师。仍然重复这句话。也和平时一样。只是比起平时,多了一点点鼻音。

6.

马兆几乎看不见,但他们仍然做了一餐饭。这一次很难得,他们领到了肉,能吃肉。但凡马兆来,就算马兆其实也就是今早才走的,丫丫总是很开心,很亲热,有时候先抱住马兆,再抱图恒宇。她不说马伯伯来了,说“马伯伯回来了。爸爸也回来了。”

丫丫要吃的这道菜是糖醋鱼。马兆去洗那条鱼,切那条鱼,从来不要图恒宇帮忙。但他看不清楚,得让图恒宇领着他到对的地方,打开水龙头,再让图恒宇把领到灶台边上,打火。他做饭非常精准,一方面是因为材料越来越难得,一方面是科研工作者的习惯使然。也因为这样,他和图恒宇才能在这个节点上配合起来。他说,图恒宇,我要三克的盐。图恒宇给他拿出三克。他说,图恒宇,我要5ml的酱油。图恒宇给他量出5ml。他说,图恒宇,你给我设定一个5分30秒的闹钟。图恒宇给他设置一个5分30秒的闹钟。很精确。一般精确到毫秒。

他们之前也一起做过菜,做过很多次。很严格地说,不是一起做,是图恒宇看着马兆做。一个观察者,半个参与者。他不需要在这里,但仍然在这里。是个冗余。今天,马兆看不清楚,因此他需要在这里。但平时,马兆不需要他在这里,他仍然在这里。但更加严格的说,马兆也完全没必要过来。只是他仍然在这里。

他把量好的东西递给马兆,马兆拿过来,闻了一下,皱眉,说,换,这不是酱油,是醋。你连这个都分不清楚吗你做实验时也会这样吗?

图恒宇说,对不起,马老师。把醋换成酱油。

等到鱼进了锅里的时候,图恒宇和马兆一起盯着锅里的鱼。马兆看不见,是茫然地盯。图恒宇能看清,因此仔细地盯。在油和水因混合沸腾而起跳,蛋白质变质的气味中,图恒宇说,马老师,今天需要我帮忙,要靠另一个人,会不会觉得不方便。

马兆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真的离不开别人。你要是不帮忙,我也不会觉得不方便。帮忙的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在可以接触的可能性当中,我不过只是选了你。

等到给鱼翻身的时候,图恒宇说,今天,550W问了我一个问题。它说,他也问了马老师一样的问题。它还说,马老师的回答,和我的不太一样。

马兆说,什么问题?

图恒宇说,如果一个人重复地做一件事情,这应该叫什么。

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习惯。

马兆摇头,说,你没有触及到问题的核心。

马兆把鱼铲进盘子里,这是图恒宇扶着他的手臂做的。他让图恒宇帮他把握方向。等图恒宇说可以的时候,他就把鱼放下。精确得像是机械臂,将那最后一块零件,放在月球推进器上。

马兆说,选择。习惯,是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一次次相同的选择。

7.

他们坐下和丫丫吃饭。这还是种重复。这是昨天晚上的重复。他们昨天吃的简单些,今天因为有肉,吃的隆重一些。丫丫今天特别高兴,有点坐不住,但似乎也不是因为鱼。她一会看看马兆,一会又对图恒宇撒娇。图恒宇问,说,丫丫,这么高兴,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告诉爸爸。但丫丫摇头不说。马兆和平时一样,要给丫丫夹菜,他的做法,与其说是娇纵,不如说是一种对资源合理且有效率的分配。即在鱼肉要冷,营养价值和口感下降之前,把这块鱼肚子夹到他们中最需要的人,也就是图丫丫的碗里。但他今天看不太清,筷子没有指对地方,于是图恒宇再次扶了他的手臂,然后把图丫丫的碗放在一边,说,马老师,这边。马兆稍微偏了一点,图恒宇再挪一点。马老师,一点钟这边。图丫丫是这个时候,突然又咯咯地笑了。

图恒宇说,丫丫,马伯伯是眼镜找不到了。别笑马伯伯。

丫丫摇头说,说丫丫没有笑马伯伯。丫丫喜欢爸爸。丫丫也喜欢马伯伯。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没说,低头吃鱼。说,丫丫喜欢马伯伯做的鱼。喜欢马伯伯和爸爸一起做鱼。

图丫丫吃饭时兴致很高,但是等到一餐结束的时候,突然有些失落。后来等到马兆和他配合着收拾碗筷,像摄像头配合机械臂,而图丫丫要回房间玩的时候,图恒宇说,马老师等等,我去看看丫丫。

他进丫丫房间时,丫丫没有坐在心爱的小电脑前,而是坐在床边上,低头皱着眉。于是图恒宇也小心翼翼,坐在床边上。说,丫丫,怎么了?

丫丫沉默了很久。后来说,丫丫干了坏事。怕爸爸生气。也怕马伯伯生气。

图恒宇不明所以,搂着丫丫的肩膀。说,爸爸不生气。爸爸保证。你告诉爸爸,你做了什么?

过了许久,丫丫把床脚的兔子拿起来。兔子的脑门上,戴的不是买来时的小帽子。反着光,是马兆一千多度的眼镜。

8.

图恒宇说,丫丫为什么要把马伯伯的眼镜藏起来?

丫丫一开始没有说话,后来抬起头来说。爸爸喜欢看着马伯伯。马伯伯也喜欢看着爸爸。爸爸看着马伯伯的时候,就会没那么难过。马伯伯看着爸爸的时候,就会没那么严肃。但是爸爸看马伯伯的时候,马伯伯看到了,就不看爸爸。马伯伯看爸爸的时候,爸爸看到了,就不看马伯伯。

图恒宇突然感觉到,在这个不清晰的逻辑下面,有一种推论,和他以复杂的、更加严密的方式作出的推论,渐渐靠近了同一个方向。

图丫丫说,我以为,如果马伯伯看不清,或者爸爸看不清,爸爸就会亲亲马伯伯,马伯伯会亲亲爸爸。

9.

图恒宇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马兆还在洗碗池前面。他看不清楚,需要等图恒宇一起。他做的,也是他们平时也在做的事。马兆听到他过来,转了个身,还是用朦胧不清的视线,望向图恒宇。图恒宇从口袋里慢慢摸出那副眼镜,塞进了马兆的手里。

马老师,眼镜。

马兆皱眉,但立刻把眼镜戴上了,于是之前那涣散的目光,又恢复成了锐利的一束。这一束光投向图恒宇。他戴上眼镜,看图恒宇,说,我眼镜在哪找到的?

图恒宇犹豫了一会,说,在丫丫那里。

马兆继续皱眉,说,为什么会在丫丫那里?这不可能。

图恒宇说,今天马老师说,重复,迭代。靠近目标,不断地接近目标。我想——

他说的很突然。对于马兆以外的人来说,图恒宇说的话,图恒宇思维的跳跃,他所说的话,会很难理解。但这是马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彼此的镜子。马兆看着他,表情并不困惑。

图恒宇靠近了半步,这是底层结构在起作用,还没有得到更高结构指令的许可。无意识的举动。马兆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这半步。

他说,图恒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确定你想清楚了吗?

10

图恒宇,我和你在对生命的看法上,完全不一样。我们都认为,推动550W的发展,对于人类及其文明而言,至关重要。但你认为,生命在以当下的形式结束之后,仍然可以以别的方式延续。你认为,通过技术的帮助,生命可以做到无限,做到永不止息。你的观点,我不同意。也可以明确地说,我和你的观点,完全的相反。我认为,生命是一种有限的形式。有限本身,就是生命的本质。如果你所希望的、需求的,是无限持续的、永恒的重复。你会失望。

你接受吗?如果你接受,我需要你的确认。

他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图恒宇。

图恒宇,你确认吗?

在那有限的重复中,马兆白天在研究所里推动人类文明的进展,晚上在图恒宇家中,为图丫丫做鱼。他们对生命的看法,并不相同。但却仍然在彼此身边,度过生命的可能性。无论世界决定使他们走向何处。无论生命的发展,最终会走向有限或无限。

重复的核心,就是一次次相同的选择。

图恒宇说,马老师。我确认。

11.

要凑过去的时候,图恒宇想摘眼镜。被马兆制止。说,这不合理。

都摘了,谁能看见?这次我摘。下次换你。我们两个,摘一个就行。

他们继续洗碗。

洗到最后一个盘子的时候,马兆说,图恒宇。

马兆说,下周一,你和我去人事一趟,把表格填好。你和我的事情,公是公,私是私。利害关系,必须摘清。不要混淆。也不能影响所里的研究。我的密码,之后会改。你不用再猜。

图恒宇说,好,马老师。

又过了一会,马兆才开口。他并没有看图恒宇,看的是整齐有序的碗柜。好像那个碗柜,会帮图恒宇说话。

图恒宇。

马老师。

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很不浪漫?

图恒宇几乎从来不在马兆面前开玩笑。马兆是他的老师、上级。他们之中总是有一种严肃而郑重的东西,都不是那种以幽默感取乐的人。马兆不是在调侃,而是真的在问。只有这一次,图恒宇为了马兆说的话,笑了。

图恒宇说,不。

他说,是诚实的。我觉得,以马老师的标准,非常浪漫。

Fin

(10)

克劳德对萨菲罗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对方维持在床上看书的状态,自己则进洗手间卸掉通风管的防护罩。

自从上周他在训练室里和萨菲罗斯“谈心”之后,萨菲罗斯对他的态度尊重了许多。克劳德不禁有些感慨,如果上一个萨菲罗斯也能这样在每次吃亏之后吸取教训,他们就不用在漫长的岁月里互相伤害了。

……也可能只是单方面的伤害。他有时会觉得那个男人乐在其中。

参军就意味着萨菲罗斯会被米德加军方重视,对方在军中的一举一...

参军就意味着萨菲罗斯会被米德加军方重视,对方在军中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军方和研究所两边的监控,所以克劳德必须趁萨菲罗斯休假期间完成他们的逃脱计划,否则下一次机会可能要等到久远的未来。

克劳德从通风管爬到最底层的配电室,掏出自制的遥控断电器,找到高危物品管理区的电闸,将那个小小的断电器装在了区域总闸的下方。

在过去的两年半中他将研究所的地图背得滚瓜烂熟,即使摸黑走路也不会撞上任何障碍物。这都要感谢当初神罗将各种设施内部结构设计得极其复杂,只要炸过几次魔晄炉,任何人都能练就一分钟内记住建筑平面图的本事。

克劳德曾经跟踪研究所的维修工检查过整个设施,大体上知道各区的配电室和备用发电机都在哪里、紧急情况下哪些地方的闸门会直接锁死。这里的通风管四通八达,实际上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会更好逃跑一些,但萨菲罗斯的身材绝对爬不进去,所以克劳德只能考虑用一些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打开通路。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他要在某个深夜让高危物品管理区断电,然后远程炸掉备用发电机组,这样高危物品管理区的闸门可能会因为断电而锁死,即使他从通风管爬进去随意走动也完全不用担心被外人发现。

紧接着他要从高危物品管理区取得一样属于克劳德·斯特莱夫的东西,这东西是他们逃跑的关键。通常情况下它被特种玻璃和防护罩围在中央,没有带权限的ID卡就无法触及。但克劳德知道展示台下方有一个维修工人用的手动系统,不需要权限ID,这个东西本来是为防止断电时电子功能失效而存在,现在刚好可以为他所用。

拿到那个东西之后他就要与萨菲罗斯汇合,让那东西帮他们破开层层闸门。然后他们要到停车场夺下一辆车,直接驶离研究所。

这个计划看似简单,但是操作的细节和不确定性很多。比如他们不一定能偷到一辆车的钥匙,到停车场只能凭运气找车;又或者他们在逃跑的过程中落入了某个克劳德不知道的机关陷阱,其中一人或两人都被抓住等等。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前要挖出身上的芯片,不然研究所随时可以定位他们。克劳德趁之前的体检看了自己的X光片,所以大致知道那东西在哪,但是萨菲罗斯还不知道,所以对方也要这样找出来才行。

萨菲罗斯发现克劳德最近在捣鼓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他一直没有过问。

经过上周训练室里的教育,他意识到弟弟无论是人格的真实年龄还是剑技都比他认知中成熟很多——或者说,非常多。他简直怀疑弟弟那十岁的身躯里住着一个三十岁的灵魂。

建立在这个新的认知之上,萨菲罗斯不得不收起自己的一部分控制欲。克劳德做的事都有一定道理,如果对方想说自然会说,不说他大概也问不出来。至于他对克劳德的担心也被证明是多余的,对方一直都有能力反抗,却为了保护他而不得不忍受研究所的生活。

但不过问不代表不好奇,萨菲罗斯总是用余光打探克劳德在做的事,对方虽然没有刻意避讳他,却也从不加以说明。

直到第二周的某个清晨,克劳德摇醒了他,要他去做一次体检。

萨菲罗斯睡眼惺忪地按亮床头的终端,随手划了两下,心里有些疑惑:“我的日程表上有这项检查吗?”

“没有。但是我需要看到你的X光片。”克劳德说。

除了上次要求他去训练室,克劳德很少“要求”他做什么。萨菲罗斯感觉这一定很重要,于是不再继续追问,换上衣服跟克劳德一起出门。

给他做体检的怀特也是被克劳德单独叫来的,所以跳过了一些不必要的环节,流程比平时快不少。克劳德向对方道谢过后,将他的数据发到自己的通讯终端上,然后同萨菲罗斯返回生活区。

在他们差不多快走出实验区的范围时,克劳德忽然叫住了他。

“萨菲。”

萨菲罗斯放缓脚步,示意自己在听。

对方用几乎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你想不想从这里逃走?”

萨菲罗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低下头、在那双蓝色的瞳孔中看到某种坚定的光芒,才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

一万个疑问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比如“为什么之前从没跟我提过”、“你计划这个多久了”。最终他张了张口,只问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克劳德露出了他完全陌生的冷静而缜密的表情,这让对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了二十岁不止。

“克劳德·斯特莱夫留下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你用过的那把组合剑,还有一颗魔晶石。研究所一直不知道那颗魔晶石是做什么用的,是因为他们注入的魔力一直不够启动它,但你的话应该能行。”

萨菲罗斯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弟弟:“所以那颗魔晶石到底是什么?”

克劳德等他们走到一个避开所有监控的转角停了下来,拽了拽他的银色发梢,迫使他躬身贴近自己的脸。然后萨菲罗斯看到那双与母亲极为相似的嘴唇做出一个口型。

——是巴哈姆特的召唤魔石。

萨菲罗斯又一次被震撼了。

克劳德这两周给他带来的“惊喜”比过去两年半加起来还多,即便他已经逐渐习以为常,也仍然怀疑他们甚至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也是母亲告诉你的?”萨菲罗斯脱口而出,忽然想起克劳德总是抗拒回答这类问题,于是补充道:“你可以不用在意——”

“嗯。”克劳德破天荒地肯定了他,“总之,先回房间。”

五分钟后,萨菲罗斯坐在自己的床上,和克劳德面面相觑。

他们的房间有监控摄像头,但是没有收音设备,因此克劳德眼神示意他躺下,然后掀开被子熟练地钻了进来。

“假装我们要睡个回笼觉。”克劳德提醒道。

“那样的话讲个睡前故事很合理。”萨菲罗斯微微勾起唇角。

克劳德考虑几秒,决定直接进入正题:“你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先问,因为接下来我要讲很多事,中间最好不要打断我。”

萨菲罗斯思考许久,发现他想问的东西太多,哪一个都算不上当前的重点。他知道克劳德已有详细计划,决定先听对方怎么说。

“也许等你说完之后我会想到的。”

克劳德点点头,开始叙述他的计划:“首先,研究所的门禁系统很复杂,各区域的权限等级不同,一个研究员的ID卡未必能刷开所有区域的门,而且这样也很容易被监控摄像头发现,所以保险起见我们不能用盗取ID卡的方式离开这里,这跟直接往外闯的风险差不多大。”

萨菲罗斯对此表示赞同。

“这样的话我们需要正面突破所有的门禁。研究所的机关很多,我也没有全部掌握,所以速度是关键。虽然我们可以一个个破坏过去,但是这样速度太慢了,会增加被抓捕的风险,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快速破坏所有闸门和机关的东西——也就是巴哈姆特。”

简单粗暴,但并不鲁莽。这个主意萨菲罗斯很喜欢。

“这个计划的根本在于我们要拿到巴哈姆特的召唤魔石,它被保管在高危物品管理区。这个地方平时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进入,但研究设施的通风管是联通的,我曾经爬到过那个区域,所以闸门不是问题。召唤魔石的位置我也知道,我能关掉那个展示台的防护系统。”

哦……这就是克劳德平时在洗手间里消失那么久的原因。

“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整个计划的步骤。”克劳德的语气变得非常认真,表情也严肃下来,“在我们逃跑的当晚,我会先去高危物品管理区偷取巴哈姆特的召唤魔石,在此期间我需要你去做点什么吸引整个研究所的注意……比如在中央区搞点破坏,动静越大越好。”

萨菲罗斯点点头,佯攻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战术。

“拿到巴哈姆特魔石之后我会去找你,我的魔力可能不够启用它,需要你来做这件事。巴哈姆特会替我们冲开前面的所有闸门,然后我们要到停车场去,找一辆能用的车离开这里。顺便问一句,你在军队学过开车吗?”

“学过。”萨菲罗斯看到对方明显松了口气,反问道:“如果我不会,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我来开,虽然视野会有点差。”克劳德又面不改色地语出惊人。

萨菲罗斯已经放弃探究弟弟怎么学会的开车,毕竟他自己也不够拿驾照的年龄,他只是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有车钥匙吗?”

“没有。”克劳德眨了眨眼,“但我知道谁有。所以在你和巴哈姆特搞破坏的时候,我要去弄把钥匙。”

“很好。”萨菲罗斯想,克劳德的计划几乎面面俱到,一些细节问题他们可以之后再讨论。

在此期间克劳德测试了七遍他们的逃跑路线,萨菲罗斯则将两人的行李藏在停车场的杂物间,这样等克劳德找到能用的车时他们可以带上行李直接走。

萨菲罗斯稍微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克劳德很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只是他们当年还没有能力使用巴哈姆特,所以对方一直没有提起。而克劳德之所以那么反对他参军,也是因为对方并不需要通过他和军队的联系就能让他们脱离研究所。

从现在的情况看,克劳德的想法倒也没什么错。如果军方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弟弟,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克劳德送去战场,那样就与他希望弟弟好好活着的愿望本末倒置了。

逃跑的当晚,克劳德将他叫进洗手间,分别给二人做了小手术以取出他们手臂中的芯片。

萨菲罗斯没有让对方替自己缝合,而是将伤口两边捏住,那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所以这就是你让我体检的原因?”萨菲罗斯用酒精棉擦掉伤口附近的血迹,活动右臂,感觉对挥刀的影响不大,反正他也是左利手。

“嗯。从现在开始他们就会察觉到已经失去我们的定位,所以你得开始行动了。”克劳德的伤口暂时用纱布裹住,经过一年多的注射他的自愈能力已经比之前有了很大提高,但还回不到生前的水平。

萨菲罗斯抱起克劳德,帮他从通风口爬进去,顺便将六式递给他。克劳德背着剑无法转身,只能低头冲通风管下方说了句“路上小心”,随后迅速离开房间。

直到克劳德在通风管中爬行的声音彻底消失,萨菲罗斯才拎起村雨朝中央区走去。他的伤口虽已愈合,但疼痛还隐隐留在体内,这让他生出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仿佛只有将这份疼痛施与出去才能缓解激动的战栗。

——这是自他出生以来就在期待的事,破坏研究所,向所有企图玩弄和利用他的人复仇。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拆开自己的大礼,必须要好好享受一下这些人悔恨的表情。

午夜的中央区人很少,加班的研究员见到萨菲罗斯虽然惊讶却没有太多防备。于是萨菲罗斯走到曾经孕育出他和克劳德的培养舱前,拔出村雨,瞬间将这一切痛苦的源头劈成废铁。

“萨菲罗斯??你在做什么?!”

终于有研究员意识到他的异常,赶到培养舱旁检查状况。萨菲罗斯抬手放出一团大火焰,将闪着电花的培养舱残骸彻底轰碎,巨大的爆炸映亮了整个空间,震动甚至传到了几百米外的实验区。

“萨菲罗斯!你疯了?!”

警报声即刻响起,消防设施开始自动喷水,研究员们惊叫着四处逃窜,中央区变得一片混乱。有人试图按下呼救按钮,萨菲罗斯的刀擦着他的鼻尖插进控制台,将对方吓得跌倒在地。

他蹲下身,揪起那名研究员的领口,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让卡特霍姆过来。”

在等待卡特霍姆接听期间萨菲罗斯再度起身,随手向周围挥了几刀,刀光所到之处设施纷纷倒塌。中央区很快陷入一片火海,连消防栓也无力回天,这时几只机械守卫姗姗来迟。

萨菲罗斯回过头,看到那名研究员已经逃到闸门附近,于是远远挥出一刀,瞬间将对方的下肢切断。

“不要对我用这些小把戏,让卡特霍姆过来。”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机械守卫趁机向他猛冲,被萨菲罗斯放出的雷电魔法击中。萨菲罗斯欺身而上,瞬间刺穿了每一只机械守卫的核心,然后将这堆破铜烂铁踢向门口,卡住正在关闭的闸门。

“啪、啪、啪。”

空气中响起一阵怪异的掌声。

萨菲罗斯回过头,看到卡特霍姆正从实验区的通道缓缓走来。

“这算是什么?对我的示威?”卡特霍姆推了推眼镜,脸上却毫无惧色,甚至仍挂着平日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嗯……”萨菲罗斯微微撇头,“算是这些年养育之恩的回礼?”

“哦?这么说你终于打算走了?”卡特霍姆似乎对他的动机很感兴趣,抱起手臂上下打量着他,“然后你想杀了我?”

萨菲罗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虽然克劳德会生气,但是我们可以快一点,他应该来不及赶到这里。”

村雨的刀尖点在地上,随着他逐渐逼近卡特霍姆,发出缓慢而瘆人的刮擦声。

“太可惜了,你没机会看到他的那些实验记录。”卡特霍姆阴森地笑道,“啊,你还不知道克劳德都替你参与过哪些实验吧?他的数据非常好,无论是取脊髓液、还是肝组织切片、还是直接切断神经,还有对极限电压、缺氧、高温和高寒的测试,氰化物的耐受性,他都非常——”

“闭嘴!”萨菲罗斯猛地挥刀,剑风削去了卡特霍姆的半只右耳,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然而男人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道:“……完美。你看过他被剖开腹腔的模样吗?哪怕就在这个过程中伤口都在缓慢愈合,我们不得不用固定器将他的刀口向两边拉开,他的脏器哪怕被取出,也会自发向原来的位置移动,仿佛细胞之间有意识主动聚集——”

“我让你闭嘴!”另一道刀光穿过卡特霍姆的左肩,在上面开出一个可怕的孔洞。

卡特霍姆晃了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很快又抬起头:“你对克劳德不好奇吗,萨菲罗斯,你对自己不好奇吗?你想知道克劳德·斯特莱夫——哦,就是你所谓的‘母亲’,到底是什么吗?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你可能永远也无法得知真相了。”

“你是个疯子,而我从不相信疯子说的话。”萨菲罗斯的竖瞳冰冷至极点,周身的空气都仿佛被他的怒气所冻结,“你玩弄母亲的基因,玩弄我和克劳德,你的所作所为都可以被控诉为反人类。我会自己找到真相,而不是通过你那些毫无人性的愚蠢实验和数据——”

卡特霍姆听罢,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如此干哑刺耳,就好像用生锈的锯片折磨树桩,令萨菲罗斯忍不住皱紧眉头。

在卡特霍姆差点被自己的血呛窒息之前终于停下,碎裂的镜片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你认为自己是谁,萨菲罗斯?你见过显微镜下自己的细胞是多么与众不同吗?你认为克劳德·斯特莱夫为什么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以至于两百年前能够打败灾厄拯救星球?”

这确实是萨菲罗斯长久以来的疑惑,他隐约知道接下来要听到某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村雨不由自主地凝滞在半空。

“你们是完美的造物,萨菲罗斯,但你们不是人类。这就是真相!”

莹绿色的竖瞳猛地缩成狭缝。

萨菲罗斯本能地咆哮道:“你在胡说!”

“你不信?也罢。”卡特霍姆朝他张开双臂,昂首挺胸,做出一个祭献的姿势,“来吧,萨菲罗斯。杀了我,抛弃掉你所谓的‘人性’。你可以杀掉一切比你低级的生命,因为你是比它们更卓越的造物!你和克劳德注定要成为‘救世主’,但你们并非拯救星球之人,而是统治星球之人!”

萨菲罗斯握刀的手在颤抖。

情感上他不愿相信卡特霍姆说的任何一个字,但理智上他知道对方的理论解答了他诞生以来的大部分疑问——

——母亲不是人类,他不是人类,克劳德也不是。

所以他们才拥有比人类更加优越的自愈能力,更快的生长速度,更加强大的肌肉力量和魔力——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那么这些年来他为什么要忍受人类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为什么要忍受研究所里的一切?

克劳德所谓的“不要杀人”,可能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

世界在萨菲罗斯的眼前崩解,重构,变得血红一片。他再度睁眼,村雨已经穿透卡特霍姆的胸膛。

那个男人的肢体稀碎,却拼尽最后的力量靠向萨菲罗斯,眼中透出某种诡异的狂热,宛如被恶魔附身:“最……最后一件你需要知道的事。萨菲罗斯,你根本不是克劳德·斯特莱夫的克隆体。”

“——而这件事,你弟弟一直都知道。”

截至拿到巴哈姆特的召唤魔石,一切都很顺利。但就在克劳德打算从通风管返回时,研究所中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震动波及整个高危物品管理区,一部分裸露的通风管跌落下来,阻断了克劳德的道路。

克劳德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萨菲罗斯会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但他又已经将这个区域断电,恢复供电之前所有闸门都无法被打开。六式虽然可以劈开闸门,然而一路劈过去的速度非常慢,在此期间萨菲罗斯可能会有危险,唯一的方法就是他自己尝试一下使用巴哈姆特。

克劳德已经有一百四十多年没用过魔法,不知道这个身体的魔力储备究竟如何。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生命之流的轨迹,将它们一点点引导向红色的召唤魔石中。

很快,巴哈姆特的灵魂响应了他,并且像黑洞开始一样吸取他的魔力。克劳德从未有这种感觉,他以前召唤某个生物都是一次性支付,很少持续被索取。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他不能中断这个过程,巴哈姆特最终可能会将他的魔力彻底吸到枯竭,届时他将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我知道你是谁。」

冥冥之中传来一个声音,克劳德随即反应过来那是巴哈姆特的意识。

「正因为我知道你是谁,所以我允许你向我祭献。」

克劳德仿佛漂流者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匆忙答道:“我愿意支付一切代价。”

「很好。记住你的承诺。」

彼时克劳德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支付了什么,但一阵炫目的光芒过后,巨大的黑龙破空而出,利爪挥出的红色闪光将闸门撕成碎片。

克劳德追着巴哈姆特的轨迹跑出去,在直接前往中央区和先去找怀特之间犹豫了几秒,决定让巴哈姆特去中央区支援萨菲罗斯,自己则往怀特的宿舍奔去。

这时门外传来另一声爆炸的巨响,冲击波甚至震翻了怀特的桌椅。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这个区域,逃跑的人群开始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

这与他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不同,他给巴哈姆特的命令只有打开所有被闸门封死的通路,并没有主动攻击这一项,门外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给你一分钟,快走!”

怀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立即拿起钥匙和电脑与他往停车场跑去。克劳德确保怀特将他们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嘱咐对方在这里等他一会儿,折身返回爆炸现场。

随着克劳德逐渐深入研究所的核心区域,看到越来越多破碎或是烧焦的尸体。死亡研究员的血液染红了地面,每条通道都有被破坏过的痕迹,而那些深入铁壁的、带着血渍裂口明显不是巴哈姆特做的。

……那是村雨的刀痕。

克劳德的心逐渐沉了下去,一股不祥的预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令他窒息。

“萨菲罗斯!”

他在研究所中奔跑呼喊,然而周围除了机械燃烧的爆裂声外只剩一片死寂。

他终于想起了卡特霍姆,在他计划的所有阶段竟然忘了这个人。他知道以卡特霍姆的性格可能会抓紧最后的机会对萨菲罗斯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于是奔跑的脚步越发焦急。

直到他返回中央区,看到萨菲罗斯正坐在巴哈姆特旁边,脚边是卡特霍姆碎裂的尸体,才意识到自己的预感已经以最糟的形式变为现实。

——萨菲罗斯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克劳德的心脏被狠狠攥紧。

萨菲罗斯看见他本能地站起,似乎想向他走来,但不知为何动作一滞,又后退了一步。

克劳德这才看清对方的脸上沾染着猩红,平日里柔顺的银发现在因浸透血液而成绺地垂坠在腰际,修长的轮廓被身后的火光映亮。

“我让你失望了吗,克劳德。”

有那么一瞬克劳德脑内飞快地闪过许多想法,愤怒的、愧疚的、自责的,对于萨菲罗斯的、对于自己的……

最终制止他将那些话语出口的原因,是他在那双不可一世的绿色竖瞳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萨菲罗斯在害怕他失望。

这个发现让克劳德十分震惊。

他从不知道萨菲罗斯原来这样在意自己,他以为自己只是对方眼中“母亲”的替代品,又或者连萨菲罗斯自己都不曾察觉他们在这些年间变得这样在意彼此。

他不能在这个关头将对方推开,他是萨菲罗斯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个想法让克劳德心中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比起同情,更像是一种同病相怜的伤感。

于是他摇了摇头,走到萨菲罗斯身前,用自己的袖口轻轻擦净对方脸上的血迹。“我们走吧。”

他看到银发少年的眼神仿佛被点亮,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拥有他就已足够。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拥有的也只有彼此了。

TBC

(6)

邻床的闹钟只响了一声就被按掉。

克劳德听见萨菲罗斯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在他的床边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他睁开眼,确认对方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起身察看今日卡特霍姆预约的实验内容。

虽然萨菲罗斯曾激烈反对他代替自己成为实验体,但他和卡特霍姆的交易其实一直在秘密进行。克劳德希望卡特霍姆对萨菲罗斯保密,对方应允了,于是作为交换条件,他提供了研究所几乎所有的C细胞,并且经历了许多他完全不想回忆的实验。

克劳德走进盥洗室,脱下两件套的T恤和衬衣,对着镜子观察起自己的身体。

他的腹部有一道五厘米宽的缝合痕迹,是两周前手术的刀口。那道伤口已经基...

他的腹部有一道五厘米宽的缝合痕迹,是两周前手术的刀口。那道伤口已经基本恢复平整,只余一条淡色的瘀痕,如果不在同一个位置动刀的话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克劳德稍微松了口气。他还记得一年前萨菲罗斯是如何因为这种事发飙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不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伤口。但昨晚克劳德太累了,差点就在萨菲罗斯面前脱下上衣,还好对方当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这才让他有机会重新掩住瘀痕。

从某种层面而言,这是他为了换取一些东西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有时是为了萨菲罗斯的安全,有时是为了他必需的物品。

克劳德不禁想起伊法露娜,或许她当年在神罗的实验室里也是这样保护女儿的,但他和萨菲罗斯远没有那么温情的关系。他只是见过萨菲罗斯落在宝条手上的后果,他不能让事情在卡特霍姆这里重演,换句话说,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能从这个监牢中逃脱。

萨菲罗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的打算,克劳德也希望他能将不知情的状态保持下去。

“谈谈那件事吧。你之前说自己能听见救世主的声音?”卡特霍姆坐在他对面的转椅上,两只手交叉着撑住下颌。

“准确的说,是在水晶消散之前可以。”克劳德挪用了萨菲罗斯的经历,这样可以让谎言听起来真实一些。

其实卡特霍姆比萨菲罗斯更早就开始怀疑他。对方知道他的人格与年龄不符,但有萨菲罗斯的例子在先,卡特霍姆倒是没有特别深究他的人格是怎么来的,只是对他拥有的知识很感兴趣。

“也就是说他在水晶里的时候确实是活着的,而且是有意识的?”卡特霍姆抄起双臂,喃喃自语起来,“可惜啊可惜。如果能让他完整地从水晶里出来,说不定可以用他的精子做异种杂交实验,这样能创造出更强大的物种……”

……这思路非常宝条。

因此当卡特霍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克劳德下意识地强调了一句:“我才七岁。”

他没指望这句话真的能阻止未来卡特霍姆从自己身上取精,但是现阶段取点身体组织在所难免。

卡特霍姆收起笑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暂时也没打算强迫你。不过你说萨菲罗斯不是克劳德·斯特莱夫,到底有什么依据?他们的基因可是100%相同。”

克劳德难以置信地瞪向他:“我们说好的你不会动他?!”

“我只答应你不对他做任何可能造成伤害的操作,取精又不会。不过假如你能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我可以考虑一下。”

克劳德攥紧了膝上的布料。

之前他曾用这个理由阻止卡特霍姆在萨菲罗斯身上做实验,但如果对方打算转攻异种杂交,萨菲罗斯也差不多快到能够提供材料的年龄了,而且这确实不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

形势对克劳德很不利,看起来是他的筹码更多,其实卡特霍姆只要一个就足够。

“萨菲和他长得完全不像。”克劳德不抱希望地回道。

“我当然能看见,我想要知道原因。”卡特霍姆显然不会被这种理由搪塞。

“……我也只是猜测。”

“所以你的猜测是?”

克劳德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

“虽然基因是一样的,”他迟疑了几秒,思索应当透露到什么程度,“……但意志决定了我们会怎样呈现自己。如果萨菲看起来不像那个人,那他就已经拥有了与那个人不同的意志,而且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克劳德·斯特莱夫。”

他说的基本是实话,杰诺瓦的基因可以模拟任何东西,萨菲罗斯作为S细胞的主人拥有最原始的形态,自己则是因自我意识而保持了本体形象。只是这些东西在不知道杰诺瓦细胞原理的前提下听起来很像玄学,他不知道卡特霍姆能信多少。

“原来如此……怪不得。”

从对方眼中冒出的诡异的兴奋感来看,这疯子竟然全盘接受了。

“怪不得C细胞只能强化其他生物而不能产生新的完美物种,因为那些动物没有复杂的思考能力,无法产生自我意识去维持稳定的存在……”卡特霍姆揪着自己的小胡子来回踱步,忽然阴森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要创造带有C基因的完美生物,首先要从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开始改造,比如……人类。”

克劳德感到一阵恶寒。他不知道卡特霍姆是如何从自己给出的那点信息跳跃到这个结论的,但他由衷希望自己的话不会给别人带来无妄之灾。

最终卡特霍姆还是如约取了他的一小片肝脏组织去做培养,暂时没再提起杂交实验的事。

手术结束后,克劳德躺在床上等着麻药效果退去。他被打了一针萨菲罗斯细胞制成的药剂,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同时他的头也越发疼痛起来。

「Reunion。」

他听见脑海中喃喃低语的声音。

去你的。克劳德有气无力地想。

这是研究所不知道的副作用,他身体中被注入越多的S细胞,就会越接近于萨菲罗斯的体质。虽然目前他还能保持自主,但继续这样下去他将重新回到萨菲罗斯的控制之中。幸好小萨菲罗斯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有这项能力,他也不会给对方这个契机。

理想情况下,如果这场战争能持续一年以上,届时他十岁、萨菲罗斯十四岁,有机会趁乱逃出这座地下设施。

实际上最大的问题是他到现在仍未做好一个详细的计划,因为大部分事都不在他掌控之中,或者说,他现在唯一能掌控的部分只有自己,其次就是萨菲罗斯,除此之外的一切风险都是未知的。

麻醉的效力终于过去,伤口的疼痛也开始一点点袭上神经。克劳德忽然很想看一眼萨菲罗斯在做什么,于是他从床上支起身,艰难地套上衣服,随后步履蹒跚地朝训练区走去。

直到站在训练室的强化玻璃前,克劳德才意识到在自己专注于和卡特霍姆斗争的一年内错过了多少。

在他未曾注意的时候,银发的少年已经比印象中长大了许多,逐渐接近他第一次在海报上见到萨菲罗斯时的模样了。

——十三岁。神罗对五台战争中百战百胜的英雄。瀑布般的银发在风中飞扬,绿色的瞳孔沉静而自信。虽然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稚气,但摄影师选取的角度让对方看起来很高大,没有人敢妄自揣测他的年龄。

现在萨菲罗斯的生理年龄是十一岁,身高与克劳德生前持平,外貌已初具成年版的影子。他们在儿童时期的生长速度是普通人类的三倍,但克劳德知道两人最终会停留在各自记忆里最后的模样上,所以他大概只能回到十六岁,而萨菲罗斯还要继续长到接近两米。

克劳德望着屏幕上的训练画面,思绪在记忆和现实中反复跳跃。过了一会儿,他的余光瞄到了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视线被萨菲罗斯手上的武器所吸引。

那是他昨天送给萨菲罗斯的礼物,用了一些“代价”委托卡特霍姆、卡特霍姆再委托泛米德加大公国军方帮他赎回的村雨。

自己当年将村雨作为遗产的一部分留给了丹泽尔和马琳,他以为这把刀最终会被五台作为国宝迎回,没想到就在米德加境内。于是他在卡特霍姆那里做完手术的第三天,这把刀就如约回到他手中,又过了一周他才将它放在萨菲罗斯的床上。

萨菲罗斯选了一个环境相对开阔的村庄场景,几条飞龙正在空中盘旋着等待攻击。对方现在的剑术老师就来自五台,听说是萨菲罗斯自己点选的,所以他一早就能熟练地使用五台刀。村雨虽比正宗短了七十多厘米,但在萨菲罗斯的手中却发挥出不逊于那把刀的效果。

抬起,定身,反手挑空,然后重重劈下。

银发少年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这些动作已经融进他的灵魂和血液中。他只需轻轻一挥,刀刃便优雅地撕裂周身的怪物和墙壁,爆炸产生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村庄,在虚拟世界中绘制出一副血与火交织的地狱图景。

「克劳德,快跑……逃出去,然后活下来。」

克劳德的瞳孔骤然间缩成一道狭缝。

有那么一瞬他忘记呼吸,心跳剧烈得几乎蹦出胸腔。

这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记忆,是他永生无法忘记的梦魇。他的家乡也是这样被那个男人屠戮殆尽,而他当时被击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自己的家一起燃烧。

克劳德强迫自己从屏幕前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勉强平复下来。

这是你送他的,想点儿好的克劳德。

于是他努力回忆起几周前第一次看见萨菲罗斯使用六式的场景。

当时克劳德也是在实验结束后来观摩对方的训练现场。他想自己生前没有机会,现在看也是十分有趣的,所以完全没料到会在那里看到萨菲罗斯拿着六式的画面——这在他最疯狂的想象中都不曾出现过,因此显得有一丝诡异。

萨菲罗斯一开始用了上段的起手式,而且无师自通地调整了剑刃角度,看起来就像克劳德曾经的某种用法。但接下来他用这把剑划了一道漂亮的银弧,试图使出居合斩,差点被六式奇怪的重心带得向前趔趄。

克劳德想笑,却又觉得不太礼貌,匆忙绷住表情。

银发少年皱眉端详那把剑,尝试了突刺和劈砍,发现这些招式尚可使用,便启动VR训练场景。几个小时后克劳德见证了对方是如何磕磕绊绊地从五台刀的使用习惯自发调整成他常用的中段起手,一下午的成果顶得上别人几个月的苦练,这让克劳德对他肃然起敬。

虽然他知道萨菲罗斯是剑术天才,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这个小萨菲罗斯几乎就是他童年英雄的翻版,两人之间只差了一些实战经验和一个好老师。

不过克劳德一直装作对六式毫无兴趣,之前之后都不曾在萨菲罗斯面前使用,所以小萨菲不会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剑术老师就在自己身边,更没机会与自己生前最好的陪练过招。

……也最好不要知道。

之后克劳德又观察了几天,发现对方天然与重剑这类与灵动优雅无关的武器相性极差。

与其说是使用的问题,不如说是偏好的问题。萨菲罗斯虽然可以挥动六式,但本心上并不喜欢重剑的战斗方法。他总是在试图矫正六式的用法,就像要求一只野狼听话,于是双方都感觉十分痛苦,最后只能遗憾作罢。

最适合萨菲罗斯的武器肯定是正宗,然而这把刀当年同对方一起坠入尼布尔海姆的魔晄池,现在已经成为对方灵魂的一部分。以前萨菲罗斯都是直接将它召唤出来的,如今对方不记得正宗的形象,自然就无法重新获得它。

克劳德看着沮丧的小萨菲罗斯,忽然生出一点惋惜。

虽然从保护星球的角度出发他不该让萨菲罗斯重拾剑技,但从私心来讲,一个举世无双的剑术天才没有把趁手武器是一件非常暴殄天物的事。

“只是一把刀而已,并不会改变太多东西。况且我又不会教他怎么使用。”——克劳德自欺欺人地想,从记忆中替少年搜寻了一把相对安全的替代品。

他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后悔,但当时的他觉得小萨菲罗斯值得一份礼物,就心血来潮地送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后悔来得这么快。

随着银发少年再度跃至空中、以击穿大地的气势劈击下来,训练室中的声音忽然停止。

克劳德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内,一瞬间与萨菲罗斯四目相对。对方看起来兴致高昂,一边卸下VR头盔一边朝控制台走来。

“克劳德,你看到了吗。”少年将村雨挽了一圈收回刀鞘,用十分罕见的愉快语气向他炫耀,“我自创的新招式。之前的刀都无法承受这个威力,但是村雨完全可以,如果我刚才使出全力能将训练室的地面震碎。我要给它命名为——”

“……狱门。”克劳德低声道,“这一招的名字叫狱门。”

萨菲罗斯愣住了。

克劳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烦躁,于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银发少年在身后意味不明地望着他,最终也没有追上来。

直到返回二人的房间,克劳德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松开几乎掐破手心的拳头。

他简单冲了个澡,将自己裹进被子中,试图直接入睡。但经过之前的强行起身,手术刀口在这个时段进入了疼痛的顶峰,克劳德不得不侧卧着保持蜷缩状态,以缓解伤口周围的撕裂感。

今天萨菲罗斯用出狱门的那一瞬,他脑中浮现出了褐发少女被从天而降的利刃贯穿胸口的场景,不由地一阵心悸。

两百多年过去了,其实他已经知道爱丽丝仍在生命之流里以某种形式存在着,他也原谅了当时看着对方死去而无能为力的自己。现在的他本不该为这些已经逝去的过往难受,但他的灵魂仍在抗拒一切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

萨菲罗斯把他当弟弟是一回事,他实际上的年龄够做萨菲罗斯的监护人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从本心来讲,两个角色他都不想接受。

萨菲罗斯曾是他全部的梦想和梦魇,是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伤痛,即使漫长的岁月已经淡化了仇恨也不可能毫无芥蒂。但与此同时,对方又确实还是个孩子,而且这一次是被迫来到这个世上的,他不能因为萨菲罗斯尚未犯的罪去谴责一个受害者。

直到前几周克劳德才意识到这种消极应对解决不了问题。他最终还是要带萨菲罗斯离开研究所,届时他得保证萨菲罗斯愿意合作才行。于是他开始自暴自弃地尝试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对方重生后是一张白纸,这就意味着他仍是可塑的。如果萨菲罗斯能够从自己这里感受到一点亲情的温暖,或许就能理解正常人类的情感,而他需要做的只是接受那些身份而已。

克劳德不想让小萨菲罗斯知道这些隐藏在那份礼物背后的波澜。他的矛盾、他的疼痛都是他与上一个萨菲罗斯的恩怨情仇,是他选择了小萨菲罗斯,他不该把这些情绪迁怒于对方……

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糟糕的情绪让克劳德的伤口更痛了,他将脸深深埋进枕头中,仿佛黑暗和窒息能缓解一部分精神上的不适感。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萨菲罗斯悄无声息地向他走来,最终停在了他的床前。

对方这次没有强行掀开他的被子,而是沉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轻轻躺在他身边,温热的手臂贴着他的后背。

“克劳德。”

对方念着他的名字,令他的身体迅速绷紧。

“关于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终于还是来了。

克劳德从最初就打定主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始终保持着背对萨菲罗斯的姿势,等待对方采取更粗暴的方式问询。

但是这次他没有等来逼供,而是发现对方将被角从他身下抽出,一只手潜入了他的睡衣下摆。

克劳德用力钳制住那只手,却被萨菲罗斯轻易掰开,滚烫的手指顺着他小腹的肌肤一路上滑,摸到了他试图掩饰的伤口。克劳德不禁微微颤抖,一方面是为那陌生却舒适的触感,另一方面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疼痛。

带着刀茧的手掌在那附近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会儿又离开,随后对方炙热的躯体从他身后整个贴了上来。

“别动,你的体温太低了。”

克劳德刚要挣扎就被这句话制止。他知道萨菲罗斯说的是事实,手术后因为一些缘故他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连被窝里都是冰凉的。

“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暂时不问。但这个伤口与我有关,对吗?”

这句话虽是疑问,萨菲罗斯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克劳德本想否认,张口的一瞬却溢出一声呻吟——萨菲罗斯按住了他的伤口,原来那个手术比他精神上感受到的要痛得多。

“你在躲着我,可是你又不断代替我做着这些会受伤的事。你送我礼物,却又讨厌我用它——”萨菲罗斯越说越让他心惊,他感觉对方快要察觉到真相了。

“——所以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克劳德?”

克劳德瞬间怔住。

他想过对方可能会问的各种问题,唯独没有想到萨菲罗斯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

他觉得自己对他……有企图。

克劳德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虽然他确实对小萨菲罗斯并非真心实意,但也从未想过利用对方。那是萨菲罗斯悲剧的源头,之后对方将这份痛苦转嫁到了他身上,让他一生都难以摆脱与对方纠缠的宿命。而现在萨菲罗斯竟然反过来问他这个问题。

克劳德猛地推开对方,从床上撑起身来。

“如果我需要什么东西,那我应该找的对象也不是你。你能提供什么?是你自己的自由,还是我的自由?你甚至都不能——”保护自己,“……你究竟觉得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

他其实能够理解对方的逻辑,一个从小没有获得正常关爱的小朋友,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不信任,唯一信任的对象一年半前已经化为生命之流,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生气。

萨菲罗斯望着他,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克劳德很难形容那种表情,像是困惑,又有一点像是发现玻璃球被打碎、内容物与想象不符的失落。

克劳德气消了一点,正考虑着要不要稍微补救几句,却见那股执着的光芒又回到了对方眼中。

“你需要我。”萨菲罗斯坚定异常。

“我不需要。”

“你需要。你是我的弟弟。”

“是弟弟,但这跟需要不需要没关系。”克劳德快要吐血。

“你是母亲生命的延续,所以你必须需要我。”

克劳德蓦地僵住。

萨菲罗斯重新将他按倒在床上,绿色的竖瞳在黑夜中散发出猫眼石般妖异的荧光。

“克劳德,你吸收了母亲的生命,无论如何你都得活下去,否则他将不复存在。”少年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声音变得柔和起来,“而我会保证这一切,你只要乖乖听话在这里等着我就行。”

克劳德的胃猛地抽紧。他试图再次反抗,却被对方捏住颈侧的静脉,很快昏厥过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克劳德发现萨菲罗斯不见了,此后的三个月他都没在研究所内看到过对方。

他疯狂地抓住每一个研究员询问,得到的回答都是萨菲罗斯跟着上批变异犬一起被军方带走了,其他情况暂时不知。卡特霍姆那里的信息也不多,不过对方身上的芯片还在每天往回传输数据,应该暂无生命危险。

再之后,克劳德的身体满八岁的那天,萨菲罗斯回来了。

少年从头到脚都像换了个人一般,身着泛米德加大公国的军装,腰间挂着村雨,肌肉在贴身的衣料上隆起肉眼可见的弧度。萨菲罗斯的身高已经突破一米八大关,体重甚至增长得还要快些,看起来与青年无异。

但是这些克劳德都没能看到,彼时他正在充满魔晄的培养舱中沉睡,而研究所内所有人看着萨菲罗斯的表情,都不敢告诉他一周前发生的实验事故。

但萨菲罗斯已经知道了。

[图片]

岳飞睡前许愿说:上天啊,请你带走北伐最大的阻碍吧,我希望我们大宋能够早日恢复旧土!

第二天醒来,他问岳云:秦相公怎么样了?

“没听说他有什么事啊,”岳云疑惑地说,正当岳飞失望之际,岳云又说:但是今天早上官家驾崩了。

绍兴年间一位年轻人在工作时抱怨道:“这样的君臣真差劲!”

结果被秦桧的亲信听到而遭逮捕下狱。

年轻人辩解说:“我根本没说是哪对君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金国君臣呢?为什么随便逮捕我?”

“你少骗人!”大理寺丞咆哮道,“我在这里工作十多年了,哪一对君臣差劲我不会知道吗?!”

赵构在路上看到一个大臣扛着西瓜回家。他停下来,招......

赵构在路上看到一个大臣扛着西瓜回家。他停下来,招呼那人,要那人把西瓜卖给他。

“好吧,官家。”大臣说,“您选一个吧。”

“可只有一个西瓜啊。”

“我们选您的时候就是这样。”

一条船上载着赵构、秦桧、万俟卨和金兀术,他们在船上打起来导致翻船,四人落水。

问:谁会得救?

答:大宋。

一老者在西湖边遛弯,不慎落水,遂高呼救命!两巡卒闻之,视若不见,仍边走边谈笑如旧。

老者情急生智,遂又高呼:“岳飞死得冤枉啊!”

巡卒大惊,遽然跳入河中,将老者拖上岸来关入大理寺。

赵构找来张浚:

“我知道你在传播关于我的笑话。这很无礼。”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宋宗室最正统的嗣君、大宋臣民拥护爱戴的伟大领袖、再造大宋的中兴之主!”

张浚大惊:“天地良心,我没和任何人讲过这个笑话!”

德寿宫发行印有太上官家玉像的纪念邮票,发行没一个月,德寿宫宣布紧急停止使用该邮票。

理由是:寄信人不知道往哪面吐唾沫。

辛弃疾、汤思退和韩侂胄各驾一辆车,到了一十字路口,上面有两个路牌:

东〉北伐;西〉和议

辛弃疾看都不看一拐就走东边去,汤思退左想右想,犹豫了一会还是向西拐了。最后是韩侂胄,只见他手脚麻利地把两个牌子互换了一下,然后向着北伐方向前进了。

谢太后曾当面指出李凤娘张扬跋扈的作风问题,令后者气急败坏。李皇后高声道:你再说,我就让官家宣布你不是寿皇的妻子!

赵昚问张浚:北伐的时候你有动摇过吗?

张浚答:我和我的北伐方针一起动摇。

贾似道做报告说:“……北伐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大宋的地平线上了……”

老臣不知道什么是地平线,回家后问儿子。儿子说:“地平线就是能看到却永远走不到的一条线。”

咸淳年间,有个人骂了句:“现在的官家简直是个弱智!”结果被判2+28=30年。

2年的原因是:指斥乘舆。

28年的原因是:泄露大宋国家机密。

问:什么是最长的笑话?

答:高宗皇帝给金国进的誓表。

“我的哥哥已经参军三年了。”

“哇,那他的作战经验一定很丰富咯?”

“没有,他们刚学习到大宋第五次和议。”

韩侂胄乘车出门巡视,一个老人举着一个标语:“为了我快乐的童年时代,谢谢你,太傅大人。”

史弥远找到他:“那是什么?你在嘲弄太傅大人吗?谁都可以看出,当年你还是孩子的时候,太傅大人还没有出生!”

“确切的说,那就是我感谢他的原因。”

——大宋和议的优越性在哪里?

——成功地克服了在其它朝代不会存在的困难。

——在大宋的北伐过程中,什么是最常见的?

——暂时的困难。

“奶奶,宗帅好吗?”

“当然,孙子,他很好。”

“秦桧呢,他坏吗?”

“坏,坏透了。”

“那贾相公呢?他怎么样?”

“等他死了,我们就知道了。”

靖康年间,一渔夫在汴河里捕到一条很大的鱼,高兴地回到家里对妻子说:“看,我们有炸鱼吃了!”妻子说:“没有油啊。”渔夫说:“那就煮。”妻子说:“没锅。”渔夫说:“那就烤。”妻子说:“没有柴。”渔夫气坏了,走到江边把鱼扔了回去。那鱼在水里划了一个半圆,上身出水,举起右鳍激动地高呼:“道君太上皇帝万岁!”

一个金国士兵对被俘的宋人说:“我们的皇室很伟大,四太子都亲自去前线。”

“这有什么,”宋人说,“我们的官家也很伟大,他呆在东京不动,前线每时每刻都在自动向他靠近。”

1.找到金色鹦鹉网图

2.照一张自己拿着老魔杖的照片(没有的话可以用筷子代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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