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的推荐LOFTER(乐乎)

你攒了半年的工卩资,省吃俭用,存下了一笔钱。

你想要买一只狗。在此之前你查了很多资料,关于认养手续、身卩体检卩查和疫卩苗注射,林林总总列了几张纸,挂在墙上无事就翻一翻,总能想到更多需要补添的事情。

现在你终于存够了钱,可以买下宠物店那只你喜欢很久的狗狗。

自从你见到它的第一眼,你就深深喜欢上了那只毛卩茸卩茸,看起来又软又绵的小家伙,看它迈着不稳健的步子摇摇摆摆向你走来,心就像是化了一样温暖。

其实你不是一个追求生活改变的人,前后犹豫了许久...

其实你不是一个追求生活改变的人,前后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要把它带回家。

幼犬最是抢手,你恳求了老板许久,并将两个月的工卩资提前支付给他,才说服老板为你留下那只狗。如今它已有半岁大。

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恰逢休假,你清扫了公寓的卫生,将早就买好的软乎乎的狗窝放在角落,小饭盆和地毯,都一一摆放整齐。为了方便抱它回来,你换上了柔卩软舒适的运卩动服,总是披散的金色长发也被高高扎起,绑在脑后。

宠物店所在的街区,是条繁华热闹的商业街,鳞次栉比坐落着各种商铺,卖花草鱼虫,还有兽人。

虽然兽人是人类战争中不可缺少的主力,他们在宠物市场也很受欢迎。

他们拥有与人类相似的体型,然而兽的血统清晰表现于他们的体态特征,比如蛇类的竖瞳和较低的体温,鸟类的彩羽和蓬松柔卩软的翅膀,还有那些毛绒绒生物的耳朵和尾巴。

他们会说话会表达,有着和人类不相上下的智商,正是因为如此才给自己招来了如此的待遇。

你站在人群后方,踮起脚尖看着焦点中心的那只兽人。

他裸卩露在外的耳朵和尾巴被深红色充满腥气的液卩体黏成一团,看不出本身的颜色,你猜想也许之前那也是毛卩茸卩茸的柔卩软的,或许是灰色,又或者是棕色。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捆绑在一起,裸卩着身卩体,与人卩体极相似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而他的所有者,兽人商店的老板,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正挥舞着皮鞭打在他的身卩体上,试图让他顺从自己的命令。

人群将此处紧紧围起,有更多路过的人和你一样驻留观看。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你得知躺在血水中紧闭双眼的兽人,是一只从战场退役的军人。说他是军人或许会被旁人嗤笑,他们更喜欢称呼这种兽人为军兽,他们不配被称为“人”。因为不服卩从管卩教,他已经被扔在马路中卩央很多天,每到人流最多的时候,老板都会大声训斥辱卩骂他,用鞭卩子抽卩打他,以此来吸引人气,给自己的兽人商铺招些热闹。

老板在榨干卩他的最后一点作用。

他不断用鞭尾去戳弄兽人裂开的伤口,鲜血从厚厚的血痂挤出,在身下汇成了一小摊。他无力反卩抗,紧闭双眼,被束缚的双腕紧绷,磨出了深深的血痕。只有被卩逼得狠了口卩中才发出微弱的“嗬嗬”声,证明他仍然清卩醒。

人们兴致勃勃观看这场免卩费的演出,只有少许人觉得血卩腥逼人而离开,其他都在起哄,给老板想更好的点子去折磨那只兽人。

“老板,捅它!捅它后面!”

“用盐水浇它!”

“这畜卩生是不是死了,怎么没反应?”

站在前排的几个人卩大声吆喝,甚至有人卩大胆捡起了沾血的木棍去翻卩动兽人的身卩体,去戳他的脸,逼他把眼睛睁开。

你被想要上前的人推攘着,挤到了最前方,这让你更清楚地看到了兽人的模样。他零散的发卩丝被血黏在了额头上,嘴巴抿得紧绷,脖颈爆出青筋,显眼的动脉血管一跳一跳。

老板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停下了抽卩打。他认为这只兽人带来的人气已经足够,人群的注意力总是转移得很快,过不了多久就会厌倦这种暴卩力的形式,他应该考虑换一只新的兽人摆在门前。

他在人群期待的目光中抽卩出一把用来剁骨的短刀,刀刃明晃晃泛着冷光,这让包围的人群退后了一步,紧接着爆发出更大声的欢呼。

擅自处死兽人是犯法行为,然而卸掉他的四肢却不在法卩律约束之内。

老板拿着刀在兽人身上比划两下,似乎苦恼从哪里下手。刀尖从兽人的膝盖划至大卩腿内卩侧,老板挑卩起一个暧昧的笑容,分开了他的双卩腿。

全场都安静下来,你听得到兽人粗重的喘息,呼哧呼哧像架破旧的鼓风机。他没有挣扎,他已无力挣扎,但你在他脸上看到了不甘和愤怒,被掩藏在层层血污和汗水中。

“等一下!”

你听见有人说,两三秒后你意识到那是你自己的声音。

你要买下这只兽人。

你知道,这是冲动购物。一只受伤的退役兽人,似乎没有任何价值,你需要自掏腰包为他付医药费,如果他性卩情暴卩烈甚至会在之后攻击你,但你还是这么说了:

“我要买下他。”

人们的兴致因为你的打扰全部散了干净,只留下失望的唏嘘。一部分走进商店去寻找有卩意思的宠物,另一些人融入街中的人流,结束了免卩费的节目。

在最初听到你这么说时,老板诧异地抬起头,似乎想知道是谁做了这个冤大头,在看清你后,他立刻换了副热情的面孔,为你介绍这只兽人。

“小卩姐真是好眼光,这只兽人是我店中精品,从战场下来,身材体质都极好,”说到这里,他狠狠踢了兽人的脊背,想要他展现一点活力,“兽人血统很纯正,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多调卩教调卩教就好了。兽人嘛,都是如此。”

你看着倒在地上的兽人,老板的胡说八道你一个字都不信。

兽人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计算器,按了两次归零,“小卩姐,别看他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过不了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他这种类型,耐揍,您领回去要是不听话,就狠狠打他,多打几次就乖了。”

“我给您打八折,再送您两副鞭卩子。您打算怎么支付,现钱还是网络?”

这只兽人花了你所有打算买小狗的钱。即使他满是伤痕,仍旧不甚便宜。

“你给他喂了什么?!”

这只兽人已经是你的所有物,老板没有资格再对他做任何事情。

但老板只是笑,搓搓手似乎见惯不怪。“只是一点兴卩奋剂,一会儿您坐着车,让他跟在您后面跑就好,省的弄脏了您的东西。”

他将捆绑手腕的麻绳栓得更紧,把绳索的另一端递给你。你很是气恼,老板却不以为意,甚至有种商品脱手之后的轻卩松感。

被喂下卩药剂之后兽人惨白的面色一点点恢复红卩润,那种被药性逼出来的活力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加灰败。

你试探性地拉了拉绳子,兽人缓慢从地上爬起,那些未干的水与血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向下落,洇湿卩了麻布衣料。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你,你窥卩探过的不甘和愤怒似乎都是假象,他只是安静地看了你一眼,琥珀色的眸子在日光的照射下瞳孔缩得很小,让你蓦然生出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毛卩骨卩悚卩然。

你开始为自己的冲动购物后悔了。

即使你心里犯怵,但也不忍心让他跟在车后跑回去。

你从车后备箱翻出一块大毛巾,搭在他的肩头,又找了塑料布铺在后座脚垫的位置,让他躺在上面。

你没有再去宠物店,你已经买不起那只小狗了。

你致电了宠物店老板,这是第一次你没有请求看看那只狗狗的视卩频或者询问它的近况。

“不好意思,我不想买那只狗了。”

“不不不我并没有耍您,我是真心喜欢它,只是我现在没法买它了。”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了您那么久,之前那些钱您不必退给我,当是给您的损失,您看可以吗?”

“我下次绝不会这样了,您——”

电卩话被挂断了。你坐在驾驶位轻叹了口气,翻翻手卩机将屏幕上那只狗的照片换下。

狗没了,半年工卩资也没了,你现在唯一有的,是躺在后座的那只伤痕累累的兽人。

你不相信兽人老板的托辞,带着他去了兽人医院检卩查。

所以这意味着,你被兽人老板坑骗了,你买回了一只有腿疾的兽人,今后他都将一瘸一拐的走路。

医生说这些时,他坐在病床卩上,眸子半垂盯着地板。

你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将手小心放在兽人沾满污垢的耳朵,见他没有抵触,便抚卩摸了两下算是安慰。

只看耳朵和尾巴,四舍五入他也算是一只狗。你安慰自己。至少他是只犬系兽人。

拿着费用单结账的时候,你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兽人的名字。于是你返回病房,医生正在为他固定胸带。

“你有名字吗?”你问他,你才得知之后还要带他去办卩理认养手续,所以他需要有一个名字。

“……艾伯特。”

兽人沉默了许久才道,这是你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艾伯特。”

带他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清早你期待满满地出门,在外奔波了一整天,没有日思夜想的狗狗,只有一个瘸着腿跟在身后慢吞吞上楼梯的兽人艾伯特。

你将零零碎碎的文件和物品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转身打量了艾伯特一番。大片的血污已经被擦去,但他看起来仍是脏兮兮的。布艺沙发自然是不能,你拿出一个小凳子,叫他坐在上面。那是你外甥遗忘在你家的凳子,高大的兽人坐在上面,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显得特别滑稽。

但你无暇顾及这些,你一整天没有吃饭了,此时饥肠辘辘,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速食进了厨房,临走前叮嘱了艾伯特:“你现在不可以到处走,乖乖坐在凳子上,如果不舒服坐在地板上也可以。”

他没有应声。

你解卩开了捆绑手腕的绳索,项圈和口笼还留着,防止他暴卩动时伤害到你。只要感应到兽人情绪激烈,项圈就会释放电流电晕他。

把煮熟的食物分了两个盘子,你拿了小盘子,将大的给了他。艾伯特没有拒绝,他僵硬地接过叉子,不甚灵活的手指费力地捏住叉子将食物送入口卩中。

买下艾伯特,支付了治疗费用,你卡中的余额所剩无几,好在下周就会发工卩资,如果再购置些兽人用卩品,勉强还算足够。

你无法将艾伯特看作宠物,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那么像人类。他站起身时比你高十几公分,坐下来会不自觉地蜷起背呈自我保护的状态。此时他抱着受伤的那条腿坐在地板上,大有你不说话便一直坐下去的打算。

你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你一开始就不应该买下他,兽人老板对他这般虐卩待,他的心中一定十分仇卩恨人类。你只是个住在公寓的小白领,朝九晚五,拿着固定工卩资,只想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就连买下一只狗也是你考虑了很久的决定。而现在,这一切都被打乱卩了。可是你不能将这只兽人再次丢弃,就算是别的什么活物,也不应该这样被对待。

犹豫半晌,你想起了宠物手册的建议,决定先给他洗个澡。

那套破旧的衣服在一整天的颠簸中浸满了血水,你试探性地与艾伯特打商量:“我现在给你洗澡,不会伤到你的……你不要反卩抗。”

艾伯特沉默点头,顺从脱卩下衣服坐进浴缸。

从层层叠叠的伤口卩中你仍旧可以感受出他体格的强壮。也许他曾是一位强悍的军官,如今却流落为人类的宠物。

口笼不应该轻易摘下,以兽人的敏捷,他可以轻轻卩松松咬断你的脖颈。停在笼扣的手踌躇一番,你还是将它摘了下来,撩卩起他的刘海擦卩拭脸部。

他的脸上有很重的血垢,离近了便能闻到干透的血卩腥味。你用温热的毛巾将他的面上润卩湿,耐心地将所有污迹擦去。这就像是你曾经做过的功课中讲到,如何给一只浑身沾满泥巴的大型犬洗澡。

艾伯特长得很符合你的审美,如果忽略他是个兽人,你也许会找一个他这般模样的男朋友。你的上一个男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张脸在你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了。

再向下擦,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艾伯特没有反应,所以尴尬的只有你。你努力将艾伯特当作一只狗,才心平气和地给他洗完了澡,重新扣上了口笼。

你找来了前男友留在家中的旧衣服,被你从柜子最下面抽卩了出来,闻起来是衣柜熏香的味道。裤子后腰处剪出一个洞,留了放尾巴的地方。

然后你给他在沙发上铺了床。你的小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他只能住在客厅。客厅角落里是你早上出门之前摆放的狗窝,大包的狗粮和狗玩具堆在其中。这些都没了用处,你只能找了箱子将它们装起来,放在玄关处等待之后送给流浪狗。

经过一天的自我安慰,你已经接受了自己买下一只兽人的现状。

一切收拾就绪,你坐在凳子上,跟沙发上的艾伯特干瞪眼。他的耳朵是掺杂了棕的银灰色,在洗过澡吹干之后重新变得毛卩茸卩茸,现在正向后倾,时不时抖动一下,看起来十分诱人。

你很想摸,所以你就这么做了。也许是艾伯特表现得过于温顺,让你忘记了躺在血泊中倔强的样子,你伸出手,在触卩碰到耳朵的前一刻被躲开了。

他满脸防备,那对耳朵向后拉紧,身卩体后撤陷进了沙发中。之前的乖顺不见了踪影,他现在像支被拉紧的弦,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瞳孔缩的得极小。

被直白的拒绝了抚卩摸,你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只能找些话说,向他介绍自己,“我叫伊迪丝。我只是想摸卩摸你的耳朵,不会伤害你的。”

但他仍然抗拒,撑在身后的小臂绷紧,直到项圈闪了一下,发出微弱的震动声,你看着他的身卩体突然僵硬,整个人抽卩搐了一下,陷入昏迷。

“……”

你吃力地将他从沙发上滑卩下来的身卩体推回,扯开被子盖在他身上。

与大型犬接卩触的第一天,以失败告终。

*Vox×Fulgur

*1997,西班牙的夏天

那年夏天的到来与过去十八年里的任何一个夏天都无甚分别。灼目的阳光,大海,高温下凝固的原野,苦艾的气味,玻璃杯中冰块碰撞发出的叮叮声,收音机里无限循环的流行串烧金曲。母亲在织披肩时漫不经心地提起VoxAkuma要来的事,而当时我正躺在吊床上用Gameboy打俄罗斯方块,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那个夏天的开端同过去所有夏天一样,烈日炎炎,暑气逼人,阳伞下横陈着游客白花花的肉体。咸腥的热风,荒漠,无休无止的海浪声,一切都一如既往地令人厌倦,无聊透...

那年夏天的到来与过去十八年里的任何一个夏天都无甚分别。灼目的阳光,大海,高温下凝固的原野,苦艾的气味,玻璃杯中冰块碰撞发出的叮叮声,收音机里无限循环的流行串烧金曲。母亲在织披肩时漫不经心地提起VoxAkuma要来的事,而当时我正躺在吊床上用Gameboy打俄罗斯方块,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那个夏天的开端同过去所有夏天一样,烈日炎炎,暑气逼人,阳伞下横陈着游客白花花的肉体。咸腥的热风,荒漠,无休无止的海浪声,一切都一如既往地令人厌倦,无聊透顶。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就在这个夏天,我的心跳声将要无可挽回地被卷入激流之中,我的整个生命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1

我的手在即将碰到那本书的封面时,视野里忽然冒出另一只手,比我更先碰到了它。那只手很大,颜色苍白且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一串黑檀木佛珠。

于是我转过头去看那个人,对方也转过来看着我。我确信这又是一名途经小镇走马观花的游客,因为我以前从没见过他。男人戴着墨镜,身材颀长,穿白底红花衬衫,黑色长发披在肩上,脖颈上缠了几圈红绳,在白皮肤映衬下显得异常鲜艳。他的打扮像亚洲人,气质却无不透露出英国人的古典。我从没见过东方和西方在一个人身上能达成如此完美的和解。

他看着我,用手稍稍抬起墨镜,镜片下露出一双惊心动魄的金色眼睛,眼角点缀着绛红妆彩。那双眼睛从墨镜下细细审视着我。

“Excuseme?”

低沉的声音如同管风琴。他说的是英语,伦敦口音。

好吧,但我可不怕他。我会英语,而且我也从来不对那些随地乱丢垃圾的游客态度客气。于是我用英语对他说:

“不好意思,先生,您是也想买这本书吗?我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它在您回国之后随处都能买到。您若是想带些旅游纪念品回去的话,我推荐您去店门口的书架看一看,比如《走进西班牙》,还有《三个世界的西班牙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在听到我说英语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或许是因为我的英国口音还没完全消失。但是他很快恢复了镇静。“感谢你的建议,不过我并不是来买纪念品的,而且这本书我今天非买不可。”

“你没看到整个书店就只剩下这一本了吗?”

“我看到了,所以我要买这本。有什么问题么?”

“如果我也要买这本书呢?”

“就你,小孩儿?”他抱起双臂,嗤笑了一声,“等你什么时候读完《一千零一夜》和《蓝火车寓言故事集》再来吧。我敢保证你晚上还得抱着毛绒玩具才能睡着,是不是?还是看点适合你的书吧,那样对你的身心健康成长有好处。”

那透过墨镜睥睨着我的目光。那种无比轻佻和挑衅的神情,不可一世的语气。在那个瞬间,我听见脑中理智之线绷断的声音。

“你他吗是有什么毛病,非要在这儿跟我对着干?”我朝他迈近了一步,攥紧拳头,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你铁了心要争,我们可以来比比谁更有买下这本书的资本。首先,为这部续作我已经等了九年了,整整九年,懂吗?我从小学就开始喜欢阿瑟·克拉克,他的每本书我都看过不下三遍。你对它的热情达得到这个程度吗?”

我说的话一字不假。现在我们面前的这本书,《3001太空漫游》,阿瑟·克拉克太空漫游四部曲系列的最终作,在前不久才终于问世。由于目前只有英文版,镇上的书店只进口了一小批,当我得知消息并抓起一把零花钱匆匆赶来时,店里就只剩下这一本了。但凡我稍微早一点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我,还有那个目中无人的嘴臭男,在书店里剑拔弩张地对峙着,鼻尖几乎顶上鼻尖,火星子仿佛能直迸到对方眼里去。

那就是我和VoxAkuma的初次见面,只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情。

他摘下墨镜,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稀奇地看着我。“你说你更有买下这本书的资本,证据呢?书的扉页上写着你的名字么,还是你叫它一声它就会答应?”

“妈的,你想看证据,来啊?”我说,“我数三二一,我们俩一起开始背诵这本书里所有角色的名字,看看谁能说得更多——”

“不对,不对,小屁孩儿。你连资本的意义是什么都不明白。让我来告诉你吧。”他竖起一根食指,表示否认地在我面前晃动着。这时,在柜台看了半天热闹的店主终于慢悠悠地晃过来。他转向店主,用不太标准但还算能听懂的西班牙语问:“这个多少钱?”

“我有钱!”我急忙举起手里那把皱巴巴的零钞,同时眼睛迅速搜寻着标价卡片,“这本是,我看看——250比塞塔,没错吧?我现在就给你……”

“我出300比塞塔。”男人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直接把我堵得说不出话来。尽管说的是英语,但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店主明显能懂得他的意思。

跟我来这套?很好,很好。我们拭目以待吧。我咬咬牙,“我出350!”

他伸出四根手指,“400。”

“410……”我的声音弱了下去。我瞟了眼手里的钞票,我不确定我带了那么多钱。

第五根手指竖了起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后者脸上依旧云淡风轻。这么一本厚度不到三百页的平装书,既非绝版,又没有作者亲笔签名,居然有人要花500比塞塔买下来……他疯了吗?还是钱太多了没处花?

我只能转向店主。“桑切斯先生?我们都是老交情了,是不是?我在您的店里买了十几年书,您不会为了这个不讲礼貌的混球……”我用充满恳求的眼神望向他,却痛心地发现后者眼中只有男人那五根修长的手指。

然后,我就这么目送那个混蛋夹着书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在踏出店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嘲讽我:

“等毛长齐了再来跟资本斗吧,小子!这是你人生中珍贵的一课!”

“少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已经满十八了!”

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他背对着我挥了挥手,转过一个弯,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店主安慰我说几个月过后还会进新货,而我只能回以无力和怨愤的眼神。在那之后我又在店里待了一会儿,四处翻翻有没有我感兴趣的书,但无论翻开什么书,我都在白纸上看见那张漂亮但趾高气扬的脸,如同梦魇般浮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我只好走出书店,骑车到后山上待了会儿,沿着铁轨散步,一路走到面朝大海的山坡上去。我站在那里,任由海风拂过身体,衬衫在我背后如波浪起伏。眺望大海让我感到放松。海面上是午后时分的寂静,远处船只如浮标漂浮着,水上有蹁跹的白鸟,闪亮的天青色海水之下沉睡着夏天的神灵。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足以使我彻底放空,忘却所有的不快。

#JOJO#久等了!!是合家欢OOC九图,1到6部混部

是乔鲁诺和SPW联手创业发明“替身滤镜”,从而让乔纳森能看见替身的故事

原型是那个霸道总裁滤镜!唔唔希望大家看的愉快!!

「秘密」

我叫不死鸟,是一只金色的小鸟,我不知我从何而来,也不知向何方去,但现在,我绕在两个年轻男孩子身边。

左边的那个叫河野纯喜,他对面的叫井上港人,大概,是个警察。

“我已经……不行了……。”井上港人躺倒在软皮座椅中,似是撒娇的嘟囔道,“经历了上个案子,我都在考虑是否要继续当警察了。”

河野纯喜淡定的安慰道:“不要轻言放弃啊港人,你不是很喜欢你的工作的吗?”

井上港人看着咖啡店外的过往行人,若有所思的回复:“在上个案子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河野纯喜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是进行了两秒的心理挣扎,过后,他面容平静,声音却微微发抖:“你有秘密吗?”

井上港人怔住,看着河野纯喜...

井上港人怔住,看着河野纯喜的眼睛,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好不好”

他们说了很久,久到天都黑了,井上港人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睛,河野纯喜却始终挂着微笑,像夏天的天空中的白云那样,淡淡的而纯白的微笑。

或许是我年纪大了,直到我飞走前,我才看到河野纯喜眼角亮晶晶的,原来,他早哭了。

人类,真的很会为难自己。

明明哭了,为什么又要笑呢?

这让我想起我很多年前另一个人,他叫渡边礼。

我见到他时,他才刚刚出生,小小的,瘦瘦的,躺在床上不哭不喊,总是看着飞翔的我露出笑脸。后来,他一点一点长大了,他的父母似乎不太关心他,于是他就只和我玩。

他在长大,我也在长大,我们似乎是一体的,但是,那时我似乎还不是金色的,那时,我是一只黑色的,丑陋的不死鸟。

他忽然变得反复无常,脾气暴躁,常一个人在夜晚哭喊,又用各种方式折磨自己,既克制又发泄,人人都说他疯了,包括他的父母。

在他第十七次无理由打人之后,他在一片诅咒怒骂中自言自语,他说,我好像生病了。

我越来越大了,羽翼丰满,毛色发亮,黑的像是午夜,一望无前,却又无终。

他换了很多学校,最终在爱知的一所中学停留了下来,永久的停了下来。

他还是那样,没事找事,欺负人,打人,他本来是逢人就打,到后面,就只针对那么几个人,有几个人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是少有的那么几个会还手的小子。

有一个,叫鹤房汐恩来着。

鹤房汐恩眼睛很漂亮,透亮而充满活力,透着拼劲儿和勇气,那是渡边再也求不到的眼睛,充满生机活力的眼睛。

于是他开始反复纠缠鹤房汐恩,鹤房汐恩也与他打作一团,但即使是叫来帮手金城碧海,也打不过大他们两届的渡边礼,直到有个高个子的男孩子出现,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那个人的名字也很绕口,但他的姓氏却很常见,他叫佐藤景瑚。

佐藤景瑚或许是我见过的好看男孩子里最温柔的,也是最傻的。我常看见他与他的“朋友们”在一起,佐藤前脚开着玩笑走开,他的朋友们下一秒就会偷偷叫他一句“傻子”或是“花花公子。”

可从头至尾,他都只有一个恋人而已,虽然是个男孩子,长得却很好看,叫做川西拓実。

佐藤景瑚帮鹤房汐恩金城碧海出过一次头后,渡边就开始不依不饶的开始找佐藤景瑚的茬,可佐藤景瑚刚开始也并不反抗。

或许是因为无趣,渡边礼开始玩手机,他在和别人聊天,用一款不成熟的聊天APP,和APP的作者聊的火热。

渡边什么都说,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袒露了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现在,甚至是自己的秘密。

他说,其实我有病。

然后那边只回了两句话:没关系要加油,都会好的。

我开始一天不如一天了,像得了绝症那样,吃不下睡不好,时常活在被消磨的恐惧中,可渡边很开心,每每和那个叫做河野纯喜的人聊天,他似乎都开心的不得了。

可是我,恨透了这样的他。

就当我以为我真的要消失时,渡边又打人了,又开始生病了,他哭着和河野纯喜抱怨自己的病又突然像个自负的疯子大肆宣传自己打人的事迹,河野纯喜似乎对这样的渡边也失去了耐心,于是他说,暂时先不要联系了吧,冷静一下吧。

被抛弃的渡边像个无助的小孩,在厕所里用拳头打碎了镜子,又用刀片划伤自己的手、胳膊和肩膀,在获得皮肉痛苦时,他的表情是愉悦的,可是他的眼睛,是死了的。

他鲜血淋漓的走出厕所,遇到了他欺负过的低年级学弟金城碧海,他对金城碧海说:救救我。

于是金城碧海什么也没说,一路指引着他走到医务室的门前,渡边礼本想说谢谢,但是我不准,于是他无言的走进了医务室。

那就是他死亡的开始。

可我,也没有料想到。

校医衫山贵嗜血,嗜伤,嗜一切脆弱且受伤的东西,于是他疯狂的爱上了从内到外都伤痕累累的渡边礼,他用近乎变态的方式摧残着渡边礼,渡边礼意外的很听他的话,于是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交易。

伤害与被伤害之间,筑起一道依存的高墙。

午夜,他们在校园旁的树林交易,却不曾想这一幕都被一个局外人给无意拍了下来,更没想到这个局外人又掺和了另一个局外人,一个人不小心拍了下来另一个人传了上去,那是渡边礼彻底崩溃的起点,也是我离去的起点。

是河野纯用电脑技术删掉了视频,那是他送给渡边礼的礼物,那也是他和渡边礼最后的联系。

在各种舆论的影响下,他的脾气愈渐无法捉摸,于是他又大肆通过伤害别人来获得满足感,甚至是欺负国中部的小孩子。

有个叫豆原一成的孩子,预备着投一封举报信,却被金城碧海抢了去,我猜,那或许是金城碧海保护豆原一成的方式——一旦被发现,便充当替死鬼。

我看着他去了体育室,和佐藤景瑚扭打在一起,然后被佐藤景瑚扭坏了一只胳膊。那天在医院,他求佐藤景瑚杀了他,被佐藤景瑚拒绝了。

佐藤拿过可乐的瞬间笑了一下,带着几分释然。

可乐被打翻了,于是他攥紧了刀,走到天台门口时,他透过门缝向里看,看到渡边在自残后坠楼了。

渡边礼先一步救赎了自己,也先一步拯救了佐藤景瑚。

我亲眼看到,赴约的不是佐藤景瑚,而是衫山贵,渡边礼用血引诱着衫山贵,像一只调皮精明的狐狸,到了高空边缘,他却还是决定一个人死。

于是他高喊着我自由了,就坠入了一片梦中的纯白,把自己的血肉和灵魂都埋葬在了这里。

他的血流了一地,四肢扭曲,死不瞑目,很难看,但决定埋尸的衫山贵还是爱着这样的他,用一种彻底销毁的方式与渡边礼告了别。

只是这一切,都被木全翔也收在眼底。

衫山贵嗜血,伤人,他看到了狼狈逃窜的木全翔的背影,却没有一丝想离开那片泥土的冲动,于是他只是向木全翔也喊:不要回头,回头的话是见不到太阳的。

于是没有回头的木全翔也真的遇到了太阳——横冲直撞的撞进了佐藤景瑚怀里。

佐藤景瑚把失魂落魄的木全翔也揽入怀里,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好的。

事实上,渡边礼死的时候,我也死了。

因为我就是渡边的病。

只是忽然有一天,我活过来了,我的羽毛不再乌黑,而且镀着一层金,当我想去找渡边的时候,他只剩骨灰,可还好,比他一个人在地底被蛆虫啃食好的多。

那些牵涉其中的人,一个一个走在了太阳下,一个一个失去了他们的秘密。

我看到河野纯喜和井上港人彼此释然,彼此理解,彼此将心托付给了对方,即使他们只是因为那个曾经不成熟的APP相遇,却依然相知,相爱,相携。

大概这就是人类常说的缘分吧。

我看到重归于好的川尻莲和大平祥生携手走在晨光下,坦然的诉说对彼此的眷恋,自此,每一条路都变得鲜花盛放,广阔明亮。

我看到佐藤景瑚和川西拓実终于光明正大的走在日光下,亲密无间的补偿着彼此,劳伦斯先生的铃声佐藤景瑚没有换,可是他,也会想起那个总是关掉他铃声的人。

我看到,木全翔也走在世界各地的阳光下,获得了成功与光明未来,只是偶尔,他会梦回某个微醺的午夜,怀念起那个人,怀念起那个真实的吻。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刻,那个人明明也是动了心的。

我与渡边礼共生共死,也与他重生在这片自由之下。

黑色的我,窥探到了每个人心底的秘密,他们怀揣着秘密迷失在人间,却又相遇在东京。

金色的我,看到了他们自由自在的样子,他们怀揣着热爱行走在东京,却又携手在人间。

每个人心中的都有一个我。

但希望,你心里的,是金色的我。

——————————番外(1)end————————

番外(2):白岩瑠姬和他的三个男人。

敬请期待。

*既然荒木老师说花跟助能做朋友那就做朋友!

*博士承与DK花

*第一人称注意

*平行世界不算ooc的

*可爱仗助第一人称!

平静无澜的放学路上,我可爱又显得笨拙的好朋友虹村亿泰突然对我说:“仗助啊,我想谈恋爱。”

我“嗯”一声,放下冰激凌关切地问他,“又开始了?”

亿泰点点头,舔几口冰激凌,样子有些难过。

这不是亿泰第一次这么说,我渐渐也变得能够熟练安慰他,“忽视康一和由花子嘛,等会儿去打游戏怎样!”

亿泰不想打游戏,他踢开一颗碍眼的石子,自顾自往前走,“你当初既然能教康一做讨人嫌的男人,那肯定也知道怎么成为令人喜欢的男人啊!还有那么多女生追着你跑。”

我还想为自己...

我还想为自己拥有游戏搭档而争取一下,打算跑上去安慰亿泰几句,这时候花京院提着一袋零食和漫画走入视线,我立刻改变了主意。

“花京院!对面!看对面!”

我朝着马路对面挥手,直到花京院注意到我继而露出笑容,才笑嘻嘻跑过去,“亿泰那家伙回家了,好无聊,我们去打游戏怎样?”

花京院的校服跟康一同样本分,扣子系到最顶端,板书工整漂亮,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虽然他很聪明,对于我却像未起隆似的存在——我喜欢他们,却不太能搞懂他们,花京院的笑话有时候要很博学才听得懂,偶尔又很低俗,但低俗那种从来不会讲给我们听。

“抱歉。”花京院露出一贯彬彬有礼的笑容,“家里有客人,我必须得回家。”

“啊...”我觉得遗憾,“没办法了,下次再找你?”

得到答复后我决定把这个寂寞的下午交给家庭,偶尔表现表现,说不定老妈一高兴会多给我点零花钱。

老妈今天也确实很开心,做饭时念叨不停,反反复复的话提炼出来只有两句:第一,儿子长大懂事了;第二,在龟友百货看到了很像我老爸年轻时的帅哥。

哪怕英雄,在柴米油盐下原来也能显得这么面目可憎。

我匆匆回答后赶紧闪人,生怕承太郎先生再一兴起盘问我成绩不理想的原因,我们丝毫不怀疑他会抢在我老妈之前把我打一顿。

“哪里会有那种人啊。”

我快速搅散蛋包饭,期待它变温以便我入口,老妈就算对其他人没这份洞察力,却能隔着两间房听到我偷吃蛋糕的声音,我担心被她发现小秘密。

“仗助,你干嘛把我画的爱心搅坏啊!”

“对不起啦!我吃掉了。”

我的母亲,穿香奈儿套装,冬天也拒绝臃肿外套,即使在整个街道停水断电的情况下仍然能找到办法洗个热水澡。我在任何时候都提醒自己,不可以,也绝不要去践踏她少女般轻盈的心,特别是用勺子把她费尽心血涂在蛋包饭上的爱心或太阳涂花。

幸亏我又早在几年前就发现她对我可怜巴巴的样子毫无抵抗力,一般小错会直接放行,怀疑是因为自己越长越像混蛋老爸,她才不忍心对我下毒手。

我很想看看以前他什么样子,因为我们见面时,他有些老了。从乔瑟夫先生脸上只能找到老妈所说迷人残像,像喷在外套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后调。

“有没有乔瑟夫先生年轻时候的照片呢?”我硬着头皮问承太郎先生,翻翻应该有吧。

“没有。”我只得到他抽空从文献资料中抬起头后一个遗憾的眼神。

“好的。”我夹着尾巴从门外替他合上门,不敢打扰博士时不时在脑内乱窜的思路。

“我从老妈那里得到一笔零花钱!明天请大家吃三明治!”

发完消息我把手机扔一边,在床上滚了一圈。偶尔卖乖确实能得到很多好处,但不能常用,常用就没效果了。

“那就谢谢了。”花京院第一个回复,他的生活永远跟电子产品挂钩。

“你老妈又漂亮又大方啊仗助。”亿泰也很欢喜,“下午跟未起隆一起吃的章鱼烧很不错,要不吃那个吧。”

“确实好吃的。”未起隆也附和。

我才不,两个叛徒。

我把手机扔远,我也想吃章鱼烧。

结果第二天亿泰留堂,未起隆、康一和由花子找不到人,去买三明治的只有我跟花京院。

按照年级我应该叫花京院一声学长,但他不太喜欢这称谓,虽然他自己老喜欢用敬语,似乎又喜欢亲近的人粗鲁一些说话。但这比起我认识的其他家伙,已经不算奇怪了:亿泰情绪有波动就大喊大叫;由花子生气时脸变得不像人类;未起隆依然坚称自己是外星人,这些东西够吸引人了,花京院的习惯就显得那么自然合理。

“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我问花京院,他吃三明治的样子让我感觉他没什么精神。

“昨天没有。”花京院笑,“没休息好而已。”

“不是啊,我昨天看好友排名你又超过我了。”

“正常的事吧。”他甚至可以称之为恶劣的笑,“要加油啊仗助。”

我的这位朋友,穿正儿八经的高中制服,从鞋到包严格按照学校要求,表现得老实本分。耳朵上挂着的鲜红吊坠却是被我老妈成天念叨但舍不得下手的珠宝品牌。新换的香波在龟友百货有奢华的展柜,我本来打算拿到压岁钱后买来试试的。

高中生能支配这么多钱吗?联系他悠闲淡然的样子,我怀疑他的灵魂已经快三十岁了,并且靠着这份心性,在我们吭哧吭哧学海耕耘时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你没有背叛我们吧?”我忍不住没头没尾地问,“你是在老实上学吧?”

花京院被我问得一愣,忍不住哈哈笑,“仗助的背叛怎么定义?”

“就是...”我努力措辞,“有没有做高中生不应该做的事。”

“有。”花京院立刻说,“高中生不能熬夜打游戏,我熬夜了。”

太狡猾了这人!我有点不开心他。

“你们聊得很开心啊。”

我闻声坐直身子,头上的阴影落回桌面,承太郎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突然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承太郎先生。”我嘿嘿笑,虽然我担心他突然过问我学习,但也有好处,至少这顿不可能我结账了。

“仗助你没点东西吃?”承太郎先生手指敲着桌面,“学习一天很饿吧。”

不管有没有学习,在学校坐一天也很饿的,我当然没好意思说真话,搔搔后颈,“饿啊,所以已经吃完了。”

他点点头,开始跟一直没动作的花京院搭话。

“你这家伙浪费粮食吗?”

我这位外甥,虽说是外甥,但在阅历和知识层面都比我丰富。他同时拥有让人尖叫和噤声的能力,看不过去的事就忍不住上去说两句,前提是忍无可忍。

而我从来没觉得花京院有任何行为能被划到忍无可忍的范畴。

就连每次向我炫耀自己又第一个通关游戏,卡在中途的我也只不过想拽一把他精心打理的刘海报复,因为花京院典明真的是个好家伙。

“说得对,”花京院笑眯眯地把器皿推到承太郎先生手肘旁,“你要不要吃?”

我确实没见过花京院这样——就在不久前他们才第一次见面,比起在吉良事件中并肩作战的替身使者,举家国外游的花京院显然错过了和这位酷男人打成一片的机会。我只祈祷他没有真生气,我肯定没跟其他人说过,花京院想用法皇整你时招式还挺卑鄙的,不信就去问问开过他玩笑的混混们。

“我请承太郎先生吃一份吧!我今天还挺有钱的。”我硬着头皮在两位明显比我有钱的人面前掏出钱包,“昨天拿到好——大一笔呢。”

承太郎先生没有阻止我,应该也想到跟一个高中生吵架显得很没风度,虽然我觉得他本身带着了不起的魅力从而没怎么考虑风度这回事。

“就是说啊仗助,你告诉我温柔的家伙更讨人喜欢的。”

亿泰也想起了承太郎先生又酷又麻木的脸,他吸吸鼻子,努力拼凑碎掉的世界观,让我一度于心不忍想借疯狂钻石给他。

“可承太郎先生样子还蛮凶哦。”

“你,你不能用世俗那套去定义他啦。”我只好说,“不一样的,今天承太郎先生竟然把花京院惹不高兴了,你见过花京院不高兴的样子吗?”

“呜哇。”亿泰小声对着话筒说,“我以前有想过,是不是很恐怖?”

“其实也还好。”我说,“因为没见过他那样所以当时挺担心吵起来。”

“这样做的人,”亿泰并不擅长骂人,虽然女生偶尔会觉得他凶巴巴的,其实也是个可爱的好家伙,“就是...笨蛋吧。”

我都不忍心评价他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坏话,今天回家时偶遇露伴,我可是被他阴阳怪气好一阵损,现在竟然有些怜惜亿泰这种杜王町稀缺物种。

“你要健康快乐长大啊亿泰。”

我还挺担心花京院因此记恨上承太郎先生。

对比大大咧咧的人,纤细的人更需要被照顾情绪。我觉得承太郎先生其实神经蛮大条,就人情世故而言,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得罪人。

但作为他舅舅,帮外甥维护好所有好人间的联系是必要的(露伴除外,虽然他俩关系不坏),我问了几个喜欢花京院的学姐他平时爱吃什么,别因此对我们的朋友情谊产生怀疑,女孩子!真的更能注意到这些细节,我跟花京院在一起什么都吃的开心,哪里有空分析他说的真话假话。

“你难道不喜欢女孩子吗?”我被某个学姐打趣,“我们学校的女生要哭死了。”

我不去解释,被误解是行动者的宿命,而且又怎么好意思解释我有一个让人操心的外甥,把我好朋友得罪的事?做舅舅就要做得无名却伟大,哪怕当着本人面立正稍息叫承太郎先生,但长辈觉悟哪里能丢呢?

“所以你怎么看待承太郎先生呢,其实他人很好的!你们别有罅隙。”

花京院顿了一下,吃吃笑起来,“他真的挺讨人厌啊。”

“不是吧...”我难过了,“为什么啊,你先别笑了。”

“搞什么鬼。”我朝他嚷,搜肠刮肚只想到亿泰那句笨蛋,索性闭嘴不说了。

花京院又笑了一会,才缓口气说,“没关系,他再讨厌你又不讨厌,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这完全有损我作为长辈的尊严,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我现在要是有个孩子,他在幼儿园跟其他小朋友闹别扭,我连觉都睡不着。

“老妈!”

我嚎叫着跑到客厅,样子应该很狼狈,我妈她赶紧从沙发上坐起来,想听她宝贝儿子刚刚经历了什么伤心事。

“有没有人可以帅到让其他人看一眼就忘记他的恶行?”

听我是这样的烦恼,我老妈担忧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刚刚的心情波动会不会让她长皱纹的紧张,即使如此她还是抽空向我砸来一个抱枕。

“东方仗助,不许做伤害别人的事。”

我做梦了。

自从小时候那次高烧好久没这样痛苦。

我翻来覆去的梦见花京院用法皇捆着承太郎先生的场景,花京院头上长着恶魔的角,对着我举起双臂:“看!东方仗助!这是你外甥吧!”

说着承太郎先生身体下方出现一个滚烫的油锅,法皇像给生鱼片蘸芥末一样让承太郎先生在油锅里起起落落。

花京院在旁边拍手,嘴里欢呼:“熟啦?没熟!熟啦?没熟!”

不可能!花京院才没这么傻!

我哭叫着向外跑,又撞见承太郎先生用白金之星殴打花京院的场景,白金之星抡圆胳膊卯足力气用教鞭打花京院小腿,边打边欧拉狂叫,像正在等面包烤好的吸血鬼。

醒了,我大喊着醒了,满头是汗。

“仗助!”

花京院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我赶紧趴在窗口回应他,“抱歉,我睡过头了,现在已经中午了吗!”

十一点半,老妈今天跟朋友出去所以没人叫我,害得噩梦超长续航,我赶紧让他先等一会儿,冲进卫生间搞好发型,顺便想想应该如何给承太郎先生发短信取消中午的约,我实在不想看到花京院引以为傲的刘海被剪掉。

但是事情正在以我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我爱着杜王町每个人,露伴除外,他好坏,总是针对我,但他也很厉害,至少他说过一两句有用的话,有一句大意是———别憧憬虚幻的文学作品,观察你身边的人,就会发现生活其实更精彩。

当时我听他采访还喝倒彩来着,但如果要我形容此刻看到的,我想不到有比这句话更贴切的。

承太郎先生提着一盒蛋糕出现在楼下,他慢慢靠近花京院,越靠越近,直到牵起对方的手,然后他抬起头,用我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对我打招呼。

“花京院给你带了蛋糕。”

花京院给我带了蛋糕,跟你空条承太郎有什么关系。

“你先换,我们不急。”花京院说。

那我也不着急了。我幽魂般在卧室没目的地走来走去。

我还有去的必要吗?

我又回到窗口,朝着在楼下说说笑笑的他们喊,“我不去了,我刚想起没做作业。”

“你能想到学习是好事。”承太郎先生率先赞叹道,“需要我们帮你打包什么吗?”

“不要了,请快点走吧。”

我笑不出来,面对叛逆外甥与坏心眼的好友。我怀疑他们把我当傻子耍,但此刻他们眼里的爱没掺半点假。

也就是说,他们把我当成爱的傻子耍。

气死我了。

气得我把嘴里的吸管多嚼了三十五下。

“周一请你吃冰激凌。”花京院走前对我挥挥手,“谢谢啦。”

“快走。”我羞愤难当,差点用手里的牛奶扔他。

“是仗助!”亿泰跟未起隆从对面走过来,亿泰对我打招呼,“周末好,今天去小钢珠吗?”

“不去。”我说。

“你趴在窗户上干嘛,这是不是就叫生病了。”未起隆还在玩外星人那一套,不食人间烟火地对着亿泰眨眼,“仗助这样子让我好眼熟。”

亿泰了然大笑,以前这份默契分明是我跟他的!

“像那个对吧!哈哈哈哈哈。”

然后我骂人只会骂“笨蛋”“蠢猪”的善良朋友,迎来了自己辱骂生涯的高光时刻,也可同时列为我此生受到最不能忘怀的人身攻击前二。

“仗助好像从门洞里探出头来看路人的小狗哦。”

-fin

#JOJO#荒木庄全员九图表情包!

实在是太好代了DBQ,描改了全系列!!9p是锅包祐大大的原梗!XSWL!

荒木庄提醒您:大家一起烂!

-川尻莲中心

-随便写写没有排版唯一的排版就是这行字

——

“最近怎么走神得这么厉害?”

刚结束舞蹈教学的川尻莲回到合租房,手舞足蹈的对着屋内人讲了半天在舞蹈教室发生的趣事才察觉到以往会好好听他讲话的合租者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给出回应,而是在望着窗外发呆,于是疑惑的叫了一声:“祥生?”

两人因为舞蹈和共同的梦想结缘,后来恰巧都来到了东京,两人的性格又恰巧很合拍,再更恰巧一点,两个人还都有点囊中羞涩——为了追求梦想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大平祥生语——于是舞蹈教师川尻莲与新晋大学生大平祥生一拍即合,快...

两人因为舞蹈和共同的梦想结缘,后来恰巧都来到了东京,两人的性格又恰巧很合拍,再更恰巧一点,两个人还都有点囊中羞涩——为了追求梦想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大平祥生语——于是舞蹈教师川尻莲与新晋大学生大平祥生一拍即合,快乐的开始了同居生活。

这套房子在东京比较偏僻的区域,虽然离着大平祥生的学校有点远,还有一点小,好就好在便宜又干净,布置得也很舒服。两人合计了一下把大的卧室加了很多软垫,直接布置成了一间简易的练习室,他们俩则挤一挤睡在同一间小卧室里,对此川尻莲如下评价:对于热爱舞蹈的追梦少年来说,睡觉的地方能睡就行,但是舞房一定要好的,反正大家都是这样的男人嘛!

川尻莲顺着大平祥生的视线望过去,窗外的那棵大树还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只是落叶似乎多了起来,知了声虫鸣声也比盛夏要清减了许多,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的风也不复往日的燥热。窗边坐着大平祥生,白净的少年忽闪了一下睫毛,答非所问的说:“夏天要结束了。”

一片缺了口的叶子飞了进来,悄悄的落在大平祥生的头顶,川尻莲看了看那位目不转睛盯着窗外大树的少年,思考着他本人应该并没感觉到,于是起身拂掉了那叶夏天的尾巴。他点了点头:“是啊,夏天过得真快,感觉好像才刚开始就快要结束了……”

“川尻莲!”大平祥生猛地站起来,抓住川尻莲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胳膊,直视着大声喊到他的名字,“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川尻莲被吓了一跳,他很少见到这么大声的大平祥生,而且他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所以只能憋出一个音节:“……啊?”

“夏天真的要结束了,”大平祥生放开川尻莲,伸出手摊开五指对着太阳,阳光从他的指缝透过来,夏末的阳光已经没有盛夏的刺眼与炽热了,但还是透亮。青天白日之下,似乎一切都无从遁形。

川尻莲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他只好拉上窗帘,至少不让这位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的好朋友不要再直视太阳,那么好看的眼睛伤到了也不好,他体贴的想道。

“……这个夏天,一定要结束啊,莲君。”

站在窗边的少年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喃喃。

川尻莲发现他身边这位经常黏在身外喊着莲君莲君如何如何的少年其实反应很迟钝。

嘛,倒也不是才发现,只是以前觉得无所谓甚至有点点可爱,但是现在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别扭情绪使他十分的挫败,他整个人就像泡在夏日加冰的柠檬气泡水里一样,清凉透心却冒着充满了他小心思的泡泡,有点酸涩却很上瘾。

比方说,他现在正在生着大平祥生的闷气。

是的,只是生闷气,没有吵架没有明说,甚至表现的和以往一样亲密,但他确实有在生气。弥漫在两人周围奇奇怪怪的气氛氤氲起来,比梅雨季节还要缠绵恼人。

更恼人的是,连鹤房汐恩都有察觉到川尻莲在在意些什么有关大平祥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只有大平祥生本人没有察觉到。

这个事实让川尻莲很挫败。

其实男生之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打一架,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总是就是必须说出来才可以。但是他是哥哥,如果由他先来挑事好像有点幼稚和丢人,可是大平祥生怎么看都像完全没察觉的样子。

于是川尻哥哥更加挫败了。

在豆原一成没来得及拦住鹤房汐恩,让川尻莲收到全大学最虎男人一个同情的拍肩附带一个充满怜悯与阿弥陀佛的眼神后,他彻底爆发了。

这事怎么想都是莫名其妙就冲着自己吼什么夏天结束了还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凶狠眼神瞪着他的大平祥生的错吧!

啊,嗯,好像是的。豆原一成移开了眼神。

幼稚。小气。莫名其妙。低头玩手机的鹤房汐恩头也不抬的评价道。

他以前从来没吼过我!川尻莲强调道。

那你输了,他早就吼过我。鹤房汐恩幸灾乐祸的说。

川尻莲决定全当这个人不存在。

同样无视了鹤房汐恩的豆原一成循循善诱的说,你仔细想想,你当舞蹈老师的时候,不管多么难缠毛病多的孩子你也都温柔的对待了吧,那样你都能忍,大平祥生就只是吼了你两声你就特意把我俩叫出来大吼世界要玩完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要跟我的好朋友吵架?

啊,真是幼稚。小气。莫名其妙。鹤房汐恩再次评价道。

那不一样!川尻莲反驳道。

那有什么不一样?豆原一成问,然后指了指鹤房汐恩。他没有吼过你吗?

川尻莲被问倒了,思索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一遍又一遍得像是说服自己似的说鹤房汐恩和大平祥生当然不一样。

鹤房汐恩是他的朋友,是很合拍的朋友。

大平祥生也是他的朋友,很合拍的朋友。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川尻莲也不知道。不,也许他知道,但他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某个可能性,然后把自己逃避的心理推给大平祥生,觉得一切似乎都是他的错,于是本来就在生闷气的他就更加气恼。

他就像一个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寂静黑森林里的旅人,怨天尤人埋怨找不到方向,其实那颗星星一直在他的头顶指明方向,只是没有去看。都说潜意识反映现实,可能他潜意识里就在逃避那一片似乎包容一切看透一切的光辉吧。

咚的一声,汉堡店外一块很小很轻的小石子被风刮了起来,砸到了他们旁边的窗上,稍微有点惊到了川尻莲。

起风了。

说起来,今早那小子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衬衫,现在不会冷的直打哆嗦吧?他下意识地想道。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他叫出来好好谈谈,鹤房汐恩一边敲打手机一边头也不抬的说,虽然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好吧,你觉得有,那就是有——而且你就算在我们这里生气七八百次,不如跟他当面吵一架。你说对不对啊?

但我不是你啊。

对,你不是我。鹤房汐恩终于放下了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激情聊天的手机,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所以我替你把他叫来了。记得要好好的冲他发火哦?

大平祥生的声音如期而至:“莲君,鹤房君说你想请我吃饭但是又不太好意思说所以让他转告给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清瘦的少年拉开椅子坐下,川尻莲盯着他的手指,指尖微微发红,双手无意识的搓着,鬼使神差之中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骂鹤房汐恩多管闲事,而是没头没脑的想,啊,确实被冻住了,这个出门不爱看天气预报的弟弟没有我的提醒果然还是不行啊。

“我没有说,”川尻莲把他还热乎的热牛奶递了过去,“他瞎说的。”

“这样啊,”大平祥生嘬了一口还带余温的牛奶,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我听说这家店最近新出了一款汉堡特别好吃,我还在想着莲君是特意请我吃……”

“吃,都可以吃!”川尻莲脚一蹬地,举手叫道,“服务员!这里要加餐!”

坚决的无视了手机屏幕上同时传来的来自于豆原一成和鹤房汐恩两个人的同样内容的消息:“川尻莲,这就是你说好的对他生气???”

同时也错过了少年转瞬而逝的带着点得意的转瞬而逝的狡猾的笑。

川尻莲,今天也发火失败了。而且为什么要强调夏天要过去了这件事也没能问出口。

幼稚,莫名其妙。他在心里骂自己。

夏天的雨真的很烦人。

湿漉漉的,黏糊糊的,滴答滴答敲打在街边每一块石板上。从屋顶的瓦片上流下来再滴在地上,水坑连着一个又一个,街上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雾气和五颜六色的伞。地上的水花倒映出了延绵到路尽头的万家灯火,万家灯火的尽头蹲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川尻莲。

虽说夏天的雨不凉,但是要从舞蹈教室跑回家会淋湿,淋湿就容易感冒,感冒就会非常麻烦。各种意义上的麻烦。他想到了上次感冒后大平祥生的唠叨,打了个寒颤。

最后一把伞借给没带伞的学生了,如果他不冒雨冲回家,他将只能缩在舞蹈教室可怜的休息室沙发上将就过一晚了。

手机也忘带了,最近生闷气把脑子都生没了。

他坐在门口望着街雨,开始叹气。唉,好想念家里暖和的床和热水澡啊。

川尻莲发了一会儿呆。雨依旧没完没了的下,一片雨幕隔开了舞蹈教室与外面热闹的街道,黑暗的教室与灯火通明的街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出门就是第二个世界。

川尻莲坐在静寂无人与烟火了然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抬头看着街对面的住家点起来的纸灯笼,没头没脑的想起了大平祥生。

大平祥生在干什么?有没有带伞?他很喜欢他们的出租屋,所以就算下雨也一定会回来。那么现在应该下课快到家了吧,被淋到了吗?

……可恶,我要是带着手机就好了。真是令人操心的弟弟。

川尻莲突然有点烦躁,但也很无可奈何。

算了,他同学那么多,一把伞总归还是能借到的。与其担心他,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呢。川尻莲愤愤的想。

……

……不行!还是好在意!川尻莲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他的外套披在头上,一脚踏在门口的小水滩上。只要我跑得够快,雨滴就追不上我,他如此乐观的想道。

“莲君?你在搞什么?”刚迈出大门的川尻莲突然感觉到头上似乎没有雨滴降落,抬起头来一看,大平祥生举伞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他,“想体验一下雨中奔跑的快感?”

“……”川尻莲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说,“……把伞借给别人了。”

“我估计也是,”大平祥生用果然如此的轻快语调说道,“所以我一下课还没吃饭就跑回来接你回家了。”

川尻莲突然就不生他的气了。

虽然这位弟弟上次莫名其妙的吼他、对他喊过莫名其妙的话后到现在也没有解释,但大平祥生其实并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个喜欢粘着他眼光总是放在他身上的、在他面前很乖巧的弟弟,这个认知让他很高兴。

接你回家是个多么让人高兴的话啊。即便是凛冬时刻,炭火烧炉红泥软垫怕也是比不过家一个字的温暖。

川尻莲有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了。

一把伞显然遮不住两个男人。两人的肩膀非常公平的各湿了一半。

但从苍穹而落的雨在大平祥生带着伞过来接他回家以后已经滴不到他身上了,至少滴不到他心里去。可是川尻莲想不通,这样一个夏日采光而来的少年为什么要强调夏日的结束呢?

这样的夏天一直不结束不是更好吗?

川尻莲偶然在屋子里翻到一本日记。因为他本人记日记的习惯没有很好地保持,这本看起来认认真真的记录着的日记本是谁的就不说自明了。他并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刚准备放回去,结果吸到了日记本上的灰尘,自己呛得咳嗽了一声,手一抖日记本就掉到了地上,哗啦啦的翻开了纸页。

川尻莲低下身子捡起日记本的时候,无意瞥到恰好翻到了最后一页的日记的记录,左边写的满满当当,右边空无一物。这说明这本日记到了某年某月某日之后戛然而止。他思索了一下,是他们相遇后的某一天,那天之后大平祥生不知道为何就再也没写过日记。但是他想不起来那天发生什么了,似乎只是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一天,不知为何就突然停止了记日记。

这个事情问本人也不是很好,虽然不是故意看但还是别让他知道他看过他的日记比较好。他仔细的收拾好了日记本放回原处。

今天还跟大平祥生约好了要去逛东京塔,他可不想迟到。于是很快的把这件事扔到了脑后,收拾好就出门了。

“莲君,我听说如果两个人一起去往东京塔的塔顶,就不会分离。”大平祥生站在高处,对川尻莲说。

“是吗?我以为是情侣之间才会这么说,”川尻莲说,“你在哪里听说的啊?”

“我说的。”大平祥生双手交叉,随随便便的说道。

川尻莲已经习惯大平祥生时不时冒出来的新奇想法了,比如他们一起去看奈良的鹿的时候,大平祥生在奈良的鸟居下穿着和服摇晃半天,突然对他说想看长岛的雪和潘帕斯高原的风一样,浪漫却又突如其来。

川尻莲好脾气的接道:“那你还有什么大平祥生的传说吗?”

“有,”大平祥生坦然自若的说,“在东京塔顶不准说谎。”

川尻莲开始好奇他想干什么了:“看来你有想问我的问题?”

“提前说好,不许说谎。”大平祥生认真的看着他。

我答应你不会说谎。川尻莲伸出小指跟他拉了勾,大平祥生掏出两根彩绳,一人一根绑到手上:“大平祥生的传说之三,绑着彩绳的人必须要遵守诺言。”

“OK。”

“那我问了,”大平祥生看着头顶万千星河光辉灿烂,倒映在他的眸中同样星光闪烁,他指着浩瀚星空,流转的云与风在他指尖呼啸而过,他笑着问道,“我就是那些里面一颗星辰,莲君能认出我吗?”

你要是一颗星星,那肯定是最漂亮的那颗星星。

万千星辰不如你,你的光要是空中唯一一颗指引我前进的普罗米修斯之火。

你看,漂亮话他都会说,他在心里什么都说完啦。但实际上川尻莲什么都没说。

“……这也太狡猾了,”大平祥生说,“因为不想说谎索性什么都不说吗?”

“算了,反正我也只是想说,”川尻莲又听到了那句话,“夏天要结束了。”

川尻莲突然就生气起来:“为什么总在说夏天要结束了?我知道夏天要结束了但是你……喂,祥生,你去哪里?”

“我很高兴你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以前数个夏天我说这句话你都没当回事的,”不知何时不知怎样过去到一扇开着的窗户边上的大平祥生笑了一下,川尻莲觉得这场面异常的不和谐,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不合理的事情,无论是站在窗边的大平祥生还是他说的话,“但是莲君,你太温柔了,你不想放弃我,所以不肯承认这一切的违和从何而来。”

一个朋友在夏末跟你讲夏天要结束了,哪有正常人会那么生气?

川尻莲显然是意识到夏天结束了的真正意义,他惧怕着夏天结束会发生的事情,他不是惧怕着这个夏天,而是惧怕着每个夏天。

在真正的过去中的某年的夏天,大平祥生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永恒静止的美好的少年。

延迟到来的夏末,戛然而止的日记,友人明显的提醒,这些异常无一不在提醒川尻莲,这不是正确的未来。

“你不应该只属于我,”他听到了从遥远空境悠悠而来的大平祥生的声音,“你应该拥有更明亮的未来。”

正确的未来没有大平祥生,只有川尻莲自己。

“去拥抱未来吧莲君,”川尻莲看着面带微笑的友人像是加了慢动作一般缓缓的从东京塔顶跳了下去,声音却传了过来,“去带着我的份儿好好地活下去啊。”

“我很喜欢莲君,我很向往你。”

“我希望你能成为在顶点闪闪发亮的人,而不是止步不前困在梦境中。”

“我真的……很喜欢莲君的。”

川尻莲眼前的一切开始支离破碎,连大平祥生的影子都开始模糊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他拼命想抓住他,却比不上世界崩塌的速度。

“可是我也很喜欢你的心情、该怎么办呢?”

世界轰然倒塌,川尻莲甚至没来得及得到一个不会说谎的答案。

我甚至都没能告诉过你。

至此,夏日终了。

川尻莲醒了过来,回到了多年后的一个夏末。

他平静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跳舞、上课、还会去参加比赛——还拿到了第一,豆原一成和鹤房汐恩他们几个朋友看到川尻莲的现状,彻底放下心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他。他们担心看似强大却意外在某些方面有些脆弱的川尻莲会过不去这个坎,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其实他依旧没有过去。只是现在有勇气面对现实,顺便要带着某个人的嘱托继续好好活下去罢了。

后来他也终于懂了少年开始的三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句夏天真的要结束了是少年想让他离开又不舍得让他离开,为了说服自己和希望川尻莲能回到现实的自我强调。

第三句夏天一定要结束啊是少年微弱的祈愿,他会在另一个不存在的世界里,为没有他的世界的川尻莲加油打气。

现在,如他所愿。

少年依然向往着长岛的雪,向往着潘帕斯高原的风吟鸟唱。后来川尻莲去过了冬天的长岛,知道长岛的冬天雪景如画,也看到了潘帕斯高原并不如传闻所言,也会有风吟鸟唱。但是很久后他才想通,永恒的夏天没有长岛的雪,更不会见到潘帕斯。

少年向往的未来像他本人一样,本来应该是伸手就可以够得到的身边之物,却变成了一个遥远而又不可及的梦。

川尻莲和大平祥生的夏天,早就结束不复存在了。

“老师你好,我看了您的比赛,真的很精彩,我也喜欢跳舞,希望您能指导一下我!”

川尻莲推开门,一个身形瘦弱长相精致的白净少年站在那里,伸出手冲他微笑:“我叫大平祥生,京都人,接下来将在您的舞蹈教室学习跳舞,以后请多指教!”

少年手腕上的彩绳晃了晃,川尻莲的眼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于是他温柔的笑了,郑重的握住了少年的手。

夏天又重新开始了。

*化用《长岛的雪》。

想起来草稿箱里还有一篇写了一半的小学生文学,随手打完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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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岁的木全翔也走在去捏泥巴的路上。

家附近的公园有一个很大的土坑,刚好昨天下了雨,正适合进行他的伟大工程。

木全翔也一屁股坐下,拿出小铲子套装开始工作。

“你在干什么呀?”

熬夜学习挂着黑眼圈的大平祥生路过。

“我在建信号塔。”

“有啥用?”

刚打完架一身脏兮兮的鹤房汐恩路过。

“给我的母星发信号。”

“你母星在哪?”

遛完狗慢悠悠回家的金城碧海路过。

“PIROPIRORIN...

“PIROPIRORIN星。”

木全翔也建完一座歪歪扭扭的泥巴塔,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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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又下了一场暴雨,他很担心自己的信号塔会被大雨摧毁。然而到了公园,他发现信号塔还好端端地立在那,甚至被这场雨打直了塔身。

“好厉害!我的母星是不是要来接我了!”

大平祥生、鹤房汐恩和金城碧海路过,看着木全翔也对他的信号塔手舞足蹈。

“真是太好了呢。”

挂着黑眼圈的大平祥生说道。

“切,幼稚。”

一身脏兮兮的鹤房汐恩说道。

“也挺不容易的。”

摸着狗狗的头的金城碧海说道。

今天也是平和的一天。

(二)

十岁的大平祥生走在去补习班的路上。

昨天又熬夜学习了,黑眼圈越来越重,怎么办呢。苦恼的大平祥生路过公园,看到了正在捏泥巴的木全翔也。

大平祥生好奇地问。

大平祥生蹲在木全翔也身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觉得他这泥巴塔实在是有点歪。看不下去的他站起身拍了拍土,决定回家写作业。

晚上下了一场暴雨,从补习班回来的大平祥生经过公园的时候,发现木全翔也的泥巴塔已经被冲垮了。

“怎么办,翔也会难过的吧。”

第二天,大平祥生路过公园的时候,遇到了鹤房汐恩和金城碧海,他们一起看着木全翔也对他的信号塔手舞足蹈。

大平祥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虽然他还带着黑眼圈。

(三)

十四岁的鹤房汐恩走在去打架的路上。

奉行着“是男人就上”的人生信条,鹤房汐恩从来不拒绝上门挑衅的小男孩们的约架。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天有三场架要打,速战速决吧。他气势汹汹路过公园的时候,看到了正在捏泥巴的木全翔也。

鹤房汐恩不屑地问。

无聊。鹤房汐恩心想,男人果然还是要用拳头说话。他又气势汹汹地走了。

十岁的鹤房汐恩走在去打架的路上。

晚上下了一场暴雨,所以鹤房汐恩的一场架延期了。他经过公园的时候,发现大平祥生正蹲在白天木全翔也待过的土坑里捏泥巴。

“祥生怎么也在捏泥巴?”还非得挑大晚上捏,这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鹤房汐恩疑惑地想。大平祥生捏完一座笔直的泥巴塔,站起来拍拍裤子走了。于是鹤房汐恩也走了。

第二天一早,鹤房汐恩又经过了公园,他扫了一眼土坑的方向,突然看到一只野狗屁颠屁颠地溜达了过来,在泥巴塔旁边停下,嗅了嗅,然后抬起了后腿——

“你这狗崽子!干嘛呢!”鹤房汐恩想也没想,冲过去和野狗打了起来。

五分钟后。

鹤房汐恩随便抹了抹脸上和身上的泥,心想,果然男人就该用拳头说话,傻狗看到我都吓得逃走了。他满意地插着兜走了。

鹤房汐恩第二次路过公园的时候,遇到了大平祥生和金城碧海,他们一起看着木全翔也对他的信号塔手舞足蹈。

鹤房汐恩不屑地说,努力抑制想要上扬的嘴角。

虽然他一身脏兮兮的。

(四)

十岁的金城碧海走在去遛狗的路上。

他牵着家里的金毛悠哉游哉地走着,经过公园的时候看到了木全翔也坐在一个土坑里,聚精会神地捏着一团丑不拉几的泥巴。于是他停了下来。

金城碧海随口问道。

金城碧海看了看土坑里的三人。木全翔也正在和一团泥巴搏斗。大平祥生一边看着木全翔也捏泥巴一边发呆。鹤房汐恩脸上写满了不屑,却又一直站在旁边不走。

这三个呆子。金城碧海摇了摇头,牵着狗走了。

昨晚下了一场雨,空气格外地清新,因此家里的金毛一大早就特别兴奋,闹着要出门散步。于是金城碧海早早牵着狗出了门。

路过公园的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大嗓门。

“死狗!这泥巴也是你能滋的吗!也不打听打听是谁的地盘!”和野狗都能打起来,不愧是鹤房汐恩。金城碧海站在树后看了一会儿,发现鹤房汐恩被狗咬住了衣服后领,拖在土坑里不停扑腾,挣扎着起不来。

“去,帮帮汐恩。”金城碧海拍了拍自家的金毛,解开了牵狗绳。聪明的金毛立刻冲了过去,对着那条野狗一阵狂吠。野狗吓了一跳,立刻放开了鹤房汐恩,夹着尾巴逃了。

金城碧海看到鹤房汐恩从土坑里爬起来,抹了把脸插着兜走了。他转头摸了摸自家狗狗的头,给它喂了一块牛肉干。

金城碧海第二次路过公园的时候,遇到了大平祥生和鹤房汐恩,他们一起看着木全翔也对他的信号塔手舞足蹈。

金城碧海同情地看着这三人,感慨地说。

一边又摸了摸狗狗的头。

END

初恋半岛

豆原一成到机场时,值机办理已经快结束了,留给他的位置只剩下临走道的。最近因为邀请赛开幕在即,舞团人人累得半死,豆原头一次因私事翘掉排练,临走在练习室里道了十来分钟歉。队员们都挺通情达理,纷纷表示筹备赛事高度紧张,调剂下没什么不好,只是能让领队破例请假,不知道是谁的面子这么大。

婚礼正式开始的时点就在24小时后,除了踩着死线来的豆原,大部队基本早两天就抵达了大洋彼岸。豆原划开屏保看了看,现在是东九区的凌晨,line上反倒挺热闹,一堆挺久不见的熟悉名字聊得热火朝天。豆原翻了好久聊天记录,才在一串刷屏里找到金城圈他的那条发言,问他几点的航班,出发了没有。

豆原赶紧冒了个泡,说刚登机了,大家等等我。

豆原在JO1街舞部建立第三年才加入,作为部内唯一的一年级生一直挺受高年级照顾。之后因为三年级升学,社团实质上解散,部员们私下保持着联系,但再难找到这种全员聚齐的场合。豆原当然很珍惜这回的机会,他捏着手机正思考措辞,就看到金城回了句快点来吧,现在就等你俩了,要一路平安。

豆原盯着那排字,还没来得及联系上下文研究“你俩”指代的谁,过道上有人刚好走过来,豆原突然听到了一个对他而言非常熟悉的声音。

“借过一下,我是A座。”

豆原一成抬起头,目光就和穿着灰色套头卫衣的鹤房汐恩撞了个正着。

先前豆原确实以为卒业式那天就是他人生最后一次见到鹤房汐恩。在此之后的老死不相往来持续了三年,截止今天以前,没出现过任何转机。

三年又一百八十七天,暗地里豆原把这个数字计算得清清楚楚。它所代表的意义仅在一些人眼中非同寻常。对豆原一成而言,这是他初恋宣告终焉的时点,他经常觉得这么记一辈子也并非没有可能,因为这种结局不大愉快的故事,很难再有任何充满希望的后日谈。

但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人算不如天算,豆原想,重逢比想象来得快,偏偏发生在他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鹤房没在群里发过言,豆原想当然地判断他这次也不会到场,但鹤房就是来了——会呼吸会说话会故意板着脸也会因为一点小事笑起来的鹤房汐恩本物正杵在他手边,和他处在一个可以互相碰到肩膀的距离上,并且看上去他们还要以这个距离共度接下去近十小时的国际航程。

“乘务员批评我挡道了,”鹤房抬高了声音,“拜托让我过一下啊,豆原?”

被点到大名了豆原才回过神,下意识起身让座。但他此刻脑子里乱七八糟,站起来时连安全带都忘记解开,立刻又砰一下跌回座位上。

“呃——稍等,”豆原一边小声解释,一边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搭扣。重逢的真实情形太糟糕了,和他先前设想的一点不一样,他被一种说不上来的窘迫从头到脚困住。

鹤房对此没说什么。趁着豆原和安全带纠缠的工夫,他把手提的箱子塞进了上方行李架,此外还有余裕低头打量了一阵豆原微微涨红的脸。之后等豆原站起来示意他进去的时候,鹤房看上去已经改变了主意。

“干脆换一下,”鹤房比划道,“你往里坐一点。”

豆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靠窗方便休息,”鹤房摇了摇头,“知不知道你黑眼圈真的好重?”

通常鹤房怎么说豆原多半就会怎么做的,这个相处模式到今天竟然也没什么改变。豆原因此有不止一秒的恍惚,直到鹤房真在他右手边落座,他仍然觉得眼下情形像白日做梦。

豆原在客舱安全检查前最后扫了眼手机,就看到金城正在群里问,见到汐恩了没有,应该和你同一班飞,你俩正好搭个伴。

看是看到了。豆原回复。但是为什么没人事先告诉我。

群里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是大平第一个冒出来问,你俩打过招呼了吗?

不打招呼难道要打架吗,豆原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川西说,真的吗,我不信,你让他在群里说句话。

这种要求就不太现实,因为鹤房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真睡也好装睡也罢,这明显可以解读为那种别来招惹我的信号。

豆原只好拍了张鹤房半边脸都陷进U型枕的睡颜照发群里,意思是人在睡觉,扰人清梦太没品了。

结果快门声传到了对方耳朵里,鹤房睁开眼见豆原举着手机,有一秒露出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

豆原一成,你偷拍我。

豆原简直冤死了,他将手机递过去,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给鹤房看。

鹤房看了看表示好无聊啊这帮人,但这又怎么了?你就是偷拍我了,拍得还特别不好看。

豆原百口莫辩,只能暂且闭嘴。飞机引擎声催眠效果奇佳,鹤房扭头缩回了他的U型枕,豆原合上眼没多久也做起了梦。好巧不巧,梦里他也在跟鹤房汐恩一块搭飞机,坐的是某廉航经济舱,后来降落的时候颠得特别猛,鹤房愤怒地表示该航司被他永久拉黑,一边泄愤般把纸质清洁袋撕得稀巴烂。

在梦里豆原觉得鹤房气咻咻的表情有一点可爱也有点好笑,真的笑出声了却清醒过来。豆原眨了两下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切原来是真有发生过——那就是豆原高三的毕业旅行,鹤房胆大包天地翘了两个星期课陪他去欧洲玩了一趟,事后听说喜提了全系循环播放的通报批评。

——就连航线都和眼下完美吻合,豆原想到之前金城发在群里的科普,婚礼举办地点在南欧某国边缘岛屿,因为一部法国爱情电影在此取景得名初恋半岛,属于新兴景点。金城表示他和未婚妻都挺喜欢这里的,还打包票说大家只要来看过,肯定也会想在这里和爱的人结婚。

现在豆原回想起这番话心情就挺微妙,因为眼下他正和早已告吹的初恋一同前往所谓初恋半岛见证另一个爱情故事的happyending,这件事不论怎么表述都好像讽刺意味十足的苏联笑话。

商务舱是点餐制,乘务员来问吃点什么的时候鹤房还没醒,豆原就自作主张地帮忙在餐纸上打了勾。等到鹤房稍后真的饿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小桌板已经摆上了两份餐盒。

鹤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一扭头就立刻对上了豆原的视线。

哥不当饭桶好多年了,鹤房说,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好意。

豆原想了想只好说,那你要是不吃,也可以给我吃。

你最近不是要比赛?鹤房皱起眉,突然变得很严厉。什么时候起赛都前不用控制体重了?

豆原愣了一秒,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比赛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想说是不是你还挺关心我的,结果鹤房一开口又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是很好猜吗?地区邀请赛每年都在这时候办,用纯喜割掉的盲肠想想都知道你会受邀参赛了。”鹤房盯着盘里带血的牛排,说话时根本都不看他,“多半和期末备考相撞,所以会熬出这么丑的黑眼圈。”

豆原有点受伤地闭了闭眼,被前男友当面指出变丑了还是挺打击人的。理想情况下,人人都想以最光鲜靓丽的形象出现在前任面前,以显示没有对方之后反而过得更好。但这条法则似乎对他们两人都不怎么适用。

鹤房过得也没多好,豆原想,这并非他使用有色眼镜看待的结果。有关鹤房的新状况他隔三差五会从木全或者金城那里打听到一点,结果得知他大学毕业后只安安分分地上了半年班,之后竟然辞职回家一门心思玩起了乐队。

搞这种特别艺术的东西其实就挺难出头的,鹤房大概砸了不少之前的积蓄进去,目前看来没砸出什么水花,为了维持基本生活开支又去打了好几份零工。但是连鹤房家人都不清楚上述这些状况,所有这些事他压根就不让木全跟任何人说。

“大概希望有点成绩以后再让家里知道。”之前木全翔也这么解释过,“大家好像都是这样,对最牵挂的人总是报喜不报忧。”

被“任何人”除外了的豆原一成深以为然。他们还在交往的时候,鹤房就几乎不会将烦心事讲给豆原听,这导致他看上去好像总能完美消化那些负面情绪,不管接连遭遇多少次碰壁,还是一副永远都不会被什么东西打倒的样子。

豆原一度有点羡慕可以听到鹤房倾诉忧愁的“朋友”这一身份,尽管他俩的关系似乎怎么也走不到这一步——最亲密的恋人或者最熟悉的陌生人,从头到尾只有极与极,没有中间的一般般。

鹤房吃完饭后很快又睡了过去,豆原觉得他看上去比自己更累,也许鹤房才是更应该坐在靠窗位的那个。但豆原只能这么想想,他清楚鹤房百分之两百不会接受这种好意——鹤房在一些事上有种奇怪的坚持,比如他乐意看到豆原在关系中作为被照顾的角色,这似乎能使他产生一种两人真有在谈恋爱的实感。

他俩以前讨论过这个话题。豆原当时使用的说法是,感觉汐恩哥像是把我当成女孩子那样在照顾迁就。这个形容弄得两人都不太愉快,因为鹤房此前确实有交过女朋友,并且他不情愿提及这茬往事,据大平透露是交往不到一周就被对方甩了,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所以谈恋爱真挺难,”鹤房当时这么说,“之前我被指责‘感觉不到被照顾的那种爱意’,怎么现在尽力照顾人也成了错误。”

“根本不是对错的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这种心情我也会有,只允许一方付诸行动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豆原语速很快地发表回应,“是因为喜欢你才想照顾你,所以在我想照顾你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拒绝我?”

谁能想到,让鹤房去说明情况的结果就是他被同化成了倒戈豆原的一方,两倍攻势下,部长也只能松口破了例。后来川尻问豆原怎么办到的,豆原表示只是实话实说,大概提到了因为对校园祭上的表演印象深刻,打听到那一段领舞的是汐恩哥,很想以后都和汐恩哥一起跳舞,这种很简单的心愿拜托就帮我实现一下吧——这么看来确实没说什么特别了不得的话,是汐恩哥太容易心软了。

副部长川西拓実旁听了全过程,当时就感慨了一句鹤房汐恩完蛋了,天然克傲娇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铁律,这人指定要栽豆原手上。

川西的预言后来果真一语成谶,只是时至今日再谈这些好像又没啥意思。等到豆原从夹杂着混乱回忆的饭后小憩中醒过来,才意识到左肩好像被谁当成了枕头。怪他自己之前也睡迷糊了,天也不知道鹤房汐恩究竟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鹤房估计觉得热才把枕头给摘了,现在脑袋歪成这样应该不太可能睡得多么舒服,但实际上他的呼吸平稳绵长得出奇,先前闭目养神时眉间郁结神色也一扫而空,豆原几乎要怀疑他又在做那种靠生吞四份便当KO木全翔也一类的怪奇美梦了。

“干什么自讨苦吃?”鹤房注视着豆原活动放松肩膀的动作,“早点把我叫起来不就好了,你是傻的吗?”

“看你太累了,”豆原摆了摆手,“而且这也没什么。”

鹤房大概无意在他俩到底谁更累这件事上争出个高低。豆原余光瞥到他在座椅靠背的触摸屏上乱按一气,最后按出了像素风古早小游戏的画面。小游戏第一关鹤房就打出了gameover,黑屏的间隙里,豆原听到他叹了口气,跟着终于憋出了一句谢谢。

豆原立刻回复,不客气。

“谁跟你不客气,”鹤房打断他,“该客气就得客气。”

豆原根本懒得琢磨他这话什么意思,这主要是因为航班已经在下降了,他的耳朵对气压变化过分敏感,得靠反复张大嘴的动作缓解胀痛。

他没想到的是这回等到了及时雨,稍后一盒木糖醇被递到眼前来,豆原接过来道谢,发现包装还没拆过。鹤房自己根本用不上这个,所以天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改掉这个随身带着咀嚼糖出门的习惯,豆原想,总不能是他刚好又找了个也会因为坐飞机耳朵剧痛的现任,世上不太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豆原要把糖盒递回去的时候,鹤房让他收着,说这样也算扯平了。豆原心情又微妙了一下,有些时候计较得太清楚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看上去鹤房对此还无知无觉。接着航班平安着陆,是那种挑不出毛病的kisslanding,整个机舱都在鼓掌。鹤房在一片掌声雷动中给金城碧海发语音,航班没晚点,已经落地了,现在离仪式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你速度弄辆车来接我们。

这之后实际来的却不是辆车,而是艘船。因为婚礼实际场地位于紧挨半岛主体的一座小岛礁上,面积有限,每天只开放一班限时通行的船只。这种船因为吃水不深,晃得挺厉害,豆原看着就想起了他俩很久之前在威尼斯搭过的那种,这促使他马上回头查看鹤房的反应,果不其然见到对方又露出了那种晕眩恶心的表情。

豆原有点手足无措,在当时他尚且能捏捏鹤房的掌心以示安抚,眼下就连拍一拍对方的肩膀都显得挺唐突的。鹤房估计也不太情愿被人盯着,侧过身企图避开注视,可他的不适还是体现得太明显,之后到站要上岸的时候,他甚至脚步一趔趄差点摔了跟头。

金城碧海前来迎客的时候,也被险些拜个早年的鹤房吓了一跳,只好让他俩赶紧先到酒店客房休息整顿下。来宾基本都住双人间,这个安排本身没啥问题,但他俩这间双床好巧不巧给弄成了大床,豆原推开门都傻眼了,天知道怎么里头还被布置了一堆有的没的玫瑰主题装潢。

豆原说那麻烦至少给换下双床吧,前台问现在就换吗?豆原刚要确认,回头却见鹤房已经倒在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睡着了,豆原又没辙了,只好改口晚点再说。

时差导致豆原此刻同样巨困无比,但鹤房霸占床铺的姿势还挺刁钻,整个人基本倒成一条完美的对角线。豆原思来想去觉得就这么躺一块还是不太合适,这期间他又多看了两眼鹤房的睡脸,这下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之前鹤房靠他肩上的时候豆原就想说了,这人脸红得不正常。当时豆原自己也脑袋发晕没深究,现在他终于得空探了下鹤房的额头,不出所料,指腹触及之处一片滚烫。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至少八小时前?”豆原也不太好确定,“也有可能他登机之前就在发烧。”

“大喜日子给你添麻烦真挺不好意思的。”豆原说。

金城摆了摆手言简意赅:“有任何情况随时叫我。”

水烧好之后豆原把鹤房叫起来喝药。鹤房眼冒金星地咬着杯子,问婚礼还有多久开始。豆原说不到三小时,你还是别想了,碧海君肯定不想看到有来宾在他婚礼现场直接晕过去。

鹤房气得一拍大腿说操,那不行,我跟翔也盘算好久的新郎整蛊计划不能就这么泡汤了。

豆原有点哭笑不得,你还有工夫想这个?

鹤房眼睛又困得闭上了,嘴还在喋喋不休,实话实说,现在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在想莲君是不是又拿白袜子配西裤,拓実这个月换了啥新发色,祥生说好要录的伴郎vlog到底录了没有,纯喜交代到一半的盲肠手术心路历程还有没有下文了,这次跟景瑚一起来的到底是他第几任女朋友……哦,另外还有豆原——

鹤房梦话一样的碎碎念打住了,被点到名的豆原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强烈冲动。他突然挺害怕了解鹤房脑中与他本人挂钩的念头,他担心那是他根本不想听到的。但稍后他下意识问出口的却是,豆原怎么了?

“……豆原,真的很奇怪。”鹤房叹了口气,幽幽地接道,“和之前以为的不太一样,我根本就不是不想见到他。”

退烧药除了发汗也含助眠成分,服药后睡一觉基本八小时打底。所以等到鹤房汐恩满头大汗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他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静大到足以引起衣帽间里豆原一成的注意。

豆原推门查看,一眼就看到鹤房顶着乱成鸡窝的头发,哑着嗓子问他几点了。

豆原答非所问地反问,你现在有感觉好点吗?

鹤房揉了下眼睛说大概吧,然后看到豆原一屁股坐在了他面前的床沿上。

豆原两手捧住鹤房的脑袋,左摇右晃地像在做质检一样提问:“这样晕不晕?换成这样呢?”

“……比之前好一点,”鹤房精神恍惚,说起话来就有点软软的鼻音,“别这样弄了,本来不晕也会被你晃晕的。”

豆原麻溜站了起来,改为有点尴尬地抱着手臂,迟来地意识到方才行为似乎不那么妥当。

与之前在机舱里的居家款T恤不同,豆原此刻穿着的已经是衬衣,这会儿还解开了两粒袖扣,鹤房理应看一眼就能读出其中的信息量。

“结束了吧?被我完美错过的碧海的婚礼。”果不其然,鹤房撇了撇嘴,“虽说怪不了别人,但这次真的遗憾死了。”

豆原终于逮到个机会问清楚起因:“到底为什么会发烧?”

“翔也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最近在便利店打工的事?”鹤房垂着眼睛老实交代,“前天晚上突然暴雨来着,到换班回去的时候也没见停,伞又都借给顾客用了。”

“所以冒雨回去的?”豆原打断他,“至少可以打个车吧?”

鹤房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太奢侈了,创业阶段还是应该艰苦奋斗才对。”

豆原看着对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鹤房以前总被人说有种在溺爱中长大的小少爷气质,可他实际过着的生活却离养尊处优的少爷差了挺远的。

“干嘛突然这样看我,”注意到豆原的眼神以后鹤房反而愣住了,“搞得像下一秒就要替我募捐一样。”

不至于到募捐的程度,但豆原确实清楚他是有可能给鹤房的现状带来一些帮助的。频繁的舞团赛事让豆原多少摸到了一点艺能界的边,托人推荐两首demo拿去唱片公司碰碰运气可能只是举手之劳。

但问题还是老问题,豆原没有合适的立场帮鹤房任何忙。这就像鹤房再也不会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一边小心翼翼帮豆原处理好练舞导致的扭伤。

从结果来看,他们在离开对方之后谁都没有变得更好一点,这终于让当初分开的理由也成为一个笑话了。

豆原高三的卒业式在毕业旅行归来的一周后,当时鹤房已经返校上课,豆原没指望他来,谁知道散会后真的在礼堂后面见到了鹤房的身影。豆原手里一堆杂物也来不及放,兴高采烈地要冲过去搂住他,却看到鹤房往小池塘里丢了几颗石子,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上来就是个冲击性的开场白。

当时豆原只觉得他的心脏也像那几颗石子一样,在炎夏末尾被咚一声投进了冰凉的池水中。

他头脑空白了半天才想起问鹤房,什么原因呢?是厌烦我了吗?

他没有等来点头或摇头的应答,鹤房基本只在那自说自话,扯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论证他们为什么是时候分开了,豆原左耳进右耳出,一条也没记住。

“进入大学一切都是新的,多尝试一下。”鹤房总结陈词,“之前拉着你一脚踏进这种没有回头路的灾祸里,完全是我太自私的错。”

豆原因为生气,讲话就变成一字一顿的:

“托你的福我根本不可能再去交女朋友。”

鹤房深深叹了口气:“太武断了吧?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

豆原几乎要冷笑了:“你又知道了,反正你试过。”

他也不是故意要这样说话的,但那种情形下没人能很好地控制情绪。

“至少喜欢女生会轻松很多,”鹤房低声说,“在不欺骗他人的前提下,能拥有轻松一点的人生的话,为什么不呢?”

“我知道了,”豆原突然打断他,“没有我,汐恩哥的生活才会变得更好,对不对?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这番阅读理解其实做得挺歪的,豆原清楚看到鹤房的眼睛在树影下闪啊闪的,因为这句话他的眼眶一瞬间染上非常明显的红色。光看那副样子明显是有什么话要讲。可到了最后,鹤房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等到从礼堂出来的人明显变多,鹤房终于挥了挥手示意话说完了,要先走,结果最后没能如愿走掉。豆原一成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和力气,突然冲上去捏住鹤房的肩膀,把人直接按在了那颗山毛榉的树干上,稍后当着所有过路行人的面,用两侧虎牙疯狂地咬破了鹤房的下嘴唇。

作为后果,他被鹤房汐恩一脚踹在膝盖窝,两个人都因为冲撞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一番混乱推搡最后在路人眼中被定义成斗殴,豆原被抓去了教导处挨训,途中看见鹤房翻过围墙成功开溜。快要落山的太阳把他整个人罩在金红色里,鹤房捂着流血的嘴唇回头望过来,和豆原有过那么一秒的对视。那一眼说来也挺神奇的,不管过去多久,都能剜得豆原整颗心脏又酸又痛。

此刻注视着坐在床头的鹤房,豆原觉得这种沉甸甸的坠痛简直要变本加厉。他只能暂且别开目光,示意浴室现在空着,鹤房愿意的话可以去冲个澡。

“想冲来着,但有个问题,”鹤房说,“我除了正装就没带别的衣服来。”

这算什么问题呢,豆原想。他告诉鹤房,我带了好几件T恤。

“哦哦——”鹤房点了下头,“那借我一件吧,之后会清洗好再还给你。”

鹤房说完就抱着毛巾钻进了浴室,豆原站在盥洗台盯着里面那团模糊的影子,觉得有点被这个客套有礼的说法伤害到了。

于是之后等鹤房洗完出来,豆原把衣物亲手递过去的时候,他就特意强调了下,这件是新的,我没穿过,不用还也可以。

不出豆原所料,这回轮到鹤房愣了一下。

知道了。鹤房有点无措地抓着那件T恤。也不用非得是新的——

豆原突然笑了一下,这时才说,骗你的。

鹤房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真的很无聊。鹤房说。

豆原摸着鼻子没多说什么,两人挺默契地不再纠结这个主题。这时候已经挺晚了,第二天得赶上午的轮渡,懒觉也睡不成。豆原摸到床头柜,啪一下把灯关了。这就是催促早睡的意思,鹤房从盥洗室吹完头发出来就会接受到这个信号,这是过去他们之间常有的一类交流。

稍后豆原保持侧卧的姿势,谛听了一下黑暗里的动静,留意到窸窸窣窣的纸拖鞋声逐渐靠近床板。豆原算好时机转头,跟刚躺下的鹤房来了个相距不到二十公分的超级对视。

鹤房有点紧张地问,怎么,要把我赶到沙发上去睡了吗?好歹我还是个病人,今晚要不然就算了。

豆原摇头说,弄反了吧,明明是我在等你什么时候提出请我去睡沙发。

鹤房噢了一声,在你心目中我果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豆原坏心眼地没否认。同时他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鹤房,眼睛在黑暗中带着种危机四伏的明亮感。

好在混蛋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鹤房又开始自说自话。一切有没有变顺利很多?刚才婚礼上不是还接到了捧花吗?直接摆在橱柜上还是过于随便了点,这种好运的象征值得你认真点对待。

再怎么顺利的人生缺失了一些人的参与还是会没有意义。豆原虽然这么想,但现在没法说出口,何况他也根本不是一帆风顺。豆原忍不住思考,如果分开的结果是双方都过得不那么好,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修复这个错误?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突然问:“接到捧花的具体说法是什么?

“就是真爱很快会降临的意思。”鹤房回应道,“说得实际点——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问这种问题,到底希望我回答有还是没有呢?”豆原反问,“而且你关心这个的立场是不是挺奇怪的。”

鹤房的反应像是被这番话噎住了,豆原捕捉到他冲着天花板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的动作,像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是挺怪,”过了一会鹤房才说,“但奇怪的也不止一件,今天之内不合常理的事太多了,仔细追究起来躺在这里跟你讲话是不是也挺奇怪的?”

豆原还没想明白这话意思,就看到鹤房翻身坐了起来。

我还是去沙发休息。鹤房说。

说不清为什么豆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点赌气的意味。鹤房蹬上了拖鞋,起身想走却没走掉。豆原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手腕,稍稍使劲一拽,鹤房就重心不稳地重新倒回了床铺。

与此同时豆原的手掌还在向上摸索,直到扣住了鹤房两边手肘。鹤房被他极近距离下的呼吸弄得浑身发软心脏发疼,话都说不太清楚地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很快不动弹了。

怎么回事呢。豆原轻声问。远远看上去连见到我都不太乐意,靠近了心跳又会变得非常快。

因为我现在很生气。鹤房语气很硬地回敬道。都快搞不明白了,是不是你才是真正烧糊涂了的那个?

他可能还想说点什么,结果没能说下去。豆原这时突然非常温柔地往怀里揽了一下,鹤房就被他连人带被子地结结实实抱住了。

随便你怎么说吧。豆原的脸磨蹭着鹤房颈后裸露的皮肤,小声道。这次真的不会让你走掉了。

次日早晨豆原一成是被盥洗室的动静闹醒的。有人洗漱时失手弄砸了个玻璃杯,豆原猜得到原因,挺大几率和他留在鹤房锁骨附近的几处牙印脱不了干系。

之后豆原也去洗漱的时候,鹤房还在扒着领口照镜子,一看豆原过来立刻扭头上前对线。

“被叫成豆柴太多次所以真的爱上啃骨头了?”鹤房皱着眉问,“你之后那些交往对象都受得了这个?”

豆原从镜子里盯着鹤房,含着满口的牙膏沫摇了摇头道:“又不是对谁都这样。”

遭遇特别对待的鹤房没能就这个话题再深入展开,啪地带上门出去了。等豆原收拾到能出门见人的程度,下去和大部队会合的时候,才发现鹤房汐恩并没有出现在大堂。

金城看了眼表:“接驳船半小时后就开了,人呢?”

“早餐还是一起吃的,”木全说,“天知道吃完他又去干嘛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和失踪人口同住一室的豆原,豆原也只有摇头的份:

“房间里没人在,什么都没和我说。”

川西有点惊讶:“看他早上那样还以为你们和好了。”

川西很有可能是根据那些咬痕得出的结论,但情况比肉眼所见复杂得多,豆原根本不想和别的什么人谈及这个话题。

“我去找他好了,”豆原说,“一会见。”

关于鹤房可能的去向豆原其实有个猜测。早上鹤房出门前翻看过茶几上的宣传册,豆原问他在看什么的时候,鹤房抱怨了句因为来太晚,没赶上这个圣地巡礼的半日游。

于是豆原福至心灵地照着宣传册上的路线找了过去,电影取景地所在的小公园很快出现在眼前。园区内禁止机动车通行,入口处有好几家租赁脚踏车的摊位。上午这个点游人不多,豆原一眼就发现了此行目标人物——鹤房坐在其中一辆双人脚踏车的前座,连比带划地跟店家商量着什么。

豆原走上前交涉环节已经结束了,鹤房正低头摆弄前轮的锁,露出来一大块后颈皮肤在阳光下白到有点儿扎眼。

豆原无声无息地在后座坐下来,一抬胳膊就圈住了鹤房的腰。

“刚才在说什么?”

他的到来似乎没有太让对方意外,鹤房愣了不到一秒,就堪称温顺地接纳了这个拥抱。

“我问一个人租能不能价钱减半,结果被拒绝了。”鹤房说,“是有多死脑筋才会只安排这种双人的车型。”

“可以理解吧,这种景点一般也不会独自来的。”豆原说,“再说现在加上我就是两个人了。”

鹤房最后还是默许了豆原搭顺风车的行为。他把园区地图递给豆原,让豆原在后边帮忙导航。地图上都是外文,豆原看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他们转了一大圈最后回到原地,电影男女主定情的那颗橘子树的半个影子也没见着。

鹤房只好去旁边的小商铺问路,豆原在那等着,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头一次坐在鹤房的后座。过去都是他骑车载对方,前情提要是鹤房在学园祭穿女式高跟表演不慎崴了脚,之后的差不多一个月里,鹤房都得麻烦住得近又乐于助人的豆原学弟接他上下学。

鹤房信誓旦旦,从今天开始一成的后座就属于我了。

现在回头来看这话其实没有很符合实情,他们后来都各自骑车载过其他不少人,熟悉或者不那么不熟悉的,但就像方才脚踏车载人仅是徒劳地绕了一大圈那样,最后真正回到原点的,又只剩下鹤房汐恩和豆原一成。

很快鹤房就带着指示回来了,豆原看见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露出那种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明明往左直走就能到,我们为什么会干出连续三次右转弯的蠢事?”

我也不想绕远路的,豆原暗自想,可是很多时候就是会事与愿违。

这次他们骑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那颗树,一旁准备打卡的游人队伍已经排了近十米。等待的间隙,豆原留神观察了一下,来的不管是情侣还是密友,基本都试图还原了电影里女主给男主膝枕,同时男主给女主读诗的经典画面。

电影画面是挺美好的,可惜对他俩来说可能不那么适用。豆原思考了半天还没来得及想好一个合适的替代pose,就被一把鹤房抓住了手腕。

到我们了,速战速决。鹤房说。

他拉着豆原站在了树下,豆原意识到鹤房正在冒汗的手心比起自己没有好到哪去。这时被鹤房拜托帮忙拍照的路人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试图指导两人的动作。在一片友好的起哄声中,豆原率先坐到了地上,鹤房紧挨着他坐下,又很快调整了位置,稍后真的将脑袋枕在了豆原的大腿上。

豆原于是红着脸垂下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鹤房脸上。对方也在抬眼看着他,有一瞬他的大脑空白到失去了其它任何想法。之后还是鹤房开口,打破了这阵要命的对峙。

鹤房小声问,为什么发呆,你在想什么呢?

非要说的话,很多都是和你有关的事。豆原闭了闭眼。最近的一件,在想刚才从后座抱上去的时候,你的那个看上去警惕性很差的反应。

鹤房似乎思考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可是有什么好警惕的,我知道是你啊。鹤房说着居然朝他笑了一下。走路的声音和身上的气味都很好认,还没靠近就知道是你了。

这下豆原的脸又有点红了,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知道了。豆原又问。那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呢?

鹤房说,男主角要念诗,我当然是在背诗了——什么“我们是同一个斯芬克斯”、“我们是同一个十字架的两条手臂”……

豆原终于忍不住笑着打断他,汐恩哥,别背了。

他一边笑,一边重新开始注视鹤房的眼睛,在越来越嘈杂的起哄声里,豆原头脑混乱地想,对的时机真的到了吗?要不要就这么亲下去呢?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终于被耐心耗尽的鹤房扣住了脖子,再接下去的情形,就和他们之间的初吻没有两样了。

END.

*假如没有pdj。基本清水,涉及本白/佐白/藤椒姬/宠物情人/金白/白鹿原/白鹤/白勋。

*祝尘埃落定,祝一切都好。

白岩瑠姬犯的第一个错误是主动和本田康祐聊杰尼斯。

几年前,他从大手事务所离开。见识过的舞台不算小,所以后来的几段经历就显得过于辗转破碎。偶尔在电视上看到曾经站在人群前排的几位,也算是有了些资历,在黄金档的节目中称得上镇定大气游刃有余,不由觉得曾经的日子比梦还要抓不住实体。

逃避虽可耻,对吧。

当然,现在的团也不算差劲,时代在发展,新媒体日新月异,管你是油管主、抖音红人还是地下爱抖露,养活自己的方式多了去了。也就是在...

当然,现在的团也不算差劲,时代在发展,新媒体日新月异,管你是油管主、抖音红人还是地下爱抖露,养活自己的方式多了去了。也就是在地下偶像圈子,他认识了本田康祐——性格可靠,舞技牛逼,人缘也不错,顶着无形的“大家的哥哥”标签,和谁都能聊那么几句。因为不同团,最开始,他们确实也只聊几句,但白岩总觉得本田看自己的视线有些不一样的热度,很烫,又有审视的尖锐,刺刺地贴在他脖子上。

还不是一次两次。

他不会是喜欢我吧。白岩想。

知道了这一点,白岩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群人中主动提到杰尼斯时期的话题。

本田挺兴奋地看着他,“这样吗?那喜欢吃咖喱的人怎么办?”

“祈祷当天有喜欢吃咖喱的大前辈来送探班礼。”

“呜啊,传说中的情节果然有!你吃过谁的?”

……本田的捧场未免太过夸张,但白岩发现自己聊到杰尼斯的心情,意外地并不坏。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关系。他们聊着天,白岩得以有机会仔细观察本田的脸,有着钝重却让人感到沉稳的弧线。难怪这样的人会受到爱戴。

然后他们很自然地关系变好,等到意识过来,就总是在一起。这个在一起是物理意义上的:走得近,一起演出,讨论各自团队的发展,吐槽场地运营——越是互相了解,越是更多的在一起。对于大部分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距离和关系是互相的催化剂。

本田靠在Livehouse门口等白岩拍完长长的拍立得合影队伍(心里默数白岩最常用的剪刀手姿势今天用了几次),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场馆旁边900日元的超大份咖喱盖饭。居酒屋又小又吵,他们坐在角落叫了生啤,一直聊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这个时候本田才发现白岩是个无可救药的话痨),永恒不变的话题是舞台,某个动作很酷,某支舞的队形构成和变化又精妙又帅气——聊到后来两个人都有点兴奋,本田觉得身体发热,转头看到旁边白岩因为酒精泛红的脖子。

发尾蜿蜒,扫着他漏出来的细细一根锁骨。

本田心脏猛的一紧。像被不知哪里的八百万神灵牵着魂儿,他俯身,吻了白岩近在咫尺的嘴唇。

白岩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慢慢地回吻。他的右手保持之前的姿势,筷子戳破一只温泉蛋,橙红的蛋黄湿哒哒地、无比色情地淌下来。

2

白岩犯的第二个错误是让佐野文哉猜到他和本田的关系。

真要说起来,佐野和本田认识得比他早,他们是舞团那一圈玩起来的人,据说还有川尻莲,也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人。世界本来就小,人和人之间牵成线,连成网,谁都跑不出去——自然也别想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白岩在更衣室里刚脱掉T恤,演出服已经换得七七八八的佐野扫过来一眼,说,“Ruki,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嗯?”白岩毫无自觉,转头看向柜门里的镜子,细长的玻璃把他的皮肤切割成一块几何形,红色的吻痕爬在耳根和肩膀连线的位置——冷白灯光下红色带着痛感和暗示。他心跳窜快,若无其事捞起一根黑色丝带绑上脖子,“可能是蚊子咬了?”缠两圈,打个结,吻痕被锁在黑色里,就好像秘密。

佐野又看他两眼,笑着点点头,说我先过去踩台,很快就走了。白岩呼一口气,开始继续穿丝质衬衫上衣。今天的演出服风骚得要死,暗红色的布料一半滑腻地贴着身体,一半在腰旁边露出空荡荡的间隙。他觉得空又觉得滑,仿佛皮肤上还停留着本田昨天晚上摸上来的手。

他没发现佐野在门口停住,回头遥远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两两认识,三个人自然会凑在一起。临近圣诞节,几个团为了省预算商量一起去游乐园拍物料,到了现场完全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打倒,干脆公私混同地疯玩。镜头前面白岩和本田镇定得好像才认识3个月的朋友,客客气气说话,正正常常打闹,佐野左右两边各搭一个肩膀,不由觉得心怀揣测的自己像热衷做媒的八婆。他甩甩头,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太多。

鬼屋无事发生,过山车也就那样,从跳楼机下来他们发现乌云密布天光突暗,很快大雨淋头落下,一群人哇哇乱叫着四散跑走躲雨。佐野冲进餐厅的遮阳板下,用纸巾擦着头发上滴落的水珠,一滴来不及擦的,掉在他脖子上——耳根和肩膀连线的位置猛然一凉。

他想起白岩脖子的弧线,划一条带有暗示的弯,隐约露出的红色吻痕带着痛感。他一瞬间福至心灵,“对哦,原来是吻痕啊。”

佐野突然想要找到白岩,他心里空落落的,需要一个秘密的真相来把空间填满。他向前跑,便很快听到了那个答案。他停住脚步,听到转角的另一边传来靠着墙壁的闷哼声,白岩仿佛小猫般的呜咽只窜出来一声,就被另一个人吞下。佐野甚至听到雨声和克罗心手环撞击交织的声音,变成水珠一滴滴地落在他眼前。

一种混杂着恍然大悟和嫉妒的情绪慢慢淋湿他。原来我喜欢他啊。佐野想。

3

白岩犯的第三个错误是捡到一个安藤诚明。

运气原来真的可以Down到谷底。惨兮兮的白岩惨兮兮地想。临近演出队友家里出事,四处都联系不到临时补位的人,练习室又因为消费税涨租,他们年初凑到的钱所剩无几,没办法,队长白岩只好大早上跑不动产屋,寻找下一个练习地点。

不出所料,电车因为人身事故大幅晚点,与之相比便利店的咖啡机突然故障,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偶像生活也不全是光鲜——他甚至还不算是个偶像。宽松世代又如何,宽松世代也只能乖乖和房东鞠躬说敬语。

他下了电车,乘扶手电梯前遇到穿着廉价西装的人——垂着头,一动不动坐在扶梯最边上的长椅。

白岩觉得不对劲,走出两步,想了想又退回来,走过去蹲下问,“你怎么了?”

白岩在自贩机买了含糖饮料和水,递出去,安藤犹豫了一下接过,下意识地回了谢谢。音质好听,礼仪端正,看来自己算是做了件好事。还挺帅。白岩一边坐在他旁边一边不无欣慰地想。加班加到低血糖的社畜安藤慢慢恢复体力,意识到一直陪在旁边的人,总算想起来正式道谢,“我能不能请你吃饭?”

白岩没有想到安藤在这么好的企业上班。巨大的玻璃窗格前电梯成排,他穿着破洞裤,顶着轻浮的爱豆浅发色,在来来往往的西装中格格不入地显眼。Line上跳出来本田的信息,“今天演出很顺利!好像能从大阪提前回来。Ruki在做什么?晚上能不能见面?“

白岩感觉到女性员工热切的视线,他觉得不自在,转了个方向。“抱歉,今晚和房东约了去看新的练习室。“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本田让他感到安全,而一旦脱离了他赖以生存的那个世界,太过日常的生活让他无助了起来——好在安藤及时救他出来。他喊“白岩君”,继而神采奕奕地向他走过来。

他们去吃安藤推荐的水产店,从旁边的水池直接捞生鲜的那种,兼具饮食和某种意义上的表演。安藤脱掉外套,好身材让衬衣绷出恰到好处的弧线,对面的白岩把手缩进袖子里,只露出指节夹起一片半透的刺身鱼片,他的指尖和鱼片一样白,释放着某种潮湿的光线。而他的耳垂又薄又软,仿佛身体一样可以轻易折叠。

正直长大、靠劳作吃饭的安藤,突然明白了白岩生存下去的手段:贩卖自己,获得爱。他的身体就是他的商品。

意识到这一点,安藤才发觉榻榻米上他们的腿靠在一起,白岩太瘦,男性的骨骼感顺着布料传递到他的大腿。而他不得不承认,白岩常常无意识间显露出模糊性别的美丽——美丽会让男人畏惧。安藤突然感到危险,仿佛在向着某个深渊一路滑去。

“那我能不能也去看你演出?”

他看到白岩笑了笑,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

“好啊,欢迎光临。”

4

白岩犯的第四个错误是私联中本大贺。

嘴唇除了接吻还能拿来做什么事?白岩来不及多想,思维又被本田撞碎。他觉得羞耻,甚至有一些屈辱,他把自己清瘦的骨骼弯折成一个接近折断的弧度,正巧重叠上安藤的想象。他舒服得想哭,拼命摇头,本田捏着他的脖子让他不要动——他知道白岩喜欢这样。白岩的叫喊闷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逼得眼泪湿了半边枕头。

佐野发现自己知道白岩刚/射/完是什么样的。眼角是红的,嘴唇是湿的,看人的眼神是松松黏黏的。他当然明白罪魁祸首是谁。拜托你们看看场合好吗。他一边腹诽一边从后台看向某个灯光下火红刺眼的脑袋。这个时候候场的白岩冲他打招呼,“Fumiya君,新发色很适合你。”

佐野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谢谢。”

“你和Yasupon真是一红一蓝,要打擂台吗?”白岩半开玩笑。

“……倒没有这么想。”

话题至此戛然而止。拥有的东西越少,莫须有的自尊就越多。佐野默默生起自己的气,他们明明还可以聊少年JUMP或者MUSICSTATION,而不仅仅是本田。

过了一会儿中本回他一个OK的表情。没问原因。

下半场,中本站到了安藤附近。看到在场的同有男性,安藤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后来白岩下台,不久在乐屋收到中本的消息,“他回去了。”

“……谢谢你。”

“别说这种话。今天也辛苦了,看演出很开心!”

“……谢谢。”

回程的电车上白岩靠着中本的肩膀,不由渐渐睡着。只有在这里,他们明码标价各区所需,回归到纯粹又平等的授受关系。他总算感到某种踏实的治愈。

中本放下手里的珍珠奶茶。他看着白岩,想这个人真是贪婪地毫无意识。他像盛放各种情绪的容器,爱欲情欲私欲占有欲照单全收,来者不拒,好似天生只有他一个人委屈。

不过,放任偶像和自己私联,说明中本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直的好东西。对他来说,最大的快感来自打破规矩——至少这个瞬间,他可以短暂的占有唯一的白岩瑠姬。

5

白岩犯的第五个错误是低估了金城碧海的敏锐。

虽说经常见面,而且由于金城擅长的风格很适合白岩,工作的时候他们接触不少,但白岩和金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话太多、一个话不多当然也是矛盾之处,重要的是,他们走的道路太过不同——好好读书的学生和早早就自己谋生的地下偶像,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因此金城的搭话就显得尤为突兀,“话说,白岩君为什么想要当偶像?”

白岩愣了一下,他头发正在任金城摆布,多少有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他看着镜子里金城垂下的眼睑,想了想才开口,“硬要说的话……想要给别人带来梦想和力量。”

“真是标准答案。”

“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回答了吧?”

“倒也不是,”金城俯下身,认真将白岩的刘海抓出蓬松的弧度,“我倒是觉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淡然,但其实白岩君充满想要被人注视的欲望。”

白岩没有接话。

“该怎么说?这种无法被满足的禁欲感,倒是十分诱人。难怪你的男朋友那么多。”

“……别乱说。”

白岩偏了偏头。他觉得金城冰凉的手指让他的后颈有点痒。

“我可是知道的,本田,佐野,也许还有那个常来的中本——”

咣!白岩站起来捏住金城的手,力量在皮肤间交锋。

“SKY君,”他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金城碧海看着他,冷淡锐利的眼睛像一柄上好的匕首,继而慢慢靠近白岩说,“我的工作是让你的形象更符合你的情绪。最近的白岩君很性感——比起之前有点无聊的温柔,现在的背德感路线会让你更好卖也说不定——”

白岩感觉到他气息摩擦着自己的耳垂。

“或者要不要也和我试一试?”

气声近在咫尺地传过来。白岩浑身发烫了起来。

不是因为他的挑逗。而是伪装完好的玻璃躯壳被年轻的尖锐撞破后,碎成一地的愤怒。

他22岁,早就过习惯了和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日子。排舞,录音,拍乱七八糟的物料,辗转在不同的场馆和练习室。也不是没有和父母有过冲突,大吵一架,冲出家门,路过进学塾看到曾经的同学走进去的背影,准备打招呼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

实在不行就练舞,拼命练舞,练得在镜子前仿佛溺水,大口大口地喘息。他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所有痛苦好像都只能锁在身体里。如果说过去他不得不承认的不断的失败是漫长而无声的消耗,那么白岩瑠姬早就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漂亮的躯壳——期待被谁填满,或者被彻底毁坏。

“……我逗你的,”金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得意的表情。“不过,”

金城压低身体,在他耳边说,“要当心,有时候桃花期也许就是不走运的开始。”

无形的碎片在脚边波光粼粼。白岩眼前浮现出无意间看到的本田的手机,跳出长方形的对话框上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川尻莲。

6

“你是不是今天回日本?”

“巧得很,”上原那边背景嘈杂,“刚下飞机,你和我倒是很心有灵犀。”

在上原随家人移居韩国之前,他们碰巧租同一间录音室。有一次录音后白岩忘记带走毛线帽,返回去取,发现正巧拿在上原手里,他们就这样成为一顶帽子的交情。上原一门心思想要进艺能界,交了不少圈内朋友,在韩国也做起了练习生,说起偶像资历,倒比白岩更正统些。

好在上原是个从善如流的人,性格也干脆,聊到后来,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说,“对了,你周末有没有空?”

“怎么了?你的接风宴的话我会去。”

“这个另算,”上原说,“有个朋友的生日派对,反正都是圈子里的同龄人,我带你去啊。多认识点人总不是坏事。”

白岩仍在犹豫,“……我也不算圈子里的。”

“别想那么多。在我心里,你可比好多人优秀得多。”这句话上原倒是一直在说,“再说了,主角你肯定也认识。”

“谁?”

“鹤房汐恩。”

他当然“认识”。是大明星。

在白岩至今为止略显漫长的偶像生涯里,曾经想象过无数遍同一个场景:站在舞台上,所有灯光无情又直白地在他身上汇聚,而台下铺开一片光河星海。他站在凝望的中心。比起野心或者所谓梦想,这个场景更像一个绝对正确的意象——想红总是不会错的。只要持续地想红,他就没有机会再胡思乱想。

与白岩背道而驰的词语。

初冬的冷风不经意就起来,他放下手机,在年轻偶像的巨大看板前裹了裹皮衣向前走。温润的皮质包裹着他的身体。比起布满灯光的舞台和无孔不入的镜头,白岩有更实际的问题需要去考虑,比如练习室坏了一个灯管,下周的外地巡演要早点准备路费,他还要想办法搞来一套不那么廉价的打歌服——已经有好几个饭在私信里抱怨过想要看新衣服了。他的烦恼絮叨又琐碎,甚至让他觉得没有资格去演绎追梦的人。

那么,安藤出现在眼前,是不是神明无意间安排的另一个路转峰回的巧遇?等红绿灯的时候白岩抬头,远远就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略显熟悉的穿西装的身影。车流穿梭,红灯闪闪灭灭,因为安藤足够帅,哪怕他穿着和无数上班族一样暗沉无趣的风衣,也十分显眼。

至少在白岩看来,十分显眼。

他第一次觉得,红绿灯的进度条下落地竟如此缓慢。

他想问他为什么来看自己的演唱会。他想知道他为什么悄无声息的走。他是一个包罗白岩想象的普通人,稳妥地生活在一团糟的社会里,安藤让他感到质朴又神秘——他是他妄想触及现实世界的一个通过点,仿佛通过他,白岩能获得成为普通人的机会。

然后,仿佛镜头慢放,秒针徐徐运转,他看到安藤回头,看向身后,接着走出来一个男人站在他身边。他们自然地聊着天,这个时候红灯变绿了,嘟嘟的提醒声响了起来,身边人们纷纷走向马路对面。安藤牵起另一个人的手,他们像任何完美的普通人一样,在下班后的城市的周末里,显得非常轻松,非常愉快。

现在,这个通过点像虫洞一样消失了。

白岩隔着一个红绿灯看了他们一阵,天色晚了,东京的风凛冽地扑过来。他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觉得有一点冷。

然后白岩拿出手机回消息给上圆润。

“那个派对,我去。”

那么白岩瑠姬犯的第六个错误就是去了鹤房汐恩的生日派对。

毕竟是大明星张罗的活动,说是朋友聚会,搞得倒像是时尚晚宴,甚至媒体都来了不少。白岩身上的衣服是金城搞来的——找自己在时尚杂志实习的朋友借了当季大牌,又做了细节上的修改。他甚至强硬地摁着白岩,给他上了精致的妆。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非常正确。白岩被礼服勾出薄而纤长的身形,在腰的地方细细收紧。他比他想象得更加光鲜。

鹤房有着众所周知的好人缘,今晚来的明星(和预备明星)不少。上原在里面远远看到他,笑着招了一下手,算是打了招呼,又很快被其他朋友叫走。他们一向是不缺朋友的。

白岩徘徊在门口,他在陌生的环境里有点露怯,而这里实在离他的日常过于遥远——四面都是寒光凛凛的玻璃,在场的男男女女都瘦得令人发指。他有些心虚,心里盘算着过一会儿就走。这时身后有了嘈杂的声音,他没注意,有个人从他身边经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伸出手,非常顺其自然地和他说,“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白岩有点懵了。他就这样被鹤房拉着手走进了场。很多视线投了过来,媒体等来了主角,快门声响成一片。无数闪光灯对着他们闪,不知道是对着谁闪,反正闪了好久。

他没敢眨眼。每一瞬都值得留恋。白岩云里雾里体验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滋味,只一瞬间就让人想过把瘾就死。

鹤房大方地让媒体拍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放开白岩的手,说“抱歉抱歉,我看你在门口像迷路的小狗。”

白岩心里想,你才是狗,表面微笑了一下,说,“谢谢,生日快乐。“

鹤房很开心地道了谢,又问,“你是谁的朋友?之前没见过,欢迎来玩,开心点啊。”

白岩镇定点头,礼尚往来地寒暄了两句。

鹤房拍拍他的腰,很快就四处逢源地去做今晚的主人,招呼来场的每一个客人。他和谁都又直接又亲密,仿佛天生就是人群的中心,而白岩只是众多客人中的一位。这个客人运气有点好,被光芒不经意的波及,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默默打量起他来,甚至心底揣测他们的关系。能有什么关系呢?白岩突然恨起了鹤房汐恩——以前他不知道红了之后的爽。现在他被动知道了,那么往后的日子都会痛苦得要死。

有人喊“Ruki”,他回头,总算看见认识的人。佐野拿着香槟走过来,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是了,这个圈子小得很,而白岩有些庆幸地想还好他没看到刚才那一幕,不然不知道本田会怎么想。他在这个时候想起本田。

接着他就听到佐野说,“我以为你们一起过来的。你没有见到吗?本田君在那边。”他遥遥指了一个方向,白岩穿过衣香鬓影,看到一个熟悉的红色头顶。

他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转头和佐野说,“原来你们都认识鹤房君?”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他身上的不自在减轻了一些,抬脚想要走过去。他好久没见本田,不由有些开心。

“不直接认识,也是鹤房君的朋友带我们过来。本田君没介绍给你过吗?他们关系挺不错的,”佐野看了一下白岩的眼睛,顿了顿,才说,“就是那个川尻莲。”

远处的红发错开,露出一个浅白色的发旋。

白岩站住了。他看到本田和川尻在聊天,因为距离太远,仿佛在看一场默剧,而本田显露出他十分陌生的神情——眼里的彷徨和迷恋、占有和暴虐都消失了。那是非常游刃有余的,彼此理解和信任的姿态。

“你们不适合在一起。“佐野突然在他旁边说。“他只是有些崇拜你的影子……你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吧?”

那颗蛋黄终于粘稠地流淌下来。

没错,白岩想。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而是他太过寂寞的时候被本田看出破绽。没什么对错,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也许因为现在派对里的音乐太过曼妙,华丽的灯光也忽明忽暗,他顶着漂亮的身体被舆论猜忌,而大明星的触感就留在腰间,一切刺激的和不刺激的都在这里盘旋——他只是觉得,一直都小心翼翼维护虚假表象的自己,突然想要当个真实的烂人。

“你喜欢他吧?Fumiya君。”

他没有看佐野,而是平视前方,不带表情地说,“我知道的。你喜欢本田。”

8

白岩瑠姬又犯了一回错。这些年他错了无数次,反而不急于对上这么一回。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回过神来,身边是表参道墙面光滑的楼群,潮湿的街道十分冷静,他一个人走着,像跌回原处。也许在狠话伤到佐野之前,早就先伤到他自己。

几个月前,唯独他没从队友那里收到通知拍摄的短信。几年前,他从水池里捡回不知道被谁丢进去的课本。再早一点,还没有长大的集体春游时,他打开便当盒,看到妈妈凌晨起来准备的饭团变得七零八碎。比起这些,深夜一个人在房间里刷匿名版上一条一条的刺眼言论都变得稀松平常了起来——在白岩至今以来的人生里,比起目的明确的好意,那些如影随形的恶意将他浸在无形的水里。因此识破本田和佐野,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要清楚不会有人真的喜欢自己。

他虽没见过真心,但遇过不少假意。这是命,得学会认。

白岩长长呼出一口气,远离那个过于光鲜华丽的世界,让他好像回到了他自己。就这样走掉吧,他想,虽然对上原和鹤房过于失礼,但他早就没了若无其事的体力。

绊住他的是一个陌生人。

有人远远喊“你好”,拖着个大箱子越走越近。白岩来不及躲——这条路上太空了,只有他和他,躲显得过于刻意。他只好看对方很快走近,年轻的黑发男生身材欣长,穿着套装,再开口白岩听出来了,是外国人。

“请问,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他手上拿着一封一模一样的邀请函,是鹤房的生日派对。

天意弄人。

白岩尝试给他指路,但他对这个区域不熟,加上刚才出来时候过于恍惚,更惨烈的是对方的日语实在不怎么好——两个人比划了良久,白岩只好心里一沉。“我带你去。”

外国人露出非常开心的神情,他五官精致,一看就是适合那个光鲜世界的人,亦有着熟练的熟络关系的能力,很自然地介绍自己,“我叫郑永勋,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晚上真是漫长得神奇。白岩想。他和一个韩国男生并肩走在青山的路上,箱子和石子撞出细碎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陌生人共享同一个目的地,就被命运短暂地绑在了一起。后来他们绕了半天还是找不到路,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只好一边内心咒骂东京都城市规划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也许是因为对陌生人反而更能交心,郑永勋用断断续续的日语说了不少自己的事,在光怪陆离的艺能圈显得又惨又平常——韩国的团体解散,只好来日本找出路。他又问白岩,“你肯定也是这个圈子的人吧?我能看得出来。演员?偶像?”

白岩没有马上回答,像是想了很久,说,“比这些要无聊得多。”

“为什么?”郑永勋用外国人特有的直白看着他。

“你知道地下偶像吗?“白岩笑了笑,“就是,不是被事务所选中,也不是经过奋斗终于有了出道的资格。而是自己举手说,我想当偶像,就张罗着当了;说着我想要唱歌跳舞,就自己找舞台了——是不是很无耻?”

没错了。白岩瑠姬从一开始就错得很彻底,他想获得爱,只好擅自把自己当作商品。称斤度两,再剖开成一片片骨血分离的影子。他错在以为影子可以换来安全,换来真心,换来不计回报的爱意,他错在不敢受伤,不敢孤零零,不敢袒露伤痕,不敢让别人知道一个真正胆怯的自己。

如果他没有那样一路错下去,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仓皇逃跑一般狼狈。

他从没爱过别人,怎么可以无耻地奢望别人爱自己。

“我觉得不是这样哦。”

郑永勋站住了。他说得很慢,但很清楚。

“愿意站上舞台,本来就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而且你看,我也有过很惨很惨的时候——甚至现在也挺惨的。为了活下去,我有时候会这样想,也许自己只是绕了一点远路。”

白岩抬起头。郑比他高,所以低垂的视线有种让人错觉的温柔。

“就好像现在,如果我没有迷路,也不会遇到愿意在这么晚,陪我一起绕远路的你。”

“……我只是再带你不停地走错路。”

“没关系啊,我刚好可以游览一下东京。”

“……我只是……不想被人讨厌而已……”

像一块浮冰终于在水面破碎,再无助地沉下去,白岩慢慢垂下头来。郑永勋不知道他有没有哭,这个瞬间他觉得白岩过于瘦,过于纤细,带着一种湿淋淋的美。他下意识把视线转向别处,很快看到远处灯火辉煌的大门。

“啊,是不是那里?我们找到了。”

9

白岩瑠姬站在门口。玻璃依旧寒光凛凛,里面有他熟悉和不熟悉的人,有他向往和不向往的世界,有他可以想象和无法想象的未来。

那些奇妙而溢彩的光遥远又真切地投在他脸上。很快他感到手机一震,滑开窗口,本田的信息跳了出来。

“Ruki,听说你也来了?你在哪里,我很想你。”

白岩向前走,那些视线仍旧在他身上交汇又错开,然而他不在乎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知道破碎并不能修补破碎,但“知道”本身,就会给人神奇的勇气。

也许他会去找佐野诚恳地道个歉,或者找鹤房回个礼。也许他会一眼在人群中找到本田的红发,再和他一起回去,重新钻进那个让他堕落又感到安全的世界。又也许他会遇到上原润,对方兴致勃勃地拉着白岩,介绍一个从韩国来的制作人,唆使他参加什么“从101人里面选11个出道”的生存节目——他也许不去,又也许会去,然后在里面再次遇到郑永勋。有什么说不准的呢?

镜头,灯光,性,欲,虚荣心,等价交换的爱,莫名其妙的恨。正因为白岩瑠姬已经错了许多回,这个充满无数可能的夜晚,才有着等量齐观的意义。

白岩没有发现,外面落下了冬天的第一片雪。

————全文完————

鶴と豆を推してきたけど、最後の最後に鶴房汐恩に入れた!あとはは豆ぷに任せるぜ!冲鸭!少年们!

灾难爱情

“你不要躲,”鹤房一字一顿道,“豆原一成,我看到你了。”他撑在窗边,居高临下地质问不速之客:“我和你的关系有好到不请自来参加派对的地步吗?”

“我不是来给你过生日的,”豆原站在庭院草坪上,仰头看着他,“有个独家消息,你要不要听?”

鹤房还没开口,豆原自己先笑了一下。

“今年学园祭选送剧目里,出现了反串出演者。三年C班,不就是你们班吗?你多少应该听说过吧?”

从豆原的视角看,鹤房的反应像是没听见发问,与此同时,神情却变得有点儿微妙。

鹤房汐恩瞪着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真的没关系吗?饰演者姓氏是鹤房,C班难不成还有第二位鹤房?”豆原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

“真的没关系吗?饰演者姓氏是鹤房,C班难不成还有第二位鹤房?”豆原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顺带一提,能够了解到这些,是因为我刚好当选本届戏剧节执行委员,负责明天的出演者影像取材工作。”

话音刚落,不出所料地,他看到鹤房汐恩手肘一滑,差点从海景豪宅的露台栽倒下来。

十八岁的第一个夜晚,鹤房汐恩整夜没有睡好觉。一旦闭眼,他的脑海马上就浮现出豆原一成那张写满明知故问的脸,耳旁响起循环播放的噩耗——戏剧节展演票选结果出炉,鹤房被告知,非常不幸地,他所在班级选送的剧目匪夷所思地入选了。

戏剧节是H高学园祭的保留节目,每年由各年级各班选送剧目,经过委员会前期评定,入围者获得面向全校乃至全县访客公开展演的资格。鹤房所在的C班,在过去两届选拔中均止步初选,终于在高三这年拿出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文娱委员大手一挥,来玩反串吧!颠覆勇者斗恶龙经典设定,男生扮公主,女生扮王子,这次绝对要实现零的突破!

当鹤房屈服于班委软磨硬泡,在主役申请表写下大名之际,他也无法料到这个预言竟然会成真——用尾巴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啦,鹤房想当然地得出结论,毕竟谁会有兴趣看男子高中生穿公主裙呢?

事实证明,这是鹤房汐恩对小众兴趣的忽视,忽视的后果还挺严重。在豆原一成作为本届执行委员的情况下,这个严重程度甚至变得有些难以估量了。

鹤房汐恩和豆原一成的关系,基本等同于鹤房家和豆原家关系的缩影。在巴掌大的H县地界,两条地头蛇明里暗里battle多年,成了人尽皆知的老对头。由于县内最名贵宅邸限量发售两幢,两家人不情不愿地紧挨着做了邻居,平日见面寒暄也夹枪带棒,都不愿输人一头。

看上去势均力敌,实际怎样却不好说。先前豆原某次说漏嘴,表示唯有在这件事上,鹤房的赢面可能会大一些。

鹤房当时简直不敢置信,他向豆原确认:“这是终于坦率承认了我魅力比你更大的意思?”

豆原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以前去京都旅游,被命理大师告诫过,我的爱情也会是我的灾难。所以谨慎起见,我是不会轻易恋爱的。”

命理大师是个明白人,被豆原一成爱上必须是灾难,鹤房点头唏嘘,赞同得不得了。所以这回他确实该胜势在握了,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剧目当选的消息就是那道晴天霹雳。鹤房对自身魅力挺有信心,可要是他真的穿着裙子在全校师生面前亮相,谁知道那些心仪他的女生们会怎么想?

鹤房汐恩越琢磨越觉得,这是豆原一成以公徇私的反击战。而在隔天清晨见到亲自送裙上门的豆原时,他更加有把握肯定这一推测了。

“同城闪送,”监控画面里的豆原一成真诚地眨着眼,“麻烦开下门。”

鹤房蹬了双鞋慌慌张张往外跑,看清是谁后差点把大门拍他脸上。

“你搞清楚,豆原,现在才六点,你是不是故意的?”

豆原打量着对方乱成鸡窝的头发,笑眯眯的并不接茬。他走进门,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你不了解情况才会这么说。女装造型相当麻烦,早点开始做准备绝对没错。”

豆原打开手提箱,向鹤房展示其中花里胡哨的内容物。

“只装得下衣服,就先拿来给你换了,专门的造型团队等下就到。”

“都这样说了,是以为我傻吗?”鹤房哼了一声,“这帮人别想进门了。”

“现在把造型团队关在门外,之后就要在学校礼堂当着所有人的面化妆,”豆原摊了摊手,“长痛不如短痛,鹤房君,你自己考虑好。”

鹤房从沙发上蹦起来:“你们这个委员会早日倒闭吧!”

“倒闭不了,戏剧节是学园祭的重头,历史也很悠久。”豆原语气毫无波澜,在鹤房听来简直欠揍到极点,“这还是你们班的剧目头一次当选,班委也很看重这次机会吧?”

鹤房汐恩被伶牙俐齿的班长灌了好大碗迷魂汤,只好晕乎乎地重申底线是保密他的姓名,不要断了他日后在校继续做帅哥的后路。

鉴于班长满口答应了要求,鹤房决定尽量配合,但在真正看见装备的时候,他还是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水手服,女仆装,死库水,”鹤房声音都颤抖了,“影像取材有必要穿成这样吗?”

豆原点点头:“都是备选方案,我们考虑得很周全的。”

“中世纪背景设定的舞台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服装备选方案啊?委员会投票的时候真的有好好看剧本吗?”

“不用紧张,中规中矩的洋装也是有的,”豆原偏头露出一点笑意,“鹤房君在着装方面意外地是保守派。”

所以死库水就是故意整人的意思,鹤房想,女同学心目中的爽朗系池面豆原,谁能想到他的心眼是这样大大地坏!

鹤房躲进房间里换衣服,独自折腾了十来分钟,出来豆原一看到他差点笑出声。

鹤房气得跺脚:“笑什么?”

“事先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效果。”豆原实话实说。

鹤房于是意识到,他大概成功把价格不菲的加大码公主裙穿出了桌布窗帘一体机的感觉。

造型团队也在更衣期间被豆原放进了门,客厅多出几个陌生人来,鹤房的羞愤指数也直线飙高。团队中一名女性主动伸出援手,作势要协助鹤房整理衣装。

鹤房却直接坐到豆原面前,脑袋一偏发号施令:“帮我弄。”

豆原愣在那,从头到脚一顿打量,一副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样子。

“请人帮忙不应该是这种语气吧。”

“实话实说吧豆原,”鹤房露出仿佛洞悉一切的表情,“你其实也不知道怎么穿是不是?”

不出所料,激将法总是最能奏效。豆原叹了口气,真的纾尊降贵地弯下腰,帮他处理起了那对反复滑落到脚踝的过膝袜。等豆原终于琢磨出个中玄妙,鹤房的面部已经被手脚麻利的化妆师糊上了一层厚厚的底妆。

鹤房闭着眼发出感慨:“啊,从加入游泳部以来我就没这么白过。”

说话同时,豆原正捏着过膝袜末端的两条系带往他大腿窝打结,这个动作导致皮肤之间有些非同寻常的触感,两人都因此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

豆原唰一下站起来,挠了挠头开始没话找话:“知道了,确实是属于水泳部的肌肉。”

这时候可能什么都不说才更明智,因为这话一说出来两人脸都有点诡异的发红。鹤房一边被眼线笔戳得直冒泪花,一边开始自我排解,反正同样要被摸大腿,是豆原总比是别人来的好。当然其实是豆原也已经很要命了,他此刻最大的愿望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气氛微妙的造型环节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化妆师宣布收工,鹤房立刻逃也似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能进入下个环节了吗,”鹤房提问豆原,“在哪拍摄?速战速决吧!”

“你这样出不了门。”豆原说。他示意鹤房裙子背部拉链没拉上,泡泡袖都垮成了一字领。

闲杂人等都撤了,要帮忙还得找豆原。造型师往鹤房脑袋上扣了顶深栗色的双马尾假毛,豆原让他自己把头发拨开一点。

于是鹤房无限懊恼地一手揪着一支发辫,他抗议:“这样好像变态,我真的想死。”

豆原站他背后,只看得见对方小半张侧脸,因为受到情绪煽动,被妆容强调的眼角浮出一点红颜色,垂下的睫毛一遮挡又看不太分明。豆原有一些走神,捏着拉链的手指缓慢划过鹤房肩胛骨处皮肤,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回手,差点要把那句“我这样不会更像变态吗”就这么说出口去。

鹤房扭头看过来:“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这下好了吗?”

“可以出发了,”豆原慢半拍地点了头,他看了鹤房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补充道,“刚刚跟你说的别搞忘了。”

两人叫了计程车去学校。眼下鹤房实在没脸去找自家司机,更准确点说,今天任何一个鹤房汐恩的熟人都不要出现才是最理想的情况。

先前豆原说的也有和这有关——鹤房不希望在拍摄中被人认出来,这对他苦心经营的冷酷池面形象是毁灭性打击。豆原居然在这件事上难得好心地帮忙出了主意,鹤房也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很简单,模仿女生的举止,只要不让人发现是男性反串的,大家路过也会当作是普通的学园祭宣传片取材而已。”

鹤房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豆原为什么一副对这种事很了解的样子?你要不要展开讲一讲?”

豆原就耐心地给他举例,鹤房君,你要控制你自己,比如不要太早把口红吃光,眼睛再怎么痒也不可以把眼妆揉得乱七八糟,坐下来腿要并拢,站着的时候就好好站,现在穿的是洋装,没有裤兜给你耍酷用。

“虽然感觉说这么多没什么用,总有预感你一条都做不到。”豆原最后泼了盆冷水。

但宿敌之间的激将法再一次奏效了。稍后两人出现在校门口,与摄影组汇合,拍摄第一组景别的镜头。期间来往围观的学生不在少数,看上去却无人识破鹤房的伪装。

“这也太顺利了,”鹤房暗自感慨,“虽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豆原站在一边,举着支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go-pro,好像也在拍摄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我们班其他主演呢?”

转场前鹤房刚要走过去,就发现果然不是错觉,他一靠近豆原,围观人群明显变得躁动起来。

“我只负责你的取材,其它工作组的事我也不清楚。”豆原一边说,一边把go-pro的支架掰了过来,“至于这个,学生会有专门的社交媒体账号,现在拍的类似于在那上面发布的学园祭筹备花絮,你要来露个脸吗?”

鹤房想,校学生会有豆原一成真是了不起,他未来如果从事新媒体运营一定也会晋升薪资500k的toptier。

他满脸不情愿地被豆原揽着肩膀强行入镜了几秒,期间鹤房瞥了一眼画面,这下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太对劲。

“所以,说白了,你今天的角色是个监工,”鹤房说,“请问你有什么穿tf三件套的必要?”

豆原摊开手:“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太大了,鹤房觉得好无语,公主裙配西装不是明摆着让人误会吗?鉴于在场好像真没有人识破伪装,不少围观群众甚至把这位洋装小姐当成了豆原的交往对象。

“明显有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干嘛穿成这样?”

“这是学生会的dresscode,”豆原理直气壮,“而且,我又没有很介意。”

谁关心你介意不介意,鹤房想,不友好的目光和攻击性言语又不是冲豆原去的。拍摄第一组镜头的短短十来分钟,鹤房已经听到了不下十次“小腿肌肉太发达,作为豆原女友身材管理太失败”之类的评价。更有甚者,在对洋装美女评头论足时,直接抛出了“这还比不上三年C班的鹤房汐恩跟豆原同学登对”的惊悚观点。

这话有没有被豆原听到,鹤房也不知道,他自己倒因此想起了一件此前被他强行抛在脑后的小插曲。

群众观点并非空穴来风,这事追究起来可能是岩崎琉斗的锅。上周末期中考完放风,鹤房约一帮同学去唱卡拉OK。期间因为众所周知鹤房跟豆原不对付,就有人在大冒险环节故意给他设难题。主意是岩崎出的,让鹤房发一条集到多少个赞就去给豆原一成告白的推,否则就要易容成岩崎的样子去替他参加(已经有三回不合格记录的)跆拳道补考。

之后这条推文虽然很快被鹤房删掉,但也架不住八卦爱好者截屏的手速和口口相传的力度。豆原和鹤房长久以来的对立关系,从此在H高的一部分同学心目中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实际上,鹤房当然没有在生日当天找豆原告白,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一副十分笃定他们已经在交往的样子。比这更要紧的问题是,豆原一成本人是否对此事早已知情——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今天这一出就可以肯定是豆原在借机整他了。

“鹤房君,”豆原一成的声音响起来,“为什么看着我发呆?”

鹤房转了转眼珠装聋作哑:“你说什么?”

“鹤房君在看着我发呆。”

“……别真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啊,”鹤房无比欲盖弥彰地别开脑袋,“谁老看着你了。自我意识过剩的青少年。”

豆原笑眯眯地盯着他的侧面:“说这句话的感觉就像老头子一样。”

“我本来就比你大,”鹤房又回头看着他了,这下还完全摆起了前辈的架子,“哪有其它一年级学生是这样和学长说话的啊。”

“知道了,看来是更愿意被人这样称呼,”豆原顿了顿,“汐恩哥哥?”

豆原讲话声音放得挺轻,但这个称呼轻飘飘地钻进鹤房耳朵里,还是立刻就让他的脸黑了八百倍。

与这个称呼有关的绝对不是那种令人愉快的回忆,哪怕事情过去十好几年,鹤房汐恩每次回想起来还会气得咬牙切齿。

那是鹤房家和豆原家成为邻居的第一天,鹤房汐恩和豆原一成还在读国小。两栋楼前有一方人工景观池塘,在池塘边群聚打水漂的活动,一度在整个小区国小男生中异常流行。豆原一成也是打水漂狂饭之一,这天在和伙伴们快乐玩耍之际,与新搬来的不速之客狭路相逢了。

“这个要怎么玩?”

鹤房汐恩丢出去的石块接连沉了底,转头就无比自来熟地戳了戳旁边豆原的肩膀,

“你好像很擅长这个,倒是教教我啊。”

豆原一成被他戳得一愣一愣,忍不住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天呀,他有点不能理解,这人是上哪来的?小区里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家伙?

但好脾气的豆原还是尽可能委婉地提问:“是想和我们一起玩吗?原来女孩子也会对这种游戏感兴趣啊。”

话才说到一半,豆原就被突然飞出的石块命中,小腹处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发起攻击的鹤房一蹦三尺高,苹果头的刘海都气分了茬,:“你你你,你说谁是女的!?”

豆原莫名其妙遭到攻击,也气得不轻,专挑对方痛处进攻:“女孩子才擦红脸蛋,女孩子才抹口红——不就是你这样的吗?干嘛不承认?”

鹤房汐恩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看上去就像一颗真正的苹果。

“胡说八道!你才是女的!”

鹤房一边大喊,一边猛扑上前。豆原的小伙伴们见势不妙,一拥而上地制住了鹤房的手脚。气到极点的鹤房发现其他部位派不上用场,竟然扭头直接朝豆原一成脸上啃了一口。

这一下虽然实际力道没多狠,却把在场人都吓得不轻,消息很快传到各位家长耳朵里。再不对付的邻居,表面功夫总得做,当晚,鹤房家女主人就领着这个寻衅滋事的大宝贝登门道歉去了。

这也是两人头一回把未来宿敌的名字跟脸对上号。鹤房汐恩道歉时嘴都撅上了天,肉眼可见地不大情愿。豆原一成同样被按头认错,旁边家长半真半假地打着圆场,看,汐恩是因为参加班级演出被老师化了这样的妆,所以汐恩不是女孩,是哥哥来着,小豆以后要和汐恩哥哥好好相处才行。

豆原一成只好老老实实地喊,汐恩哥哥。结果立刻被鹤房汐恩凶巴巴地瞪了一眼。于是这个称呼因为两人超级不愉快的初遇,此后并没能沿用下去。话又说回现在,十多年前的尴尬情形今日正好重演,鹤房又一次“被迫成为女孩子”,眼下豆原非要重提这一茬,鹤房想,那当然是挑衅的意思。

“禁止那样叫我。”鹤房压低嗓子表达了威胁。

大概鹤房的凶凶脸效果拔群,豆原真的乖乖闭嘴不讲话了,但他的视线依旧黏在鹤房身上。鹤房也不知道豆原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因为之前不慎盯着他发呆了,所以现在要报复回来吗?

“烦死了,狗狗眼也禁止,”鹤房彻底放弃了和他对视,“我对这些都免疫了。”

“我没有觉得冷,有什么必要这样?”鹤房双手抱膝作困惑状,“还是说单纯因为你穿太多了热得不行?”

豆原摇了摇头:“裙子太短了。”

“什么?”

“因为裙子太短了,”豆原的语气突然有点硬,“别让那些男生都盯着你的腿看啊。”

咖啡厅的围观群众比校门口还多,但机械地执行拍摄指令的鹤房没意识到他本人成为了视线焦点。另一方面,豆原的发言从语气到内容都像是有着什么潜台词,但鹤房的头脑似乎只允许他理解了最表层的意思。

“没盯着脸看就是好消息。”鹤房说。

豆原双手托腮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一副很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的样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鹤房又补充道,“但我毕竟不是女生啊,没什么好担心的。”

“和你是不是女生没关系吧?”豆原打断他,“腿也好,其它部位也好,单纯地不想让太多人盯着你看。”

“……哦,”鹤房愣了愣,指出一个事实,“可是豆原,也有很多人在盯着你看。”

很奇怪地,这之后豆原又不讲话了。现在回到了那种微妙的氛围里,鹤房想,此刻他读到的空气和早晨豆原帮他弄袜子的时候如出一辙,很难说清是由什么导致的。

奇怪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豆原拉着鹤房坐下的咖啡厅偏僻角落,很快迎来了新的不速之客。

一名西装革履的眼镜男突破了摄制组设的禁区,两步跨到了桌前。上来就冲着鹤房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喔,就是你吗?”

鹤房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下对方长相,确认这人自己并不认识。

“你谁啊?”

“豆原君的小女朋友,不就是你吗?”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把一只沉甸甸的箱子拍在桌面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他母上大人的秘书冈村,箱子里是一千万,现在你有24小时离开豆原君,听明白了吗?”

鹤房:“?????”

鹤房:“先不说我是不是,豆原就在这,你干这种事都不用避开他本人的吗?”

豆原正对着镜头自言自语:“看,现在是来自家族的压力想要拆散我们。”

鹤房匪夷所思地瞪大眼:“豆原一成?你在干嘛?”

“来的路上经过神社,还好心帮二位算了一卦,”冈村露出一个痛心遗憾的表情,“签文也揭示了并非良缘。”

豆原马上对着镜头叹气:“看来天意也不看好我们。”

鹤房好像有点搞明白状况了,鉴于豆原看上去挺投入的,这可以理解为整蛊企划仍在继续。

“那,你可以回去了,”鹤房冲冈村道,他指了指那只箱子,“这个也拿走。”

冈村和豆原都转头看着他,露出雷同的困惑神情。

“还不明白吗?”

鹤房腾地站起来,一把揪起桌对面豆原一成的领子,朝他左脸吧唧一口亲了个红彤彤带亮片的唇膏印。

“意思就是,一千万买不到一成君。”鹤房信誓旦旦,“比起一千万,我更喜欢一成君。”

鹤房汐恩确实是个危险人物,从外表到言行都极具破坏性。直到两人肩并肩站在了停车场里,豆原看上去都还没从先前那番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开玩笑的,”鹤房忍不住了,“你可以停止露出好像正在便秘的表情了吗。”

豆原立刻问:“是开玩笑的?”

鹤房点头:“那当然啊。”

结果这话的效果适得其反,豆原现在的表情仿佛便秘程度再升级了。鹤房也没辙,他意识到代沟是真实存在的,三年级可能永远都搞不清一年级的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先前鹤房的举动在咖啡厅引起了一点骚动,摄制组要补拍场景特写,于是安排豆原先带鹤房去停车场,等待学生会派来新的接驳车。鹤房站在异常沉默的豆原旁边等了一会,终于有辆车在他俩面前停了下来。今日的摄影取材已经结束了,鹤房巴不得赶紧搭车返回,卸掉浑身装备,尽快做回他男子汉中的男子汉。

车门刚一打开来,鹤房就率先上前,可他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就在下一秒遭到兜头一记猛击。鹤房眼前一黑,随即毫无心理准备地失去了意识。

稍后,鹤房汐恩在浑身剧痛中转醒,扭头就瞧见了被严严实实绑在椅背上的豆原一成。昏暗的库房里没有像样的照明,但他还是从豆原脸上瞧见了些许青紫的痕迹。

“……真受伤了?”鹤房的手脚同样被缚,他以匍匐前进的姿势勉强挪到豆原附近,仔细观察了一番,“为了整我需要做出这么大牺牲吗?”

豆原闭阖的眼皮动了动,也睁开了眼。鹤房听见他一边“嘶”地倒抽气,一边轻声说了句,鹤房君,这回是真的。

“和你猜的差不多,今天发生的事可能有不少刻意安排的成分,大家的议论也好,冈村的出现也好,神社的签文也好。”豆原皱着眉,艰难地陈述道,“但‘绑架’不是其中的一环——这就是说,现在我们是真被绑架了。”

俗话说得好,没有经历过绑架的富二代人生是不完整的,但无论是鹤房还是豆原,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拥有所谓弥足缺憾的经历。

鹤房梗着脖子反应了几秒:“这居然是真实的?”

豆原沉痛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下一秒,鹤房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被我妈知道了会很高兴,”鹤房发出感慨,“她嫌我看起来太傻了,就是绑匪看到也会觉得没有油水可敲,根本不乐意花功夫绑起来。”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豆原差点又要叹气,“当务之急不是该想想我们怎么脱身吗?”

“想脱身?很简单——”

库房的门在这时打开,几个蒙面男子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人径直上前,捡起了不远处豆原摔在地上的手机。

“这边字条上写着的地址看清楚没?通知家长拿钱换人,只要钱到位,你俩都能毫发无损地离开。”

固定手机用的go-pro支架已经摔废了,但手机本体除了屏幕上的几条裂痕,其基本功能竟然并无大碍。

豆原一成抬头瞄了瞄绑匪,没有吭声。

“装什么哑巴,听懂话了吗?听懂了赶紧照办!”

蒙面男气势汹汹地蹲下来,企图用凶狠的表情恫吓豆原,但看上去收效甚微。鹤房不知道豆原打的什么算盘,他自己倒是有个主意。因为担心在女装情况下遇到意外,他在早晨弄妆发的时候偷偷藏了把造型团队带来的修眉刀。在蒙面男的步步紧逼下,他俩背靠着背蹲作一团,借着身体的遮蔽,鹤房试图反手用刀片磨断两人背部的绳索。

察觉到他的动静,豆原明显往后靠了靠,挨得更近了一点,正在鹤房为这点要命的默契欣慰之时,蒙面男情绪变得焦躁起来,将手机直接怼到了豆原面前。

“小屁孩,劝你少动歪脑筋,这条街可是我的地盘,凡是我吉本想要的钱,就没有拿不到手的。”蒙面男高声道,“倒数五秒,你拨还是不拨?”

豆原还是不吭声,蒙面男开口刚数到五,突然觉得哪儿有点不太对劲。他福至心灵地瞄了一眼豆原的手机画面,这才得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你他妈的正在搞直播?????!”

吉本话音未落,库房大门就被轰隆一声撞了个稀巴烂。接到直播观众报警的辖区警队姗姗来迟,吉本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劈头盖脸的一警棍敲得栽倒在地。吉本的手下之一试图捉拿人质,避开警察围堵直奔向豆原和鹤房的方位,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鹤房终于靠着仅剩0.5格的力气弄断了绳索,一把拽起豆原就冲着门口开溜。

但逃跑中的鹤房汐恩搞忘了一件事——他还穿着那双压根不合脚的高跟鞋,这直接导致他在经过门槛的时候摔了个四脚朝天,被他拽住胳膊的豆原惨遭连累,紧随其后地摔了个同款倒栽葱。

鹤房一跟斗摔得崴到了脚,疼得龇牙咧嘴半天没站起来。眼看小喽啰就要追到眼前,警察的动作又落后一步,鹤房急中生智,把一只红底高跟以掷手雷般的力道扔了出去,这一下运气奇好,竟然狠狠命中了追击者的面门。

这情形饶是鹤房也忍不住感慨了句“我好牛逼”,他扶着门框尝试重新站起来,没想到被豆原抓住了手臂。

“疼吗?”豆原直接把鹤房的手臂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警车停在那边,我背你过去。”

鹤房大概是真疼得没法了,默许了豆原这一耍帅指数直逼他本人的行为。警车就停放在不到三百米的距离,走过去用不了太久,但鹤房却觉得趴在豆原背上的每一秒,都有些难以言喻的漫长。

“啊,真的想死,”鹤房整张脸都埋进了豆原颈后部,一副再也没脸见人的架势,“我是因为做错了什么才会现在穿着裙子被豆原一成这样背起来。”

“被这样背着又怎么了?”

“这个姿势就很给。”

“可是你在笑,”豆原指出事实,“你其实是不是挺喜欢的?”

鹤房不知道怎么回复了。他变得急促的心跳就紧贴在豆原的背上,言语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单薄无用。

“我现在有很多问题,”鹤房又说,“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豆原不慌不忙地嗯了一声:“我一件一件来说明。”

“剧目甄选的决定性一票,是我投的,因为觉得是个不错的契机。”豆原说,“在这一天的女装鹤房君会被大家当成是我的恋人,这样一来会发生什么事呢,我非常迫切地想知道。”

“是要验证那个命理大师的预言?”鹤房问,“就是做你的恋人的人都会倒霉之类的话。”

“虽然和这句话有关,但不是为了‘验证’。”豆原说着顿了顿,“是‘警告’,至于警告的对象就是鹤房君你了,想向你传达,如果我们要在一起,之后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糟糕的事发生。你先前说的没有错,被我爱上是确实一场灾难,就连作假的部分都会成真——这样的前提下,你会感到害怕吗?”

“先等一等,”鹤房打断他,“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是什么导致你认为我对你有这方面想法——”

豆原这时突然笑了一下。

“那条很快删掉的推文,我碰巧看到了。写着‘得到一个赞就告白’,结果鹤房君自己就是第一个点赞的人。”豆原说,“我没办法把这当成单纯的恶作剧,一直在期待你付诸行动。”

好吧,鹤房想,在他原先的理解里,豆原应当是被拿来开玩笑很生气,才故意弄出女装的拍摄企划来取笑捉弄他,谁知道事实全然相反。

他没想到那条推会让豆原当真,并且他觉得自己也快要当真了。豆原在认真地告诫他,在一起会很艰难,所以请慎重地做决定,不要说着大话却半途而废。

于是鹤房做出了决定,他收回了一只垂在豆原胸前的胳膊,拍了拍豆原一成蓬松的发顶。

“怎么办?结果我还挺吃这套的——对抗世界的苦命鸳鸯什么的,另外也很吃你这张脸。”鹤房的声音越说越小“所以算歪打正着了吧?恭喜你噢。”

豆原一听,差点路都走不动了。

录完笔录出来已经到了半夜,鹤房和豆原站在警署门口,脸庞都被车顶灯照得一会儿红一会儿蓝。

作为重要证物的手机已经被物归原主。豆原翻看着先前的视频素材,不免有些感慨。

“最开始只是校园祭花絮的特别直播,谁知道后来会变成灾难爱情片。”

鹤房凑过去看了两眼,异常不屑:“哪有爱情,我只看到灾难。”

豆原说,那也可以补充点爱情的部分,取决于你愿意不愿意。

鹤房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确定?明早起来我们可能会霸占全城报纸的头条。“

“但有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豆原说,“我不太介意给通宵加班的传媒从业人员加点料。”

值班民警还在前头发车,豆原把鹤房双腿悬空地按在车后盖上,真的低头亲了他一下。鹤房一动也不敢动,亲吻落下来的同一时刻,蹬在脚上的拖鞋啪地掉在地上。

回去的路上鹤房在后排闭目养神,途中讲梦话般叹气,说真没想到啊,结果是我被灾难祸及了。豆原听到却也完全不想否认这个说法,他想,祸端明明是早就埋在了好多年前的春日午后。豆原一成将新搬来的邻居错认成女孩子,在被鹤房汐恩咬伤脸颊的同一时刻,他也被爱眷顾了。

素人的你的最后一天,谢谢

これからも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

公主line终于同组啦

本田康祐没有哭。白岩瑠姬也没有哭。

白岩瑠姬6位出道。本田在舞台的另一边凝望着他,他表现得从容不迫,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一贯的安定的神情,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温柔地笑着对周围的人们道谢。他好像是看了自己一眼,本田的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眼神追随着白岩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与其他成功晋级的练习生握手拥抱,然后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本田点点头,手心开始疼了。

结束之后,大家抱头痛哭,道尽感谢和离别。白岩瑠姬没有看到那一头红发。“他换衣服去了。”上原润说。换衣服什么的,拙劣的借口。白岩在楼梯间找到了本田,他坐在台阶上,头埋进环着的双臂,身体上下起伏。白岩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想要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

“对不起,ruki,我失败了。”说话的人嗓音沙哑,带着哭音低沉地传出来。别忍着了,哭出来吧!白岩侧身拥过止不住颤抖的男人。“yasu,我在呢!”“yusu已经很努力了,坚持到现在已经很棒了。所以,请抬起头来!”“抱歉,我好像不能为你做什么,哪怕知道现在yasu的心情很沉重,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没有预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流泪了,夺眶而出,控制不住。感觉到肩膀渗透的湿润,本田才从白岩怀里抬起头,拥抱自己的人鼻尖红红,嘴角的弧度比以往的要低,眉头紧蹙,眼圈也是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为什么哭了啊ruki,你应该高兴才是。”本田给他抹去眼泪,可白岩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唯有忍着不哭出声。“为什么要为了我哭泣呢?”

白岩瑠姫并不是一个特别容易落泪的人。不管是一公自己获得第一,还是现在未出道的结果,白岩比起他本人都要哭得更惨,明明自己是怎样的结果都是微笑着接受,吝啬地把眼泪收起来,仿佛历经世间百态尝过人间冷暖。不再是一公那样会说出,“这家伙能为了我哭而感到高兴。”看着一直都为自己流泪的白岩,怎么都是心疼。白岩瑠姬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人呐!他应该多多为自己感到快乐,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和梦想,在今天实现了,他今后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做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唱着属于自己的歌。“ruki,你值得这一个出道位。没有必要为了我难过,就算我到此为止了,我还是会努力走下去。”

本田康祐就是这样温柔又强韧的人,他每走一步都很坚定,宁愿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也照单全收所有人对他的期望,必须要做得更好,不能屈服任何困难,秉承着比谁都要热烈的信念走到了现在。“我会带着yasu的份一起努力。请yasu好好地注视着我。”

白岩情绪的崩溃比想象的来得要晚,从舞台上的那一眼对视到现在,他紧绷的精神才放松下来,然后就是拦不住的悲伤,一轮一轮地涌过来,撞击着他的心脏。没有停止的迹象,白岩甚至整个人哭倒在本田怀里。“可是yasu,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比以往都要脆弱的白岩,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倾吐出来。“ruki,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麻烦你陪着我了。”

对白岩来说,本田是世界上唯一不能舍弃的人。对本田的执着是日渐积累的情感,白岩并不觉得讨厌和感到困扰,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一直走下去,不尽如人意的事都会过去,悲伤的心情会被笑容代替,明天会豁然开朗,而他们,为了更好的相遇,会一直向前走。

当他们知道承太郎要结婚了(又名究竟是哪个人间尤物轻易做到了我们都做不到的事)

*星尘十字军存活设定

*迪奥布兰度不走运

*原作向空条夫妇和欧拉亲子有

*轻微花波要素

是改自美人鱼名场面的沙雕低图力鉴作,P67真结局,P8小彩蛋。

THE END
1.2018自驾南疆西藏行之二十七:317国道来到康巴,我想或许我们应该感谢两个外国人,一位是英国作家詹姆士?希尔顿,是他在小说中为世人想象了一个遗世独立的理想王国—https://www.meipian.cn/27uadlh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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