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推荐LOFTER(乐乎)

*中州是他们生活的地方,命名方式借鉴自九九

*OOC属于我,他们属于原作

序章

一场高烧给程锦的生活带来了不大不小的改变。

他坐在教室里,不知何时开始隐约听见了隔壁教学楼音乐教室的钢琴声。抬眼看向黑板,却注意力抛锚地去看老师手上教案背面用钢笔注解的小字,闻到讲台边缘一盒粉笔微微泛潮的气味。沙沙的写字声,阳光越过窗帘缝隙的直射以及硬塑料课桌摩擦手肘的颗粒感不断放大、盘旋、像粉尘爆炸,侵占大脑的每一个角落。

安静适宜的学习环境不复存在。已经有段日子没发作的耳鸣似乎再度袭来,在他略微低头缓解不...

安静适宜的学习环境不复存在。已经有段日子没发作的耳鸣似乎再度袭来,在他略微低头缓解不适的同时,身后传来被放大了数倍的触觉:有人突然推了几下他的后背。

——程锦吸了口气,用手揉了揉眼睛,又抹了把脸,假装上课犯困刚刚清醒。他尽量放轻动作地把后背靠到了椅背上,努力去分辨身后的声音。

“……不舒服,”身后的同学大概又说了一遍,他只听清只言片语,“跟老师说一下吧?”

程锦默默摇头,回头露出了一个代表“没事”的笑容。他还有点听不清声音,不敢贸然回话,担心控制不好音量。同桌在他们交流时看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片湿巾递给他。

短暂的小插曲结束,中断了令人煎熬的神游。

程锦和同桌点头道谢,在心底反省片刻,然后催眠一样地警告自己必须要调整好状态了。集中精力盯着黑板,他重新握笔在草稿本上画出几个字。

大约十几分钟后,异常的感官趋于正常,唯有他人看不出端倪的疲惫残留,作为他的“变化”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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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亲与爷爷离去后的第一个秋季,程锦十四岁,生活照旧。

只要适应得够快,本能就会帮助人缓慢地远离伤痛阴影、回归正常,或者看起来已经回归了正常。程锦在此期间的成长包括并不限于装作享受他人的关心,更重要的是学会了自我“调节”:针对自那场高烧以来,时不时走神而带来的异常灵敏的五感,手指仅仅用力就折断笔杆的力气,不过校内篮球赛程度的热烈氛围与肢体冲突就引发的过度躁动……

当时,当那一场比赛进行至中场休息,他避开了所有人中途跑去了教学楼的厕所,在如鼓心跳中,像是要阻止体内无形的怪物冲出躯壳而死死捏住自己的手臂。运动后的热汗很快变冷,头脑却发热,但他还记得要忍耐,记得必须克制力气,不能让自己的骨头如同圆珠笔杆一般轻易折断……疼痛在一切知觉都被放大的时刻让程锦难捱地发出痛呼,将头抵在墙壁。取回身体的主导权后,立刻松开手,掩盖般地闭眼,接着慢慢睁开,模糊的视线凝视着手臂上青紫暗红的痕迹。

一切都不正常。

生理异常比幻觉般的感官和情绪波动更难自欺欺人。程锦可以学会把温和的笑容印在脸上,隐藏也许是青春期作崇而冒出来的急躁,却没办法阻止身体机能发生的未知的变化;而若是这次“不正常”无法及时得到纠正,那么刚逃过精神病医院不久的他也许就得去其它什么医院接受治疗了。

离开洗手池前镜中狼狈的自己,程锦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换好校服,第一次在放学前翻过围栏,离开了学校。

这些“变化”,尤其是不正常的力气与情绪变化都令他联想到哨兵。虽然事实上,程锦并不了解所谓哨兵向导。

显然,只要成为哨兵或向导就必然带来的这种“注目”令程锦排斥。

在学校变成同情与关爱的焦点已经让程锦无所适从,如果可能,他不愿再徒增烦恼。也许正是这种压力迫使自我调节的能力不断变强,从未暴露过他不同寻常的怪异之处,维持着一直以来的日常生活;除了程锦自己主动选择的一项排解烦恼的活动:

在深夜出门游荡,直至清晨归家。多亏了现在精力变得足够好,这项活动才没有让他在早自习上犯困睡着过。

——讲台上,老师敲了敲黑板,引导所有人安静下来。

教室里议论纷纷,对这两堂仅会开展一次的知识普及课抱着玩闹好奇、甚至揶揄猎奇的心态,程锦则多了一丝紧张。手臂的伤势好得很快,这两天已经只余浅浅淤青,但在此时却仿佛呼应他的心情,又开始作痛。

提及全国各地的哨向管理机构时,他们说千明没有设置塔,所以本市哨向分化后会被分配去省塔,组班上课,长期住宿,有特殊的训练项目和课程……大教室内爆发一阵闹哄哄的讨论,声浪冲得程锦一时晃神,呼吸乱了几拍。旁边的女生推推他的胳膊,嘴唇开开合合,他缓了两秒,才笑着说:“……我不知道,听说很少见啊。”

女生问的大概是,你觉得我们班会有人分化吗?程锦一如既往微笑,接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也许是心存侥幸,也许是因为症状并不完全符合讲解,总之,程锦不认为自己的变化是哨向分化所引起的。

说不定这一系列波动根本就是被青春期过剩激素放大的幻觉,过于迅猛生长的体能只是继承于刑警父亲。他并非什么特殊的人,因此,自然可以一直安稳地隐于人群之中。

良夜当如是。

轻松地舒了口气,程锦穿过夜风的轻抚,步行在夜晚的街道。单纯放空大脑,关闭多余的感官,只看着脚下一步一步的道路,如此全神贯注的发呆状态非常解压,是他在长期的夜游活动中养成的新习惯。

公开课后过了这么些日子,日复一日毫无波澜,天气渐凉,已快要入冬。程锦基本已忘了什么哨兵与向导,安心过着平静无波的生活。在那次失控弄伤了自己之后,程锦也学会了适当旁观学校的运动比赛,装作讨厌运动,用各种偷懒的借口避开竞技性的比赛。

这期间,听说本市的其他学校有一名女生分化成为了哨兵,对声音与光照的反应过于强烈,以至于短暂的失明失聪,直接进了医院,要等到身体好转才会去办理“转学”手续,前往省塔。这事程锦听听就过。现在的生活一切很好,异常状态几乎不再出现了,于是更加不打算告诉别人什么,也仍旧不算相信自己会是特殊人群的一员。

然而,意外总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突然间,程锦脚步一顿,不是他自己想停下,而是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胳膊。毫无征兆的,有什么东西、似乎极其尖锐的什么刺向他的脖子,因他转身而偏移位置,但来人动作果断、力气很大,仍然把那东西——程锦联想到了针管——刺进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程锦调动了全身力气去对抗,不止在对抗外界,也在对抗他自己。然而,也许几分钟也许几秒钟,他就又感受到了那只好久不见的无形的怪物——正在疯狂地吼叫,趁他无法顾及,试图撕开躯体的束缚、破肉而出!

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惧交加,伴随沉重喘息到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程锦咬紧牙关,勉强睁大了双眼,在生理泪水中发现拽住他的不是大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他的表情难以看清,程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一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转而是一种声音刺破了听觉:

“呜嗷!…嗷!汪汪!……”

突兀地,几声幼犬犬吠尖利响起,震得程锦耳根发疼,与此同时像是吓到了拽住他的男孩。察觉对方的退意,程锦略占上风,燃起怒火,如同一颗火焰中炸开的碳星子狠狠撞向对方,将人扑倒在地上。

“喂!你……你要干什么?”

还是头晕目眩,他不得不趴在对方身上喘了几口气,才用力支起双臂,死死把人按在地上。那条幼犬似乎又叫了几声,但等他勉强喘匀了气,周围早没了叫声,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似乎连风都跟着停止了。被他压住的男孩暂时没有反抗,安静得像是有意在等待他恢复平静,在程锦逐渐消退的耳鸣中,清晰的只有两份频率不同的呼吸……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心脏狂跳、血液急流的情况逐渐得到了缓解,这次听到了人类的清亮的声音:“你是哨兵。”

“——那为什么没听见我靠近?”躺在地上的人接着问道。

“什么?……我不是哨兵。”

“你的小狗,我看到了。”

“……”

“它消失了,你为什么哭?是你让它'回去'的。”

“……我没哭。”

除此之外,程锦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际情况就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被袭击了,但是他既没有主动叫出……一只精神体动物,也没有让它消失,更不知道它、哦……程锦突然灵光一现:它大概就是自己警惕的那只怪物。在此之前,程锦想象过猛虎野兽,或是没有具体形状的怪兽,没想到真相突如其来,不过一条幼犬,是他的精神体,由于他内心深处对分化的抗拒而被隐藏在黑暗之中。

沉默中,躺在地上的人推了推他,似乎是示意程锦起来。程锦皱眉,再度用力按住他的肩膀,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他顺便借助月光打量对方。这是个头发微卷的男孩子,面容姣好,眼睫浓密,一双黑色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人。

男孩不吭声。看他没打算继续干些什么,程锦略微放松了,自己接下去:“好吧,我们先起来,躺地上很脏……”刚刚出了一身汗,此时后知后觉浑身发冷,寒意让程锦打了个冷战,太阳穴一跳一跳着疼。

“你想打架?还拿针管扎我,这是什么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肩。

“麻醉剂。”

“嗯?”总觉得身上更冷了,肯定就是因为麻醉剂……

“我想杀人,”他与程锦对视,“你也是哨兵。你不怕我。你知道为什么哨兵会想杀人吗?”

“……”程锦的心也发冷,不由自主收紧了手,他的手还握在男孩的手臂上,“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先告诉爸爸妈妈,哨兵需要到塔里去,然后……”也许就会有什么对策。至少,塔有针对哨向的医学研究。

男孩偏了下头,这恐怕不是认同的意思。

程锦便接着说:“如果你不想去,就得学会调节,学会假装自己没问题,一切正常,”还有,不能在半夜袭击别人啊,“没关系,算不上难,假装开心的笑,记住眯一点眼睛……”

“不过,别再做这种事了。杀人肯定会被发现,然后就会被关起来。”

程锦想到了自己的精神体。它其实没做什么,但也被关起来了;精神体是哨兵向导精神具象化的存在,所以,这大概说明程锦一直在自己封闭自己……

“被关起来也没什么。我一直住院,也没什么想做的事。”

“别这么说……一直活下去的话,总会有的,”程锦听得酸楚,指挥有点不听使唤的身体,向前一步抱住男孩,“你……好好活着吧。”

可能是麻醉剂的起效让他失去了一部分知觉,并且反应迟缓,对方等了一小会儿,然后很轻松地就将他推开了,接着又扯住他摇晃的身体,拖着他靠到墙上,手贴上他的脸颊:“你在安慰我吗?”

“也是自我安慰啊。好像,很冷……”程锦用了很大力气才露出一个微弱的笑,他最常用的表情在这一刻展现了不太完美的肌肉记忆,“笑一下吧……”

眼前的男孩长得漂亮,衣着精致,却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简直就是惊悚片豪宅中出没的鬼小孩。如果愿意多笑一笑,肯定不会有人再会“怕”他了。程锦想,男孩的家长估计很快就能发现医院里人去楼空,然后找到他,而他……他奶奶,未尝不知道他整夜游荡,直到身心俱疲才肯回家入眠。

何等良夜啊,月光伴人平静……

程锦合上了双眼,靠在月亮投下阴影的墙边,今天第一次发出叫声的小狗在他内心的阴影里沉睡。

男孩还站在原地,用手贴着程锦的脸颊。片刻后,离开那块温暖的皮肤,脱掉外套盖在他身上,转身走入夜风的怀抱。

黑暗送来一只看不清颜色花纹的蝴蝶,带着渴望盐与血液的口器翩翩而来。男孩随意地挥手,将它赶开,然后微笑了一下;这次他记得要像程锦说的那样,眯了眯眼睛。

-本章完-

无甚所谓的补充:

程锦的精神体,自我保护意识比本人强。遇到外界刺激就着急出来,却一直被拒绝,困惑但顺从了(小狗叹气)。程锦觉得它凶恶,是潜意识对分化和精神体的抗拒而产生的误解。

虐攻一发完he全文1.2w+

破镜重圆文学

自卑敏感攻X温柔宽容受

柳南浔X陶颂

放正文

01

微博里的特别关心发来了提示音,几乎是肌肉记忆,柳南浔下意识地打开手机,却在点进那条消息前微微颤了颤手指。

他的眸子暗淡,可手机屏幕里的照片却格外明丽。在那张照片里,他的爱人穿着品牌方设计的高定西装,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了笔挺的身材和修长的双腿,一双桃花眼直勾人心弦。而他的旁边,则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孩,两人甜蜜地依偎着,看起来很是亲密,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了一股暧昧...

他的眸子暗淡,可手机屏幕里的照片却格外明丽。在那张照片里,他的爱人穿着品牌方设计的高定西装,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了笔挺的身材和修长的双腿,一双桃花眼直勾人心弦。而他的旁边,则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孩,两人甜蜜地依偎着,看起来很是亲密,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了一股暧昧的气息。

陶颂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只要他还在这个岗位一天,就避免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柳南浔自然知道这些姿势都是公司和品牌方的意思,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了,那人到底喜不喜欢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他本应该体谅自己的爱人,可只要看见那人那张俊朗的脸,看见那个女孩明艳的笑容,柳南浔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自惭形秽。

他站在屏幕外看着他们相拥,心里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个“他们看起来好般配”的想法。

有了这个念头,照片上的笑容也就开始变得刺眼了,柳南浔心烦意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走到镜前细细地打量起了自己。

镜子中的他并没有一张能完全配得上陶颂的脸,他个子很高,但身形却并不挺拔,总是下意识地低垂着头,脸上的笑容也少得可怜,并不讨喜。他不胖,甚至可以称得上清瘦,但看起来却格外蠢笨,不像陶颂那般走路带风。他的脸颊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本来应该是好看的,可却因为长在了他的脸上,笑起来怎么也没有那么可爱,跟其他有酒窝的人比起来,他的反倒像两个小坑,怎么看怎么不美观。

柳南浔挑剔地把自己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随后目光就落在了他左耳的助听器上。那个东西窝在他的耳朵里,延伸出来的细管挂在他的耳廓上,更难和好看搭得上边了,他有些烦躁,伸手把它粗暴地扯了下来,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一旁的书柜上很空旷,除了一些杂物就再没别的了,但柳南浔知道,那里本来应该放着他的研究生证书。

他从五岁开始就学钢琴,学声乐,历尽千辛万苦才考到了这个学位,本想以后大展宏图,可却被父亲的一巴掌给打入了地狱。

也许是怕承担责任,也许是根本不爱,那个男人把他扔在了医院里。父母拒绝接受他的道歉,也不想和他见面,也就是从那天起,柳南浔实实在在地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左耳失聪让他失去了绝对的音感,从那以后,柳南浔不再开口唱歌,也无法忍受那样的自己,他辞了工作,堕落地把自己窝在了出租房里,而就是在他最糟糕的时候,他遇见了陶颂。

他深知自己现在只有陶颂一个亲人了,久而久之,就也从一开始的不想拖累变成了依赖,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那人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但他却没有什么可以留住陶颂的资本。他听不见了,学历成了一张废纸,还算帅气的脸也因为身体和心理的折磨而变得阴云密布,脾气也更是越来越差,整天疑神疑鬼,陶颂会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吗?大概率是不会的。

那里面早已有人磕起了cp,说他们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自从这些话进入眼帘,他的身体就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柳南浔的手又下意识地抚摸过了那个只有装饰作用的左耳,它明明是完整的,可却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他慌张地爬下床,手指抻着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可看起来却格外僵硬恐怖,他又不死心地试了几次,似乎想要像那张照片里的女孩一样,让他的笑脸也和陶颂也那么般配,但只能是徒劳无功。镜子里的他阴郁、自卑,更像是一只妄想扑火的飞蛾。

02

晚上回来的时候陶颂的身上带了些酒气,味道并不重,但还是让柳南浔觉得头疼,这是他失聪后新添的毛病,自从他听不见了,嗅觉就格外灵敏,别说是酒味,就连香水都闻不得,他被这股味道弄得心烦,脑中又不由得想起了今天在微博上看的那张照片,顿时就没了什么好脸色。

“这么晚了怎么还喝酒?”

“哦,老板请的,今天公司聚餐。”陶颂没太多想柳南浔背后的意思,只当是一个普通的询问,就随口答了一句,他今天很累,拍了快六十多套的衣服,每一分钟几乎都被压榨出了最后的价值,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睡一觉,可柳南浔却把这样的态度当成了敷衍,一天到头积攒的怒火终于爆发,语气不善地道:“是公司聚餐还是单独跟你的女同事聚餐?”

正在脱外衣的陶颂愣了愣,身体一僵,有些疑惑地道:“你说什么?”

他突然就有些怀疑,或许柳南浔也没那么爱他。

可陶颂到底还是顾念着柳南浔的心情,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尽数咽回了肚子里。一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忘了事情,他笑了笑,打算越过这个话题,把手中的纸袋放到了桌子上,道:“你最喜欢的那家蜂蜜小蛋糕,上次你不是说想吃吗?新烤的,还热着呢。”

今天的聚餐是老板做东,自然推脱不了,结束后陶颂紧赶慢赶,才堪堪在蛋糕店关门前赶到,这家蛋糕店生意很火爆,直到现在都排着长长的队,他又站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总算是把这一袋蛋糕买到手。

可柳南浔似乎并不想结束这一场争执,只是继续不依不饶地道:“你又在搪塞我。”

陶颂愣了愣,随后就感到一阵无力。

他叹了一口气,刚想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把人抱在怀里,柳南浔却突然像是失控了一样,大力地甩开了他的手。

曾经的爱人似乎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模样。陶颂被推了一个趔趄,一个没站稳,磕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直到他没忍住痛呼了一声,柳南浔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满眼都是惊恐。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真的伤害到陶颂。

“小颂?”柳南浔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随后就手足无措地去扶那人。陶颂没有推开他的手,但也没有任他扶着,而是别过头靠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颂......”

此话一出,柳南浔也愣住了,可顿了一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声嘶力竭地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我可怜才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早就想分手?你去分,赶紧啊,和我够了,你就去找待不够的!”

话音落下,柳南浔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混账的话。他看着陶颂震惊的神情,似乎急急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刚才的过错,可接下来,那人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把尖刀,把他血淋淋地钉在了绞刑架上。

“柳南浔。”陶颂失望地笑了笑,“你未免太看不起我的爱了。”

所有的火气都被这句话给浇灭,柳南浔站在原地,只觉得陶颂那道失望的目光像是在剜他的心肝,紧接着,像是在弥补过错似的,他抬起了手,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干什么!”陶颂匆忙地拽住他的手,可那人却只是用力地挣,把巴掌一个接着一个地往自己脸上打。陶颂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死死钳制住柳南浔的手臂,吼出了他们在一起两年来的唯一一句重话:

“柳南浔,你他妈不闹了行不行!你是在惩罚你自己吗?你这是在一刀一刀地割我的心!你现在这幅样子,让我怎么和你在一起?”

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陶颂才敢慢慢地卸下力气。他疲惫地靠在了墙壁上,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浔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啊?”

是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之前都好了不少了,明明他以前无论怎么崩溃都不会把气撒在陶颂身上,可现在呢?他不仅会对爱人大喊大叫,今天甚至还失手推了他。

柳南浔突然就发现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哑巴,他表达歉意的方法也不是道歉,而是控制不住地伤害自己。他甚至无法和人正常沟通,就连表达爱意,也都像不解人意的小狗一样愚笨。

他僵硬地愣在那里半晌,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褪去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着,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突如其来的闹剧更是让陶颂心力交瘁,他红着眼睛看了看他,突然像是卸去了力气,轻轻地道:“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咱们分手吧。”

好不容易修修补补才拼凑好的心脏,似乎又悄无声息的在柳南浔的胸膛里碎了。

那一晚,柳南浔整夜都在想着陶颂的那句“分手”到底是不是气话,他在心里恳求着那人能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可事实却是陶颂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箱。

直到陶颂迈出这个门,柳南浔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从头到尾,他只是呆滞地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明明想要流泪,可却又双眼干涸。

陶颂离开后,他浑浑噩噩地躺了两天,直到第三天凌晨的时候才挣扎着爬起来,麻木地去洗漱清理。他必须得去见陶颂一面,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想到这儿,柳南浔认真地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一件一件地试穿着,直到早晨七点,才选到一件合适的,勉强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看似正常人的模样。

他又对着镜子扯起了嘴角,只不过这一次,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两年没怎么出过门的柳南浔几乎快要丧失了与人交流的能力,他像是和社会脱了节,用了快两个小时才找到了陶颂的公司,可还没等见到人,他就被前台告知那人请了假。

他忽然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一阵慌乱,除了公司,他竟然想不到其他能找到陶颂的地方。

一个人攒足了失望就会消失,他却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甚至还天真地以为陶颂会永远和他在一起,可事实上,那人又有什么义务去无条件的包容他呢?

他的悲剧是他咎由自取,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无论是父母还是陶颂,他都没有任何权利去责怪。他生病了,连自己的情绪和行为都不能控制,只能一次一次地把尖刀扎在最亲的人身上,让他们越来越失望。难道他要造一个以爱之名的囚笼吗?用自己的焦虑和道德绑架永远困住陶颂,让那个本该阳光的青年跟他一起承受着阴翳晦暗,然后一点一点地用负能量把他拖垮,溺死在这池名为爱的死水里。

他未免太过自私。

03

最近换季,C城更是气温骤降,比往年低了七八度,很多人也因此而感冒,陶颂很幸运,并没有中招,但他的同事就没有那么好命,病了将近快一周,直到今天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提前请假下了班,拜托他到医院帮忙取药,明天上班时再给他带来。门诊室的人不少,大多是些头疼脑热的,或是结伴而来的朋友,或是相互依偎的情侣,每个人几乎都有人陪,陶颂去排了队,又在等待的过程中匆匆地扫了一圈,结果却在看到角落里的那个身影后猛地瞳孔一震。

那是瘦到脱相的柳南浔,要不是自己眼力好,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那人。

现在的夜间气温已经降到了十几度,再加上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刺骨的湿冷空气能直接钻进人的骨头缝里,饶是他平时不怎么怕冷,也套上了厚实的大衣,可柳南浔那么怕冷的一个人,现在却只穿着单薄的超市工作服,蜷缩在墙角旁的椅子上。

他是自己来挂水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只能把头抵在冷冰冰的墙壁上。他的脸色很差,像是一个患了重病的人,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就连那对小酒窝都变成了两个凹下去的小坑。陶颂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柳南浔用那一身支离破碎的病骨去撑着宽大的工作服,就算是分手了这么久,心里也还是像被剜了肉似的疼。

也不知道那人自己在这里睡了多久,等陶颂再反应过来时,才猛地发现柳南浔的输液管里已经回了不少的血,他急匆匆地叫了医生,没过多久,护士拿着新的吊瓶赶来,一边换一边有些嗔怪似的道:“不是说了吗?家属要好好看着,现在门诊这么多人,我们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能都顾得上呀?“

陶颂一怔,下意识地想要说自己不是和他一起来的,可话还没等到嘴边,就又被咽回了肚子里——椅子上的人似乎被他们的说话声给吵醒了,微微动了动,紧接着就睁开了眼睛。

陶颂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只不过他担心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可能是病得有些混沌,柳南浔好像没看见他,只是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护士,有些疲惫地支起了身子。

“是输完液了吗?”他含糊不清地问道。

“回血了,你还差一瓶呢。”护士把止血带扎在那截枯瘦的小臂上,一边用医药棉按着他手背上肿胀的那一小块儿一边回头道,“家属回去后记得给他冷敷一下,对了,病人的手太冷了,这样会造成局部疼痛,里面有加热器,可以拿来用。”

柳南浔此时冷得都有些打颤儿了,头也晕晕乎乎的,他是一个人来的,哪来的家属?怕不是自己还在做梦,出了幻觉。他昏昏沉沉地胡乱想着,直到听见身旁有人应了护士的话,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转头的那一瞬间,他和陶颂都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震惊只维持了一瞬间。柳南浔的眼眶微微发红,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陶颂一圈,顿了半晌才鼓足勇气道:“你生病了吗?”

他的语气里满是担忧,眼里也有藏不住的焦急,一直在紧盯着他手里拿着的药盒。陶颂愣了愣,急忙摇头道:“不,不是我,是别人托我带的。”

听到这话,柳南浔明显放松了些,好不容易提起的力气也没了大半,又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陶颂也没再打扰他,跟着护士取了加热器,结果等再回来时,原本还在休息的人却又变得紧绷起来。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柳南浔的心中所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明明已经分了手,可陶颂却还是看不得那人患得患失的样子,几乎没有考虑就下意识地解释了起来。

“我没有要走,刚才是去取东西了。”他把加热器挂在上面,道,“护士说你的手太冷了,这样能舒服些。”

闻言,柳南浔垂下了头,眸子里隐去了大半的神色,良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只是不知为何,陶颂竟从那沙哑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哽咽。

两人都默契地沉默了。柳南浔没有精神,身体也受不住,没过多久就又困顿了起来,温暖的怀抱近在咫尺,可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了倚靠他的权利,只能微微偏过头,把脑袋歪向了墙壁那边。他又陷入了一场混沌的梦境,梦里是父亲劈头盖脸的巴掌,还有被他亲手打翻在地的蜂蜜小蛋糕。

“柳南浔,醒醒。”

他猝然睁眼,耳边还响着自己杂乱的呼吸声。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披上了一件棉服,很暖和,陶颂坐在旁边帮他用棉签按着针眼,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柳南浔甚至还以为自己没有说那些伤人的话,而陶颂也原谅了他,他们并没有分手,可周遭的一切却又在提醒他,他们的缘分早已被自己亲手断送。

他微微起身,有些拘谨地道:“麻烦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陶颂听了这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本该是最熟悉的人,可如今却成了这幅陌生的模样。

“挂完水了,我先送你回家。”他很自然地把柳南浔扶起来,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摸到那人身上的骨头时,也还是不由得一阵心惊,柳南浔像是被苦难压垮了,他以为这人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痛了,但他腕子上的一道道红肿疤痕还是在不断地刷新着陶颂的认知。

他忽地就有些愤怒,一看到那些疤痕,陶颂就觉得那是在往他的心里捅刀,可转瞬之间,那股无名火就又熄灭了,他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去心疼他,他们早已不是爱人的关系了。

柳南浔难得顺从地任由他扶着,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着地人到底还是开口说了话。

那时陶颂最愿意做的事就是在那人笑起来的时候去摸他的脸,戳那两枚小小的酒窝,可今天,他却怎么也无法像往常那样做。

柳南浔的笑容并不好看,甚至让人心碎。

“我们还有可能吗?”他颠三倒四地问着,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清晰。

“等你好了咱们再聊。”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心乱如麻的陶颂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可车后座的柳南浔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麻木呆滞的样子像是被宣判了死刑。

那夜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到了家门口之后,柳南浔一直声称自己能走,死活也不愿意再折腾陶颂上楼,他没有办法,只能在车里等了一会,直到看见房间里亮起了灯,才稍微放下了心,他在门外又守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再加上自己也有些累了,就开车离开了那里。

只不过他不知道,门内的柳南浔已经吐得昏天黑地,此刻正像一只蜷缩着的虾一样躺在卫生间里。

他已经连续三天吃不下饭了,只要一看到食物,柳南浔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天被自己打翻在地的蜂蜜小蛋糕。于是吃饭就成了一种罪过,刚才冷冰冰的药液打进他的身体里,直激得他犯恶心,胃里也跟着一阵抽搐,强撑了好久才没有在陶颂面前吐出来。

他知道自己好像生病了,可如今身边唯一的亲人已经被推开,这是他的报应。

04

这一个月里,他也想了很多,如果问他现在到底爱不爱柳南浔,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可他不知道该怎么爱,那人像是半截身子都陷进了泥潭,无论自己拽得有多用力,都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柳南浔值夜班的时候昏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同事来换班,才发现了他,打了120,医院没有办法,也联系不上他的直系亲属,只能从应急联系人里找到了他。

强装出来的镇定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正值早高峰,街上的车早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半天都挪不了几步。外面的天气并不好,阴阴沉沉地飘着雪花,可陶颂坐在出租车里却急得满身是汗,司机看他一直紧绷着,不由得出声安慰道:“小伙子,这个点儿就这样,哪儿都堵,我看你这么着急,怎么?家人病啦?”

陶颂心慌意乱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车上的计时器像个炸弹,让他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多待一分就煎熬一分,终于,他掏出了一张票子,语无伦次地道了声谢,就飞也似的逃下了车。

等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时,急救早已经结束了,陶颂不知道柳南浔的病房,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还是在护士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刚做完手术的医生。

“你来得正好,他的胃镜结果刚出来。”医生冲他招了招手,手指落在了那张让他看不懂的化验单上,“看到没有?他胃里长了个瘤,从这上面来看,位置不太好,边界也不清晰。”医生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活检结果还没出,是不是恶性的现在也定不下来。”

“先住院观察吧,你一会儿去办理一下手续。”

陶颂忙点头应下,双手攥紧了手中的化验单。

柳南浔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陶颂推门进来时都没有苏醒的迹象。人还在昏着,而他也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那人和他上次见面时比起来又瘦了很多,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隐隐约约地泛着灰败的颜色。

以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又都没了,陶颂默默地想,伸出手把那人冷冰冰的右手捂在了怀里。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磨人的茧子,指头上也多了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这双手细长、柔软,它们本该在黑白琴键上穿梭,可如今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这般粗糙的模样,陶颂只是稍微一想,心里就开始痛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晕厥没什么实感,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等再有意识后就躺在了这里。应该是哪个好心人把他送到了医院,柳南浔强撑着下了床,却没成想刚挪动了一下脚步,疼痛的感觉就骤然在胃里炸开了。

太疼了,疼到他的眼前都泛起了黑雾,疼到他甚至觉得胃里原本沉寂着的怪兽似乎活了,横冲直撞着想要吞掉他的血肉。他现在动不得,只能歪歪扭扭地靠在床边喘着粗气,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陶颂把手里的饭盒扔到一边,急匆匆地把他扶了起来。

柳南浔白着脸点了点头,又抓住了他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呢喃:“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人温柔得像是他们还没分手,这让柳南浔感到格外地受宠若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那团冷硬的东西,手心里突然沁出了冷汗。

“小颂,它是不是......恶性的?”

“不......”陶颂急忙摇头,把他冷冰冰的手从那个脆弱的器官上小心移走,“活检结果还没出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柳南浔其实并不害怕,相反,他甚至情愿自己命不久矣。如果能得到陶颂的原谅、在被自己伤害过的爱人怀里死去,他真的打心眼儿里觉得幸福。陶颂见他精神不济,也没多问,只是走到小桌旁打开了饭盒,自言自语似的道:“我刚去楼下,打了份蔬菜粥,闻着味道挺鲜的,你尝尝,应该不错。”

若有若无的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开来,几乎是同时,柳南浔死命地捂住了口鼻,胸膛上挺,一下子反出了好几口酸水。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自己打翻蜂蜜蛋糕的画面——柔软的小蛋糕被他扔在地上,混进土里,腐烂、发臭,最后成了滋养苍蝇的天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可它们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带着爱意的食物是应该被好好吃掉的。

他不知好歹地糟蹋了感情,所以就不配吃东西,更不配吃陶颂给他买的东西。

那人还在桌边专心晾粥,等再回过头时,柳南浔已经悄无声息地抱着垃圾桶吐了好几番,陶颂被吓了一跳,忙跑过来去顺他的背,可柳南浔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到最后甚至都呕出了胆汁。

陶颂后知后觉地想到了那碗惹事的粥,赶紧把它盖了起来,随着饭菜的香气减弱,柳南浔又吐了几次,终于堪堪停了下来,

刚才医生和他谈话的时候就说过,柳南浔的身体太差,一直都没达到做手术的标准,本来还想着自己在他身边能好好地给他补一补,却没成想这人的厌食症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光是闻到味道就会吐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陶颂想了很多办法让柳南浔恢复食欲,各种各样的食物轮番上阵,陶颂几乎在几天内跑遍了这一片所有的餐馆,可却全都效果甚微。与此同时,柳南浔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虽然是良性,但医生说的话却让陶颂乐观不起来。

肿瘤的体积太大,又长在了不好的位置,再拖下去就会有癌变的风险,因此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切除。可柳南浔的身体迟迟养不好,跟来时相比不仅没胖,反而又瘦了一些,已经有些脱了相,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遭不住这么大的一场手术,能不能下手术台甚至都是个未知数。

陶颂知道柳南浔不是故意不吃东西,更不是在耍脾气,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救他,怎么把他完完整整地拉回人间。

举头无路之际,陶颂到底还是不顾柳南浔的抗拒,给他请了一个心理医生。

“他说他一吃饭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起那天被他亲手打翻的蜂蜜小蛋糕。”女人在把这句话告诉陶颂的时候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一直在轻轻地叹着气。

陶颂神色一怔,这才终于如梦初醒。

05

外面的天气不好,再加上堵车,直到傍晚时分陶颂才进了病房。冬日里太阳落下得早,病房里已经全然黑成了一片,借着床头灯的光,他看到柳南浔正安静地蜷在床上,睫毛一颤不颤,似乎已经睡着了。

因此他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刚在床边站定,那人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没睡着?”陶颂显得有些惊讶,“是不是又疼了?我帮你揉揉。”

他顺理成章地坐了下来,把自己的双手搓热,熟练地伸到被窝里轻揉起了那一片冷硬又脆弱的地方。柳南浔盯了他一会儿,眼里像是蒙了一层水光,顿了半晌才终于轻声问道:“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工作很忙?”

“不忙不忙......”陶颂像是被他的话提醒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怀里揣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到了床头柜上,“我去给你买蜂蜜小蛋糕了,他家的生意还是那么好,现在还热着呢,你尝尝看能不能吃得下?”

“你去排队买这个了?”柳南浔眼里的水光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滴到了被褥上,陶颂被这滚烫的泪水给吓了一跳,刚想伸手抚去,就被那人抢先一步摸上了脸颊。

“脸冻得冰凉。天气预报说今天零下十多度呢,下次别再买了,太冷了。”

陶颂看他心疼了,突然心生一计,可怜兮兮地道:“是啊,好冷啊,既然这样这次咱们能不能吃一点呀?”他把柔软的小糕点掰开,献宝似的捧到了柳南浔面前,“你看,还冒着热气呢。”

到底是不忍拒绝,柳南浔强压着反上来的酸水,慢慢地咬了一小口,陶颂大喜过望,刚想拿第二块,就被那人冷不防地拉住了手臂。

“小颂,那天晚上,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把那人枯瘦的双手握紧,黑色的眸子像是水洗过似的清澈,“你只是病了,仅此而已。浔哥,放过自己吧。”

“放过自己,我们重新开始吧。”

沉默,还是沉默,许久过后,病房里终于响起了压抑的哭声,陶颂把那柄枯骨拥入怀中,轻拍着柳南浔颤抖的肩胛骨,不一会儿温热的眼泪也爬满了脸颊。这些天他总是对着睡着的柳南浔发呆,不停地想着这人曾经弹钢琴时的模样——失聪后,柳南浔自卑又敏感,总是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可他也曾看过那些被藏在柜子最深处的照片,更知道柳南浔在失聪前一个月还获得了全国钢琴比赛的二等奖。

是他错过了,错过了柳南浔最风华绝代的模样。

手术的前一天夜里,陶颂到底还是失眠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人的身体才刚有些起色,如今又要开膛破肚地取出肿瘤,日后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养回来,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阵儿,又怕吵到柳南浔休息,刚想出去透透气,就看见那人也醒着,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浔哥,想什么呢?怎么还不睡?”

“没什么。”柳南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翻了个身,逃避似的闭上了双眼。陶颂见状也放弃了追问,直接长腿一跨,侧身躺在了床边,搂着那人的胸膛数着他慌乱的呼吸声。

“既然咱俩都睡不着,那就聊会儿天吧。浔哥,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吗?”

脸颊处被睫毛扫了扫,痒痒的,陶颂知道,柳南浔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当时就在想,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帅啊,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迷死人了,我要是能把他追到手该多好。”

柳南浔在他怀里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现在呢?现在还帅吗?”

“当然了,现在也帅。”陶颂捏了捏那张没有多少肉的脸,戳着他的酒窝笑道,“不过要是再多长一点肉,就会更帅啦。”

“可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配得上你。”柳南浔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扯出了那个助听器,把它歪歪扭扭地扔在了床上。

“小颂,我说了好伤人的话,我还配被原谅吗?”

“浔哥,你知道吗?般不般配从来都不是别人能决定的,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出身、外貌,只要彼此相爱,这就是你和我最般配、最合适的地方。”

那晚他们在手术前交换了一个被泪水浸湿的长吻,直到第二天上了手术台,柳南浔都一直记得那种感觉。不安的心似乎找到了归巢,麻药劲儿渐渐上来了,明亮的顶灯在他眼前变成了斑驳的光点,浮浮沉沉间,他竟做了一场格外美好的梦。

那场手术持续了多久,陶颂就在门口坐了多久,直到柳南浔被推了出来,他的心里才像是破开了个大口子,把积压着的那些心事和担心全都统统漏了出去。刚经历过一次大手术的身体格外孱弱,柳南浔戴着氧气面罩睡了很久,都没有什么醒来的迹象,陶颂坐在床前守着,伸出手慢慢地描摹着爱人的眉眼,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那只手上。

柳南浔的体温很低,手也冰凉,陶颂避开那些管子和针头,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里捂着,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牵起那只手拍了张照片。

没过多久,他的账号里就多了一条置顶微博,照片里,陶颂把柳南浔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握得紧紧的,末了还在上面编辑了一句话。

“祝我的爱人重获新生。”

end

彩蛋是柳南浔重拾自信的一个小片段,不影响正文阅读,粮票免费解锁。

《煜煜如昼》番外

虐攻HE年下骨科三发完

二哥(迟扬安)x大哥(迟纪淮)

真诚悔过攻X温和稳重受

他买的是上午十点的机票,可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

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迟纪淮捏了捏昏昏沉沉的头,有些疲倦地靠在了床头柜上,可却又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股怒火从心头烧了起来。自己辛辛苦苦跟了这么久的项目泡了汤,父亲恐怕也要因此丢面子和感到失望,这让向来冷静的迟纪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想快点找到迟扬安问个明白。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喝完了那人端来的牛奶,随后就感到格外困倦,直到自己闭上眼睛,迟扬安都一直在他床前。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迟扬安从外面闪身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青菜瘦肉粥。

那人看见他就弯着眼睛笑了笑,开口道:“大哥,你醒啦,我和元昼已经吃过了,这是给你煮的粥。”

可迟纪淮似乎并不打算理会那人的避重就轻,只是冷冷地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机调成静音?昨晚的牛奶里到底放了什么?”

经历了这样的事,任谁都没法儿有个好心情,哪怕迟纪淮再温和再好脾气,也实在无法理解迟扬安为什么要成心搅局。

迟扬安被这些咄咄逼人的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含含糊糊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

“多睡一会儿?你怕不是想让我长睡不醒。”

话音刚落,迟扬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双手抖到甚至拿不住一碗粥。“啪”的一声,瓷碗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犹如一声惊雷,和上一世迟纪淮出事时的那个雨夜的雷声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哥,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这么说话!什么长睡不醒?你胡说什么!”

迟扬安只觉得如坠冰窟,冻了个透心凉,皮肤上的温度迅速散去,嘴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个干净。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急切地扑到了迟纪淮的身上,可却被那人决绝地推开。

“好,我不胡说,但是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胡来些什么?且不说从前你对元昼有多恶劣,我今天不想翻旧账,可现在呢?你都二十三了,你还想幼稚多久?”

一句“从前”,把迟扬安彻底打回了原形,他忽地意识到自己对迟元昼的伤害就像是一道疤,就算他再后悔再弥补,也终究无法消弭。伤害就是伤害,哪怕能得到原谅,也依旧会成为横在人心上的死结,这放到迟纪淮的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今自己虽然重生了,可他真的能保证事情不会按照当年的走向发展吗?如果真的还是有那么一天,他该怎么办?让自己的重生成为一场笑话吗?

虽说训斥了那人,但看到迟扬安低着头丢了魂似的模样后,迟纪淮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到了心疼,可这次他做得又实在是太过分,如果再不给他点教训,以后怕不是要闹翻天。迟纪淮捏了捏眉心,强压着心里的痛楚,抬脚就要走出房间,可却被身后那人冷不防地搂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要把自己揉进骨血里。迟纪淮被勒得有些上不来气,挣扎着推开了迟扬安,那人被推得踉跄,随后就脱力地跪了下去,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偌大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了压抑的哭声,迟扬安双眼通红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嘶哑着嗓子低低地道:“哥,我每天都去拜佛,每天都给他们磕头烧香,我一步一步地从石阶上跪到寺庙,我求他们,让我替你,让我这个烂人去死。”

他顿了顿,突然嘶吼出声,刹那间泪如泉涌:

“可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迟纪淮只觉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没见过迟扬安那样绝望又痛苦的眼神,语气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扬安,你到底怎么了?你在......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刚才宛如精神错乱般的人此刻却像是忽然恢复了正常,迟扬安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随后就目光呆滞地起了身,僵硬地走出了房间,仿佛那个情绪崩溃的人并不是他,尽管自己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哥,对不起。”这是迟扬安走到门口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场闹剧让所有人都彻夜无眠,迟纪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迟扬安刚才的眼神心里就像是在被人捅刀子,密密麻麻地疼。

这么大的公司并不会因为一个失误就停止运转,迟纪淮很快就又投入到了工作中,为了弥补那个合同带来的损失,他选择在办公室里搭了张床,一连就是好几周没回家。

迟元昼为了备战高考选择了在学校寄宿,别墅里就只有赵姨洗洗涮涮的声音,大多数时候都静得可怕。迟扬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重生,大哥没有活下来,他也没能弥补迟元昼,而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不甘而做的一场荒唐梦。

屋子里是冷的,哪里都是冷的,和他上一世独自度过的那八年简直一模一样。

等迟元昼半个月后从学校里放假回来,迟扬安居然瘦了一大圈。放假的那天他特意去学校门口把人接了回来,迟元昼在看到他凸起的颧骨后似乎有些震惊,眼里竟溢满了心疼。

迟扬安为少年的善良感到心痛,随后就又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地填上了一道新的罪名。

江煜是和迟元昼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人一开始还有说有笑,可在看到迟扬安后那人就变了脸色,迟元昼还是有些惊慌,他冲江煜使了个眼神,少年就赶紧钻进了人群里,不一会就跑远了。

迟扬安的心里又是一痛,他明白,自己还是不配被信任和原谅。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在一家蛋糕店门前停了车,迟元昼有些不解,却听见迟扬安开口道:“元昼,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大哥给我买的蛋糕吗?”

迟元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有些发懵,他是记得那个蛋糕,可当时不是被扔掉了吗?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又突然提起了它?

迟扬安见少年还在愣着,于是就耐心地解释了起来,语气里竟带了一种兴奋和喜悦:“就是那个蛋糕,草莓的,带一层奶油,莓果上面还挂着糖霜。”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那个蛋糕的大小,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光,顿了顿,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继续道:“元昼,你能再给我买一次吗?”

迟元昼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迟扬安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和无助,于是便转身下了车,走进了蛋糕店。

可没过多久,少年就打开车门,有些失落地道:“抱歉二哥,我刚才问了,店员说他们这里已经不卖那种蛋糕了。”

那人似乎并没有为这个结果感到失望,只是有些惨淡地笑着:“也是,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对不起,二哥......”

闻言,迟扬安准备启动汽车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迟元昼,声音里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几分哽咽。

“别再说对不起了,元昼。我明明最对不起你。”

迟元昼当然不明白迟扬安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就像当初他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好似的,他只知道迟扬安最近瘦了很多,看起来很憔悴,而大哥似乎也很久没回来过了。

回家后赵姨已经做好了菜,几乎都是他们俩爱吃的,他洗了手坐在了饭桌边,刚想叫二哥一起吃,可迟扬安却突然说自己有些困了,想上去睡一会儿。

他似乎真的很累,曾经挺得直直的脊背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莫名其妙地垮了下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儿。

迟纪淮回来得很快,似乎有些着急,赵姨特意给他留了饭,可他却根本没有心情吃,一阵风似的上了楼。

他在迟扬安的卧室前站定,心里激烈地斗争了一番,最终还是轻轻敲响了门。

没人回应。

迟纪淮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那天是把人伤到了,眼下怕不是在耍脾气。可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冷战,不然还不知道这个长不大的小孩会胡思乱想些什么。想到这儿,迟纪淮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闪身走了进去。

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迟扬安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脸颊瘦得微微凹陷,双眼紧阖,似乎已经睡着了。

只是几周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迟纪淮心生疑惑,继续轻声道:“扬安,你睡着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迟纪淮疑心这人是在故意不理他,便轻手轻脚地凑了上去,打算戳破他的伪装,可却在看清自家弟弟的脸色后吓了一跳。

迟扬安的眼下满是重重的淤青,脸色更是格外灰败,就连嘴唇都失了色,淡淡地泛着青灰。

“扬安!”迟纪淮忙去摸床上那人的额头,可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惨白枯瘦的左手从床边耷拉了下来,迟纪淮定睛一看,只一眼,便觉得肝胆俱裂。

雪白的床垫不知何时被染得一片猩红,而腕子上的血还在从那道狰狞的口子里汩汩地往外流,似乎要把这幅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淌个干净。

一个人的血能有多少?迟纪淮不敢再想,赶紧随手从衣柜里撕了一件衬衣,扯成布条紧紧系在了迟扬安的手臂上。

他一只手紧握着那只流血的腕子,另一只手急切地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昏迷中的迟扬安很乖很安静,顺从地任他摆弄,软绵绵地垂着头,安静得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骚动声惊了在房间里复习的迟元昼,他慌忙跑出来,却只看到了满身是血的迟扬安被迟纪淮紧紧地抱在怀里,脸上没有一点活人气儿。

由于出血量太多,迟扬安已经陷入了休克,等到了救护车上后更是心跳停止,没有了生命体征。迟纪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曾经还会拌嘴打趣的弟弟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插满一堆管子,连上各种冷冰冰的仪器,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

上衣被剪开,除颤仪贴到了迟扬安的胸膛上,随后那人的整个身体就被电得一颤,紧接着又一动不动了。迟纪淮不敢再看,可一低头满手又都是迟扬安的血,更是惊得他一阵心悸。

“扬安......扬安......”他一遍一遍地小声念着,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走这条路。

在经过第四次电击后,担架上的人终于微不可查地呼出了一口气,而一旁的监护仪上也有了生命体征。

迟扬安下的是死手,割得很深,直接切断了两根手筋,还好送医及时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人刚被推出手术室就又进了重症监护室。迟纪淮自然进不去,只能傻傻地看着那扇厚重的门,在心里想象着迟扬安现在是怎样脆弱又苍白地躺在那张床上,而那道割断了他两根手筋的血口子此刻又该有多疼。

他就这么愣愣地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坐了一夜,满脑子都是迟扬安最后一次对他笑的模样,直到凌晨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可迟纪淮到底没能睡安稳,他做了一个可怕却又格外真实的梦。梦里的场景还是在医院,只不过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却变成了他。他的灵魂在半空中飘着,用着格外清醒的意识看着母亲和父亲趴在他的身体上痛哭;看着迟元昼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哭到近乎泣血。而迟扬安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安静得不正常,像是个木偶人。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钻进了他的脑海里,把迟纪淮生生地从梦里给惊了起来。再睁开眼,他还是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守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只有额头上的冷汗在告诉他他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怕的梦境。

梦里迟元昼的悲惨遭遇和迟扬安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模样还在他的脑海里闪着。迟纪淮长舒了一口气,连声安慰自己这只是梦,可一想到迟扬安最近的反常行为,他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可能只有同样经历过这样可怕梦境的人才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迟纪淮慢慢地抬起沾着鲜血的手臂,突然控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所以扬安,你到底怎么了呀?

没人能回答。唯一一个能给他解释的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睁眼看看他。

鸽了八百年的《煜煜如昼》番外来了

二哥(迟扬安)X大哥(迟纪淮)

00

客厅里没开灯,偌大的别墅更是格外空旷,空旷到连他的呼吸都带着回声。

迟扬安拆开蛋糕的包装盒,叉起了一颗草莓,扭头对着一旁的空气道:“哥,你吃。”

他似乎很开心,就像是终于买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也像是得了第一名的小学生,脸上的笑容格外...

他似乎很开心,就像是终于买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也像是得了第一名的小学生,脸上的笑容格外真挚,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满足。可空气并不能回答他,似乎是认识到了这一点,迟扬安又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再次举着手里的小叉子道:“元昼,你也吃。”

房间里依旧安静得吓人。

可迟扬安却好像得到了回应,心满意足地回过了头,随后就像是个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木然地把面前的蛋糕往嘴里塞,直到甜腻的奶油糊了他一嗓子,填满了他整个喉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了叉子。

他行尸走肉似的走到了镜子前,理了理身上的高定西服。这套衣服是迟纪淮送给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他只试穿过一次,就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衣柜里,迟纪淮见状还笑着和他打趣,说以后还会送他更好的,不要舍不得,迟扬安信了,可那个曾经许诺过他的人却死在了两个月后的车祸里,这套西服成了最后的礼物。

日子长了,曾经量身定制的衣服也不再合身,如今他嶙峋的瘦骨早已撑不起它,穿起来空荡荡的,大了一圈,但迟扬安还是觉得这一身好看得紧,怎么看怎么觉得欢喜。

自从迟纪淮走后母亲的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迫不得已,迟扬安只能让她离开伤心地,送她去南方疗养;而迟彻似乎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逃避般的去了国外,现在也没什么音信。迟扬安接手了公司,可却把保安保姆都通通辞退,只留自己一个人住在了别墅里。

他给所有人都多发了一整年的工资,甚至还替几个人找了工作,等处理完一切后迟扬安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眼里困顿又迷茫,似乎有些不解自己的做法。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会过度同情别人的人,但现在却偏偏想对谁都好一点,哪怕是对迟元昼,可如今他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况且迟元昼也不需要。

这栋别墅好冷清,没有一点活人气,但它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在过去的日子里,迟纪淮会在书房里看书,母亲会在花园的摇椅上喝茶,迟元昼会在琴房里安静地练琴,赵姨会笑着把切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

明明哪里都是有生机的,可他把这一切都给毁了。

“哥,我知道你恨我,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来梦里找我,但没关系。”他笑了笑,手腕上涌出了一抹鲜红,“我去找你啦。你当年不是说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我现在穿上了,不过就是不太合身啦。”

“草莓蛋糕挺好吃的,你和元昼的眼光真好,早知道我当年就应该尝一尝。”

迟扬安颠三倒四地说着那些奇怪的话,空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滚烫的血液正在从手腕里流出,但他却觉得好像是心里破了个口子一般,如今正在一滴一滴地淌尽他的心头血。

眼前影影绰绰,即将变成一片漆黑,意识消散之际,迟扬安却忽地看到迟纪淮正坐在他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迟扬安从没见过哥哥露出那种神色。他的眼神里有失望也有厌恶,但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抹爱意。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破,迟扬安颤抖着嘴唇,磕磕绊绊地道:“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冰冷的眼神。

“可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被原谅。”

“原来是这样啊。”迟扬安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吵醒他的是一阵清脆的响声。眼前满是模模糊糊的光点,黑白交错,晃得他头痛欲裂,迟扬安强撑着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晃了神,愣在那里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这是他的房间,只不过却是多年前的样子,墙上还挂着他当时少年心性买的吉他和乐队海报。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迟扬安猛地回过头,看见地板上满是水果,而赵姨正蹲在那里收拾碎玻璃。

房门被轻轻推开,迟纪淮走了进来,蹲在赵姨旁边道:“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收拾就行。”

“不用,这点儿东西我一会就收拾完了。”赵姨自然不肯,但还是经不住迟纪淮的劝说,只得有些忧心地离开了房间。青年看了看一旁怔愣着的迟扬安,微微蹙眉,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了玻璃片。

迟扬安这才反应过来,努力从混乱的大脑中搜寻着那些久远的记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场景发生在他二十三岁那年,而就在十分钟前,迟元昼敲门给他送来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可他非但没领情,反而还摔碎了瓷盘,把人骂了出去。

前几天迟扬安就撕了迟元昼的作业,今天又来这么一出儿,饶是迟纪淮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他一直这样闹,现在看着地板上的一片狼藉更是觉得格外心累,不由得疲惫地叹气道:“扬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元昼他没有恶意,你......”

“哥。”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站在角落里的迟扬安给打断了。迟纪淮闭上了眼睛,冷静地等着那人像往常一样顶嘴,只是过了好久,想象中的那些无理取闹的情节都没有上演。

他只看见迟扬安紧靠在墙壁上,浑身都在细细地发着抖。

迟纪淮顾不得生气,赶紧快步走了过去,扶着人的肩膀道:“扬安,你怎么了?”

迟扬安没说话,还是在一直发抖,嘴里不停地叫着“哥”。明明现在眼前的青年是鲜活的,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手上的温度也是温热的,但他还是像丧失了分辨的能力一般,哪怕迟纪淮应他一千遍一万遍,他也依旧觉得这是自己做的一场荒唐梦。

“扬安!扬安!”耳边焦急的呼喊声把他重新带回了现实。迟扬安一动不动地盯着迟纪淮,脸上和嘴唇的血色不知何时褪得干干净净,又黑又深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一只焦躁不安的猫。

他忽地跪了下来,在一片碎玻璃中认真地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水果,发疯似的塞进了嘴里。

“扬安!你干什么?!”迟纪淮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掰迟扬安沾了血的手,可那人却像是没了直觉似的拼命挣开,只知道把带着血污的水果往嘴里送,一口接着一口地塞进去。直到迟纪淮红着眼睛把人死死地按在了怀里,钳制住了他的双手,直到拳头不小心打在他的脸颊上,迟扬安才终于缓过了神,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哥......”他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随后就神经兮兮地抱住了迟纪淮,眼神里满是警惕,像是在拼命护着什么珍宝。

散落一地的水果还没处理完,迟扬安的身上却挂了彩。

迟纪淮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指涂抹碘伏消毒。屋里的空调始终停留在二十三度,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温度并不低,可迟扬安的手掌却还是一片冰凉,满是湿冷的汗水,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迟纪淮被这突发情况搞得有些慌张,摸着那人的额头担忧地道:“扬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等再休息一会儿哥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床上的人摇了摇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拉着迟纪淮的手急切地道:“哥,我以后会对元昼好的,我发誓,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把我扔下,我求你。”

他像是一只绷紧了神经的兔子,似乎时刻都在提防着狼群的袭击,疑神疑鬼又慌慌张张,看起来有些可笑,可迟纪淮却只觉得疑惑和担忧。他把人心疼地往怀里揽了揽,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忽地听见迟扬安闷闷地道:“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想太多,我就是突然想到昨晚做的噩梦了。”

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安抚的作用,迟纪淮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人见状则拉住了他的手,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来:“哥,一会儿我就去给元昼道歉,你别担心。”

闻言,迟纪淮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正准备开口,可却又被迟扬安给打断了。那人垂着眼睛,脸色还是算不上太好,看起来似乎也格外疲惫:“哥,我有点困了,昨天可能就是熬夜了才做的噩梦。”

话说到了这份上,迟纪淮自然也不能再问些什么,只是在临走前又伸手摸了摸那人已经消肿的脸颊。迟扬安很自然地贴了上去,随后就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累。

门终于被轻轻地关上,屋里又恢复了一片沉寂。刚才还一脸倦态的人此刻却骤然睁开了眼睛,一颗心狂跳个不停。

握着玻璃的伤口是疼的,被迟纪淮打过的脸颊也是疼的,看来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而是他真的重新回到了过去。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终于有了弥补过错的机会。

迟家上上下下都觉得迟扬安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像以前那般盛气凌人,也不再叛逆顶嘴,还放弃了最喜欢的乐队,主动去公司实习,最让人感到诧异的是,他开始不再针对迟元昼,有时甚至还会主动示好。

第三次模拟考试后迟元昼的成绩略微下降,迟彻自然不满,按照往常的惯例把他关在了房间里。重来一次,迟扬安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一世不光幸灾乐祸,还暗戳戳地怪大哥替那人求了情,如今再想起来,心里早就被无边的悔意填满。

公司最近忙得很,迟彻正逐渐放权给了迟纪淮,那人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已经好几天没回家,自然不知道迟元昼正在水深火热里煎熬。想到这儿,迟扬安偷偷摸了迟彻的钥匙,打开了房门,还把赵姨特意做的热汤面端了进来。

迟元昼被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吓得肝胆俱裂。他以为来人是迟彻,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和江煜的合照塞进了书里,等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后才敢抬头。还好,不是迟彻,他在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可随后又紧张了起来。

虽然迟扬安最近没再找他的麻烦,但迟元昼还是有些心慌,要是按照那人以前的脾气,如果他刚刚看到了照片,那自己和江煜相爱的事情一定会被抖出来。越想越不安,迟元昼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书本,死咬住了嘴唇,脸色惨白地看向迟扬安。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惊恐的小兽,这让迟扬安想起了很多不美好的回忆。他还记得上一世自己最后一次在精神病院见到迟元昼的场景,那人当时脸色灰败,目光呆滞又空洞,后来他就再也没能见过他。如今带着活人气儿的迟元昼回到了他身边,尽管每天都谨小慎微,但总归不再像是过去活死人的状态,想到这儿,迟扬安就不知道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愧疚。

迟元昼怔了怔,手刚伸出来,却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迟扬安眸色暗了暗,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旁的勺子喝了一口汤,等再抬头看向迟元昼时,眼里竟带了一丝哀求。

“吃吧,没有毒。”

“不......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迟元昼赶紧摇头,忙端起了饭碗,直到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汤面下肚,脑子里都还混混沌沌的。

这么看来,二哥应该没看到那张照片,也没那么恨他。在认识到了这一点后,迟元昼不由得笑了笑,可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便赶紧收了笑容。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都被迟扬安看在眼底。上一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快要把他淹没,让他不得呼吸。迟扬安顿了顿,紧张地捏紧了衣角,言语间满是恳求的意味。

“我知道我很差劲,做了那么多坏事。元昼,我现在弥补是不是晚了?”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圈,也不管迟元昼回没回答,又继续懊恼地道:“我应该早点来,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大哥,我都应该早点弥补的......”

“二哥?”

迟元昼的疑惑声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迟扬安怔愣着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盯着墙壁看了一会,随后就像没事人似的端走了饭碗,仿佛刚才那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并不是他。

今晚迟纪淮难得没有应酬,但还有一些小事要处理,所以就让迟扬安先走了一步。从公司回来后他特意买了一大兜子的菜,兴冲冲地凑到厨房里和赵姨一起忙活了起来,等满桌的菜被做好后,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时针已经指向了七,按理说迟纪淮应该早就到了。迟扬安强迫自己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大脑却怎么也不受他的控制。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在他耳朵里似乎变成了催命符,把他的脑袋搅成了一锅浆糊,迟扬安枯坐在饭桌边,目光怔怔地盯着某处,直到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才回过神来,宽慰似的对着一旁的迟元昼笑了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迟扬安一把抓过手机,急切地贴到了耳边,却在听到那头的说话内容后猛地眼前一黑,差点跌在地上。

迟纪淮的秘书说,迟纪淮出了车祸。

尽管那人在后面还补充了一句只是小伤,并没有太大问题,但迟扬安还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二哥?你怎么了?”迟元昼忙跑过来扶人,可迟扬安却只是摇头,跌跌撞撞地想要借着迟元昼的力气站起来,但还没等撑起身子,胃里就骤然一阵绞痛,紧接着喉咙里便被一阵腥甜填满。

直到迟元昼在他耳边惊叫了一声“二哥”,迟扬安才看清自己居然呕出了一小口血。

父亲和母亲去了海南旅行,这让迟扬安稍稍安心了一些,一想到上一世迟纪淮面色惨白地被推出来时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他就不想再让她再踏进这医院半步。

如玉雕刻般的脸上挂了几道彩,虽说都是小伤口,但还是格外地突兀。迟扬安怔怔地看着,目光又落到了迟纪淮的手臂上,却被皮肤上的鲜血晃了眼睛,紧接着就应激似的开始干呕。

迟元昼被吓了一跳,随后又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迟扬安刚才呕出的那一口血,急忙连声安抚道:“二哥,医生不是说了吗,只是轻微脑震荡,你别太担心。”

迟扬安被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胃酸噎得难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强撑着点了点头,紧绷着身体站在迟纪淮身旁一动不动。

迟元昼没有原谅他,而迟纪淮也没有活下来。

这两件事就像是魔咒一般,压在他的心上,无论怎样重新开始,都让他不得安宁。

迟纪淮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卧室里。头还是有一点发晕,但并不严重,他微微侧过脸,却忽地看见迟扬安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目光有些呆滞,像是一尊雕像,直到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那人才回过神,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又是一手的冷汗,和那天捡水果的时一模一样,迟纪淮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那人就抢先开口道:“哥,你头痛不痛?想吐吗?”

“不痛也不想吐,你别担心。”他安慰着,可迟扬安的表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而是愈发地呆滞。迟纪淮还有些混沌,自然也没注意到眼前这人的神态,他扶了扶额头,随后又垂眸看了眼手表,喃喃自语道:“还好,还能赶上明天下午的飞机。”

迟扬安却在听到听到这一句话后警铃大作,一骨碌地从床边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道:“什么飞机?你身体还没养好,你要去哪?”

迟纪淮从医院回来后睡了多久,迟扬安就寸步不离地守了多久,甚至一天一夜都没合眼,没吃一口东西,如今这么猛地一起,整个人直接脑供血不足,眼前一片漆黑,还好扶住了床头柜才不至于一头栽倒。

迟纪淮自然知道迟扬安是担心他的身体,于是便耐心地解释道:“去英国,早就和合作方谈好了,就在明天,而且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真的。”似乎是迟扬安不信,迟纪淮还特意笑着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结果却把那人吓得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扶他。

大哥的脸色看起来很好,也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可迟扬安却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天正是上一世迟纪淮的忌日。

他知道大哥的脾气,定下来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更何况这事儿还与公司的利益挂钩,自己再怎么挽留也没有用。人越急脑子也就越灵光,迟扬安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脸色惨白地道:“我知道了,那你今晚早点休息,我去......给你冲一杯牛奶。”

他转身去了厨房,手忙脚乱地把热牛奶倒在了杯子里,随后又去卧室里找出了自己吃的安眠药,把其中一片研成末小心翼翼地兑在了里面。

只是一片安眠药,并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他只是想让他的大哥睡个好觉,躲开明天。

完结啦!!

感谢大家对小迟和小煜的支持!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写除了一发完以外的文,谢谢大家的陪伴和小9的不离不弃和耐心捉虫,每次在我卡在一个地方出不来的时候都是小9一语点醒梦中人,当然还要感谢这么香香的梗

另外我还要提醒一句,我是真情实感的人,不是生产队的驴也不是写文机器,催更可以,但只甩个“更新”两个字真的让我觉得很难受,但凡加个波浪线,我都不会这么不适,希望我们都可以互相理解。

谢谢大家听我碎碎念,放正文

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太累的缘故,迟元昼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等他再醒来时,窗外的太阳都已经升得老高...

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太累的缘故,迟元昼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等他再醒来时,窗外的太阳都已经升得老高。

光线有些刺眼,迟元昼费力的抬起手臂挡了挡,却忽的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细心的包了起来。江煜呢?走了吗?烧了一夜的脑袋还不是很清醒,迟元昼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等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狼狈的站在门口的时候,江煜正在厨房往碗里盛着白粥。四目相对,两人都有几分慌乱,还是江煜先低下了头,略微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开口道:“粥刚好,来吃点。”

“怎么一直傻站着啊?”江煜笑了笑,随后就走了过去,拉住了那只垂下的右手。就像是当年在学校旁边的小胡同里那样,江煜手心的温度传递到他的手上,只是与那时不同的是,迟元昼的手已经变得更加枯瘦和冰冷。

像是用力一捏就会碎,江煜下意识的松了力道,迟元昼的眸子却暗了暗,随后就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

“小煜,钱我会还你的。”

江煜愣了愣,随后急忙解释道:“不......跟钱没关系......”

“如果你要是想来报复我的话,我也心甘情愿。”清瘦的青年失神的站在窗边,冬日的暖阳从窗外斜斜的射进来撒在他的身上,明明可以融化冰雪,却不能给他镀上一分暖色。

习惯了黑暗的人只会被阳光灼伤眼睛。

迟元昼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各种各样的疾病也接踵而至。他的胃已经成了一个玻璃胃,不吃饭就是一阵抽痛,即便是吃饭搞不好也会吐出来,然后继续感受着喉咙与胃部的双重疼痛。他变得嗜睡,有好几次甚至就坐在地板上睡了过去,但即便是如此,他的睡眠质量和精神状态也没有得到显著的提高,因为与嗜睡相伴而来的,还有逃不掉的噩梦和越来越多次数的惊醒。

营养不良和贫血让他的抵抗力变得奇差无比,一次降温和淋雨就足够他生一场大病,发烧和感冒还好办一些,忍一忍就会过去,最难熬的是胃肠炎和胃痉挛,每当这个时候,他只能一边吞着一些廉价的药片一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发抖。医院他没钱踏足,更不愿去踏足,单薄的棉被可以最大限度的给他安全感和温暖,就像是大哥的抚摸和叮咛、江煜的陪伴和怀抱,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抵抗那些磨人疼痛的最好办法。

他曾不止一次晕倒,要是晕在家里还好一些,他清楚自己的身体,休息一会就会醒来,虽然有时会磕到额头或者腰腹,躺在冰冷地板上发抖的滋味也不好受,但这总比他在外面晕倒被送到医院里要好。有一次他在咖啡厅里倒了下去,给大家吓了一跳,被同事们七手八脚的送到了医院,醒来时他强忍着干呕与窒息感道谢,却还是背着所有人迅速的办了出院手续。后来他在衣兜里放了一把小刀,每一次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就偷偷的划自己一刀,这样疼痛就会给他带来一些清醒,让他可以继续支撑着自己回到家。

他时常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苟延残喘的活着,也许是为了赵姨,那是一个从农村来的中年妇女,没有什么文化,靠打零工赚钱,和丈夫含辛茹苦的抚养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儿子,却比任何人都要善良。要是赵姨哪天来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他死了,一定会特别难过。赵姨的饺子皮儿薄馅儿大,热腾腾的冒着气,咬一口就会有汤汁溅出,即便是味觉受损,每一口吃的都没什么滋味,迟元昼也还是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也许是为了江煜,那个男孩的书包里每次都会准备好暖贴,让他的高中生活像是四季如春一样温暖,他还经常会变着花样的给自己一些惊喜,比如一本心仪了很久的书、无聊的自习课上的几颗糖、夏天的一瓶汽水、还有冬天的一条围巾。

那条围巾是江煜亲手织出来的,他的少年照着网上的教程,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扎了多少手,才把这份笨拙却又真挚的爱送到他身边。迟元昼把那条围巾视若珍宝,可却在那场变故中把它落在了家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早就被二哥当成垃圾不知道扔在了哪里。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被动的失去了江煜的爱,也失去了江煜。

他虽然出了精神病院,却还在过着和里面一样的生活,他画地为牢,把自己困成了一座孤岛,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顺带着堵死了自己的希望。他像是一个被冻僵了的旅人,以至于当江煜想要用怀抱来温暖他的时候,迟元昼竟给不出任何回馈,只能麻木的愣在那里,任由化成水的霜雪在他脸上留下斑驳泪痕。

父母还没有接受自己喜欢男孩子的事实,江煜不能把迟元昼贸然带回家养病,可以那人现在的身体情况,显然已经不适合在这间阴冷潮湿的小屋子里生活。他也更不能把迟元昼托付给赵姨,那个善良的女人已经做了很多,而且以她的经济能力,是无法支撑迟元昼养好身体的。思来想去,江煜只能联系了心理医生,又给迟元昼租了一间采光很不错的房子,离自己的工作单位还有医院都很近,正好也方便照顾他。

迟元昼对这一系列的行为都表现得受宠若惊,像是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有些惶惶不安。“元昼,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我爱你什么都是值得的。”江煜曾不止一次像当年那样和他拥吻,迟元昼顺从的像个木偶,可眸子里却仍是空洞的,像是一个坏掉的机器人。

江煜感觉一切都像是上天在跟他开玩笑,他恨了那么久的人也是他最爱的人,他带着一腔仇恨和一颗被摔碎了的心离开伤心地,却没想到那人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天天期盼着他的出现。他知道的太晚,迟元昼热烈的期盼也逐渐冷寂,等一切误会解开,他想把人拥进怀里时,却发现他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身裂痕的瓷娃娃,轻轻碰一下都会粉身碎骨,就更不要提拥抱了。

江煜发了疯的想要像那人证明,破镜是可以重圆的,可迟元昼却变得格外固执,他不相信丢失了七年的珍宝会再次让他捧在手里,就像是那条再也找不回来的围巾,他弄丢了江煜的爱意,甚至自虐般得觉得自己已经不再配被爱。

于是乎,他们之间的交往模式开始变得怪异,江煜拿出了少年的赤诚企图去融化迟元昼身上的冰雪,但被冻僵的人只能一点一点的温暖,才能重新苏醒。

迟元昼执意要去上班,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自己不是个废人,江煜没有办法,只能一万个不放心的让他去,却每次都会接送他上下班,然后再起早贪黑的从家里赶过来,给他做一顿早餐和晚餐。

刚开始的时候迟元昼总是不顾江煜担忧的目光尽力的多吃一些,直到那天硬生生的吐出了血。江煜被吓了个半死,再也不敢给他多盛一勺粥,迟元昼也因为去医院折腾了好几星期而老实了许多,但出院后好几天晚上仍然还会控制不住的做噩梦。

江煜对家里谎称加班在公司住,实际上却是为了陪迟元昼,他怕那人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没有人,也不想让他的身边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片冰冷。又一次惊醒,迟元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下意识的去摸枕头底下的药,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瓶药早就被江煜拿走了。

触手不再是冰冷的药瓶,而是一双温暖的手,“深呼吸。”迟元昼任由江煜搂住了自己,仔细的听着那人有规律的心音,呼吸竟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

至此,他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躲避江煜对他的好,反而也渐渐的敞开了心扉。

迟元昼一直很安静的坐在屋檐下躲雨,尽量逼着自己去忽略拐角处那堆密集的人群。他的心脏一直在飞快地跳着,满耳都是杂乱的声音。他暗自觉得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强迫着自己扭过头捂住了耳朵,却仍然遮不住救护车刺耳的声音。于是,淅沥的雨声,刺耳的警笛声,人们的议论声全都混在了一起,让迟元昼头痛的像是炸开了锅。

染血的马路、沾满鲜血的白衬衣、担架上奄奄一息的青年,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和七年前的那个雨夜重叠,像极了那个他痛不欲生、失去了一切的夜晚。

他觉得自己干净的卫衣上突然沾满了鲜血,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分气色也一下子褪了下去。双手骤然变得冰冷,迟元昼浑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几声类似于困兽的低鸣。

他的脸色越来越灰败,身体颤抖的也愈发厉害。终于,药瓶被他打翻在地,而迟元昼难得残留的最后一丝清明也终于消失殆尽,从门口的台阶上滚了下来。

“谁是患者家属?签一下字。”

抢救室门口有些喧哗,江煜的裤腿上溅满了泥水,浑身都被大雨给淋了个湿透,看起来格外狼狈。

强撑着发软的腿签好字,江煜狠狠地咬了咬嘴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必须得镇定,他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心理,去面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一切事情。

惨白唇被撑开,胃管被深深的插进了嘴里,床上的人却仍然紧闭着双眼,直到解毒剂被灌入,洗胃机开始运转,迟元昼才终于微微动了动,难耐的皱了皱眉。

因为送医及时,药物还没被吸收,这才算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人被推出来的时候脸色实在是不好看,惨白得像是一张纸,整个人脆弱的让江煜碰都不敢碰。

迟元昼惧怕医院,江煜就一直守在床边,生怕那人醒来后见四周无人再做出什么应激反应。人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直到晚上才有醒来的迹象,江煜见那人的眉头皱了皱,急忙伸手轻轻覆住了他的眼睛。

他怕让迟元昼再回到那天,再看到惨白的病房。

长长的睫毛蹭了蹭他的手心。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睁开了眼睛,江煜忙附身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元昼,这次跟以前都不一样,你不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身边呢,别害怕,等你把身体养好,咱们就马上回家。”

被握住的手似乎动了动,江煜不可置信的低下了头,才发现那人的手指微微蜷曲,正虚虚的回握着他。

江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还是他们和好后,迟元昼第一次主动去跟他互动。

医生嘱咐刚出院还不能剧烈运动,再加上迟元昼也确实没什么精神,一直恹恹的睡着,期间江煜趁着他清醒的时候喂过几口米汤,都没有吐出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准备再给他吃点水果汁,正拎着水果回来准备上楼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自家楼下转悠。

江煜警惕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那是一个瘦削得有些过分的男人,眼窝有些凹陷,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站在秋风里,看起来有些单薄,又有些颓废。似乎是注意到了江煜的目光,那人转过了身,努力挺直了身子,似乎想掩盖那几分颓态,可眉宇间却又满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江煜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好像多年前在迟元昼手机照片中见过,像极了他的二哥迟扬安。可又似乎不那么像,他记得那时候的迟扬安是不可一世而又骄傲的,就算是在照片里满脸也都写着张扬,像极了当年的迟元昼,想当初江煜还笑着打趣过,说这幅神态怕不是你们家祖传。可眼前的这个男人,江煜皱了皱眉,说实话,他只看到了那些想要被极力掩饰的倦意。

男人也同样在打量着他。良久,他听见那人突兀的开口道:“江煜。”像是证实他的猜想似的,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我叫迟扬安。”

“哦。”江煜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有事么?”

“请你把这个交给他。”迟扬安把手中的袋子放到了江煜的手上,良久才像是释然般的露出了一个笑:“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他。”

那人又消失在了秋风里。等到人影渐远,江煜疑惑着打开了袋子,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盒小蛋糕和当年自己织的那条围巾。

“你回来了。”靠在床头的人难得有了些精神,江煜犹豫了半晌,随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道:“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江煜顿了顿,终于开口道:“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了迟扬安,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从江煜说到“迟扬安”那三个字的时候,迟元昼就肉眼可见紧绷了起来。他颤抖着手打开了袋子,却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猛的愣在了原地。

跟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草莓蛋糕还有早以为被扔了的围巾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像当年他和大哥把蛋糕递给他那样,如今迟扬安也赔给了他一个。

心里空缺的地方似乎被填补上了,迟元昼轻轻抚摸着那条围巾,眼眶微微发红,江煜在心里暗道不好,刚想过去把东西拿走,却看见那人露出了个笑来:“小煜你看,都回来了。”

曾经因为误会而失去了的东西,现在也一样可以拥有。

江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强忍住哽咽,摸了摸那人柔软的头发,轻松的道:“一会给你榨苹果汁好不好?”

“好。”

更大的转变是在三个月后。迟元昼的身体有了好转,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劳拉西泮。直到那一天,那人在江煜接他下班的时候突然有些支支吾吾,紧接着便向他张开了手。

像当年在自习课上江煜无数次的从手心里变出糖果那样,如今迟元昼的掌心里,也躺着几颗同样的糖果。

“我在隔壁的便利店里看到的,我记得当年你给我的也是这样的糖果。”迟元昼笑了笑,可很久没有上扬过的嘴角已经有些僵硬,他似乎觉得自己笑得不太好看,又迅速地垂下了眸子,敛起了那个如昙花一现般的笑容。

江煜愣愣的看着那几颗糖果,突然就有了落泪的冲动。

“是我记错了吗?对不起,我最近总是记不住很多事情。”眼看着江煜的表情越来越委屈,迟元昼急忙道歉,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学生。江煜却忽的用力地把那人搂进了怀里,哽咽着道:“不,没记错,和我当年给你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就好。”迟元昼长舒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反应过来,脸颊上就被江煜小心翼翼的落了一个吻。

“小煜?”迟元昼的耳垂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有些始料不及,可江煜却只是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闷闷的道:“以后要多笑,特别好看。”

趁着十一国庆节,江煜又带着迟元昼回到了他们的学校。

曾经崭新的大门现在已经有了斑驳的锈迹,校园里的小树苗也已经长成了松柏,小卖店的老板眼角添了许多皱纹,一季秋风,当年那个小胡同的墙上如今也添了些许裂痕。江煜把人拉进了胡同里,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暖贴,在迟元昼的目光下贴到了那人的腹部。

“等了这么久冻透了吧?”江煜理了理那人的围巾,眼中似乎有些晶莹的光划过。

迟元昼愣了愣,随后像是如梦初醒般的对上了那双眸子,落下了一滴泪:“那我被冻得这么冷该怎么办呢?”

“这样。”江煜狠狠地把人搂进了怀里,吻上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被泪水浸湿过的长吻。错过了七年的人现在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们都说爱意东升西落,可有情的人兜兜转转,事实上,属于他们的长久热恋才刚刚到来。

小剧场

“妈,我恋爱了。”江煜从身后搂住正在做饭母亲,心里却在紧张得像是在敲鼓。

“哦?那叫他回来吃饭吧。”没有想象中的巨大喜悦,母亲只是轻轻笑了笑,继续忙手中的活。

“可是,他是个男孩。”江煜敛去了眸子里的笑意,双手都在不由自主颤抖。

“男孩也要吃饭啊。”母亲神色如常,见江煜一脸震惊,不由得笑道:“我们几个月前就看到了你房间里的照片。”

“当时是接受不了的,我们甚至想过棒打鸳鸯,可有什么用呢?”母亲叹了口气,有些嗔怪道:“自己生的孩子还不得自己宠着?”

“妈!”

“别嘴贫,顺便别忘了告诉那个孩子,咱妈说了,他长得真帅。”

爱意东升西落,深情至死不渝

是小9点梗,详细介绍见前文

这一章主要是还原攻当时的经历有轻微虐待和致郁情节,慎入

副cp骨科慎入(正文表达比较隐晦且不会涉及较多,番外可能会写)

无医理知识

下章就重归于好,让他俩贴贴抱抱

那边愣了愣,随后有些紧张的道:“你是谁?小迟怎么了?”

“您别误会,我是迟元昼的朋友,我叫江煜,他......他有点发烧,不过别担心,已经好多了。”

那边似乎微微舒了一口气,可随后又像是猛的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你叫江煜?是......小迟高中的那个男朋友吗?”

江煜猛的瑟缩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赵姨是什么来历,但能如此清楚迟元昼和自己的事情,想必一定是迟元昼身边的亲近之人,那么她也就应该能知道,迟元昼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想到这,江煜出声应道:“是我。”

赵姨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了起来,激动的道:“你们已经把误会说开了吗?太好了,他这些年实在是吃了太多苦了。”

“误会?什么误会?”江煜疑惑出声:“赵姨,可能是您误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很多年了,是迟元昼亲口提的。不过您刚刚说他吃了很多苦?怎么回事?”

“赵姨,到底是什么事?”

“孩子,本来小迟是不让我讲这件事的。”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只是......只是我不讲,又实在良心难安。”

至此,江煜才终于看清迟元昼光鲜外表下藏着的疤痕。

赵姨是迟家的老保姆,从迟彻买下这栋别墅起,她就一直在这里工作。有钱人总爱流连于风月场,迟元昼就是迟彻和一个陪酒女所生。

那女人自从生下孩子后就以此为要挟,逼迫迟彻给她封口费,否则就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他董事会上抬不起头。为了永绝后患,迟彻在把女人打发走后把迟元昼接回了家,对外美其名曰是自己和爱人收养的孤儿,稀里糊涂的让他成了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可实际上迟家上上下下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迟元昼刚来的时候才五岁,整个人又瘦又小,像一颗脆弱的豆芽菜,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他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对所有人都端庄温柔的夫人偏偏对他横眉冷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大他五岁的二哥迟扬安天天捉弄他,看他出丑。

迟彻很少回家,即使是回来了也不会多看他几眼,所以在迟元昼的心里,“父亲”这两个字,模糊的只剩下了背影。

大哥迟纪淮大了他九岁,他是父亲最看重的人,也是整个家里对自己最好的人。他会在放假的时候领他出去吃东西,买衣服,甚至带他去游乐园。尽管每一次他和大哥都很想邀请迟扬安来一起玩,但那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又神情复杂的看着大哥,然后冷笑着摔门进屋。

“是我做了什么让二哥不开心的事吗?”迟元昼小时候总会这么问。

“不,你二哥人很好,他只是小孩子脾气。”迟纪淮如是说。

“那我们给二哥买个蛋糕哄哄他,他会开心吗?”迟元昼仰头问,看到迟纪淮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然而当迟元昼把大哥和他精挑细选的蛋糕递出来的时候,迟扬安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后一把把它打翻在了地上。

“扬安,你这是干什么?”迟纪淮皱了皱眉,正欲收拾之际,却被那人拽了起来,抵在墙壁上嘶喊道:“大哥,你是疯了吗?他是小三生的孩子,咱妈这么不开心就是因为他!”迟扬安发疯似的扯过迟元昼,继续吼道:“他只是个小野种,我才是你的亲弟弟,他凭什么能被接回咱们家里,凭什么能让你带他出去玩,而你又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扬安,那是咱们父亲和他母亲做过的错事,你何必迁怒别人?”

“我这不是迁怒,我想让他滚,让他永远消失,甚至让他死,永远都别来打扰咱们!”

迟纪淮闻言愣了愣,眼中闪过了几分惊恐,仿佛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一个恐怖的恶魔。迟扬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刚想说些什么找补,就听得迟纪淮很失望的道:“扬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那是迟扬安第一次听到大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同于愤怒,那种失望的语气仿佛带着冰碴,直直的刺到了他的心里。

从那以后迟扬安果真收敛了许多,当然,那只是表面上。

他彻底把迟元昼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每时每刻都在寻找着报复的机会。迟家家教严,明确禁止早恋等一系列影响学习的事情,上了高中后的迟元昼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雄鹰,不光学习成绩优秀,人也长得愈发好看,一双桃花眼怎么看怎么讨喜,只是不管有多少女孩来送情书,都被他给一一婉拒了。

迟扬安正苦于没有机会,结果却在一次跟踪迟元昼的途中拍到了那人与一个男孩拥吻。

迟彻连早恋都接受不了,就更不要提同性恋了,迟扬安默默把照片保存,勾起了一抹微笑。

等迟元昼再回到家时,迟彻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示意他过来。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迟元昼不明所以的走了过去,却猛的被父亲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没有防备的迟元昼被打了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嘴角硌出了血,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迟元昼捂着半张红肿的脸,眼里满是诧异。

“你干得好事!”迟彻把手机扔在了他面前,迟元昼一把抓起,却发现照片中正是在和江煜拥吻的自己。

“很新鲜?你觉得很好玩?那我要不要让人把你的小男朋友请到家里来好好玩玩啊?”

“不......爸,跟他没关系......”迟元昼惊恐的摇着头,却被迟彻一把掐住了脖颈。氧气在一点点抽离,恍惚中,他只听见迟彻在他耳边道:“同/性/恋?你恶不恶心?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下三滥的东西,我就不应该把你带回家坏我名声。”

“你要只是玩玩而已,我就放他一马,权当不认识他。你要是真动了心,我就把他请到家里,让他好好陪你。”

迟彻的话还在耳边响着,迟元昼闭了闭眼,泪水混着血水从脸上划过,良久才长呼了一口气,声音颤抖的道:“我拨。”

远处响起了一声惊雷,站在门后的迟扬安猛的瑟缩了一下,那句“同/性/恋,你恶不恶心”还像梦魇似的在他的耳边一直响着,迟扬安忽然心惊肉跳的觉得,这似乎也可能是他的结局。

“大哥,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了也没有用,况且......况且他这是报应,他就不应该来咱们家,更不值得你去为他求情。等爸把他从哪来赶回哪去,咱们家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一切就都会和原来一样......”迟扬安还没等说完,就看到迟纪淮怔怔的盯着他,随后不可置信的道:“迟扬安,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这件事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如果真是这样,你可真是好手段,这句大哥你也不用再叫了。”迟纪淮捏了捏眉心,撞开了还呆愣在那里的迟扬安,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因为有迟纪淮的求情,这场闹剧以迟元昼被打得浑身青紫并被锁在房间禁止出门而告终。一开始他整个人都格外安静,安静的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直到半夜十一点钟的时候,所有人突然在熟睡中听到了一声巨响,等大家匆匆跑过来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窗上的玻璃碎了一地,迟元昼从二楼硬生生的跳了下去,楼下的草坪上只留下了一小滩血迹。

小腿被碎玻璃划出了一道血口子,还在不住地淌血,迟元昼顾不上这么多,只是发疯了似的往他们约定好了的那个胡同跑。血液的流失让他浑身都冷得发抖,眼前影影绰绰,视线也有些模糊,迟元昼扶着电线杆勉强站住,却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却眼睁睁的看见那道身影被一辆疾驰的汽车撞飞,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大哥!”

血,哪里都是血。迟纪淮的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口鼻中满是溢出的鲜血。他的瞳孔已经微微散大,空洞的盯着灰蒙蒙的夜空,嘴唇却在小幅度的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几乎是爬,迟元昼拼了命的想要把人背起来,可直到膝盖磕得青紫,他也没能成功的背着人站起。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大哥的体温正一点一点的流失在这雨夜里,迟元昼徒劳无功的把他的手放进怀里暖着,却只看见迟纪淮微微张了张嘴,气若游丝的道:“别怪......”

救护车呼啸而至,等迟元昼跌跌撞撞的跟到医院的时候,迟家所有人都已经聚在了手术室门口。

“病人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再加上失血过多,内脏破裂,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闻言,迟夫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似的,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迟彻别过了头,可没过多久还是老泪纵横,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唯独迟扬安异常的安静,只是目光怔怔的盯着手术室的门,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木偶。

迟元昼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周围的一切都轰然崩塌,眼前也只剩下了一片模糊。

等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房间里很黑,没开灯,自己的浑身上下也都在不停地叫嚣着疼痛。“大哥……大哥……还有小煜……”迟元昼强撑着动了动疲软的身体,却猛的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在床的四角。恐惧感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迟元昼拼命的嘶喊,直到嗓子喊得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时候,才走进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这是哪?”他撕心裂肺的咳嗽着,喉咙里几乎要呕出血来。

“精神病院。”

“什么精神病院?”迟元昼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脑仁都要炸开:“我没有病!”他想嘶喊,可喉咙紧接着又是一阵刺痛,只发出了一丝气音。

“精神病人都说自己没病,你可是你二哥迟扬安亲自送来的,他说你有严重的躁郁症和臆想症,让我务必多多关照。”男人笑了笑,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一股脑的塞进了迟元昼的嘴里。

“不......”迟元昼挣扎着想要吐出,却被男人死死的捂住了嘴,他只能被动的吞咽着,任由坚硬的药片划过本就疼痛的喉咙。

“小伙子,别怪我,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懂事一点,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一点。”

迟元昼微微仰头,喉结机械的上下滚动着,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这里每天都会有发疯的人,当然,每天也都会有被打得半死的人。一开始迟元昼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失控的想要逃走,像不知道疼似的用头撞铁门,可随着变本加厉的殴打和镇定剂的加量使用,迟元昼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摊泥,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凄厉的喊声不绝于耳,那些惨叫声就像诅咒一样萦绕在他的耳边,似乎每一个字都在咒他不得好死。他很累,很想睡一觉,但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梦到迟纪淮满身是血的躺在手术台上,而他就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大哥变得浑身冰冷,躯体僵硬。再一转头,身后就站着迟扬安,他双眼通红,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撕扯着他的头发,声嘶力竭的道:“怎么死的不是你!”迟元昼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的鸟一样拼着最后一口气四处逃窜着,终于,他看到江煜正朝他展开怀抱,对他温和的笑着,他用尽最快的速度奔向那人,却忽的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尖刀,正稳稳的扎在江煜的心口上......

他每次都会在这些噩梦里嘶喊出声,然后猛的惊醒。吵醒了其他人,当然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他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每一次都会被人给抓回来,然后换来一次更为惨痛的教训。他也不是没想过死,那天他用偷偷藏起来的碎玻璃片割破了手腕,可他没能找准位置,割断的只是手筋,而不是静动脉,再加上精神病院里安装着监控,没过多久他就被人发现进行了止血。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院长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胸口上,一边骂他不懂事一边泄愤似的踢打着。

迟元昼觉得自己的神智好像越来越不清晰,有时候他甚至会自欺欺人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大哥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站在楼下对他说“早安”,江煜也还像以前那样站在他旁边,把暖烘烘的暖贴粘在他的衣服上。他们两个也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甚至可以大大方方说出爱意,没有人会觉得恶心,大家都会祝福。他憧憬着温暖和平静,一遍又一遍的幻想着那些场景,可再一睁开眼睛,陪着他的只有冰冷的墙壁。

他差点忘了,大哥为了找他出了车祸,就死在他面前。江煜以为自己的真心被扔在地上践踏,已经伤的千疮百孔。

长期大量服用精神类药物让迟元昼经常恶心呕吐,每一次吃饭都像是一次惨无人道的折磨。他开始嗜睡,但却睡得不安稳,每一次惊醒时耳边都是一阵杂乱的心跳声。他发现自己的反应和感官都变得格外迟缓,就像是一个生了锈的老旧八音盒,拼命地转动几下才会发出几声并不好听的音调。他也渐渐的丧失了一些人类该有的希望,只是浑浑噩噩的在里面等死,不敢再奢求其他。

迟扬安来的那一天迟元昼正靠在角落里昏昏沉沉的睡着,半梦半醒间,他以为那人是来杀他给大哥报仇的,可没想到迟扬安只是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沉默着走了出去。

等他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头还是很疼,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迟元昼扯下针头,浑浑噩噩的推开了房门,却猛的吃了一惊。

走廊不再是目光呆滞的精神病人,而是一个个各司其职的医生和护士,素雅的房间和身上的病号服正在提醒他,这里不是精神病院,而是医院。

“胃溃疡、心律不齐、营养不良、贫血……”迟元昼像是没有看到病历似的,只住了两天就迅速的出了院,尽管护士已经明确告诉过他有人替他支付了医药费,但只要他在那里待一分钟,他就会想起大哥躺在抢救室里的模样。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很快就找上门来,迟元昼刚出院那会儿反应缓慢,没有一点和他人沟通的欲望,已经不太像是一个正常人。他会莫名其妙的心悸、躁郁,耳朵里有时也会一阵一阵的耳鸣,就像是海水被一股脑的灌了进去。他费了九年二虎的力气才勉强找到了个服务生的工作,但他没有钱,买不起抗抑郁的药物,为了不失去这份工作,每次发病时他只能挽起袖子一口一口的咬着自己的手臂,只求换来一份清醒。

咖啡厅并不供吃供住。吃这方面还好,迟元昼现在每吃一口东西都像是折磨,少吃点反而还能少吐点,让他稍微好受一些。至于住,现在是夏天,他随便找个公园长椅就能过一夜,等到了冬天,他应该就能用攒下的工资租一个地下室了。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的赵姨。

赵姨已经不在迟家工作了,晨起去公园散步看到了缩在长椅上睡觉的迟元昼,她愣是看了整整十分钟才认出来眼前这个憔悴得不成样子的人就是迟家的三少爷。

尽管当年迟家的变故她略有耳闻,但亲眼见到迟元昼被折磨成这幅样子后,赵姨还是落下了泪。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赵姨偷偷摸摸的从家里拿出了几千块钱,勉强给迟元昼租了一个房子,虽然环境差了点,但怎么着也算有了个家。

他是后来才发现自己吃东西吃不出来味的。那天赵姨从家里给他来送饺子,又带了醋和酱油。为了不让人担心,迟元昼麻木的吃了十多个,直到赵姨收拾碗筷时才发现,带的酱油一点没少,反倒是醋没了许多。

饶是赵姨看着都觉得有些呛鼻,可迟元昼却只是面不改色的把饺子往醋碗里沾,再机械的吞咽下去。

塞进嘴里的不像是饺子,倒像是一团没有滋味的废纸,迟元昼一边道谢一边把食物吃完,前脚刚把赵姨送出去后脚就全都吐了出来。

灼热的胃酸烧蚀着他的食管,迟元昼紧紧地抠住马桶边缘,唯有在此刻才感受到了一些活着的真实感。

他又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开始变得越来越差。他会经常忘记房间里的垃圾有没有被他倒掉,忘记咖啡厅里刚下单的客人点了什么。最可怕的是,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一些高中同学的脸和名字,而记忆里那个他最亏欠的少年,也正在变成一个模糊的背影。

也许再过几年,那些和江煜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也会被他一点点遗忘,就像鲜活的电影被定格成一帧帧冰冷的相片,然后一点点的泛黄、褪色、最后彻底被撕碎,徒留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这种感觉让迟元昼感到格外的战栗和恐慌,就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你眼前被一点点的吸走魂魄,然后只剩下一副空壳。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留住那些抓不住的东西,然后,他想到了文字。

努力想要想起一些细节的滋味并不好受,迟元昼失眠时就会成宿成宿的苦思冥想,可写出来的也只不过是几句词不达意的话。他撕掉,重写,可文字里的江煜总不如现实鲜活,寥寥数言也写不出他们之间的情意。

但他却仍然用诚恳的语言去还原着当时的场景,仿佛只要这样做,他和江煜就会冰释前嫌。

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有机会。

三发完放心不会坑(不是)

抑郁五感损伤攻X心软滴神受

攻被关进过精神病院

迟元昼X江煜

误会破镜重圆HE

撞梗致歉

车窗外又落了雪。

江煜一下出租车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早知道就应该多穿几件衣服。他拖着行李箱不停的哈着气,有些懊恼在英国的......

江煜一下出租车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早知道就应该多穿几件衣服。他拖着行李箱不停的哈着气,有些懊恼在英国的时候没看国内的天气预报。

没办法,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父亲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江煜无奈的笑了笑,和父亲一边闲聊一边上了楼。

母亲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晚饭,温热的牛肉汤包裹着他的味蕾,让江煜整个人都从内而外的暖了起来。正吃着,母亲却突然闲聊似的开了口:

“小煜,这个星期日妈给你约了个相亲对象,挺不错的一个女孩,去见见吧。”

饭桌上温馨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江煜握紧了筷子,有些尴尬的笑道:“妈,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以后再说吧。”

“可是小煜,你都已经二十六岁了,以前你说想专心于学业,妈理解你,可是现在你已经留完学了呀......”母亲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之际,却被一旁的父亲抢先道:“哎,这是干什么,孩子才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母亲欲言又止,可看了看父亲的眼色,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你刚刚怎么不让我说话?”房间里很静,尽管关了门,但客厅内的说话声江煜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说什么?你该不会还念念不忘小煜高中时候的那件事吧?”

“不是我念念不忘,可哪有二十六岁的大小伙子还不愿意交女朋友的啊。老江,你说孩子高中的时候学校里传的那件事不会是真的吧?”

“咱家孩子,不会真的喜欢男生吧?”

“你......你小点声!回屋说,回屋说。”

脚步声渐远,江煜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把自己砸在了床上,掀开被子蒙住了脑袋。顿了顿,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床头与床垫之间的缝隙处,掏出了一张被透明胶带粘的皱皱巴巴的照片。

还好,爸妈没发现。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江煜细细的抚摸着那张泛黄褶皱的照片,扫过那人的脸的时候手指却猛的一阵瑟缩,紧接着心脏就跟着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照片中的两个男孩笑的正烂漫,一脸的少年不识愁滋味。那个略高一点的少年微微扬着头,笑得张扬。他眉宇间的骄傲让江煜晃了神,一记就是好久,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闭上眼睛,梦里都还是那个叫迟元昼的少年。

有什么好想的?是他背信弃义抛弃你在先。江煜拿着照片的手微微加重了些力气,可终究还是没狠下心,又灰溜溜的把它放到了枕头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在这个飘雪的夜晚,他又不出所料的梦到了那个少年。

那时的迟元昼总是一脸的矜贵与骄傲,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可却偏偏对他动了心。江煜记得迟元昼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冷的,可每到冬天时,小少爷却会掀起衣服下摆,把自己的手塞到里面,把那一片柔软与温暖只留给他。

当然更多时候迟元昼也会恶趣味的把手突然塞进江煜的脖颈里,等看到江煜被冰得一激灵后,他又会装作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像是一只耷拉着尾巴和耳朵的小猫。

“这么怕冷?”江煜笑着打趣。

“岂止是怕冷啊,简直是要被冻死了。”

“行行行,娇气的大少爷”

江煜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只觉得眼前的场景看的他心里直泛起酸苦的醋意。虽然那些衣服都被迟元昼不动声色的躲掉了,但还是让江煜本就不太牢固的安全感更加摇摇欲坠。迟元昼是天之骄子,家境殷实,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不知道勾了多少人的心。正如那个追求过他的女孩所说,能和迟元昼在一起,是江煜高攀。想到这,江煜不由得皱紧了眉,心里那一股醋意也逐渐被苦涩所替代。

可迟元昼似乎没意识到这些,还在遥遥的向他招手,直到走近了才发现江煜的脸色不是很好,“怎么了?”他去拉他的手,江煜本来下意识的要甩开,却被那人手上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随后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气吃醋,直接紧紧的握住了他,有些担忧的道:“怎么冻成这样?”

迟元昼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袋放到了江煜的手上。

这人浑身都冻得冰冷,可偏偏纸袋是温热的,在这已经零下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的温暖。

“早餐。”迟元昼眼睛笑得弯弯的,“班里不让带主食进去,你快去小卖店吃了。”

江煜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像是重新启动似的说道:“你为了给我带早饭一直在这里等了我这么久?”

声音中已经染上了几分心疼。

“也没等多久,快吃......”迟元昼正欲催促,可却被江煜猛的拉进了小卖店,不由分说的买了好几大袋暖贴,随后又把他拉到了学校旁的小胡同,一股脑的全都塞进了迟元昼的怀里。

“等这么久冻透了吧。”江煜心疼的把围巾系在迟元昼的脖子上,刚想去暖他的手,就被那人一把搂在了怀里。

“那我被冻得这么冷该怎么办呢?”迟元昼勾了勾嘴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这样?”江煜笑着回抱住了他。少年的拥抱相互交织,嘴里呼出的热气吹的他们耳垂都发红。

梦里的过往太过温馨,让江煜有些忘乎所以,甚至都快忘了一颗真心被扔在地上践踏的感觉。

可能是有什么事走不开,耽误了。江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知道迟元昼每天都很忙很累,作为富家子弟他也会有自己的烦恼,他的每一步都代表着他们家的脸面,他必须举止得体,必须比别人累。

什么喜欢?什么一起承受压力?都他妈是骗人的,他早就该看清,以迟元昼那样显赫的家境和容貌,那样骄傲又洒脱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而自己却还傻傻的当了真,居然还幻想着他们的以后,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的希望,他的未来,他的真心,都在那一刻被摔得粉碎。

江煜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等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过手机拉黑了迟元昼所有的联系方式,删除了所有的合照。费尽心思藏好的日记和小纸条也被他撕得粉碎,成了一堆垃圾。

就像他们的爱一样,一文不值,只是垃圾。

等江煜从这一场长梦中醒来时,窗外已经晨光熹微。

枕头上还放着那张照片。他当时撕了那些相爱的证据和唯一一张洗出来的合照,本以为会心情舒畅,可没想到那地上的碎片就像是一把把利刃一样凌迟着他的心,让他不敢呼吸。终于,他捡起了那张七零八碎的照片,皱皱巴巴的粘好了它,塞到了床头与床垫的缝隙处。

他粘好了照片,留下了最后的记忆,可迟元昼此刻又在哪个风月场里花天酒地呢?江煜自嘲的笑了笑,把照片塞回了原位。

江煜最终还是顺着父母的意思去见了那个女孩。

“先生,您要的美式好了。”沙哑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好的,谢谢。”江煜低头接过咖啡,却忽的发现那只惨白枯瘦的手在抖,他顺着那条手臂向上望去,紧接着便出乎意料的看到了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

迟元昼。

那张不知道让多少女孩倾倒的脸上已经没了光彩,憔悴又消瘦,眼下是一大片重重的淤青,整个人也瘦成了一把骨头。“过得不好吗?”江煜在心里疑惑,可下一秒却又恶狠狠的想到:“怕不是被哪个哥哥姐姐骗身骗心了,再不就是伤风败俗被他父亲赶了出来,落魄到只能来打工的地步。”

迟元昼看了看江煜,又看了看他对面的那个女孩,心脏突然剧烈的疼了起来。江煜长得并不比他差,这么多年不见,如今看起来整个人都像是镀了一层金,一双眼睛也亮着神采,不知比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上几万倍,他对面的女孩也温柔知性,落落大方,看起来就像是......

天造地设的一对。

迟元昼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了起来,耳朵里也像是突然钻进了无数只蜜蜂,在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东西好像都变成了灰暗的颜色,让他觉得天旋地转,他僵硬的站在那里,过了良久才狠狠地攥住了心脏处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抱歉......”他费力的滚动了一下喉结:“二位慢用......”

几乎是落荒而逃,迟元昼飞快的把自己反锁在了卫生间里,只觉得无论怎样都喘不上气来,他慌张的从衣兜里摸出了那瓶已经见底的劳拉西泮,颤抖着手抓出几颗塞进了嘴里。

不适感渐渐远去,可胸口还是闷闷的疼,腹部腰部都在一起钝痛着,手脚也一直在发麻。迟元昼脱力的瘫坐在角落里,嘴里一阵咸苦。

那几颗药他是就着眼泪吞下的。

正恍惚着,迟元昼已经端着咖啡走了出来,似乎刚才的呼吸困难与失态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江煜的目光跟着他落在了隔壁桌上,却忽然听到了一声碎响。

玻璃杯被摔得粉碎,迟元昼慌张的蹲下来在那一摊热腾腾的咖啡里去捡瓷渣,然而却还是扰了那对男女的兴致。

“你小子怎么回事啊?”男人有些不满,“就是,手不能稳一点吗?”女人嗔怪道,随后在看到自己的毛呢大衣上被溅了一小点咖啡后,骤然变了脸色。

“抱歉......”迟元昼撑着晕乎乎的头去扯纸巾,慌张的想要擦掉它,“你别动!”女人尖叫了起来:“这个大衣是限量款,是你能赔得起的吗?”

“真的很抱歉。”迟元昼深深的鞠了一躬,可女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正欲刁难之际,江煜一下子脑袋一热,走了过来。

“他只是个服务生,何必跟他计较呢?”江煜从衣兜里数出了几张红票子,塞到了女人手里。“大衣挺贵的吧?赶紧去专业的干洗店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这点小钱就当是他给你赔罪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帅哥。眼前的青年言辞礼貌,仪表得体,女人接着钱,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得看了看一旁的男人。男人似乎也有些无奈,只得起身道:“算了算了,算我们晦气。”

直到看着两个人走远,江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怎么了?”吵闹声引来了一同前来的女孩,还没等江煜解释,迟元昼就抢先一步道:“非常抱歉,打扰了您和您爱人用餐。”

他低垂着头,再也没了当年挺拔的身姿,额前较长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看起来更是格外落魄。

“不,我们不是......”女孩急忙解释,可迟元昼却像是屏蔽了外界的信号一样,只是麻木的蹲了下来收拾碎片,一句一句的小声叨念着“对不起”。

江煜原本想好好讽刺他一顿,甚至都在心里打好了草稿。多年的留学生活和高等教育虽然让他变得温润如玉,可只要一见到迟元昼,他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火,如果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甚至想像中学生那样打他一顿,然后再恶狠狠的告诉他,是老子不要你了。

他以为他对迟元昼恨之入骨,看到他过得不好一定会是一件很大快人心的事。可事实上,当他看到迟元昼这副模样后,想象中的快感并没有被感受到,他的心却反而跟着碎了几瓣。

“他是我的一个熟人。”江煜向女孩解释道,他故意没用“朋友”和“同学”这样的字眼,像是在刻意昭告着迟元昼:他们之间除了认识之外,就再没有半分瓜葛与交集。

“我和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很抱歉,不能送你回家了。”江煜有些愧疚,可女孩却只是一笑了之:“没什么好抱歉的,本来就是假的。”顿了顿,她的目光落在了迟元昼的身上,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只不过你的朋友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是不是生病了?”

江煜再次向女孩的善解人意道谢,等把人送到门口再回来后,迟元昼还是低头跪坐在地上,嘴里翻来覆去的叨念着那句:“对不起。”

“迟元昼?”江煜早就感觉他状态不对了,猛的拽过他的手腕,却发现那人的左手已经一片红肿,有的甚至起了水泡。

“你是傻子吗!你不知道疼吗?”江煜简直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还有,一直说对不起算怎么回事?当初抛弃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对不起?”

“不,别说了......别说了......”迟元昼有些崩溃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江煜似乎也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只得转移了话题,但还是气得咬牙切齿的道:“好,我不说,不过你这几年到底怎么了?”

他直觉不对,遮遮掩掩从来不是迟元昼的作风。可那人却只是大幅度的呼吸着,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没......没怎么,只是很对不起你......”

“好,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咱们从此也就没有任何交集了。”江煜被他气得要命,强迫自己不去看迟元昼手上的红肿水泡,转身走出了咖啡厅。

他启动了汽车,可却怎么也没法开走,每动一步,他都会想起迟元昼那张惨白消瘦的脸。他倒想要看看这人到底耍什么把戏,居然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模样。想到这,江煜开了暖风,准备等他下班跟上去好好问一番。

他等了两三个小时,直到要被空调里的暖风吹得快睡着的时候,迟元昼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实在是太瘦了,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竟像是一个竹竿在晃,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倒。江煜掐了一把脸,赶紧启动汽车跟了上去。

迟元昼拐进了一个人少又破旧的的老楼区,里面的环境又脏又乱,饶是搁着车窗,江煜似乎也能闻到垃圾堆里那股刺鼻的味道。越走人越少,一开始江煜还担心迟元昼会不会听见汽车的声音,可实际上他多虑了,那人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在寒风中冻得直发抖。

这一路上江煜开得极慢,一双眼睛全都盯在了迟元昼的身上。眼前的人走得似乎有些吃力,江煜默默的观察着,随后却出现了他始料未及的一幕。

他眼睁睁的看着迟元昼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紧接着就轻飘飘的倒了下去,砸在了路旁的雪堆里。

几乎是不假思索,江煜飞快的下了车,把人从雪堆里挖了出来,这才发觉迟元昼浑身都烧得滚烫,人也有些意识不清。

江煜只得把人搀扶了起来,算不上温柔的把他塞进了车后座,迟元昼似乎还有些力气,强撑着睁了睁眼睛,有些迷茫的道:“你是谁?”

江煜没好气的道:“一个大冤种”。

迟元昼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意识不是很清明,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累的发酥,手脚也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江煜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惨白的脸,刚想一脚油门把人送到医院,迟元昼就忽然难耐的皱了皱眉,紧接着便一把打开了车门,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

他的胃里似乎有一个绞肉机在上下翻腾,搅得他不得安生,只能一口一口往外吐着苦涩的胆汁,原本烧得迷迷糊糊的人也因此清醒了几分,被外面刺骨的寒风冻得直哆嗦。江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下了车,雪中送炭一般似的递过了一包纸巾,“谢谢......”迟元昼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江煜,随后才颤抖着手接过,扶着墙壁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江煜明明在心里告诉了自己一百遍不要再管迟元昼的事了,可一看那人不停发抖的肩膀,他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开口。也许是起来的太急,迟元昼愣了愣,直到眼前的黑雾彻底散去后才有些僵硬的开口道:“我家就在前面三楼,今天在咖啡厅里谢谢你替我解围。”

这几句话好像是迟元昼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组织出来的,他迷迷糊糊的转过了身,缓缓鞠了一躬,声音嘶哑的道:“钱我很快就会还上,抱歉,麻烦你了。”

江煜被这左一句右一句的抱歉给弄得直想发火,可却又不能对病号动手,只得气得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就这么需要这句‘抱歉’吗?我当年的真心实意只值得一句道歉吗?”

“我可以......尽我所能去弥补......”迟元昼迷迷糊糊的呢喃着一些胡话,刚才还惨白的脸现在却已经烧得通红,江煜不想跟病号计较,只想赶紧把他送到医院,然后再一走了之,从此就当做互不相识。可他刚把人扶起来,迟元昼的身子就软倒了下去,砸进了他的怀里。

“醒醒,别睡,我带你去医院。”怀里的人的温度又高了几分,怕不是要烧成傻子了,江煜不敢再耽误,迅速的把人背了起来,可还没等走出一步,迟元昼就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叨念道:“江煜,你是不是来带我回家了?”

江煜只觉得心脏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可随后还是狠下心道:“我恨你还来不及,这辈子都不可能带你回家。”

肩头上的人闷闷的“哦”了一声,轻声道:“原来我二哥说的是真的,我的存在只会让大家都痛苦。”

江煜皱了皱眉,低声道:“什么二哥?跟你二哥有什么关系?”

身后的人没了下文,只是不住地颤抖着,不停地道:“不想去医院......不去医院......有好多血......不去医院......”

江煜愣了愣,迟元昼似乎很排斥医院,而且那人现在已经烧得神志不清,这是个老楼区,离这儿最近的医院也得三十分钟,等他到了医院人怕不是也被烧糊了,还不如先把迟元昼送到他家吃点退烧药,等退下一点再做打算。想到这,江煜叹了口气,只得握紧了那双垂下的手,背着人上了三楼。

还好从迟元昼的衣兜里摸到了钥匙。江煜把人放到了床上,又扯过被子给他盖了个严严实实,随后就去找药去了。

“怎么就这么容易心软了?”江煜愤愤不平的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里翻到了一盒退烧药。喂了药又勉强喂进去了一杯温水,迟元昼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那人睡得不是很安稳,有时还会吐出一两句模糊不清的梦话,江煜心烦意乱看着那人瘦到凹陷下去的脸颊,搞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明明恨他,可却又不忍心看他折了一身傲骨沦为这副模样,心甘情愿的为他打破自己的原则。

手上的水泡很大,但好在没有破溃。江煜秉持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去端了盆冷水,打湿帕子拽过了那只手,敷在了那一片红肿狰狞上。

江煜沉默的敷着,等再一低头,却猛的看到那人不小心裸露出来的枯瘦手腕上正盘踞着一条蜈蚣似的丑陋疤痕。

他记得那双手,在过去的日子里,那双手灵活纤长,手腕微微发力,手上的小提琴就会奏出美妙的乐章。那时迟元昼的手腕是光滑干净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多了一大条凹凸不平的紫红色凸起。

江煜有些晃神,看来这五年迟元昼的生活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惬意与潇洒。

迟元昼的烧已经退了一点,呼吸听起来也平稳了许多,屋子里有些乱,到处都是吃光的药瓶,江煜随手捡起了几个,却发现大多数都是抗抑郁药物。

“抑郁症么……”江煜攥紧了药瓶,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床上还在昏睡的人。

窗边的桌子上有一些散乱的笔记纸,写得都是他们当年在高中时候的往事,那上面的字迹有的密密麻麻又工整,有的却只是寥寥几行且潦草至极,江煜一一细读,只觉得往事像老旧的电影胶片一样在眼前一幕幕的重现着,本以为迟元昼早就把他们的回忆忘得一干二净,可没成想那人不但记得清楚,还把它们认认真真的写了下来。

“真的只是玩玩而已?”江煜咬牙看着迟元昼,巴不得现在那人就能醒来跟他讲清楚当年那个仓促的分手。

季清and俞逸

187的哭包绿茶兔妖攻同样187的淡然宠溺仙尊

虐攻+互宠偏攻,有战损/短篇连载…

慎入。

——————

*落叶应归根,奈何无觅处。

雨滴轻轻敲在屋檐上,又顺着瓦砖慢慢滑落,最后打响成一片。

俞逸抬了抬手,便有几颗冰凉的水珠在掌中溜着。他随手幻出一把纸伞来,撑开举好,正准备拎着桂花糕回山,可莫名的,让他留住了脚步。

那有道呜咽忽远忽近,细微极了,若是寻常人家,早走了。

他分明向来对世事淡漠至极,偏怎就今日撞了邪了?俞逸轻挑眉梢,带着几分稀奇劲儿走进小巷,很快,潮湿的角落多了一抹立着的阴影。

“好脏的一团球。”

俞逸转身欲离...

俞逸转身欲离去,结果低头便瞧见那一小团费劲儿的咬住了他的衣角。

原来是只兔子。

借着那依稀点白,他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小拇指上连着不小的一根红线,与那只…脏兔子?只沉吟了片刻,弯腰伸手把那兔子捞到自己怀里。

探出一缕温和的仙术入了它的脉搏。

……?

一只被人抛弃的兔妖在原地守了十四天,饿晕在了菜田旁?俞逸一言难尽的看着怀里蜷缩着颤抖的球,敢情不仅脏,还是个笨的。

纤长的指尖挑掉了绑着桂花糕的细绳,捏上一块放到它的嘴边,“吃吧。”

季清忍住腹部的钝痛,无力地含住了眼前白花花的桂花糕,匆匆嚼了会,便咽了下去。模糊的思绪间,朦胧的想着,这是个仙人吗?

他虽已极为虚弱,但依然能够感受出此非人类,而方才一道极其温和的法力流入体内应证了他的猜想。

真的会有仙人来救他呀,要是被那些个扔掉他贪财的知道不得气疯,其实说起人,也不过是些虚伪的物种罢了。

打着喜爱的名号就把虚弱期他带进了家里,不过寥寥几日便把他忘了个干净,想起来了就施舍点剩饭剩菜或是由己自生自灭。

不同妖族的普遍专情,也不同于神与仙的淡漠无情,他们基于两者之间,带着真假掺杂的多面。

(PS:攻前期还未触世事,在心智上会有一定的懵懂)

可季清完全没料出,自己已然把这些猜想给这位仙人排除之外了,他此刻安安心心的躺在他怀里,甚至还用软乎乎的兔头蹭了俞逸好一会的腰腹。

俞逸被这莫名的触感愣了神,垂眸才发现这只软乎乎的兔子在自己的腰侧一点一点地碰着,这样看着,倒也没有阻止,只是略微把他往怀里紧了紧。

最后还是开了个阵门,抱着它走进去时,面无表情地想,他买的桂花糕就那么点儿,再不快点儿估计就饿死了。

真的只是一个小短篇,大概20章左右,嗯

每篇大概也就1000字

敲重点:不要问我为什么他们两个那么莫名其妙,因为有红线,还有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梗有点烂了,但我想写。

SO:爱看,欢迎,不爱看,左上角慢走不送~

总之就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原创,会不定时的掉落一些小彩蛋,欢迎各位看官品鉴~

元宵节快乐宝子们!!

还会有番外

本章6k+

——

一、

新年一过,热闹和繁华猛地一退去,人的心里就容易产生落空感,陆和谦反倒没什么变化,因为自从魏牧城躺在病床上起,他的心就跟着空了一块。

过完年,李叔的脸上难掩喜色,问了才知道他儿子的心脏...

过完年,李叔的脸上难掩喜色,问了才知道他儿子的心脏比以前好了,陆和谦向他道贺,可他的心里实在没什么高兴的情绪,魏牧城最近在做理疗,可他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治疗不积极,根本没什么效果,李叔深知这一点,转头默默去清理地板的灰尘。

作为护工,本该由他做的事范围已经缩到最小,现在已经只剩下基本的家务可以做,现在陆和谦的手伸进被子里可以摸索着给魏牧城按摩腿部肌肉。

最开头的时候,陆和谦的手拿捏不好轻重,他按完一通,魏牧城的腿甚至会出现青紫,当时磕碰的伤口结痂掉落后的白痕和陆和谦捏出来的青紫交织在一起,两条腿看起来千疮百孔。

陆和谦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开始沉默起来,只闷头一遍遍学着按摩手法。

李叔怕他情绪太低落,想着法的夸他学的很快,但陆和谦并不是因为这个,过了很久,直到陆和谦酸痛的手开始罢工发抖,他才摸着魏牧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低声说。

“他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我都不知道。”

每一条伤口,每一次摔跤,每一次有预兆的身体脱力,陆和谦都不曾见过,作为伴侣,明明两人有着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他没能发现魏牧城的伤痛,一丁点也未曾察觉。

魏牧城现在的皮肤青紫痕迹也开始慢慢恢复,新年后的最后一场雪洋洋洒洒的飘下来,魏牧城的视线停留在那里,陆和谦赶紧给他调高些位置方便他观看,他轻手轻脚的凑到他旁边,亲亲他的耳朵。

“好看吗?你理理我,我们去外面看好不好?”

魏牧城不理他,眼睛依旧看着窗外。

不理他也没关系,陆和谦躺在他身边,将人牢牢锁在怀中,掌心放在了魏牧城的心口处暖着,希望手掌心那点温度能捂热裹挟着心脏的一团坚冰。

秉着这样的希冀,陆和谦搂着魏牧城陷入浅眠,但没过多久,伴随着机器尖锐的鸣叫,陆和谦猛地坐起身,在看清情况后,瞬间浑身都是惊出的冷汗。

他喊叫的音调撕裂着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医护人员很快进入到病房中。

窗外的雪花还在飘,魏牧城第一次悄无声息的停止了呼吸。

事情有一便有二,接下来的几次抢救彻底击垮了陆和谦的心理防线,魏牧城的鼻子带上了呼吸机,仪器时刻检测他的心率,病床上的人急速消瘦下去,身体呈现病态的苍白,紧闭的双眼像是在昭示那个雪天是他最后一次愿意主动睁开。

医生说这是最不愿意发生的事,魏牧城的情绪过于悲观,他多次停止呼吸,现在发现还能抢救回来,但总不是长久之计,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叔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低声说,“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愿意活了。”

陆和谦陷入到绝望的深渊里,他双目赤红,连神情都呆滞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决然的死意能让魏牧城去主动停止呼吸。

陆和谦这些天把想说的话都说尽了,可他拦不住魏牧城执意离开的脚步,魏牧城不肯给他机会。

二、

陆和峰平生第一次见到弟弟这副狼狈模样,几天都没换的衣服像咸菜条一样皱皱巴巴,头发也没有打理,眼底充血,面颊凹陷下去,整个人窝在病房门口的墙边,瞳孔半晌也找不到聚焦。

“前两天不是说有好转吗?怎么突然这样了?”

“不知道。”陆和谦的声音沙哑,甚至失了调子,他胡乱抹了把脸,周身充斥着丧气和破罐子破摔的颓废,“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今天晚上咽气,我明天就抱着他从楼上跳下去。”

听了这话,陆和峰都想抽他俩嘴巴。

他想说早知道现在这副样子,当初何必那么对人家。

但现在陆和谦的精神状态同样岌岌可危,他也没再刺激他。

魏牧城的命全靠机器吊着,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主观性的不愿醒,陆和峰想了又想,还是给已经绝望的弟弟想了个办法。

“你把孩子抱来试试吧。”

“不管怎么说,孩子永远是个牵挂。”

小孩子长得很快,将近一个月过去他已经明显有了变化,陆安被陆和谦抱在怀里,他先前还依赖的蹭在熟悉的气息怀里,可当靠近魏牧城那一刻,莫大的悲伤向他袭来,陆安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向病床上瘦骨嶙峋的人,他愣了几秒,随后眼泪夺眶而出。

他撇嘴哭出了声,胖乎乎的手指向前握住了魏牧城一根消瘦的手指,人也要朝着他爬过去,陆和谦抱着他不让他靠近,陆安挣扎着,在哭喊声中说出来人生第一个字。

“爸...”

“爸爸!!”

陆和谦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近乎跪在魏牧城身边,压抑着哭声哀求他,乞求用他们俩的结晶,用魏牧城在这个世界延续的血脉来唤起一点他对生的希望。

“牧城,儿子在叫你。”

“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了,我求求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再坚持一下。”

“别不要我,求求你,别扔下我们俩。”

外面,最后一场雪悄然的停了。

天空是朦胧的灰,魏牧城跟着大人给妈妈办完了葬礼,他始终没能等来臭气冲天的酒瓶。

大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谈全然不避讳。

“就算不是他弄得,肯定也得跑。”

“早就跑啦,大的一死,低保就没了,小的又是个拖累,他咋可能不跑。”

寒风凛冽,魏牧城吸吸鼻涕,脸上的冻疮疼到发痒,他用力擦了一把,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寒冬最大的一场雪席卷而来,冰雪覆盖住墓碑,魏牧城小小一团缩在角落,将近一整天没吃饭的胃叫嚣着疼痛。

可魏牧城不想麻烦别人。

他真的是拖累吗?他从心底质问自己。

魏牧城真的很怕成为一个拖累。

身体愈发的沉了,像是有千斤重,这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魏牧城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努力缩起来,就像是以前缩在妈妈的怀里。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拥抱他,抬起头时,他看见妈妈消瘦的脸,但妈妈的臂弯变得有力起来,她把魏牧城抱在了怀中,托起他伤痕累累的身躯,魏牧城紧贴着她的臂弯,身体开始变得松快。

他很久没有这么松快过了,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魏牧城决定在妈妈的怀里睡去,所以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睡成,因为妈妈只抱了他一会,就又将他轻轻放下,女人走到了床下,她回头去看魏牧城,眼神中是深切的思念与淡淡的哀伤,妈妈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头一人朝着门外走去。

魏牧城想跟上去,可他动弹不得,他想喊出来,可他未能动口。

他听见有人喊他爸爸,稚嫩的嗓音穿透他的耳膜,魏牧城的耳边一片轰鸣,他被从破旧的老房子里拉出来,在强烈的失重感中想起了还没能抱一下的儿子。

他听见了陆和谦的声音,以及两手相扣时传递过来的温热干燥的触感,那触感魏牧城极为熟悉。

空荡的教室,潮湿的空气,没擦干净的黑板,黑色衬衫上的脚印,血腥味和粉笔灰一齐呛入鼻腔,魏牧城忍不住捂嘴咳嗽,上方的几人围坐桌子。

“你是全身瘫痪了,还是没几天好活了?”漫不经心的语调打破教室里的场景。

在几人面色难看的离开后陆和谦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他低头看看魏牧城,左手依旧插在兜里,右手朝他伸了出来。

“能起来吗?”

纵使魏牧城后来知道陆和谦只是单纯的早已看几人不顺眼许久,可魏牧城还是无法忘记两手相碰时陆和谦带来的温度,炽热的温暖一路烫到他的心里。

剧情不免俗套,往后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但...

混乱中,一行晶莹的泪顺着魏牧城紧闭的双眼悄悄流下。

他还是忘不掉,

也舍不得,

三、

魏牧城在流下那一滴眼泪后没再主观性停止呼吸。

尖锐的鸣声没再响起,陆和谦紧绷着精神看护昏睡的魏牧城,直到第三天,魏牧城的眼睛眯起一条缝昭示他重新睁开了眼睛,陆和谦终于腿一软跪在他床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趴在他耳边不断说谢谢。

声响是李叔弄出来的,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小瓶子,里面装了一捧雪,正要放在窗台上。

见他醒了,李叔低声说。

“外面的雪要化光啦,这是最后一场雪了,我拿回来一点让牧城能看到。”

病床上,魏牧城正睁着眼睛。

陆和谦的陪护床就在窗台边,魏牧城的视线方向在那边,不知道是在看那捧雪还是在看陆和谦。

陆和谦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朝着魏牧城走过去。

他不再奢求魏牧城好起来,现在他只要魏牧城还愿意呼吸,还愿意活下去,哪怕他一辈子躺在病床上陆和谦也愿意照顾他。

李叔的语气难掩激动,他认为这是个很好的现象,魏牧城愿意瞧人,慢慢的过些时候,他就会愿意和外界有所交流。

但陆和谦的表情很淡,对于李叔的发现他的反应很平静。

大起大落后,陆和谦看淡了很多事情,先前他总是焦灼魏牧城会一直瘫在床上,现在他却放平心态,魏牧城还愿意活下去就已经给了他最大的仁慈,陆和谦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他昨天凌晨离开了病房,今天接近傍晚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回来后他先习惯性的去给魏牧城检查身体。

魏牧城身上淤青与伤口都已经愈合,他的皮肤最近不见光透着没有血色的白,陆和谦以前怕他有伤口感染每天都会检查一遍,现在伤口已经好了陆和谦也留下了习惯,他全方位的看了遍魏牧城的身体才有条不紊的给他穿上衣服。

李叔说今天喂他喝了点米汤,长久未进食的胃经不起折腾,他只喂了三四勺就没敢继续,魏牧城很给面子,没拒绝也没吐出来。

陆和谦点点头,慢慢在他旁边蹲下身体,他刚下飞机,凛冽的北风吹过他的面颊留住的寒气还没有全都散去,陆和谦牵着魏牧城的手碰了碰他冰凉的脸。

“我去看了妈妈。”

此话一出,魏牧城木讷的神情有了微小的皲裂,他的眼睛细微动了动,转向了陆和谦那边。

陆和谦从未去过魏牧城的家乡。

对于他的过往,魏牧城不太愿意提及,陆和谦对于他的背景也是大致了解,只知道他的母亲死在一个寒冷的季节,因为每年冬天,魏牧城都会雷打不动的离开三天。

魏牧城濒死的那几天,陆和谦整夜的回忆魏牧城过往几日微妙的细节。大脑就像超负荷运载的机器,就算头疼欲裂也没有丝毫睡意,恨不得魏牧城一小时呼吸了几次他都要想起来。

每年魏牧城离开时都会伴随一场雪,或前或后。

四、

再三嘱托后,陆和谦趁着夜色踏上了去往北方的飞机。

已经接近荒败的地方没剩几户人家,他跟在当地居民身后,找到了那片西山。

“你要说陈秀清我可能想不来了,你要说魏牧城,这孩子我还记得,他每年都回来给他妈扫墓,有时候还给我买点东西呢。”

山上荒草丛生,寒冬里枯枝刮在人的皮肉上火辣辣的疼,带领他的人是个将近六十岁的男人,头发花白,微微弓背,但脚下很稳,陆和谦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听着他谈及有关于魏牧城的过往。

“现在年轻人都把这忘了,也就他还愿意回来,没办法,妈在这呢。”

“这孩子命不好,小时候才到我腿窝,不大点的小豆丁就要去背柴火,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在后山挖菜吃,他那个爹现在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妈一死,他爸就跑了。”

“那时候大雪天,他差点在房子里冻死,还是我看见的给他抱家里去了,但是家家户户都穷,谁也养不起这么大一个小子,最后还是政||府好让他有个能活的地方。”

男人一路走一路说,直到一个小坟头前,用手一指。

“这就是他妈的墓。”

他转过头,发现身后的年轻人眼睛异常的红,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陆和谦哑着嗓子向他道谢又想给他钱,男人却摆摆手没要。

“没穷到这地步。”

临走前,他看看这个谈吐不凡又衣着不俗的年轻人,疑惑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是他什么人啊?”

陆和谦沉默了片刻,说。

“我是他爱人。”

男人神色一怔,哦了一声,慢慢转过了身体,嘴里轻声念叨着,“他已经结婚了啊?”

陆和谦给墓碑擦了擦,这墓碑是被修过的,上面女人的照片依稀可见魏牧城的面部轮廓,陆和谦将买好的东西摆好,又依照当地的习俗点燃打火机,在火光中轻声说。

“妈,我是魏牧城的爱人陆和谦,对不起,前几年我都没来看您。牧城病了身体不好,他今天没来,等他身体好了,我们俩再一起来看您。”

他说了几句又去让火光更旺。

在完全不敢让魏牧城脱离他视线的情况下,陆和谦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一定要去见到魏牧城的母亲,冥冥中的指引让他在这里站定,男人的寥寥几语就足够让他心如刀绞。

陆和谦差点以为他的心脏已经疼到麻木不会再有感觉,但在见到这座孤坟的瞬间,陆和谦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拧紧,让他差点连呼吸都无法进行。

他有太多的心疼复杂到无法言语,最后脑海里只有简单的一个想法。

魏牧城没有妈妈疼。

别人都有,而他的牧城没有。

他狼狈的跪在墓前,魏牧城的呓语还刻在他的脑海里,陆和谦不敢忘,他的眼泪在凛冽的寒风里宛如刀子般割在脸上,亦如那一年小小少年亲眼看着母亲被埋进土里时的悲痛。

陆和谦的头磕在冷硬的土地上,他悲切的呜咽着。

“妈,我是个混蛋,我没照顾好牧城,您再给我次机会,求求您帮帮忙,别让他走。”

北风呼啸而过,枯枝在摩挲间振振作响,凄切的呜咽被卷散在风中。

五、

魏牧城的进食程度由几勺增加到了将近小半碗,陆和谦喜欢把人抱在怀里慢慢地喂,哪怕只是多吃了一口,他就要去亲他的鼻尖。

“怎么这么厉害。”

每个人都在说魏牧城有好转的迹象,更多时候还是陆和谦抱着半睡半醒的人在他耳边说着谁也听不到的悄悄话。

“我装修了一个新房子,带电梯的。”陆和谦轻声细语的说,“我想好了牧城,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回家,到时候房子里就我们俩,孩子让我爸妈带,咱们俩就这样一直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我可以一直照顾你,等到实在太老了,哪怕我也动不了,我也会把你带在身边,无论到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陆和谦有些困了,他依偎在魏牧城的颈窝处,言语含糊起来。

“我不会扔下你,所以你也别丢下我,好吗。”

陆和谦慢慢睡过去,所以他也没注意到被子下的手指些许微不可查的颤动。

外面的雪已经融化殆尽,最后一点冬的痕迹被悄然抹去,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李叔把窗户打开通了会风又赶紧关上,陆和谦想给魏牧城洗澡。

今天一醒来,魏牧城的眼睛就一直在看他,在浴室里陆和谦给他洗头发时魏牧城也没有闭眼,这样频繁的清醒时刻不多见,陆和谦现在已经可以敏锐的察觉他的心情。

“是不是今天天气好,你心情也不错。”

陆和谦一边娴熟的动作一边轻声说,“等过两天吧,我们就去外面看风景。”

洗完澡的魏牧城散着寡淡的清香,陆和谦把人搂住,习以为常的拿了本书给他读。

他选了一本严肃文学,是有关人死后的去处,陆和谦这几天一直在读这本,他的声音微低却轻缓又温和,认识他的人都在说,陆和谦和以前大不同了。

“我们已经走了很长的路,四周仍然是空旷的原野,我们仍然在孤零零地行走...”

陆和谦读到这里,眼泪突兀的掉落滴在魏牧城的额头上,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为何情绪会有波动,他轻声朝着魏牧城说抱歉,拿起纸巾要去擦拭爱人的额头。

但下一秒,陆和谦的瞳孔瞬间缩紧。

在他近乎呆滞僵硬的神情中,他全身轻微不自觉的战栗,呆愣的看着被子下的手臂在缓缓颤动,过了几秒,温热的手指缓慢又温柔的触碰到陆和谦的面颊,似乎是要去替他擦掉还挂在眼角的泪。

陆和谦低下头,撞进一双清透的眼眸中。

他呆滞了片刻,忽的弯下腰,像个孩子一般趴在魏牧城的颈窝处号啕大哭起来。

窗外,清风吹过隐约透着嫩绿的树梢,枯树终究勇敢刺破黑暗,随着第一缕朝阳,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新生。

春天来了。

————

没算最终完结,还有番外,不是一个就是俩,字数多就两章,字数勺就是二并一

番外里牧城恢复的比较好,属于小甜饼

戒指我还没写我知道哈哈

划线句子出自余华《第七天》

非常感谢喜欢的宝子们,初次着笔这类型的原创还有宝子观看非常高兴

爱你们!!元宵节快乐!!

攻属性大概是男德标兵贤惠人夫转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谁也不能和我大小声人夫

受大概是从脾气暴躁大少爷转为后期属性不明

攻有病,病症无医理,为xp服务编出来的,就是要铺一场破天狗血

避雷:受生子几行描述

魏牧城&陆和谦

魏牧城特意请了一整天的假,今天是他和陆和谦结婚的第四年。陆和谦向来不喜欢这些形式主义,但他总觉得今天和往常的节日不一样,他还是应该有所行动,不说庆祝,能在一起吃个晚餐也行。

十点,他一个人搞好了家里二层公寓的卫生。

下午一点,他将家里简单布置,餐桌上换了新的插花。

下午三点,做好的饭菜被精致摆盘。

魏牧城准...

魏牧城准备好这一切,稍稍吸了口气,他内心带着隐隐期待与紧张,给陆和谦发去了消息。

“今天早点回来可以吗?”

那边过了许久,发来一个嗯字。

发觉对方只字不提结婚纪念日的事,魏牧城有些失望,但转念又安慰起自己,以往都没记得,但今后日子久了,总会记得的。

他转去浴室洗了把脸,氤氲的水汽中隐约显出男人立体优越的五官,相比于陆和谦略显柔和的面部线条,魏牧城要硬朗许多,浅色的瞳孔使他的神态总是显出几分温和,但出色的外貌和身形并没有成为在陆和谦眼里的加分项。

他们的婚姻没那么幸福。

因为当初陆和谦是赌气嫁给他。

魏牧城只是个偏远地方出来的穷小子,小时候妈死的早,在他的记忆里妈妈总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连翻身都要靠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扶,醉醺醺的男人走进来吐口吐沫说她是装的,随后拎着酒瓶子又不知道去了哪,他不肯带她去医院,从没去过。

魏牧城站在凳子上够着灶台烧好饭,他一口一口喂给她,妈妈不张嘴,那个瘦弱的女人只是看着他,眼泪淌进枯黄烂草一样的头发里。

她说,“妈连累你了。”

再后来,他从溪边回来,家里一片寂静,妈妈头朝下,枯草蓬乱在地面,血渍红到发黑,臭的,腥的。

爸再也没回来,魏牧城自认他已经死在了某个臭水沟。

陆和谦是他来到z市上大学喜欢上的第一个人,与魏牧城不同的是,陆和谦极为耀眼,显赫的家庭,精致的外貌让他无论在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魏牧城是比他大一年的学长,两人是同一社团才相识,魏牧城把那点暗恋的心思藏在心底,半点不敢拿出来。

他知道陆和谦有一个喜欢的人,他和杜覃自幼就认识,所有人都会认为两人毕业后就会结婚,但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看见陆和谦狠狠给了杜覃一拳,第二天杜覃就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陆和谦则找到了魏牧城。

“别装了,知道你喜欢我,你跟我在一起吧。”

魏牧城被这突然的惊喜砸的晕头转向,他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不住点头,反复念叨着。

“我会对你好的。”

结婚那天,陆家人没有一个人同意这门婚事,他们都在劝陆和谦,但陆和谦铁了心,他不屑的说,“我就是让他知道,我和谁结婚不是结,难不成我还能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陆父生气又无可奈何,小儿子被他娇纵坏了,这性子定下来就难改,他没办法再去强制他的决定,但他不认魏牧城,所以第四年了,每一个新年魏牧城都不能进陆家的大门。

魏牧城不在乎这些,他固执的想,只要陆和谦还愿意留在他身边,日子久了,他们总会好的。

他摸了摸墨色的精致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枫叶胸针,用了他几个月的工资,但陆和谦的昂贵胸针数不胜数,只是魏牧城暂时还没有承担太昂贵奢侈品的能力。

他只是公司一个普通高层,结婚前他也和陆和谦签订了协议,婚后陆和谦的财产也不会属于他半分,要是离婚魏牧城会净身出户,这几年两人的钱都是各花各的,魏牧城平时没什么消费的地方,他攒了点,除了家里的日常开销,还够给陆和谦买点礼物。

与陆和谦这个名字,甚至于斯文儒雅的相貌所不同,陆和谦的脾气并不好,结婚四年,两人吵架的频率很高,一些小事情都会变成导火索,短期内哄不好魏牧城甚至会失去进家门的资格。

现在魏牧城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他见陆和谦情绪不好,自己默默整理好了餐桌碗碟,将陆和谦扔在沙发的大衣捡起来挂好。

“现在吃饭还是等一下再吃?”

陆和谦随手将手机扔在一边,坐在了餐桌旁,他没提结婚纪念日的事,魏牧城也就识趣的没开口,他将墨色的盒子向着陆和谦那边推了推,魏牧城今天真的很高兴,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也为他们共同的走过的第四年。

陆和谦看着琳琅满目的菜没有动筷,他思索了一会,有了动作,他将兜里的薄纸掏了出来轻飘飘的扔在桌子上,随后抛下一颗重弹。

“我怀孕了。”

这颗重弹无疑让魏牧城的脑袋在瞬间一片空白,他拿着报告单反复的看,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吃进肚子里,他抬头去看陆和谦,眼神是明晃晃的震惊与激动。

“高兴什么?”陆和谦掀起眼皮,像是嫌弃魏牧城现在的情绪,“你觉得我会要吗?”

一句话,让一盆凉水哗啦啦浇在魏牧城的头顶。

他瞬间冷静下来,仔仔细细的将报告单的褶皱抚平,就像是抚平他刚刚不平静的内心。

“我尊重你的决定。”他说,“本来我们也没有这个打算,这个意外是我的责任,抱歉。”

陆和谦靠着椅子,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一种高傲的姿态俯视着面前的男人,过了半晌,嗤笑一声,“我看你不是很情愿,不是说尊重吗,现在摆脸色给谁看?”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挪动椅子站起来,墨色的盒子被打开,他潦草的扫了一眼,随手扔在了魏牧城的怀里。

“哪淘来的杂牌,你自个留着吧。”

陆和谦生气了,他冷着脸不理人自顾自回到卧室,只说自己订好了明天与医院的预约。

魏牧城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会,他起身将餐桌上的一口没动的东西都收拾下去,转身去厨房煮了碗清汤面。

热腾腾的面条放在陆和谦的面前,魏牧城单膝跪在地上,轻声哄着,“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明天我们看看医生怎么说,用最不伤害你身体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好吗?”

“打胎有不伤身的吗?”

陆和谦忍不住呛声。

魏牧城不说话了,言多必失,更何况陆和谦又在气头上,他只能端着那碗烫手的面,任由掌心被烫的通红,他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脖颈流露出被掌控的姿态。陆和谦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他到现在也没敢在他面前提孩子这两个字,他只能偷偷的透过被子去窥探那平坦小腹下正在发育的也即将流走的生命。

他一夜没睡,翻阅了无数的引产后需要注意事项的资料。

清晨,太阳刚从深蓝色的幕布登场,魏牧城熬好了清粥装进保温桶里,又收拾了一些东西整理出一个大包。

他准备和陆和谦一起去医院,孩子来的突然,他没有完全的准备,此刻他也很紧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陆和谦照顾好。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他的胃里泛起丝丝疼痛,很快这点疼痛被他主观忽略掉。

等陆和谦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大包小裹的东西时,他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没什么表情的回卧室换好了衣服。

两人沉默着往车库走,魏牧城以为他紧张,拉住了他的手,体温的热度传递过去,他轻声安慰,“别紧张,会没事的。”

陆和谦又走了几步,突然甩开魏牧城的手,斜眼看他,“魏牧城,我就是想问问你,对这个孩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魏牧城迟疑了一瞬,他瞧着陆和谦的脸色,斟酌道,“对不起,是我没做好措施,我下次不会...”

“我要的不是这种废话。”

陆和谦冷硬着脸,“你昨天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你说尊重我的决定又搞那种姿态干什么?”

与昨天晚上类似的话,陆和谦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脸色真的很差吗?

这让魏牧城不由得怀疑自己。

陆和谦难得耐下心来,两人就站在车库里,他黝黑透亮的瞳孔紧盯着魏牧城,在等待着魏牧城的答复。

魏牧城也不傻,他能察觉到陆和谦不是要徒劳的道歉,这让他的嘴角嗫嚅了几下,内心胆小谨慎的动物奋力的想要鼓起勇气伸出一只爪子。

一秒,两秒...

爪子还是没能伸出去。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脸色那么难看,我当时没太注意。”

陆和谦明显被气的呼吸都滞了一瞬,他回身踹了一脚魏牧城的车,“谁坐的你的破车。”

他扭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他压根就没定什么医院,只不过是想强迫魏牧城表个态度。

陆和谦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事情遭到家里人的一致反对。

陆父吹胡子瞪眼,“当初以为你结婚就是为了玩玩,现在倒好,婚不离也就算了,你还要给他生孩子?”

“什么叫给他生孩子?”陆和谦回怼,“那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的肚子,我还不能做主吗?”

他‘呸’的一口吐掉了面里的葱花,回身低吼,“哪来的厨子,一会赶紧给我滚蛋,过来伺候人的连忌口都不知道问吗?”

做的面没有魏牧城做的一半好吃,这让他愈加烦闷,连带着语气也冲了起来,“我跟他结婚也好几年了,生小孩的事也是我俩的事,您就别跟着瞎管了。”

“什么叫我瞎管?”陆父的脾气和陆和谦简直如出一辙,“他的背景你自己清楚,是什么好人家的孩子吗?我不说让你门当户对,至少出身要正当吧,你觉得他现在非要在你什么赖着,他安的什么好心思吗?”

“什么心思啊?”陆和谦筷子一甩,“这几年他从我这拿什么了?他赚的都填补家里了,前两天纪念日给我买的十几万的胸针,自己衣服破了还躲屋里偷摸缝呢,我没瞎,俩眼睛在眉毛下边呢我自己会看。”

陆父冷哼一声,“你翅膀硬了,谁管的了你。后悔了别来我这哭就行。”

陆母在一旁一个劲的劝和父子俩,但是作用不大,这场谈话注定不欢而散,陆和谦穿上衣服就走,陆母紧随着让他一定要保重身体。

陆和谦谁也没告诉,他那天一赌气真的想把孩子孩子打了,但他在卧室里浅眠,隐约察觉到魏牧城在摸他的肚子。

“我真的很开心,你能选择把他留下来,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他的声音太轻了,陆和谦当时要是没醒,一定听不见。

孕期对于陆和谦来说不算难熬,也不太好过,他的脾气更大了,动不动就要摔东西来发泄他杂乱的心绪,有时候无端朝着魏牧城大吼,过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没理,但魏牧城通通收下了。

他脾气发的突然,没由来的乱闹一通,魏牧城默不作声,过了片刻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瞧不出生气的样子,情绪价值提供的很到位。

又一个晚上,陆和谦嫌弃熬好的红枣粥烫,魏牧城给他吹好,他又嫌太冷,来回折腾几次都不够,魏牧城端着新熬的银耳粥过来,陆和谦又怒上心头斥责他换了样,他一生气掀翻了碗,滚烫的粥洒在魏牧城的手臂上,一瞬间尖锐火辣的痛感透过皮肤传过来。

魏牧城的神色变得痛苦又隐忍,嘴唇也失了血色。

陆和谦慌张起来,他没想到会碰到魏牧城,“你没事吧。”他作势要去看,魏牧城拦住了他的动作。

“没事你别动了,我去浴室洗洗就好。”

冷水激在通红的皮肤上,那里肉眼可见的被烫出水泡,魏牧城冲了一会,疼痛并没有减缓多少,他没太在意,只想着该去把地板擦擦,否则凝固的粥渍不好清理。

他心中想着,刚一抬腿,左膝盖忽的软了一瞬,他的胳膊紧急撑着洗手台也没挡住踉跄着跪倒在地上。

膝盖使不出一点力气,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水流的声音将其掩盖了七七八八,但陆和谦还是在高声喊他,魏牧城回了句马上出来,他揉了揉膝盖,又过了十几秒那里恢复了点知觉,他慢慢站了起来。

膝盖不痛也不痒,没有任何的感觉,就像是突然间的凭空消失,让这条小腿无法再支撑他整个身体,魏牧城心想着是不是什么类风湿关节炎,又或者是他最近有点累。

但无论是哪一种,也不能在陆和谦面前展露出那个样子。

他出了浴室,陆和谦正坐在床边,他的眼神难得有些闪躲,手里正捏着烫伤膏。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吧。”魏牧城说,“晚饭没怎么吃,不吃点东西会饿的。”

陆和谦说,“你先把药擦了。”

魏牧城回,“不急。”

看着大片烫伤的地方,陆和谦心里也不好受,他拿着新的碗小口喝着没再说什么,魏牧城擦完了药,正跪在地板上擦粥,他穿着黑色衬衫,动作干净利索,灯光照映在魏牧城的侧脸,目光触及到他寡淡的唇色,陆和谦顿了一下,他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旋又转了回去,只留句睡了就躺在了一边。

四月份,两人的孩子降生了。

魏牧城无微不至的照顾陆和谦恢复身体,生孩子不是小事,他心疼他,但也确实高兴。他们俩有了结晶,也就意味着日子过得更近一点,魏牧城心里有盼头,他最近脸上总是挂着笑。

家里请了阿姨来照顾,但大多数事都是魏牧城亲力亲为,陆和谦不喜欢家里有生人,以往屋子打扫都是魏牧城一个人做,魏牧城感觉阿姨可能也做不长,所以他尽可能的照顾好父子俩。

儿子随陆和谦的姓,取名陆安,满月那天陆家父母连着陆和谦的大哥大嫂都来看望,陆和谦的朋友李望也拿着礼物进了门,房间一下子变得很热闹,魏牧城被挤到角落里,无人肯瞧他。

他识趣的躲到厨房去给儿子冲奶粉,他的动作很娴熟,烧水测温冲奶一气呵成,唯有给奶瓶盖上的刹那间胳膊突然间失力,‘啪’的一下奶瓶砸在水槽里。

修长的手臂无力垂落在台上,碎掉的玻璃渣划破皮肤,细细的血流往下坠着,魏牧城心里一惊,他一手扶着水槽另一只手想要用力,但越着急手臂却像是灌了千斤的水泥让他动不了半分。

“魏先生,奶粉冲好了吗?”

走进来的阿姨被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呀,怎么弄得这是,您没事吧。”

“我没事!”

魏牧城连忙说,手臂划伤带来的疼痛逐渐加深,臂弯处恢复了正常,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可以动了。

“刚才没拿稳。”

他面不改色的撒了个慌。

“那没关系的,您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这边我来就行。”

魏牧城没走,他简单的冲了冲伤口,跟在阿姨身边处理好水槽里的一团糟,阿姨拿着奶瓶出去了,儿子要喝奶,周围人瞬间围了上去,对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是满心的喜欢。

人群中没人注意到魏牧城,陆和谦也满心放在正喝奶的孩子身上,他一个人悄悄上了楼,给手臂消了毒。

他发觉到自己最近的异常,从那次忽然间膝盖发软开始,最近身体各部分就变得奇怪起来,总是时不时的无力,就像是在那一瞬间这个部分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他掌控不了,动弹不得,过十几秒又会恢复正常。

身体也开始发懒,骨头变得沉甸甸的。

是不是最近有点累。

从陆和谦怀孕起,魏牧城就没真的休息过,陆和谦的日常起居需要上心,现在有了孩子,魏牧城更是调动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更何况身上也没有疼痛的表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客厅,李望把小孩子从头到脚夸了个遍,说处处都像陆和谦。

李望也不待见魏牧城,陆和谦知道。

他抬眼扫了一圈,发现没看见人,“他人呢?”

李望翻了个白眼,“连这点待客之道都不懂,见了人还躲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大家闺秀呢。”

陆和谦冷眼看他,李望知道他说的不合时宜,撇撇嘴不吭声了。

“魏先生刚才不小心摔了奶瓶,玻璃渣把胳膊划了,应该上去处理了。不严重,我看就是擦破了点皮。”

陆和谦点点头。

陆父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很喜欢小孙子,但是对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却十足的不满意。

“毛手毛脚的。”

临近几个人离开,魏牧城才姗姗来迟的下了楼,他跟在阿姨的后面,不紧不慢的送几人出了门,陆父斜了他一眼,陆母也没有回头,父亲只转头和陆和谦说。

“孩子再大点带着孩子回来住。”

陆和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觉得父亲不高兴也不是全无道理,哪有在楼上一直到人走了才肯下楼的。

魏牧城不敢说,他坐在椅子上膝盖又来了毛病,说什么都站不起来,自己是废了老大的力气才下楼的。

他不知道怎么说,也就没了解释。

陆和谦有心想和他吵一架,但孩子已经睡了,他总不能吵嚷着把孩子吵醒,所以他只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上了楼。

嗨嗨嗨又是我,接着做饭,孩子饿(ˉ﹃ˉ)

以下正文↓

“这是醉了?”

程锦过来给秦越开门,西装还没来得及换,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秦越一进门看见的就是半靠在沙发上,盖着外套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睡着了的韩彬。

依照秦越对韩彬的了解,听见他的动静这人也没睁眼睛,看来确实喝的有点多。

难得身为家属的秦越没跟着韩彬一块参加特案组的案后聚餐,没想到这向来存在感很足的编外人员冷不丁一缺席,不止韩彬不习惯,就连他的同事们也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十分爱操心又八卦上头的小安还拽着韩彬问这问那,中心思想也只是想知道俩人是不是闹了什么感情矛盾,叶莱在旁边听得......

十分爱操心又八卦上头的小安还拽着韩彬问这问那,中心思想也只是想知道俩人是不是闹了什么感情矛盾,叶莱在旁边听得直摇头,年纪不大操心的倒是不少。

之后就是例行的吃吃喝喝,总结一下案情回顾一下案件的凶残程度,再无聊的给案件排了个难易度的排名。反正程锦新换的房子够大,这一群人也没有半夜撤退的打算,干脆也就没禁酒,不知不觉喝的都有点上头。

最后还是稳重靠谱的一家之主收拾了残局,本来韩彬也是打算留宿的一员,毕竟秦越加班这是他是知道的,帮不上忙也没有添乱的打算,没想到他杨师兄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体贴”了这么一下,拿着他的手机愣是把人家家属叫了过来。

秦越把人接走后且不提程锦这边的残局,单说这边俩人回家的路可是有够坎坷。

毕竟领着一个醉鬼,大半夜的秦越也不是什么压榨人的老板,司机早早的就下了班,这会秦越一边开车一遍时不时看看副驾驶的韩彬,不算长的一段路倒是忙的不轻。

好不容易带着人进了门,秦越把人安置到沙发上,这才直起腰喘两口气。西装外套随手扔到一边,秦越这边给人简单的洗漱过后总算是成功把韩彬塞进了被窝。没来得及换掉的半湿衬衫贴在身上,秦越在床边坐下看着韩彬有点出神,直到手机的震动让他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不知看着韩彬发呆了多久。

回复了信息的人刚一抬头准备搁下手机去洗漱,胳膊才撑了一把还没等站起来就被韩彬拽住了胳膊,虽然韩彬是法医,然而他是个会功夫的法医,秦越这种简单练过的办公室精英压根就不是对手,只能老实的被人用力的拽到怀里。

“嘶……”被动靠在韩彬怀里的秦越没忍住出了声,韩彬早在刚才秦越帮着洗漱的工夫酒就醒了大半,之后也只是因为秦越在身边他有些犯懒而已。没想到秦越刚才盯着他看了半晌倒是把他看的十分精神,这大半夜的被枕边人这么看着,哪儿还躺的住睡得着,这不心头起火的人不就开始胸行动了吗。

秦越揉了揉高挺的鼻梁,刚才韩彬没掌握力道用力过猛的一拽,没防备的秦越一头撞进人怀里,鼻梁磕到硬邦邦的胸膛上,这一下撞得他鼻子发麻眼眶发酸。

于是乎张开眼睛的韩彬看到的就是双眼泛红还含着些泪的秦越。

其实…没人知道,韩彬一直觉得落泪的秦越有种说不出的最弱和好看。

当然,韩彬不是变态,只是会欣赏美而已。

韩彬因为自小生活以及工作环境的原因,身边真的可以说是没有几个正常的人,程锦勉强算半个,另一半得从他师兄身上找原因。在如此的大环境下,秦越这种正常人就显得非常稀有。

如此一来,虽然秦越很多时候的情绪变化都让韩彬很不理解,不过韩彬到时也烦恼的很“乐在其中。”

再来总是和周边各种类型总结下来都挺变态的罪犯打交道,韩彬对这帮死不悔改,不到黄河不死心,到了黄河不死心的玩意也是磨的很心累,于是乎有秦越这么个让他捉摸不透又偏偏对他处处上心的人,韩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分在乎着的。

说回眼下,秦越的最弱和好看,这一点和秦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有很大关系,秦越本身是很斯文俊美的那种好看,那双眼睛更是增色不少。

秦越的眼睛不算小,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双眼皮以及存在感十足的睫毛,眨眼的时候甚至能捕捉到睫毛的煽动轨迹。秦越的情绪其实是相对内敛的,然而那双眼睛在韩彬面前却是毫无遮掩的,会说话一般的直接把心底的情绪很直接的表现给韩彬看,更是有几次面对着韩彬忍不住落泪……那场景尽管过去许久,韩彬却仍旧能清楚的回忆出细节。

再次强调秦越的眼睛很好看,韩彬在灯光下对上那双专注注视着他的眼睛,又一次回想起那次秦越在他面前没忍住落泪的画面。不明所以的秦越看着韩彬不自觉的舔了嘴唇,还以为他是口渴,却哪里知道韩彬只是回想到了当初玫瑰园那一次…他的眼泪以及那次的吻。

喉结不自然的滚了滚,韩彬眼下确实有些渴,那双眼睛此刻专注的注视着他,韩彬忍不住想让那双眼睛染上别的情绪,最好是微红了眼角含着水雾的模样,他觉得秦越那样更美。

尽管他知道不该让人落泪,可偶尔韩彬也会忍不住坏心眼刻意的折腾几分,然后等人含泪红了眼眶的时候,又心软的俯身去哄,温热的唇触碰抿去眼角的水珠,而后探出手指轻点那泛红的眼角……

秦越察觉到韩彬的身体变化,有些诧异的一挑眉,之后那没来得及脱掉的半湿衬衫由韩彬代劳,纽扣一颗颗的剥落,没一会韩彬就心满意足的看到了那双眼睛的变化…

之后的……也就只有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以及被摁掉的灯知道了。

嘘,拜拜

不知道写了什么,大家随便看看吧

有工具人配角出没

大约2W字,我是废话大王

2024.05:调整格式,小修

今天诸事不顺。

午餐时,冰室辰也在餐厅被路人撞了一下,不小心弄脏了衬衣,为这一天吹响了灾难的号角。下午开季度会议,他和公司的专务针锋相对,没能争过。对方虽然是他的堂叔,但对他这个空降夺权的后辈十分敌视。

没错,相亲对象。

在他二十五岁之后,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父母对他的性...

在他二十五岁之后,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父母对他的性取向无法再维持冷漠无视,转而变成了勉强认可。前不久,母亲甚至对冰室说,她有个朋友的儿子一表人才,“可惜也喜欢同性”,让他们两个见一面。

冰室不喜欢这种由父母介绍的古板方式,但还是同意了这次约会。

眼前这位铃木先生个子不高,长相清秀,的确如母亲所说的那般温文尔雅、谈吐大方。他比冰室大一岁,已经基本接手了家族企业的运营。

不过很可惜,他不是冰室喜欢的类型。冰室在感情方面非常依赖自己的直觉,而眼下短暂的接触已经让他认定,他们之间不会来电。

昂贵的餐厅并不能给焦头烂额的一天带来任何宽慰。冰室面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从容地回应着对方的话题,只在沉默的间隙尝一小口精致的菜品。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听从父母的安排,辞去满意的工作,回到家里的公司,接受相亲,这不是他真正想做的。

“冰室先生经常运动健身吗?”

“是的,我比较喜欢打篮球。”

“哦,可惜我不擅长球类,平时玩冲浪和滑雪比较多。”

冰室微微偏过头,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眼神倏地落在远处的一个人影上。

紫色的长发挽成半丸子头,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有高大到不像真人的体型,似乎比记忆中还要高。

咔哒。冰室把玻璃杯放回桌面,或许过于用力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不会有错,刚刚在餐厅另一个角落入座的人,是紫原敦。

对面的男人还在说着雪场的事,冰室却没什么心思听了。他又瞟了几眼,同紫原敦一起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正浅笑着和他说话。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到高中时期的旧友了吧,冰室心里升起一种不受控的感觉。两人大学和工作都在异地,因此这几年很少见面,仔细一算,上次碰面还是在去年的篮球队聚餐上。

是言语的魔法吗?他一提到篮球,敦就这么出现了。

冰室对面的人终于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关心地问:“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冰室收回视线,强迫自己回到谈话中,“只是想到几年前去二世古学滑雪,摔了很多次。”

他们随意聊了一会儿,从运动爱好到公司事务。对方似乎已经感知到了他并不热切的态度。冰室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自己需要整理一下思绪。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角落里那个显眼的身影,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冰室在水池前洗了手,让自己过度劳累的大脑冷却下来,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番袖口,这才出了洗手间。他心里想着事,没想到会在转角处撞上一团巨大的黑影。

“室仔——”

熟悉的亲昵的称呼,像日光下半融化的棉花糖,黏黏糊糊的。

冰室反应很快地退了一步,避免了一头撞上紫原的尴尬场面。他抬起头,紫原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惊讶,显然是之前已经注意到他了。

很奇怪,血液里躁动了一整天的因子突然偃旗息鼓,只留下一片宁静。可能是因为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把二十六岁的冰室辰也称作“室仔”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敦,好久不见。”

“嗯。”紫原靠在墙边没有动,只是缓缓低下头。暖色的射灯在他脸侧留下暧昧的阴影。

冰室学着他的模样,轻倚在墙面上,微笑着问:“在约会吗?”

紫原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和同事。之前有个项目帮她救了火,她请我吃饭。”

冰室点了点头,就听见紫原反问道:“室仔呢?那是你男朋友吗?”

紫原是少数知道他的取向的人之一。冰室必须承认,紫原有一个优点,就是他的出柜没有对他们的相处产生任何影响。

冰室抿了抿下唇,撒谎道:“不,是我朋友。”

紫原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并不在乎问题的答案。

“室仔回东京了?”

“嗯,被叫过来给我父亲打工了。”冰室想到公司的那摊事情,语气沉了下去。

洗手间门口确实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冰室侧过头,发自真心地笑了笑,说:“我刚回来没多久,周末请你吃饭。”

两人对视了片刻,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紫原侧身让出了一条路,冰室从许久没体验过的身高压制中穿过,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紫原。

敦好像没什么变化呢。真好。

回到餐桌,冰室委婉地发了张好人卡。对面的铃木了然地挑起眉,说:“我明白了。”

他们最终礼貌地在餐厅门口分开。

冰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户外的空气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点。他准备去附近的停车场取车,刚走过转角,就看见前面的巴士站台上有个孤零零的高大的背影。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点。

冰室快步走到那个人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

紫原原本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此时被迫站直了,说:“嗯,你说高桥啊,她去坐地铁了。”

冰室调侃道:“敦还是这么不体贴啊,这样是不会讨女孩喜欢的。”

紫原歪头看着他,无辜地说:“我又没想讨谁喜欢。”

冰室想起高桥小姐刚才的神情,真不知道紫原是天生迟钝还是有意回避。

“不说这个了。要回家吗?我捎你一程。”冰室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他们并肩同行,仿佛回到了高中的时光。只是当冰室侧过头,看见紫原被黑色西服包裹的肩背时,他会生出一些微妙的错位感。高中的紫原敦不会穿这样的正装,不会梳这样的发型,也不会有这样凌厉的侧脸轮廓。

紫原发现他在偷看,偏过头问:“怎么了?”他的眼睛隐在夜晚的黑暗中。

冰室忽略心里古怪的感觉,只是笑着问:“敦今天吃饱了吗?”这家法餐虽然美味,但是份量应该只够敦当饭后点心。

紫原坦白道:“我吃过东西才来的,不过现在确实有点饿了……嗯,我觉得这家餐厅只是虚火,价格和味道都不算最好。”

冰室忍不住笑了,相比于过分礼貌的对话,他还是更喜欢敦这样的坦诚。

他们路过一家明亮的店铺,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吸睛的糖果色的装潢。冰室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想起这是女性同事们在茶水间讨论过的芭菲店。

紫原的脚步顿了顿,凝神盯着墙上巨大的卡通芭菲。冰室几乎已经想象出他口水直流的模样。

“敦,要吃吗?”

二十五岁的紫原敦服从了自己的食欲,点了点头。

冰淇淋、奶油、布丁和水果堆叠在一起,像一座小山。

冰室对面前过量的草莓芭菲迟疑片刻,小心地舀起一小勺,尝了一口,味道意外地还不错。在这个过程中,紫原已经把他那份的山尖扫平了。

“好吃吗?”

紫原点了点头,抿住勺子,抬头看向冰室:“室仔不喜欢?”

冰室这两年为了健康和身材管理,有意地控制着饮食。他注视着杯子顶部红艳的草莓粒,说:“好吃的,只是吃不下这么多。”

紫原别扭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一个两米多高的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座位里,着实有些滑稽。或者说,两个男人面对面吃甜点的画面,本身就足够奇怪。只不过因为高中时做过太多次,所以冰室毫无所觉。

紫原把手肘撑在玻璃桌面,歪了歪头,感叹道:“室仔变瘦了。”

冰室一愣,最近没人跟他说过这句话,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他解释道:“可能是工作有点累吧。”

紫原又吃了一大口抹茶味芭菲,不紧不慢地问:“之前的工作很累,还是现在的?”

在这种关键性问题上,紫原总是足够敏锐。

冰室犹豫片刻,说:“现在的。有很多陌生的工作,还有一些,嗯,复杂的人际关系。”

“嗯,做老板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想想就很麻烦。”

“算是吧。父亲虽然是社长,但是一直住在国外,不管这里的事情。专务和几个部长是一条船上的,今天开会的时候一直找我茬。”冰室没忍住倒起了苦水。紫原一边吃着芭菲,一边点头,偶尔附和几句。

说完,冰室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东西,心里却多了几分畅快。

平时几个同龄的朋友会找他去居酒屋喝酒,交流一些烦恼。但冰室总是开导的一方,或者只是讲些不痛不痒的烦心事。可是现在,在这个梦幻糖果色的甜品店,他把这些都告诉了紫原。

紫原用手撑着下巴,安静地注视着冰室,沉思后开口:“因为是亲人所以不好处理吗?你父亲是什么态度?”

“把得罪人的事交给我呗……大概。”冰室用勺子戳了戳芭菲顶上的奶油,开始转移话题,“敦呢,最近还好吗?”

紫原的回答很简洁:“和之前一样。”

“真好。”冰室轻笑,望向玻璃窗外的夜景。

两人一时无话。紫原看着冰室的侧脸,舌尖延迟地泛起抹茶粉苦涩的余味。这么多年过去,室仔还是这样,表面上柔软又体贴,实际态度忽冷忽热,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紫原的玻璃杯已经见底,冰室把自己的那份递到他面前,紫原很自然地接过,消灭了剩下的半份芭菲。

“你还住在之前的地方吗?”

“嗯。”

“那就好,正好顺路。”

离开甜品店之前,紫原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黑色公文包,背包拉链上挂着一只黑色的小鸡玩偶,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冰室随口说道:“挺可爱的。”

“是烟火祭游戏的奖品。”

想到紫原高中宿舍里的一大堆玩偶,冰室说:“我记得敦很擅长这些小游戏呢,射击、套圈之类的。我前两天心血来潮去公司旁边抓娃娃,什么也没抓到。”

紫原推开店铺的大门,撑住门等他,一边说:“其实这些游戏都是有技巧的。”

“什么技巧?”冰室跟着他来到室外,被笼罩在紫原巨大的影子下。

紫原迟疑了一下,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下次一起去玩,我教你。”

紫原说的“下次”来得很快。几天后,他们相约在冰室的公司附近见面,去紫原推荐的餐厅吃晚饭。

一坐下,冰室就脱下西装和领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理了下过长的刘海,长舒一口气。

“今天差点加班,幸好材料那边的问题解决了。”

“真辛苦啊。”紫原望着冰室松弛下来的模样,由衷地感叹道。

“上班就是在消耗元气。”

紫原对这种说法表示强烈认可。尽管如此,说着这话的室仔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疲态,与高中时的唯一区别是褪去了青涩感,更加像杂志画报上的模特了。即便是对这些不太敏感的紫原,也不得不承认,室仔确实有一副受上天眷顾的相貌。

吃完饭后,紫原还没忘记之前说的话,要帮冰室在抓娃娃这件事上找回场子。

他在花里胡哨的机器前弯着腰,紧盯着里面的钩爪,一手操纵摇杆,一边讲解:“要这样,按照这个方向摇几下,利用惯性甩出去。”

小狗玩偶被松垮的爪子抓起,摇摇晃晃地在出口处掉下。冰室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紫原松开摇杆,转过头。冰室就站在他左边,几乎是贴着他的手臂,右眼微微瞪大,映着五彩的灯光,眼角的痣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

一直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水味突然在鼻尖放大了。紫原低下头躲开这股味道,俯身去取抓到的玩偶。

见冰室跃跃欲试的模样,紫原把位置让给他,自己斜靠在一边看着他操作。

“这个有点远,可以分几次,往出口的地方移。对……”

冰室古怪的自尊心占据了上风,极其专注地盯着晃动的钩爪。他试了几次,大致掌握了诀窍,最后成功抓到了上次一直没抓到的紫色恐龙。

“果然有用,”冰室捏了捏手里软乎乎的玩偶,朝紫原笑了笑,“看,这个是不是有点像你?”

紫原和维持着愚蠢表情的玩偶面面相觑,完全没看出来哪里和自己相像。冰室却没理他,继续投身于刚刚学到的技能。

回家之前,冰室把抓到的几只玩偶一股脑塞到紫原怀里:“谢了,今天的战利品就归你了。哦,除了这个。”

紫原唔了一声,猝不及防和冰室手中那只呆呆的紫色恐龙对视。

“啊,这不是冰室先生——”

冰室脸上还挂着笑,转过身,就看见几天前见到的铃木站在几米开外,衣装俨然是刚下班的模样,正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冰室和他打了招呼,莫名有点心虚,尤其是怕他还记得在餐厅擦肩而过的紫原,引起什么尴尬的误会。

铃木又瞥了一眼紫原,露出过于夸张的恍然的表情,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冰室点头和他道别,不愿深想对方表情的含义。紫原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冰室猜他是不感兴趣,悄悄松了口气。

开车回去的路上,紫原突然开口问:“那个人,不是室仔的朋友吧。”

车载电台恰好播放到了两首歌的间隙,留下几秒钟的寂静,冰室猛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打着方向盘,装傻道:“什么?”

紫原斜靠在车门上,躲避着对他而言有些低的车顶,静静地看着冰室,没再重复自己的话。

冰室的眼珠不安地动了动紫原的目光像激光一样,让他的耳朵尖逐渐升温。他清了清嗓子,简单说了关于铃木的事情。他的语气很冷淡,似乎是要掩盖自己屈从于安排的软弱。

紫原却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惊讶,只是皱着眉说:“听起来有点可怕,家人介绍什么的。”

冰室稍微放松了一些:“嗯,还以为是在昭和时代呢。”

“我记得室仔说过,是不是合适的人,第一眼就会知道了。”

冰室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对紫原这么说过,但这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观念。

“是啊,所以安排再多的见面也没有用。”

紫原不太认同这样的观点,但是他把额头贴在冰冷的车窗上,什么也没有说。

“辰也,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

“上次和你说的见面呢?”

“见了。不太合适。”

“哪方面不合适?”

冰室陷入了沉默,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抽象的问题。

“唉,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怎么样,但这孩子好歹是知根知底的,我们能放心。”

“难道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能让您放心吗?”

“这个圈子这么乱,我怎么放心?你如果还像小时候那样,总是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我——”

“妈,”冰室扬声打断了她,然后放缓了语气,“我没有,我现在上哪认识‘不三不四的人’去?”

“……算了,你自己注意吧。你已经大了,我们管不了你。”

“好。月底我回老宅看您。”

嘟嘟嘟。

冰室把手机扔到一边,捏了一把沙发边上无辜的恐龙玩偶,叹了口气。

在高中以前,冰室的日子很快活。父母都忙于工作,看他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便很少管他。他每天下午都会溜到几个街区之外,和其他同龄人打篮球,或者参加一些街球比赛。

久而久之,他遇到了一些不好惹的家伙,不可避免地卷入过冲突,学会了打架。幸好这些事都是小规模的,没带来什么麻烦。

直到十七岁那年,他为了给朋友出头参与了球场上的斗殴。这次的事闹得有点大。冰室的父母把他领回家,痛心疾首,认为是他们的疏于管教让他交友不慎,沾染上了暴力。之后冰室的出柜,更是加深了这种误入歧途的印象。

冰室的母亲是公司高管,恰巧在那时有去亚太区工作的机会。她带着冰室回了日本,给他报了寄宿制的国际学校,严加管控,让他安分下来重新做人。

正是在冰室被剥夺自由、满心怨愤的时候,他来到阳泉,认识了篮球队的队友。

做一个好学生并不难。在洛杉矶的私立学校念书时,冰室一直表现良好,受到老师和同学的喜欢。难的是把躁动的部分收起来,在生活中不去做无谓的暴力发泄。

他遇到了紫原敦。有着小孩子脾气,但因为格外怕麻烦,所以诡异地拥有着稳定感的紫原敦。

像是移情作用,和紫原待在一起,照顾着这个奇怪性格的后辈,冰室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就这样,冰室把目标寄托在校篮球队上,和队友们一起努力,平稳地度过了剩下的高中时光。

冰室曾经想过,如果敦愿意和同性谈恋爱的话,那么他们应该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但敦不是,这样更好。

和紫原出去玩非常自然地成为了冰室闲暇生活的一部分。吃饭、打球、逛街买鞋,仿佛是找回了人生中的可控因素,冰室放任自己享受着这一点快乐。

冰室的公司赞助了B联赛的本地球队,经常能收到公关席的门票。他拿了两张,问紫原要不要去看篮球,紫原没有拒绝。

周六那天上午,紫原发来消息,说公司临时有事,不能一起吃午饭,但是不会缺席下午的比赛。冰室说自己可以顺便去接他。

坐上电梯时,同事高桥赶过来拦住了电梯门,站到他身边。

“紫原君下午有安排吗?”

“有。”紫原没有多说。

“不会是有约会吧?”

负一层到了,沉重的电梯门轰地打开。

也许上次吃饭时就应该明显地拒绝,紫原想。但就算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他,也知道不能表现得太没礼貌。

“敦。”

冰室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斜靠在车门旁,朝他挥了挥手,在看到他身边还有人后,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紫原看着冰室好奇的神情,舌尖舔过上颚,转头回答道:“没错,有约会。”

“哎?”高桥有些惊讶地消化着这句话。

就在此时,冰室已经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紫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不妙的决定。

高桥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们是……”

紫原轻哼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高桥喃喃道:“啊,原来是这样。”

“抱歉,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周一见。”

说完,紫原揽过冰室肩膀,把他转过一百八十度,朝高桥摆了摆手。

“哎,什么?”冰室还在状况外,就被迫转了个方向。

紫原没说话,压着他的肩膀一直走到车边,帮他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冰室虽然稀里糊涂的,但还是非常配合地上了车。直到两边车门关上,车子驶出了通道,他才逐渐回过味来。

约会。你们是。原来是这样。

“疯了吗?这种事情可以拿来当拒绝别人的借口吗?”冰室脸色阴沉下来,恶狠狠地瞪了紫原几眼。

最生气的不是拿他当挡箭牌,而是紫原对于出柜过于轻浮的态度。

紫原难得有些理亏,但还是解释道:“只是觉得这样最方便,而且她也不可能到处说。”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冰室转过头,冷冰冰地教训道:“就算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有女朋友甚至要结婚的话,要怎么向这位同事解释。”

面对他冷厉的眼神,紫原缩了一下肩膀,说:“我没这个打算啊。而且总归能找到解释的说辞的。”

冰室知道这是紫原一贯的风格,无奈地摇了摇头,板着脸不再说话。

车里没有放音乐,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黏稠的死寂。

“室仔。”紫原小心地喊他。

冰室专心地看着路况,没有搭理。

紫原看着他紧抿的嘴唇,有点无助。室仔很生气,该怎么办?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但是好像确实惹怒室仔了。

他盯着冰室紧绷的面颊,最终还是挤出了几个音节:“对不起……”

冰室的脸颊有轻微的抽动,嘴角松懈下来了一点,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没必要向我道歉。”他知道敦的性格,就算道歉了也是坚决不改。

紫原却察觉到冰室态度的松动,乘胜追击:“以后不会这样,行了吧?”

冰室有些头痛,他不知道紫原这种委屈的语气从何而来,但还是接过对方给的台阶:“最好是这样。”

他们一起去看东京电击的比赛。因为紫原那惊人的身高,有不少路过的观众都在偷偷打量他,想知道是不是球员。紫原面无表情,只当感觉不到。

冰室在体育馆门口买了些球队周边。他朝紫原招了招手,对方顺从地稍稍俯下身,他正好能把一顶棒球帽扣在他头顶。

“大小正好。”

紫原撇了下嘴角,抬手调整了一下帽檐的角度。冰室站在他面前,露出今天对他的第一个微笑。紫原默默地把帽檐往下按了一点。

比赛很精彩,主队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紫原一直安静地坐着,听冰室跟随其他观众应援喝彩。

“是赞助商。”冰室没有错过紫原的表情,补充道,“来体验一下现场氛围嘛。”

看完比赛,依旧是吃饭和打球,然后各回各家。认真算起来,今天应该只有吃饭是紫原喜欢的部分。但一如既往地,他还是听从了冰室的安排,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回到母亲所住的老宅需要开车横跨半个城市,冰室在回家之前收到了来自紫原的信息。

“下周末,露营烧烤,去吗?”

冰室发去一个疑问的表情,很快收到了回复。

“同事组织的,说可以带上朋友,费用均摊。”

“不是联谊活动吧?”

“不是。”

“没有加班安排的话。”

冰室对着紫原的蛋糕头像发了一会儿呆,收起手机,准备出门。

宽敞的别墅里除了几个佣人,平常只住着母亲一个人,显得相当冷清。冰室陪她吃了顿没滋没味的晚餐。

“公司的事能处理好吧?你父亲和你堂叔谈过了,一切以公司的利益为重,分红不会少。你也不要太激进,总归是亲人,不能闹得太难看。”

“我明白的。”

“新项目如果需要人脉疏通关系的,可以和家里说。”

“听说你周末总是有约,和朋友出去的吗?”

冰室反问道:“这是听谁说的?”

母亲没说她的眼线是谁,只是继续问:“是工作上认识的朋友吗?”

“高中同学。”

“我见过吗?”

母亲去看过他的几场比赛,自然是见过紫原的。可是冰室选择保持沉默。

“辰也?”

冰室面对她关切的眼神,最后还是坦白道:“见过的,叫紫原敦。”

“哦,我记得,是那个长得很高的孩子吧。”她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你别多想,只是朋友。”

“我可什么都没说。”

冰室低头吃着沙拉,不愿再多说。

抵达露营活动的集合地点时,冰室怀疑自己被骗了。

看着眼前接近一比一的男女比例,冰室戳了戳身旁的紫原:“你确定这不是联谊活动吗?”

紫原理直气壮地说:“确实没人和我说这是联谊啊。”

更令冰室头疼的是,几分钟后,有过两面之缘的高桥小姐也出现了。冰室把紫原拉到一边,避开人群,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不早说。

紫原的表情更加无辜了:“我不知道她要来。”

“你还能知道什么?”

紫原安慰他:“没事的,有这么多人在。”

冰室的大脑飞速运转,确立了这次活动的最大难点:在特定对象面前扮演还未出柜的情侣。这绝对是冰室在如鱼得水的社交场上遇到的头号难题,比前两天那个挑剔的甲方社长还要困难。

“室仔,真的没关系啦。”紫原拍了拍他的肩膀,适时制止了他的头脑风暴。

紫原拉着他和其他人打了一圈招呼。冰室朝高桥尴尬地微笑,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

令人欣慰的是,去营地的路上,他们没有与她分到一辆车。抵达营地之后,因为个头最高,他们毫无悬念地被分配去搬东西、搭帐篷,也没有和她分到一组。

紫原拆着折叠帐篷的束带,叹气道:“早知道要被拉来当苦力,我就不来了。”

“你答应的时候没想到吗?”冰室毫不留情地说,“明明在学校里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紫原懒洋洋地说:“高中的时候,偷懒也没事。”

“那是因为我们对你太宽容了。”

紫原不满地抿着嘴,和一个打得过紧的死结纠缠,最后还是冰室把他挤到一边,耐心地解开了这个结。

考虑到紫原的身高,来之前众人一致决定把最大的帐篷留给他们,还问要不要让紫原单独一个人过夜,紫原拒绝了。

冰室和紫原合力搭起了这个大号帐篷,铺上了防潮垫和气垫。紫原坐在垫子上一动不动,闷闷地说:“我饿了,搭不动了。”

冰室站在卷开的门帘前,从旁边取了一瓶果汁,塞到紫原手里:“应该马上就可以开始烧烤了,我先去那边帮忙。”

紫原接过果汁,看着冰室转身走掉,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跟了上去。

采购小分队相当用心,烧烤的食材准备得很充足。紫原独占了角落里的烤架,屏蔽了外界的声音,专心地翻着烤串。冰室端着苏打水回来,看他一边烧烤一边大吃特吃的模样,莫名有点想笑。

“这个鸡翅要改下刀,熟得更快。”

冰室逐渐接手了烤架。紫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着盘子,眼巴巴地等着他的投喂。

敦像是一只等待喂食的阿拉斯加。冰室偷看了几眼,忍不住嘴角上扬。

“很难想象呢,敦平时居然会自己做饭。”

“做饭就是麻烦了点,但是也不难啊。”

“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因为当时没有严谨的菜谱,我后来发现做菜其实和做化学实验差不多。”

真是神奇的比喻。冰室笑了一下:“下次让我尝尝,化学实验那样严谨的菜是什么味道。”

“等我有空的时候。”

冰室看了一眼烧烤架旁边的东西,说:“啊,蔬菜太少了,我去拿一点。”他刻意忽视了紫原在背后发来的抗议。

穿过欢笑的人群,来到角落里放食材的地方,冰室迟疑地停下脚步。高桥正一个人在小桌板前拆着包装袋。

“冰室先生。”

“高桥小姐。”他点了点头,“我来拿点蔬菜。”

高桥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出了半边。冰室随意地挑了点菜,心里升腾起轻微的欺骗他人的不安。

就在冰室准备离开时,高桥突然打破了沉默:“你们感情真好。”

冰室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是吗?”

“嗯。紫原君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呢,明明是面对面的交谈,却好像和他不在一个世界。但是——”她看向冰室,他听懂了她的未竟之语。

是这样么?

冰室转过身,撞上了紫原的视线。跨越烟气,闪烁着细碎灯光的双眸正直直地望着这里。尽管冰室知道对方只是担心他们俩的谈话,但在这一瞬间,他确实产生了敦的眼中只有自己的错觉。

冰室狼狈地收回目光,解释道:“我和敦认识很久了。”

只是因为认识太久了,所以足够了解彼此。只是因为在敦还未成熟时就成为了朋友,所以才能对彼此敞开一部分心扉。仅此而已。

高桥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冰室觉得舌根有些发苦:“谢谢。”谎言没有被戳穿,应该是好事吧。

那头的紫原张望着说话的两人,心里隐约感到有些紧张。倒不是害怕说谎会被发现,而是不知道高桥对室仔说了什么,为什么室仔刚刚往这里看了?

在别人的眼中,室仔和自己是一对。这个陌生的想法让他的神经突然绷紧了。

就像他不在乎自己的恋爱一样,他很少关心室仔的个人感情。直到最近,冰室说起了相亲的事。印象里的室仔是对着自己微笑,甚至在抓娃娃时露出孩子气表情的模样,这样的室仔会和什么人谈恋爱呢?他想不出来。

冰室端着一摞盒子回来了,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紫原蹙起眉,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冰室的态度非常敷衍,甚至低着头不看他。

这个样子绝对是有什么!紫原心里犯嘀咕,但是看到他反常的状态,还是没有追问。

冰室端着水杯坐到旁边去了,紫原只好认命地当起烧烤师傅,把烤好的小胡萝卜都塞到冰室面前的餐盘上。

冰室一个人待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状态,嫌弃紫原撒的调料不合适,把他赶到旁边去。

紫原扒拉了一会儿旁边的袋子,拆了一包棉花糖,把圆滚滚的白色糖果串起来,摆在烤架上,小心地翻动。

“我记得室仔给我烤过棉花糖,在三楼的料理教室,很好吃。”紫原回忆着过去,舔了舔下唇。

冰室盯着他手里的棉花糖,淡淡地说:“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其实他记得非常清楚。

那是高三的一个下午,球队难得没有训练,他拉着紫原溜到没有上锁的料理教室。紫原被一大包棉花糖收买,对这种违规行为视若无睹。

冰室在炉子边小心地烤着糖,等待云朵般柔软的外表变成焦黄色的脆皮。

紫原就坐在他的身边,短袖袖口下露出两张黑色的肌贴,顺着上臂的肌肉线条往下延伸。冰室能闻到他身上苦涩的药膏味。他在比赛后感到肌肉不适,这几天都在休养。

冰室把签子递给他,叮嘱道:“小心烫。”

他看着紫原嗅闻的模样,看着他因为咀嚼而鼓起的脸颊,看着他因为糖分而扬起的嘴角。

好可爱。想亲他。想和他拥抱。

但冰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心脏绞成一团。他犹豫许久,才说:“敦,前两天和你说了奇怪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紫原咀嚼的动作停下了,他歪了下脑袋,回答道:“室仔喜欢什么人,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我不会感觉奇怪啦。”

冰室不会怀疑紫原的真诚,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对敦来说确实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嗯,那就好。”冰室低下头,手指蜷缩了一下。

只是青春期旺盛的荷尔蒙在作祟罢了。他要和敦维持长久的关系,现在这样就很好。

那天冰室尝了一块烤棉花糖,过甜的黏稠的糖液糊住了他的舌头,最后只留下腻到发苦的滋味。

而今天,在营地的夜色里,在热闹的烟火气中,紫原递给他一块剩下的棉花糖:“尝一下吗?”

冰室咬了一口,并不是印象中发腻的味道,只是普通的柔软的甜味。他挤出笑容,说:“还不错。”

紫原得意地晃了一下手里的烤夹。

深夜来临之前,所有人围在一起玩了聚会游戏。中间有人大胆提问:“冰室先生有女朋友吗?”

冰室还没忘记演戏的事,轻笑一下,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人起哄道:“冰室先生的女朋友应该很优秀吧?”

冰室瞥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的紫原,回答道:“嗯,是一个很特别、很有趣的人。”

紫原抿了抿唇,心想这个形容肯定不是在说他。

倒是没有多少人敢借着游戏逗弄紫原,他油盐不进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部门。

回帐篷休息的时候,冰室已经处在微醺的状态,紫原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室仔喝太多了吧。”他皱着眉抱怨。

冰室神智还相当清醒,回击道:“只喝了两瓶。”他低头闻了闻身上沾的烧烤味,去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

帐篷里放了两个大号的睡袋,紫原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蜷缩在里面,像一只巨大的蚕蛹。冰室站在一边,叉着腰问:“这样睡得着吗?”

紫原的嘴闷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可以。”

冰室把门帘放下关好,钻进了柔软的睡袋里,关掉了旁边的灯。

寂静的黑暗。帐篷外的脚步声和人声。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仰面平躺,努力忽略左侧紫原的存在。

“室仔。”

紫原的声音清晰起来,气流几乎就在他的耳边拂过。冰室轻轻地应了一声。

紫原想到高中球队外宿时的经历,感叹道:“很久没有和你这样睡在一起了。”

“嗯。”冰室的回应有些冷淡。

他有时真的恨透了紫原。毫不在意地突破安全的社交距离,若无其事地说出暧昧的话语,天真到残忍伤人的地步。

但这又是他想要的,想要敦毫无保留地对待他,想要在分别了几年之后依然能够回到当初定下的锚点,获取他急需的稳定感。

紫原对冰室的心理一无所知,他只是听着冰室平缓的呼吸声,想要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今天心情不好吗?”紫原的声音像是在梦呓。

“没有。”冰室毫不犹豫地否认,又立刻意识到这样的掩饰在紫原面前无济于事,“唔……有一点吧。高桥小姐没有产生怀疑,但是我感觉很不好。”

紫原无法理解他过度的担忧,却还是顺着他说:“我保证过了,以后不会。”

但这并不是症结所在。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们都没有说话,冰室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室仔很讨厌这样吗?被认为是我的恋爱对象。”

能让室仔一见钟情的对象会是什么样的呢?不管怎么想象都只是一团人形雾气。那个人能让多虑的室仔开心吗?紫原想不明白。但是,总归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吧。他莫名地有些生气。

冰室心里一颤,不敢掉入问题的陷阱,只是回答:“不讨厌。”像是某种回敬,他补充道:“只是帮忙而已,没关系。”

紫原不说话了,他的喉咙口有种被梗住的错觉。

外面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逐渐弱了下去。紫原挪动了一下身体,织物摩擦的细小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身下的气垫也随着重心的偏移动弹了几下。

果然还是躺得不舒服,很难入睡呢。

“敦——”“嗯?”

冰室从睡袋里爬了出来,摸索着打开了旁边的照明灯。紫原仰头看他,只能看见逆光下苍白的皮肤和深沉的眼眸。

“好像有点冷,要不要把睡袋拼在一起?”

紫原眨了眨眼睛,有点迷茫,这才意识到他们用的是信封式的睡袋,侧面的拉链是可拼接的。他点头说好,从温暖但过于狭小的巢穴里钻出来,看着冰室弯下腰拉开拉链。

冰室穿着一件薄卫衣,松垮的圆领上方是白皙的脖颈。在理智运转之前,他伸手碰了一下他的侧颈。温热的,光滑的皮肤,还有跳动的脉搏。

“晚上确实有点冷。”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冰室顿了一下,不甚在意地合上了拉链:“好了。”

帐篷重新陷入了黑暗,紫原回到了带有余温的被窝。但是这次两人离得更近,或许太近了,几乎能够交换彼此的体温。

他依旧侧躺着蜷缩双腿,只是现在空间大了一些,他的膝盖碰到了冰室的腿,然后冰室向后躲开了。他又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一点点,冰室依旧在后退。

紫原停住了,慢慢地回到之前的位置,然后越过中间线,抓住冰室的左手。

“这样就不冷了。”

冰室微弱地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由着他去了。

室仔的手比他要小上一圈,握在手里显得很柔软,只在掌心和指节处有一层薄茧。紫原的掌心滚烫,像是在被火炉烘烤。

冰室左手被他拉着,感觉不太舒服,于是稍微侧过来了一些。紫原忽地闻到一点沉郁的香味,是冰室平时常用的香水,顺着升高的温度,穿过身体间的空气,向他涌来。

柔软的,温暖的,包容着一切的室仔。

紫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开了他昏沉的大脑。

并不是困惑或自我怀疑,而是惊觉这份欲望已经超过了理智的界限,延伸到了朋友以外的区域。

第二天早上,紫原是被冰室晃醒的。冰室跪在他身边,已经换上了一身休闲装,看到他终于舍得睁眼,松了一口气。

“不能再睡了,快起来。”他站起身,歪头望着紫原,“昨晚睡得好吗?”

紫原揉了揉眼睛,对上冰室的微笑,心跳加速了一点点:“睡得很好。”

今天喝得有点多。

冰室靠在出租车后座,太阳穴突突地疼。因为是应酬,所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只有一滩酒精。

他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打开手机,看了眼刚才收到的私人邮件。

是母亲发来的。他只来得及从正文中捕捉到几个词语,就不小心点开了附件,弹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履历。照片、学历、家境、特长,乍一看还以为是求职简历。

冰室感觉自己开始头晕了,想到自己的信息也被这样包装成文件,胃里一阵翻腾,呕吐感涌了上来。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在出租车上,关掉手机,强忍住了。

回到公寓,他给自己调了杯蜂蜜水,端着杯子窝进沙发椅里,望着窗外的夜景发呆。

聊天软件的最上方是熟悉的蛋糕头像。紫原本来想约他出去吃晚饭。

和敦出去吃饭应该会比喝酒应酬舒服一百倍吧。

冰室把水杯放回台面,在输入框里打字:“今天果然喝了好多酒,头晕。”

“到家了?”

“嗯,回家之后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没事了。”

“喝酒之前,还是先吃饱肚子比较好。”

“我知道的,今天是太忙了,没顾得上。”

“还是尽量少喝点吧。”

冰室叹了一口气:“身不由己嘛。”

他望向落地窗外,俯瞰着繁华都市的夜景。能够住在这样的高层公寓,喝酒只是很小的代价。父母给了他优越的物质条件,太过任性的话只会显得不识好歹。从前是,现在也是。

“敦,我在想——”他的头脑有些昏沉,酒精终究还是麻痹了一部分的自我,“我应该尽快找个男朋友。”

“什么?”紫原的声音猛地提高了。

“自己选择的话,总归比那些相亲对象要有趣一点吧。和那些二代在一起,感觉会很糟糕。”

而且,冰室厌倦了孤独。如果一直抓着敦这艘大船的话,只会永远寂寞又安稳地漂浮在同一个位置,直到世界末日那天和船一起沉没。

紫原陷入了不安的沉默,随后紧张地开口:“那,能不能考虑选择我?”

冰室瞪大了眼睛,玻璃上映出自己惊讶的面孔。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母亲并没有把敦归为“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之前的交流甚至可以转化为富有逻辑的铺垫。两人足够熟悉,假扮情侣的效果也通过了其他人的考验。

冰室坚决地说:“不行,不能把你卷进这些事情里。”

通过又一个谎言把两人绑在一起,简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我们都不会有什么损失。”紫原的语气异常冷静,“只是暂时的帮忙,你之前也帮了我。”

冰室徒劳地张开嘴唇,想要反驳,但是醉酒的大脑不听使唤。

既然敦这么说了,又有何不可?只是搪塞的说辞而已。

他借着酒意,给母亲发去了回复,在第二天早上酒醒之前,断绝了自己的退路。

第二天晚上,后悔万分的冰室辰也出现在紫原的家中。

“我就说不应该——”他刚进门就忍不住抱怨起来,结果一抬头就被紫原的粉色围裙惊得忘了要说什么。

紫原拿着锅铲,长发束在脑后,神色相当平静:“晚上好,室仔。”

冰室愣愣地点了点头。厨房里传来定时器的提示声,紫原抛下一句“等一下”就溜走了。

在如此混乱的一天,敦居然还执意要在家里大展身手,冰室相当敬佩。

厨房是开放式的布局,面积很小,塞不下第二个人。冰室在客厅里坐下,侧过头就能看见紫原忙碌的身影。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郁闷地自我批判起来:“我昨天真的喝醉了。”

紫原应了一声,忙着把锅里的炖菜倒进盘子里,末了才问道:“还难受吗?”

冰室没理,继续说:“我母亲问我,为什么之前说只是朋友。我说是最近才在一起的。她让我下次回家带上你,我觉得她肯定是怀疑了。认识这么多年了才在一起,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吧。”

紫原心虚了一瞬,但对于他昨天情急之下提出的方案,并不觉得后悔。要是真的让室仔跑到酒吧去,和某个陌生男人看对了眼,那才是大灾难。

“我应该直接拒绝的。现在这样,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来圆。”冰室做了总结陈述。

“但是父母一直催促,压力很大吧。”紫原试图给自己开脱。旁边的定时器又尽职地叫了起来,刺耳的声音敲击着鼓膜。

冰室抱着沙发上的大鲨鱼玩偶,沉默不语,看着他按掉定时器,转身去管烤箱,忙乱中竟还有一丝有条不紊。

“不过已经这样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盯着紫原被围裙勾勒出的腰线,几秒种后才逼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冰室想立刻商讨一下假扮情侣的细节,但紫原觉得这样太不尊重他做的一桌子菜了,必须等吃完再说。他只好乖乖闭嘴。

冰室尝了一下烤鸡肉,香草的味道恰到好处,烤制的熟度也刚刚好。还有旁边的煎鱼,虽然味道清淡,但是没有太多腥味,肉质鲜嫩。

紫原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冰室配合地给出了浮夸的赞美:“特别好吃。”

紫原有些得意地扬起了嘴角,惹得冰室继续逗弄他:“真是没想到,敦的厨艺这么好。”

“下次可以给你做别的。”

吃饱喝足,方才的问题又浮上心头。冰室敲了下掌心:“最重要的一步,是要先对好口供。尤其是怎么在一起的部分。”

紫原盘坐在地毯上,双手向后支撑着身体,思索了一会儿,说:“就说,去露营的那天,我告白了,然后就在一起了。”说到告白这个词时,他的肩膀僵硬了一下。

“可以,但是不够具体,需要有前因后果的延展。”

紫原发现冰室最近越来越有老板的架势了,认真起来确实有点唬人。

“什么前因后果?”

冰室望着紫原的侧脸,说:“比如说,为什么突然告白了。”他移开了视线,凝视着紫原身后的置物架,说道:“就设定成,你之前暗恋,重逢之后旧情复燃,开始追人。”他的耳尖像被火燎一样发烫,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

紫原脸颊微微鼓起,吐出一口气,说:“好吧,还有呢?”

冰室想了想,却发现除了骗人的这部分,其他并没有什么需要串通的。对于彼此的日常生活和基本信息,他们已经了解得够多了。

紫原坐直身体,陡然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冰室不得不微微仰头看他。

“到时候,需要有身体接触吗?”

冰室一怔:“是不是太夸张了?毕竟是去见长辈。”他猜测母亲见到同性之间的亲密行为还是会觉得反感。

“搭肩呢?像这样。”紫原把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像是把他罩在怀里。

敦的手臂真的很长。冰室不知道第几次想到这一点。蕴藏着无尽力量的手臂贴在他的背后,冰室害怕自己的心跳会跳出胸腔撞上去。

“不用了吧,这样像那种篮球队的好兄弟。”他半真半假地说着,把紫原的手拂走。

紫原不以为意地晃了晃手臂,狭长的眼睛突然紧盯着冰室的双眼,像是在窥探冰室深处的秘密。

“怎么了?”冰室有些招架不住,侧过脸去,用刘海遮住的那一面对着他。

室仔害羞的模样很少见,紫原感觉自己掌握住了什么把柄。

“练习一下。不是有那种说法嘛?看喜欢的人,眼神是不一样的。”不过室仔是个异类,因为长得太好看,看谁都是深情的模样。

冰室没想到他也会说这句话。敦的眼神,明知是表演出来的,但还是……

“敦演技真好。”他干巴巴地说着,带了点只有自己知道的嘲讽意味。

紫原只是眨了眨眼睛,说:“室仔放心吧,我会演好的。”

06

周六,冰室开车去紫原的公寓,接他回母亲家。

冰室一路上都明显地焦躁不安。紫原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安慰道:“只是吃顿晚饭,室仔担心太过了。”

冰室的嘴角依旧紧绷着:“我准备了葡萄酒当礼物,待会儿你就说是你买的。”他瞟了紫原一眼,继续问道:“上次说的设定,你还记得吗?”

紫原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如果有不好回答的问题,你不要说话,我来应付。”

紫原觉得自己也要被这股沉重的气氛影响了,调侃道:“放松点吧,你母亲又不是情报局特工。”

冰室回忆起大学被盘问朋友列表和周末行程的经历,心想那也差不多。

汽车驶入环境清幽的街区,停在金属围栏前。房子是一栋四层别墅,传统风格,与这片区域的其他房子类似。唯一不同的是占地巨大的庭院,草坪和灌木丛修剪得一丝不苟,房子侧面有一个玻璃温房,蜿蜒的石子路穿过花丛,直通到门厅前的喷泉,涌动的水流映射着夕阳的金色光辉。

这是紫原第一次直观地体会到,室仔的家人是真的很有钱。他想感叹些什么,就看到驾驶座上的冰室板着脸,一副奔赴战场的严肃表情。

“室仔。”他把手覆在冰室的手背上,那只手有些凉。冰室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反过来安抚了一下他。

他们并肩朝大门走去,紫原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冰室没有推开,只是借助着这股力量,在门前站定。

冰室的母亲已经在会客厅等候多时。

望着那张和室仔有八分相似的脸,紫原在这一刻终于过迟地感受到了紧张。他松开搂住冰室的手,表现得十分恭顺。

“阿姨您好,我是紫原敦。”

“上次见面还是在辰也的毕业典礼吧,果然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好像比高中时还要高呢。”她抬头看着紫原,笑得很温和。

也许真是冰室反应过度了,她完全没有为难人,就像一个普通的朋友家长一样。

“今天特地让人多准备了一些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您费心了。我不挑食。”

冰室瞥了他一眼。

餐桌上的座位有些尴尬。母亲在主位,他们两个在旁边面对面坐着。

这绝对是紫原吃得最斯文的一顿饭,冰室看着他拘谨吃饭的模样,听着母亲“多吃点”的劝告,只觉得牙酸。

“敦现在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呢?”

开始了。冰室警觉起来,递给紫原一个眼神,准备插入他们的话题。

“他是电子工学专业毕业的,现在在做工程师。”冰室说了一家老牌企业的名字。

“挺好的。”

她又简单问了家庭情况,这次是紫原自己回答的。冰室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来她对答案是否满意。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们关系就很好,这几年一直在联系吗?”

冰室用餐巾抹了下嘴唇,说:“偶尔有联络,是最近回来之后才频繁联系的。”

“是吗。我本来还在想,辰也愿意转变心意回东京来,会不会是因为男朋友的关系。”

冰室一时无话,辞职回家继承家业,分明是因为父母的一再要求与催促。他喝了一口水,想着要快点跳过这个话题。

紫原却开口道:“辰也来东京,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他相亲那天,我偶然在餐厅碰见他。”

噗。冰室在听到那个词的时候,被呛住了。他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在手掌的掩护下狠狠瞪了紫原一眼。

冰室的母亲也愣住了,就听紫原继续说道:“但也确实很幸运。就在那天,我发现自己也有追求辰也的机会,所以开始经常约他出去。”

冰室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这大致符合他们串通的内容,但紫原随口就来的扯谎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紫原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低下了头,表现出勇敢追爱又略显羞涩的模样。

餐桌上安静了几分钟。冰室的母亲品了会酒,才淡淡地说:“能在一起是缘分,以后能踏实长久就好。”

他们聊了一些家常的话题,把诡异的气氛拉回到正常的程度。

餐后甜点是自家做的红丝绒蛋糕。冰室心不在焉地戳了戳柔软的蛋糕胚,抬起头发现紫原已经以超快的速度吃掉了自己的那份。他没有多想,把自己的盘子推到他的面前。

“敦的家里人知道你们的事吗?”

紫原反应很快:“我还没有和他们说辰也的事,但是我已经出柜,他们不会干涉我的个人生活。”

冰室再一次用喝水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现在国内同性还不能入籍。不过辰也有绿卡,想要结婚的话,可以回加州办仪式。”

“我们还没有考虑这个。”冰室着急地打断她。

冰室的母亲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这些我都不会干涉,但是婚前协议是必须的。”

“妈——”冰室提高了声音。

紫原面对柔中带刚的锐利眼神,坦然地说:“我明白,我和辰也在一起不是为了那些。”

他平静地望向冰室,冰室抿紧了嘴唇,不想听这样的剖白。

母亲点了点头,像是完成任务一般,放下酒杯,长舒了一口气:“开车回去太晚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楼上有空的客房。”

冰室刚想拒绝就被紫原抢了先:“好的,谢谢阿姨。”

佣人过来撤下了餐桌上的餐具,端上水果和茶,冰室母亲似乎也准备起身上楼了。

“妈,我带他去花园逛一逛。”说完,冰室拽着紫原,从侧门溜出去了。

夜色已至,院子里亮起了路灯。冰室紧紧钳制住紫原的手臂,拉着他经过了暖房和月季花丛,一路走到喷泉旁的大树下。

“室仔。”紫原委屈地叫了一声。

冰室松开他,皱着眉教训起来:“你怎么完全不看我的指示?我母亲说什么你都答应。”

紫原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处理得很好嘛,别生气。”

“明明来之前说好的,有的事情你不用回答,我——”冰室的声音有些大。

紫原的余光可以瞥见不远处的门厅。此时大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他一个激灵,抬手捂住了冰室的嘴,另一只手搂住对方的腰,转过一个角度,低头靠近。从门厅那边看过来,两人是在拥吻。

冰室的惊呼被湮灭在他的指缝间。他的掌心能感觉到冰室呼出的水汽,潮湿的、闷热的。黑色碎发落在他的小指上,有一点点痒。室仔的腰很细,虽然只是虚拢着,但依旧能感觉到衣物下方柔软温热的触感。

冰室的眼睛睁大了,在反应过来之后又顺从地放松下来,视线不安地在紫原的脸上转动。

他们的胸口并没有贴在一起,但是靠得很近,近到紫原几乎以为自己能感知到对方的心跳。

僵持的氛围被打破。紫原顿了一下,回过神来,抽走了捂住嘴唇的手。冰室在同一时刻微仰起头,他们的鼻尖蹭在一起,又立刻错过。

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他的脊柱冲向全身,紫原后退了一步。

“走了吗?”冰室小声地问。

“走了。”

刚才的争吵已经无法再继续,冰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凝望着喷泉顶部的雕像,让自己脸颊的温度降下来。紫原偷看着他的侧脸,抠了抠自己的掌心。

冰室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带你去楼上的房间。”

冰室的房间在三楼,收拾好的客房在二楼。冰室先把人带去了自己的地盘。

紫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卧室的风格相当简洁,相比之下,起居室的空间更有冰室的风格。

柜子里摆放着模型、上学期间的奖杯和一堆照片。墙上挂着洛杉矶湖人的签名球衣,贴着几张撞色的海报。角落的架子上是冰室用过的篮球。

冰室任由他看,自己打开衣帽间,对着一堆衣服发愁:“为什么要同意过夜呢?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他挑出几件宽松的卫衣,很快又否决,拿出衣柜底层的浴袍在紫原身上比划了两下,无奈地问:“怎么办?”

紫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正装,说:“明天不换衣服也可以。”

冰室摆了摆手,说:“随便你吧,今天晚上你裸睡好了。”紫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冰室把衣服艰难地塞回衣柜,关上衣帽间的门。紫原趁着这个机会,开始研究桌子上的几个相框。

八岁时与父母的合影,阳泉篮球队的合照留念,还有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室仔是从小好看到大的类型,紫原想。

阳泉的那张照片,是在冰室高中时代最后一场比赛的赛后拍的。作为队长的冰室站在正中间,笑得很灿烂,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左手手指上还缠着纱布。紫原站在他右后方,表情淡淡的,眼神没有对准镜头,而是看向了冰室。

紫原拿起那个相框想要细看,手指却在背面触碰到一张卡片。

“敦。”冰室想要制止,却没有成功。

紫原翻到相框背面,看见了夹在后面的东西。是一张被精心封起来的拍立得。

照片中,冰室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揽着紫原的肩膀,两个人在相纸中央对视。冰室笑得很开心,就连紫原的嘴角都轻微地上扬着。

那时候室仔说了什么?紫原遗憾地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只模糊地记得,毕业季时,室仔确实拿了一台拍立得,在校园里到处合影。

冰室打断了他的思绪,伸手夺走了相框,如同掩耳盗铃一般,把它放回原位,藏起了背面的照片。紫原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的脸。冰室觉得今天的一切都不对劲,他就不该带敦来这里。

他坐在桌边,把手伸向那个放歪的相框,最终还是没敢拿起来。

他有很多和敦的合照,但是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去翻看,不想去怀念了。

客房里有一个带淋浴的卫生间,花洒的位置有些低,对紫原来说不太方便,但这是他早就习惯处理的问题。他洗了个澡,慢悠悠地吹干头发,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是我。”

紫原过去开门。冰室穿着深色的睡衣,脸颊上还带着被热气熏出的微红。他在紫原身上扫了一眼,轻轻地啊了一声。

紫原只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的身材展露无遗,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明显却不夸张。长发用皮筋束成一个小揪,露出光洁的额头。尽管在更衣室里见过好多次,冰室还是受到了视觉上的冲击。他走进房间,把门关上,突然生出一种私会情人的错觉。

冰室解释道:“我刚才想起来,衣服可以在楼下洗烘,很快就好,我帮你拿过去。”

紫原点了点头,冰室却似乎还有话要说。

“抱歉,敦,刚才在楼下不应该怪你。之后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好,不会再让你陪我演戏了。”

他的语气相当坚决,让紫原有点心惊。

“不,没关系,我是真心想帮室仔。”

冰室避开了他的目光,侧着脸,冷冷地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继续麻烦你,而且有些事情,确实不合适。”

紫原意识到冰室正在推开他,跟他划清界限。可是为什么?室仔忽冷忽热的态度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什么事情不合适?”他追问道。

冰室终于抬起头看他,强装镇定地说:“我会喜欢上男人,你不会,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室仔的面具出现了裂缝,似乎已经在破碎的边缘。紫原看着他颤动的眼睛,最后还是选择遵从本心,像恶魔一般撬开那道孔隙。

“这没道理。”他缓缓开口,“现在这样不好吗?”

冰室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下定决心道:“你就不怕我会喜欢上你吗?”

他的心脏蓦地坠入谷底。完了,这跟捅破有什么区别?

“室仔。”紫原的声音很低沉,眼神也仿佛深不见底。他抬起手,按住了冰室的肩膀,冰室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甚至在那双大手的固定下抖得愈发厉害。

“你在发抖。”

搭在肩膀上的手向背后滑去,冰室被拥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隔着一层衣物,和紫原的皮肉贴在一起。

紫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不害怕,是室仔自己在害怕。”

又是这样。

为什么敦总是能做到毫不在意?为什么总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伤人的话语?

凭什么?

冰室把脸埋在紫原的脖颈处,灼热的温度熏着他紧闭的双眼,让他辨别不出自己是否在流泪。湿热的皮肤下面是动脉的搏动,一下,两下,锤在他的心底。他想啃咬撕开这一切,想要扯掉敦的所有表象,把他吞吃入腹。

“我恨你……”冰室的声音像是被挤出来的,顺着紧贴的皮肤传递到紫原的大脑,留下一片被眼泪灼烧的疼痛。

“我恨你,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你总是游刃有余,怎样都没关系。因为知道没有可能,所以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我,”紫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在意的,我只是希望室仔能永远快乐。”

“你根本不明白!”

他被猛地推开。紫原颓然地摊开手,愣愣地看着冰室。

冰室柔顺的刘海被打湿了,狼狈地粘在脸上。他的眼眶里还含着破碎的泪水,像飞溅的玻璃刺在紫原的胸口。

冰室向前踏了一步,仰起头。他的吐息落在紫原的脸上,蒙蔽了其他的感官。

“我想亲你。”室仔嘶哑的声音变成了危险的毒蛇,“这样你也没关系吗?”

紫原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放弃了所有的试探和伪装,听从了身体的叫嚣,低头吻了上去。

世界静止了。

这是个生涩的吻。

一开始,紫原只是感受着柔软的触感,没有心思做更多。直到冰室微张开嘴,舔了一下他的唇珠,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们沉醉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交换着薄荷和眼泪的滋味。冰室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后颈,死死地嵌入他的皮肤。

他们喘着气,额头紧靠在一起。紫原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麻木了,但他还是碰了碰他的鼻尖。

“对不起,室仔,我明白得太晚了。”

冰室不知道该说什么。所谓暗恋成真的狂喜并没有降临在他的头顶,他还处在情绪发泄后的茫然期,整个人晕乎乎的。

“对不起。”紫原用指腹抹掉了他脸上的泪痕,轻抚过他微红的嘴角。

冰室轻轻地抱住了他,然后逐渐加重了力度,这是他的回答。

07

第二天早上,冰室是在陌生的温暖中醒来的。紫原和他面对面躺在一起,安静地睡着。他只要向前凑一点,就能亲到他的脸。

而且他现在有亲他的权利。

这是梦吗?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脸颊和他额前的碎发。热的,是真实的敦。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最后只是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他们昨晚亲了太久,敦的嘴角被他咬破了。

冰室翻了个身,看到旁边的时钟,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立刻翻身下床,没空理会紫原在睡梦中发出的咕哝声,在房间门口探头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动静之后,他悄悄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辰也。”

他在楼梯口被叫住了。

他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冰室目送她下楼,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去楼下叫醒了他的睡美人。

他们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紫原的饭量是平时的两倍,冰室怀疑昨天那顿晚饭让他饿狠了。

他们路过侧厅,这里放着一台三角钢琴,背后就是花团锦簇的温房。昨晚路过时,紫原没有顾得上细看。

“室仔会弹钢琴吗?”

“不会。”冰室坦诚地轻笑道,“小时候学过,但是那个时候没有耐心练琴,总是偷偷跑出去打球。”

钢琴上放了几份乐谱,是冰室母亲平时用的,上面细心地用铅笔做着标注。冰室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日子没看母亲弹琴了。

他翻开琴盖,随意按了几下琴键,清脆的音符声在大厅里回响。

说是不会弹,但基础的东西还没有忘。他在琴凳上坐下,想了想,开始弹一首简单的曲子。一开始还很生疏,但逐渐地,独立的音符连成了旋律。

爱的礼赞,爱德华埃尔加写给未婚妻的曲子。

紫原站在旁边,看着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大厅,把冰室的睫毛染成棕黄色,注视着冰室因为认真而抿起的嘴唇。

不会有比这更令人安心的时光。

一曲完毕,紫原懒懒地鼓了两下掌。冰室抬头看向他,笑着说:“更难的我就真的不会了。”

室仔总是能够带来惊喜,紫原想。他们认识多久了?九年,快要十年了。

“室仔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会觉得他是适合一见钟情的对象吗?会想到他们未来要在一起吗?

“第一次见到你,”冰室停顿了一会,像是陷入了回忆,“完全无法思考,满脑子都是,怎么会有长得这么高的家伙,上帝太不公平了。”

然后下一秒,他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

“就只有这个?”

嗯,不能让敦太骄傲啊,冰室想。

END

图片.jpg

1L(楼主):

!!!救命!!谁能告诉我,邵总今天!!!!!为什么会穿羽绒服啊,虽然好看吧!!!

2L:

在现场人已经傻了

3L:

邵总之前冬天不都只穿西装吗?我以为他会把西装焊脸上。

4L:

楼上+1,可邵总穿这件衣服,脸好小,感觉好好抱的样子尖叫!!!

5L:

你在说什么@4L

6L:

你很勇@4L

7L(4L):

别这样,附一张邵总高清图

8L:

尖叫!!!!!

9L:

邵总看我我可以呜呜呜!

10L:

想求衣服链接

11L:

楼上偏题叉出去。

12L:

但还是说句,挑这件衣服的人眼光不错

13L...

13L:

赞同

14L:

感觉邵总穿羽试服之后都温柔了好多耶,我刚去交方案,邵总刚好从电梯出来,他在笑唉,救命!

15L:

!!!邵总这张脸笑起来绝对漂亮!!!

想…(bushi

16L:

唉,这可能就是恋爱的魔力吧

17L:

什么恋爱?

/8L:

19L:

20L:

淦!邵总有对象了?

21L:

同表示震惊,邵总人是长得好看,能力又强洁身自好,但太冷了喂。

22L:

嗯,冷到我觉得我可能谈了四分了三,邵总都可能还是单身那种

23L:

狠狠赞同了。

24L:

25L:

@16L出来

26L:

@16L你说句话呀!

27L:

@16L

……

33L(16L):

别@了,我差点以为我被网暴了。

34L(25L):

小脸一红.jpg

35L(26L):

给你爱心.jpg

36L:

点击你的可爱鬼.jpg

37L(16L):

楼上发张翰表情包的给爷叉出去!!!!!

38L:

再次偏楼@16L

39L(16L):

话不多说,放图

(沈凉拉着邵衾寒从公司门口出去,阳光投射到玻璃门口,光晕浅勾出两人轮廓,沈凉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上半张脸就可以让人感到五官俊美)

40L:

CP!!操!!我有新CP嗑了!!!

41L:

前一秒的我:谁有能耐撩到邵总

后一秒的我:结婚!!!!

42L:

!!!我鸡叫到隔壁来骂我杀鸡小声点

43L:

老板娘长得这么好看我趣

44L:

原来上班摸鱼的代价是有cp嗑吗?

45L:

楼上很勇

46L:

这一个帖子活跃的人都很勇

47L:

清冷总裁受vs阳光散漫攻

谁嗑傻了我不说!!

48L:

他们好配!15551!

49L:

民政局:别说了,在来的路上了

50L:

有大佬写文吗!!!

51L:

要看邵总人前冷漠,人后撒娇(大声

反差萌什么的最带感了!!!!

52L:

救命!想看邵总无奈又不得不顺着老板娘xp来的样子!!!

53L:

涉黄了,楼上!但带我一个

54L:

有大佬吗?递笔递笔!!

55L:

那张照片我在现场啊救命!!

56L:

不带感叹号说不了话是吗?!

57L:

@55L快,嗑cp的心蠢蠢欲动

58L:

知道47L为什么说邵总是受吗

59L:

我猜和图片脱不了关系吧

60L(55L):

狠赞楼上,当时老板娘来接邵总下班,邵总很顺从的被他拉走,眼里的那种很亮的光都遮不住。

61L(58L):

我从来没见过邵总这样,就很温顺

你们懂吧!

62L:

我我我我来发言!就是很乖,很听话,表面上没什么,但是又很乐意被他管着,而且细看那张图,邵总眼里有笑耶!!!

63L:

嗑疯了已经!(神志不清)(bushi

64L:

有没有一种可能,邵总的口罩是老板娘帮他戴的!!!

65L:

脑补了下。文!我要文!

66L:

有画手大大吗!!

67L:

饿饿!饭饭!

89L:

翻到一个大佬!!

链接

90L:

救!真的有大大在磕诶!好勇!

(多来几篇)

91L:

看到日常了,小情侣婚后生活好耶!

92L:

话说老板老板娘谁先表的白啊。

93L:

赌一毛老板

94L:

附议

95L:

96L:

邵总一看就是那种自己想要,明确之后,就牢牢抓住的人。

97L:

其实无论谁说爱。我都觉得无所谓,也没什么差别,他们一看就是相爱的!!

98L:

楼上说得我有点想哭,其实邵总人很好的,但他太冷,让人难以靠近,而且即使我知道他人好,冷淡,但也总有一种他很孤寂很阴郁的感觉,现在看邵总这样,真的蛮感动的。

99L:

就像老父亲看女儿出嫁那种

100L:

邵总人真的超级好,会给加班的同事叫夜宵,报销打车费,平时员工福到也很好。

101L:

99L形容得好准确

102L:

刚进这个帖子,提一句,老板娘有点眼熟,以及对绝美cp的鸡叫

103L:

在公司见过能不眼熟吗?

104L(102L):

应该不是在公司,好像我有在签售会见过他

105L:

楼上同道中人,而且老板娘手上的戒指好眼熟,我去翻翻我去签售会的视频

106L:

签售会???老板娘是作者??

113L:

十分钟了@105L你还好吗?

114L(105L):

啊啊啊啊!!!

我不好!!!!但我的cp绝对好!!

115L(105L):

老板娘是我巨喜欢的一个小说作者!!救命!!

116L:

是寒凉大大吗?

117L:

寒凉大大!!!!!

118L:

视频自取,指路1分07的那双手

119L:

这真的不是小说才有的配置吗?

120L:

我超级爱寒凉大大好吗!!!

121L:

发现了盲点,寒凉大大每本书的本没定都巨狗血,但为什么内里是本小甜文啊!

122L:

在寒凉大大的书里,所有霸总都巨可爱,冷脸,但又有好多招人喜爱的小动作!!!

呜呜呜!!!!

123L:

我都准备为深情霸道男二哭意难平了,结果人家早就有人了!

124L:

寒凉大大是把狗血爱好者骗进来杀吗

125L:

同意,以我阅书多年的经验,我一看主角俩的人设就知道他们和一众炮灰之间的爱情恨情仇,囚禁、车祸、小白花。狗血文标配,但是寒凉大大的文只有主角在认真的狗血

126L:

狗血的主角,甜文的配角。

127L:

主角的性格注定了要狗血,但配角就算了,他们大多疾苦。不该在感情上如履薄冰。

128L:

也是,毕竟有光环的又不是配角。

129L:

127L好共情唉

130L:

那寒凉大大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131L:

每次我看狗血文都会被主角气死,而他们身边出身不好,或者冷漠孤僻,或者是阳光乐观的人为了成全主角会做出很多让步,可他们已经经历了世间的许多痛楚与沉荷,为什么在爱一个人这件事上,还要那么痛苦

132L:

都说笔者心狠,可世上残酷比白纸黑字更甚

133L:

想哭呜呜,我不愿他们重蹈覆辙

134L:

所以即使我被人设骗进去,但还是爱惨了寒凉大大!!!

135L:

那什么,我突然发现寒凉大大的文里的霸总都有点像邵总诶

136L:

“清冷孤僻,阴沉冷郁”

137L:

寒凉大大是不是超级喜欢邵总啊!落下的字句有他,情感上的苦楚不忍他受半分

138L:

邵衾寒就是应该有这种爱情,没有患得患失没有苦痛挣扎,没有遗憾和过错

139L:

楼上

140L:

127L是你吗?

141L:

大胆一点,寒凉大大是你吗?

142L:

再大胆一点,老板娘是你吗?

143L(寒凉):

不是吧?我才说了两句话诶。

144L:

!!!官宣了!!

145L:

!!!活的寒凉大大!!

146L:

!!!活的老板娘!!

147L(寒凉):

?还有4L我们有空谈谈

148L:

4L怎么了?

149L(4L):

大大求放过!我只是口嗨口嗨啊!!您抱,您抱。

150L:

嗑傻了.jpg

151L(寒凉):

开玩笑啦

152L:

大大我懂,下一句是邵总只能让你抱

153L:

那什么,大大,今天的羽绒服是你让邵总穿的吗?

154L(寒凉):

是啊,你们不觉得他穿这种看起就很软的衣服很可爱吗?

155L:

觉得(大声!!!

156L:

寒凉大大和楼上滤镜过大。鉴定完毕。

157L:

虽然但是,大大这种可以多来点!

158L:

正主发糖,最为致命。

159L(寒凉):

@155L,是吧,很乖

160L:

的确,如果我刚交方案的时候,邵总也那么乖就好了

161L:

小情侣的把戏罢了@160L

162L:

什么时候谈的!什么时候谈的!

163L(寒凉):

他说喜欢我的时候

164L:

165L:

寒凉大大=沙雕+狗粮

166L:

cp界有您了不起!!

167L(寒凉):

嘿嘿

168L(寒凉):

对了,他说你们再聊就扣工资了。

169L:

我去

170L:

171L:

顶锅逃走

172L:

我去,我在嗑cp的时候正主知道。

173L:

我去,正主其中一个还下场了。

174L:

我去,另一个正主还说要扣工资了

175L:

176L(寒凉):

不用担心,他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177L:

我去,邵总耳朵是不是红了!是不是脸上热的发烫,还假装无事发生!!!

178L(寒凉):

在?拆?懂?

179L(寒凉):

不聊啦,我要带他旷工了

还有那什么链接发我一份

180L:

不是吧,旷工还扣我工资?!!!

后记

“你为什么和他们说我穿这个很可爱”

邵衾寒声音有听不出情绪,但藏在发里的耳朵有些红。

沈凉伸手捏了一下,更红了。

沈凉心情颇佳的逗他,“她们都说好看啊,我的眼光还是不差的吧。”

邵衾寒张了张唇,最后什么也没说,用很漂亮的眼睛看沈凉,眼里的羞耻和欢喜交错相杂,沈凉懒散一笑,俯身亲上邵衾寒鼻尖。将口罩给邵衾寒带上。

眼里笑意明澈,声音温和阳光,“邵总,下班了。”

邵衾寒忽然就笑了,“沈凉。”

沈凉应他。

恋人被口罩遮住的双眼很弯,“他们说我们一看就是相爱的。”

沈凉就笑,“我们一看就是相爱的。”

路人眼中:妹妹快逃,这种男的你驾驭不了的,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实际上:p2

看完这个故事真的一中午没睡觉一直在发疯,属于发疯后的产物

故事线接原著番外

我尽量不OOC

文笔差轻喷

我是分割线

上午九点,阳光已然穿透了整片天,月亮的光芒被掩盖只余下一个如烟的身影浮在云层之中

“江未眠,昨天你都没陪我出去玩,今天好不好。”沈醉星熟练的翻身趴到江未眠身上,用脑袋拱......

“江未眠,昨天你都没陪我出去玩,今天好不好。”沈醉星熟练的翻身趴到江未眠身上,用脑袋拱身下人的下巴

江未眠抬手揽住沈醉星的腰,他显然还没睡醒,声音沙哑低沉:“腰疼,我再睡会。”

沈醉星可不乐意,他好久没出去玩了,要好好珍惜:“我腰都不疼”

江未眠:“你又不用动,有这个就行”说着拍了拍沈醉星的pi月殳

沈醉星流里流气的说:“那说明我厉害”尾音上扬像一把钩子

“嗯,你最厉害了,净会勾引我”江未眠没有理会沈醉星对着自己肩膀又咬又舔,在他脑门上印下一个吻:“再躺十分钟然后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好吧,奖励你昨天晚上没睡着,再给你半个小时”沈醉星眼睛亮亮的,没再打扰江未眠睡觉,乖乖的翻回自己的位置缩在江未眠的怀里了

江未眠又眯了一会,再睁眼的时候面前又是一个放大版的沈醉星的脸,与之前在游戏里不同,这次他们不再面对被抹杀的风险,他们以普通人的身份活在现实世界

“还有10分钟呢,你怎么醒了”

“早点陪你出去玩,饿了吗”江未眠边问边往卫生间走

“饿了,我们去吃楼下那个大姨买点煎饼好不好”沈醉星跟着江未眠一起进了卫生间

“成,还奥别额吗”(还要别的吗)江未眠含着牙刷含糊不清道

“没了,你快刷,我要给你刮胡子”沈醉星撑着手一跳,坐在了洗漱台上,一瞬间身后的不适感传遍全身,别扭的扭了扭

“不舒服吗”江未眠注意到他的动作

沈醉星又变回了原来不正经的样子,两条细长光滑的白腿腾空晃来晃去的,他现在只穿了一件江未眠的上衣:“不疼,就是有点涨”说完还笑了笑,狐狸似的眼睛餍足地眯起

“我昨天忘记清理了?”江未眠本来就记性不好,就算嗜睡症已经好了也总是忘事

其实江未眠清理过了,但看他这样,沈醉星存心逗他:“是呀,我现在难受死了”

饶是江未眠也看出来沈醉星在逗他:“那还是别出去了,不然你该发烧了”

“不要,我要出去玩嘛,你清理了,我说着玩的”说着还晃江未眠的手

果然像小孩子一样“你先换衣服去,我自己刮胡子”

“好吧,你记得涂剃须泡”

等两人都收拾好已经临近十点了,太阳还在向南缓慢爬行,很多早餐店都已经关门,唯有零星几个早餐车还在

“大姨,两个绿豆的煎饼,其中一个不要洋葱香菜,都加辣条里脊薄脆,多加一个鸡蛋,要千岛酱的”

“成,一共21,给我二十吧”

因为住在市中心,游乐园离得不远,步行就能到,两人边吃边走,沈醉星在前面走,江未眠跟在后面,可能之前一直记不住路,嗜睡症好了也没有记路的习惯,全都是沈醉星在记

买完票进去之后,入眼的全是情侣,显得他们两个大男人格格不入

江未眠看到一个卖棉花糖的推车,扭头看了看沈醉星:“吃不吃,给你买”

“吃!”沈醉星眼睛一下子亮了

买了棉花糖,一个小姑娘提着花篮跑到两人面前:“哥哥,买朵花吧,可以给女朋友”

江未眠下意识偏头看了沈醉星一眼,见他双眼微眯着审视自己

“小朋友,他可没有女朋友”沈醉星撑着江未眠的肩膀调笑着说

小姑娘笑了笑,又道:“买给男朋友也可以”

太像了,这个小姑娘跟小星太像了,不过相较于小星的瘦小,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漂亮健康,但江未眠还是下意识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卖花?”

“我和妈妈一起来的,妈妈去给我买冰淇淋了”小姑娘看起来稚气未脱,笑的时候还带着两个梨涡

“那一朵多少钱啊”

“5块钱一朵,很新鲜的,这是我和妈妈早上去花园里采的”许是怕他们嫌贵,女孩急忙解释着

“嗯,我要两朵”江未眠从兜里拿出零钱递给她,小姑娘从花篮里抽出三朵:“妈妈说今天买花可以多送一朵,给您”

“那就谢谢你和你妈妈了,以后不要一个人卖花,跟妈妈待在一起比较安全”江未眠依旧担心会有人贩子把小姑娘拐走

“嗯,我知道了,谢谢哥哥”说着小姑娘又跑了,回到原来的地方等妈妈

江未眠看了那个小姑娘一会,回过头冲着半晌没说话的沈醉星晃了晃手里的三朵玫瑰:“小骗子,一朵10块钱,可以买给女朋友,你要不要”

“我没有女朋友”沈醉星拉着江未眠的手,一脸狡黠:“但我有男朋友,你卖不卖”

“卖,不过……得加钱,13块钱一朵,你买的话我还可以跟你回家,好不好”两人越贴越近,不过因为是公共场所,到底是什么都没做

“买,哥哥,咱可说好了,我买了,咱俩得一辈子”

“嗯,一辈子,咱俩一辈子”

END.

这个故事真的让我惊了,他真的在最短的篇幅里写了一个最完整的最复杂的故事线,真的太喜欢了,所有的伏笔都埋在最浅的土层里但每一个都让人震惊,还有像动物园怪谈一样的游戏规则真的每一个都让我震惊的不行

13号案发现场,13个小孩,说不出口的真相,渴望被拯救的人,哑巴周立虎,墙角卖玫瑰的少年,没有名字的重逢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曾是遗憾,但一旦有人说出来,每一个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所以的门都会重新打开

“这个故事太真实了”,因为他们由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构成,他们被困在13号巷口他们是所有遗憾的结合体

天授

●豪门篇——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沈凉×邵衾寒

身子冷了进被窝暖暖~

这篇我觉得应该还是作者在试水的阶段,中规中矩,但是感情还是很丰沛的。

背景比较常见,但是胜在相处的巧思。

邵衾寒着急了会拿瓶子抡人,但是实际上却会被碎玻璃渣子扎的想哭。

得了一次便宜便会使性子,次次都要抱着走了。

他看着冷酷无情,实际上却事事都懵懂无知。

他会在起雾的玻璃上一笔一划写下沈凉的名字,会把半桶爆米花全都塞到沈凉怀里去。...

他会在起雾的玻璃上一笔一划写下沈凉的名字,会把半桶爆米花全都塞到沈凉怀里去。

就像个孩子。

拿到一颗糖,开心的和什么一样。

沈凉为了这个孩子一样的人,笑了,留下了。

不过我一直有点奇怪,小金刚的回访为什么只做过一次呢?

●将军篇——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楚熹年×谢兰亭

有点长,所以很完整。

其实,楚熹年、谢兰亭、殷承昊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楚熹年是“局外人”,所以始终那么聪明,那么冷静,所以最开始他可以说“我没有爱情。”

但是,爱上谢兰亭后他也没有纠结和犹豫,留下就留下了。此前他没有立场,所以谢兰亭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立场和选择

单元故事少有如此完整的,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有亲情,有友情。

楚熹年和谢镜渊是典型的先婚后爱,因为谢镜渊是谢兰亭,所以他们的感情多了层层细微的厚重。

曾经的谢兰亭风华绝代,如今的谢镜渊半只脚都在地狱里。

楚熹年对于谢镜渊,不只是救赎,更是真实。

摘下面具的谢兰亭,如同鬼魅,却是楚熹年永远最爱的样子。

在日日夜夜熟悉的亲吻中,谢镜渊,谢兰亭方可找回自我,享受新生。

而谢兰亭,是楚熹年在这个世界停留的唯一理由,更是唯一的目的与真实

因为彼此,他们才得以存在。

写下他却不是真正的了解他,而这个探索认知过程,才是他们爱上的缘故。

殷承昊不一定是个明君,但是难在他是有温度的君主。他可以为了谢镜渊摔了毒酒,可以为谢兰亭反了父权。

他们三人,因为相遇,有了完满的一生。

●虫族篇——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唐琰×谢莱恩

比起上一篇,确实是放松式的小甜饼。

差不多双一见钟情吧,唐琰直接是弯的确实方便多了。

小金刚已经在业绩上放弃挣扎了快。

这么大一颗钻石缺了一块,让我好肉疼真的。

好了好了,讨论点对得起我小标题的内容。

严格来说,谢莱恩确实是幸福的,在类似封建般的大环境下唐琰给他的,却是具有现代观的百分百的爱。

唐琰是要么无要么一百的那种人,不善言辞但是行动满分,而真正难得的是,因为谢莱恩缺乏安全感,需要承诺,需要保证,他就愿意改变,给他保证。

但是,放开一点看,唐琰可以改变谢莱恩的一生但是触及不了根深蒂固的传统,这是要几千年几万年才能逐渐改变的事情,唐琰和谢莱恩,只是个开头,只是一段四百年的佳话。

大环境是很悲哀的,唐琰和谢莱恩为什么可以最终得到虫族的祝福,因为谢莱恩是少将,唐琰进化得到了最高级别的血统。

他们的幸福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如果没有进化,他们一生要抗下的压力可想而知。

索性,这个开头不错。

索性,他们进化了,相配了。

江面好暗,但是有那么一点点火光。

星星之火,终有一天可以燎原。

聊以慰藉吧。

●悬疑篇——可曾沾雨露,不改向阳心

孟舟山×隋月声

隋月声是最不像反派的反派,他只是生于阳光下,死于污言中的一个残疾年轻人。

他的黑化指数只是世界给予他恶意的具象化,本身其实就不存在危害性。

恶语伤人六月寒。

他这样的人,只需要给一点点阳光就心满意足了,殊不知自己值得许许多多阳光。

孟舟山对隋月声,是两世的愧疚和温和堆积出来,最终变换的感情。

虽然是书中,但是于他而言,更像是重生了多一次机会。

孟舟山弥补隋月声的机会。

隋月声获得新生的机会。

孟舟山给了隋月声一个向日葵的种子,十九岁的少年就会回馈他一盆盛开的向日葵。

如同这辈子的一颗心。

隋月声很懂事,他只要他的叔叔。

隋月声很贪心,他只要他叔叔的一颗真心。

一念生,一念死。

在他心里,叔叔就像月亮一样。

然后,孟叔叔就把月亮摘下来捧给他了。

●娱乐圈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嚣×祁遇白

非常不反派的娱乐圈谈恋爱。

最欢脱的故事了简直是。

前世今生加起来,陈嚣都快八十了,老怪物致力于逗如今只有二十岁的祁遇白小朋友。

见面就是掐,掐的祁遇白一脸懵。

但是出事了第一个挡在前头。

逗着逗着,自己也就弯成蚊香了。

赔了夫人……好像也不折兵。

因为陈嚣在上啊

我也曾想,祁遇白你好歹争一争。

但是后也明白,缺爱型人格要的不是位置,是那个挡开一切风雨的臂弯。

●质子篇——河清海晏谁可待?只将心事与君说。

姬凡×容宣

这是我心中这本书的最高巅峰。

剧情不快,架构也最大,感情是整本书的登峰造极处。

曾经我无比嫌弃容宣那一套坑蒙拐骗,可是到了最后,却是巴不得燕国太子只是心上人的妻子。

这里有家国大义,有挚友真情,更有堪比生命之重的所爱

燕太子姬凡最贪恋的不过是容宣温暖的怀抱,他曾以为自己的绝色容貌就是能让容宣爱上自己的全部资本和理由。

但,“我爱你,却不独爱你容颜。”

他们都在因为彼此而改变。

姬凡执着了一辈子,把自己锁在容宣温暖的怀抱里,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容宣助他离周,助他登上帝位。

为姬凡放弃现世的一切。

他们都是疯子,是彼此的血肉。

一起在乱世里,奏出盛世华章。

他是他的妻子,他是他的夫君。

对月三叩首,礼成——

永不散。

●游戏逃生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江未眠×沈醉星

本篇主要是剧情流,然后在快节奏的闯关逃生里,藏了一场跨越多年的等待和重逢。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篇章里一定要江未眠失忆了,因为如果不失忆他可以直接躺赢。

只有你也想见我时,我们的相见才有意义。

或者说,这不是认可,是期求。

为了一个玫瑰花的承诺,沈醉星从前世一直等到了今生。

索性,江未眠失忆了,没有玫瑰花的指引却来到了沈醉星的身边。

是宿命,更是机缘。

其实摆在沈醉星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不记得了,那就三个关卡陪自己一段光阴,记得了,那即刻就送心上人离开。

最后,他都得到了。

所以,他心满意足的献祭了自我。

好在,两个人的一段缘,总会有一人在坚持。

因为善良,有了这个游戏。

哪怕没有了记忆,我总是要踏着风,裹着玫瑰的香,穿过半生的光阴来找你。

曾经,他们相识于一束十元的假玫瑰,却孕育出真情来。

如今,在漫天的真玫瑰里,他们永远相拥。

重逢或许会迟到,但他永远都不晚。

●古文篇——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桑非晚×百里渡月

好吧,这篇看的有点草率了。

但是可以勉勉强强说两句。

通篇都和床笫之事挂着些勾连。

桑非晚吧,我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说他一句活该。

他是受原生家庭影响,成了一个风流人物。

不识真心,也不辨真心。

把百里渡月的真心给摔了。

然后一个吐血一个疯魔。

百里渡月一口咬下去几乎把桑非晚的手给咬断了。

嗯,疯批版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吧。

在百里渡月身边那么久,近墨者黑桑非晚也快疯了。

最后双方算得上彼此变态式的百依百顺。

实话,这篇在晋江可惜了,应该在海棠。

两个同性质的人,也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最后还有锁链玩法哦,就……很古早。

也……带感?

●最终篇——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萧今昂×明昼

以此为结,多是温柔。

小金刚初入人世,他本就是一张白纸。

身上有极致的活泼,也有极致的善良。

然后组建了一个群,被七个损友一路瞎带。

他本来就是极致的纯洁,哪怕生而为人性子里也有一辈子的活泼,天真与孩子气。

而这一切,对于明昼,是属于他的不可多得的光明。

哪怕是倾尽一切,只要把光明握在手里,就心满意足。

萧今昂本来只是系统,但因为这一世光阴而染上了属于明昼也属于自己的温度。

我原以为那个全是奇葩的群可以一直维持,却在最后猝不及防就迎来了告别。

或许,这就是人世,人事便是无常,有得必有失。

世间没有完美,更没有永恒。

但一切情意,因为短暂,所以绚烂。

●总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是八场绚烂的相遇,是人生的重启,然后与未知相遇,与挚友相遇,更与心上的人相遇。

咱就是说萧今昂真的不是被群给带偏的么?

每个人都渴望成为救赎者,每个人又都是渴望被救赎的那个人。

在拯救别人的同时,被拯救的还有自己。

相遇就会有离别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但是,我们都应该相信,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因为是位面世界,在文笔最大程度保质的前提下,剧情水平是有明显上下起伏的,姬凡和谢兰亭是最长也最完善的。

THE END
1.从日本带宠物猫回国需要什么手续提前十天办理“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入境检验检疫动物卫生证书”, 此为中英文双份文件,在国际航班办理登机手续时提交。提前五天办理“动物检疫合格证明”,在国内航班办理登机手续时提交。提前两周到航空公司营业部办理“小动物托运预定申请书”,立等可取,在办理登机手续时提交。在飞机上填写入境卡时,在“是否携带动物”一栏...https://m.yyk.iask.sina.com.cn/q/OkXfujlvSjn.html
2.宠物猫烟酒等能带入境吗?企业因产品技术指标问题造成退运怎么办...“我是一名河南的美国留学生,近期计划回国,带宠物猫入境需要什么手续? 郑州海关关长、党委书记于洋在线为其做出解答;“您只能携带一只宠物进境,且需提供美国官方动物检疫机构出具的有效检疫证书和狂犬病疫苗接种证书。如果您的宠物具有有效电子芯片,经现场检疫合格,且您来自美国夏威夷及关岛地区;或者您的宠物具有有效电子...https://www.hntv.tv/rhh-8266117120/article/1/1468131962011729922
3.701.把猫(宠物)从阿尔及利亚带到中国或欧洲part 1: 把猫从阿尔及利亚带回国 网上关于阿尔及利亚带宠物回国的信息太少了,有个姑娘分享过,不过她是在北京闯关的。我胆小,所以还是走官方认可的途径吧。 我家猫一直看一个兽医,以下兽医指的是Kouba的一个兽医。 把猫带回中国要考虑以下三个问题: https://www.jianshu.com/p/d3831a9a837d
4.在意大利想带流浪猫回国要做什么问答中心在意大利想带流浪猫回国要做什么希望能解答下 2024-11-19 06:49:14 精选答案 流年如水 已认证 白雪下覆盖着的是青枝绿叶,是万紫千红,是鸟语花香。愿你用优... 应该先打疫苗,取得疫苗证,然后要为猫做体检,证明猫咪是健康的,然后要去机场办理托运猫咪手续。由于国际航班,估计托运费会比较贵。在国内跨省托运宠...http://m.gaokaomanfen.com/know/105867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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