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为昭轻轻抓起小孔雀的小臂塞进固定带,吐槽的语气中带了一点点别扭的心疼,“几个小时不见就开始作妖,你说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电梯降到总裁办公室的楼层不过只用了半分钟而已,裴溯皱着眉没答话,他松了松领带,又单手解开了几颗衬衫纽扣,显得有些烦躁。
骆为昭见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话,只默默跟在裴溯身后。
几步路裴溯走得飞快,一直走到休息室的门口,他才停下来回头冲骆为昭抱歉地笑了笑,“早上忘了告诉你,其实杜佳一会儿......
几步路裴溯走得飞快,一直走到休息室的门口,他才停下来回头冲骆为昭抱歉地笑了笑,“早上忘了告诉你,其实杜佳一会儿会接程哥过来,你不用送我去复诊。”
骆为昭倒也没生气,抬抬眉毛示意他继续说。
裴溯左手摘了刚刚被骆为昭套好的固定带,单手脱了西装随意搭在沙发上,抬头看见骆为昭开始皱起的眉头,感觉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最好还是和这位“监护人”解释一下。
“呃,之前医生说我最近最好不要喝酒,会对胃黏膜损伤比较大。”
他顿了顿,似乎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也感到有些愧疚,又似乎只是不习惯和别人解释,特别是对刚刚才照顾了自己两天的警察叔叔,“但是刚刚你也看到了,有些场合确实也免不了,所以,我得先把这些东西吐出来。”
“吐出来?怎么吐?”
骆为昭隐隐觉得不太对,他看见裴溯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有点尴尬的笑,然后看见这位作死小能手伸出手指指了指喉咙,然后转身钻进了休息室的卫生间。
水声开得很大,骆为昭晃神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了裴溯在做什么。
他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是生气还是心疼,但直觉裴溯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样子,所以他也只能静静听着埋藏在水声中的呕吐声,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进退两难。
理智告诉他,带着伤开董事会也好,发着烧还要看财报也好,酒场上和别人周旋也好,这些都是隐藏在小裴总光鲜的身份背后必然要承受的。
可理智是一回事,真切地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磨砂玻璃透出门里的人可以用糟糕来形容的状态,清瘦的虚影撑在洗手台上,一边折磨自己,一边努力地拯救自己,呕吐,咳嗽,漱口,继续一遍又一遍。
骆为昭在门口数着,大概循环了四五遍,咳嗽的声音终于渐歇。裴溯清理过水池,漱口洗脸收拾干净自己,开门的时候手都还是抖的。
他靠在床头稍微歇了一会儿,人工催吐过后整个食道和喉咙火辣辣地疼,轰鸣盘旋在耳边,让他一点儿都不想说话。他攒了攒力气睁开眼睛,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骆为昭的脸在不远的地方,但他却分辨不出来那人面上的表情。
手机震动忽然响起,裴溯费力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裴总,我和杨程直接上来你办公室?”
是杜佳的声音。
裴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他的胃还是有些烧痛,但是比之前已经稍微舒服了一点,但代价则是整个食道和喉咙都疼得要命。裴溯闭着眼有些迟钝地想,肩膀上的伤口不知道有没有撕裂,他虽然已经注意尽量很小心地动作了,但无奈呕吐的生理反应让他无暇顾及撑着身体的力度,如果只是渗出点儿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忍耐对于裴溯来讲,是轻车熟路的事情。此刻他静静闭着眼,不再浪费任何体力,只耐心地等待这一阵眩晕感过去。
忍过去吧,只要还有呼吸,这世上没什么忍不过去。
实在是看不过去裴溯歪着身子靠在床头上的别扭姿势,也是真的忧心少年稍显凌乱的碎发下苍白而又泛着潮红的脸颊,骆为昭抛下心里的翻涌的情绪,抚上少年的额头,皮肤下传来的热度并不让他意外。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抓住少年细瘦的脚踝,将锃亮的牛津鞋脱下放在床边,接着一手穿过膝弯,一手揽过脆弱的脖颈,稍稍用了些力,把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摆在床上铺平,又拉过旁边的毯子把人细细地卷成一个春卷。
裴溯在脚踝被抓住的时候稍稍抗争了一下,被骆为昭惩戒式地拍了一下小腿,也就不再挣扎,他实在也没什么力气,头还晕着,五脏六腑还烧灼着,肩膀的伤还钝钝的疼着,但残余的酒气又令人有些困顿,他任凭骆为昭有些微凉的体温摆弄着身体,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就这么睡了过去。
杨程和杜佳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骆为昭正看着裴溯发呆,床上的人恬淡的睡颜让他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少年已经褪去了幼时的奶膘,长成了一幅牙尖嘴利的妖孽模样。
“诶,骆队也在这儿?”杜佳没收住自己的嗓门,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刚才的大嗓门成功收获了刑警队长的一记眼刀,于是他压低声音,“裴总怎么睡下了?”
骆为昭把两人从休息室带出来,看着杨程有些八卦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我本来说晚上带他去你那儿复诊,结果这小兔崽子晚上约了酒局,刚跟我说他胃不能喝酒,回来自己催吐了一轮。我摸着他还是发着烧,这会儿估计吐累了,先让他睡会儿?”
杨程没觉得意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表,跟杜佳说,“反正出诊费是从出门开始算,让你们裴总先歇会儿,他估摸着应该也睡不了多久。”
“他以前也经常这样?”骆为昭看着两个人并不惊讶的样子,只得把关心问出了口。
“嗯,他今儿晚喝的是白酒吧?他那个破胃最近遭不住白酒折腾,吐出来总比再来一次胃出血强。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他那个疯批老爹给他留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呢。”
杨程掏出手机开了一盘游戏,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指挥杜佳和骆为昭,“你们俩谁去给他量个体温呗,他睡不了多久的,半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顺便让苗苗给他带点儿清淡的东西。”
“38度3,他这是伤口有炎症还是什么情况?”骆为昭对着床头灯读完表,把体温计递给杜佳小声说道,“还有,之前杨程说他进了好几次急救室,到底是什么情况?”
杜佳收了体温计放回到床头,叹了口气说道,“他之前胃出血那次一直也没好彻底,最近公司又在搞并购,他有时候没日没夜地开会,还得跟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勾心斗角。可能太累了吧,结果闹了一次急性心梗。那会儿裴总老觉得是胃出血的血腥味让他特别想吐,我也以为是他晕血症犯了,谁都没在意,结果有一天他开完会正下楼呢,捂着心脏人就倒了,幸亏没几节楼梯,要不估计他还得断两根骨头。”
杜佳说得轻描淡写,平淡的叙事里没掺杂什么浓烈的情绪,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骆为昭看着床上清瘦的少年,裴溯这会儿在春卷里睡得还算安稳,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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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裴其实不是故意非要作的,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有应酬,他有很努力的保护自己的身体了,就像杨程说的,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又是心疼裴总的一天。
裴总:你心疼我,我怎么没看出来?
本人:emmm…那让你心真的疼一下吧…
(突然飞来一个硝酸甘油的瓶子…抱头鼠窜ING)
我发现了我确实很话痨,所以裤子一直不更的话我这篇得写多久啊…我第二案都没开始写…
一家三口颜值绝了
超级香的饭饭惹小树和少爷要幸福啊
图源见水印
顾宝刚学会喊人的时候,其实妈妈很兴奋,所以有点不知所措地跟还在军部的爸爸打视频说“顾昀迟,你儿子会说话了”,爸爸很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说“听到了”,又略有不满地问“难道不是你儿子”。
他喊339的时候会发出一声“啾”,这时339就痛哭流涕颤抖着机械臂说“小少爷…竟然…喊我了…”,然后收获妈妈安慰的摸头和爸爸不耐烦的一脚。
后来顾宝也会喊叔叔了,最喜欢喊的就是“小则叔叔”,每次在家里喊的时候妈妈都会开心地夸他,说“下次我带你亲口跟许则叔叔去说好不好”,而爸爸会不明所以地“啧”一声,不知道是什么......
后来顾宝也会喊叔叔了,最喜欢喊的就是“小则叔叔”,每次在家里喊的时候妈妈都会开心地夸他,说“下次我带你亲口跟许则叔叔去说好不好”,而爸爸会不明所以地“啧”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也喜欢喊小池叔叔,但因为贺蔚叔叔总是喊他老婆,所以顾宝从小就追在他屁股后边喊“老婆”,被贺蔚揍了好几顿,说“小混蛋,他是我老婆!”,于是顾宝被揍得泪眼汪汪,只能气愤地说“贺蔚叔叔坏蛋!我要拿爸爸的枪崩你!”
等再长大一点后,顾宝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大人很多很多难以形容的感情。
贺蔚叔叔总对顾宝说他是最厉害的警察,所以经常要出去打坏蛋,那如果他不在首都的时候,自己要多去陪陪小池叔叔,因为他会很孤单。
顾宝点点头。
有一年首都的初雪,他在家里和妈妈堆了大雪人,还捏了个小猪头,爸爸回来后他们还一起往他身上扔雪。于是爸爸眼底带笑地走过来问冷不冷,然后把他们一起抱回别墅里。
过了很久,小池叔叔说好。
所以顾宝经常会找各种理由去找他,从初雪一直到冬天都要结束。有天小池叔叔看着树枝上的雪问,你知道雪化了有什么吗,他很认真地说春天,于是小池叔叔愣了一下,嘴角带着点笑地说是贺蔚。
后来等路边树枝上第一片叶子长出来的时候,贺蔚叔叔真的跟着春天一起回来了。小池叔叔总是冷着脸,讨厌贺蔚叔叔亲他抱他,结果那天他却红着眼睛主动跑过去撞在贺蔚叔叔怀里,抱得那样紧。顾宝莫名有点想哭,所以也跑过去搂住他们的大腿。
贺蔚叔叔亲了小池叔叔一口,笑着说“原来你们这么想我啊”,他和小池叔叔异口同声地说“没想”,于是贺蔚叔叔把小池叔叔抱得更紧,又撸了撸顾宝的头,说“俩小骗子”。
其实小池叔叔很容易偷偷掉眼泪,顾宝早就发现了,因为他没见到贺蔚叔叔会哭,见到了也会哭。
后来陆赫扬叔叔带着顾宝去195院,他把小束的栀子花抱在怀里,大束的一见面就递给了在门口等待多时的许则叔叔,因为他的鼻尖都冻红了。
陆赫扬叔叔把许则叔叔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暖着,说“许医生,下次可以晚点出来”,许则叔叔点点头,又说“不冷,没关系的”。
顾宝突然想到小池叔叔的泪,很懵懂地问“如果下雪,你也会在门口等我们吗”,许则叔叔很认真地回答“会的”,于是顾宝又单纯地问“那如果等不到呢”,许则叔叔愣了几秒,才有点僵硬地回答“会等的”,深灰色带有蓝调的瞳孔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陆赫扬叔叔没开口,只是捏了捏许则叔叔的手指,又用手背去贴他的脸,才说“以后都会等到的”。
晚上顾宝睡不着,就跑到隔壁房间钻进爸爸妈妈怀里,揪住妈妈的睡衣问“我好像睡不着,可以唱歌给我听吗”,妈妈有点为难的样子,但看他想听还是说好,结果爸爸却掐了掐他的小耳垂,说“那咱们俩都别想睡了。”
妈妈好像有一点生气,很小声地喊了一句“顾昀迟!”,又用手去拍他,于是被爸爸攥住手腕亲了一下。顾宝只能妥协,说“那我唱歌给你们听”,然后唱完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
妈妈听完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干笑一声后说唱的真好,但爸爸却无情地对妈妈评价道“不愧是你生的”。于是顾宝也有一点生气,翻过身用小拳头在爸爸胸口锤了一拳,妈妈也据理力争但底气不足地反驳道“明明是我和你一起生的…”
等他俩报完仇之后,顾宝才跟爸爸妈妈说了说最近发生的事,他问“等不到的人也会一直等吗”,于是妈妈突然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爸爸揉了揉他的小脸颊,说“嗯,即使是七年也会等”,顾宝不太明白,但他感受到妈妈把脸慢慢埋到爸爸颈窝里。
于是顾宝点点头说“那我也会等的。”
他想妈妈可能也在掉眼泪。
可为什么爱一个人会流泪呢?
是因为心疼、因为思念、因为很多言不由衷、因为用尽全力也觉得有所亏欠,所以才忍不住为爱的人哭泣吗?
顾宝其实不太明白,不过他想爱可能就是会掉很多很多的眼泪,但还是要永远在一起。
陆宝是小女孩,五官长得跟许则叔叔很像,但却和陆赫扬叔叔一样喜欢微笑,看起来漂亮又乖巧。
等陆宝头发有一点长度后,许则叔叔会很严谨地在网上学习编头发的手法,然后认认真真地给陆宝扎,陆赫扬叔叔的作用就是在旁边递皮筋,然后挑选合适的时机送上两个亲吻。
小池叔叔好像对陆宝又爱又恨的样子,可能因为她的小脸蛋像极了许则叔叔,但微笑起来说“小池叔叔,抱歉”的时候更像极了陆叔叔。
陆宝出生后不久后贺宝也出生了,是个小男孩,性格和外观简直就是贺蔚叔叔的翻版,除了鼻尖那点小痣,一点都没遗传下来小池叔叔的可爱。
毕竟三岁的时候,贺宝还问陆宝说“你爸爸妈妈好像不太熟,他们真的结婚了嘛”,然后被陆宝如沐春风地笑着抡起小肉拳揍哭了,此后陆宝便是贺宝唯一的姐。
不久后顾小宝也出生了,他是爸爸妈妈的第二个小孩,又是最小的宝宝,所以大家都很宠他。尤其是陆宝和贺宝,总是会围在他身边逗他,还抱着他到处玩。
等顾小宝终于会说话的时候,除了“爸爸妈妈”之外第二声喊的就是“弟弟妹妹”,贺宝听到立马大喊了一声,捏了捏顾小宝的肉脸说“不可以占我便宜!要喊哥哥!”,陆宝还是笑眯眯的,但拉着顾小宝的手说“下次要记得喊姐姐哦”。
六个大人都觉得很好玩,说小宝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偏偏喜欢当大哥。
顾小宝只是偷偷在心里笑了笑。
他觉得爸爸妈妈和叔叔们都很笨,不过不能说出来,不然就违反和天使姐姐的约定了。
其实他早就说过,要当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呀。
他早就想好了的。
七年前的那天晚上,顾宝有些不知所措地被使者送到了云朵上,天使姐姐给他拿了一本书,书上有很多大人的脸,她说在上边可以挑来生的爸爸妈妈。
顾宝把书来回翻了很久,也没有决定好要选谁,因为天使姐姐说他是由于夭折才被送到这里来的,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所以很害怕选错。
于是顾宝就在这里百无聊赖地等啊等,等到天使姐姐都心疼到看不下去,于是给了他一颗糖果吃,说吃完以后就能看到平行世界的画面。
顾宝看完之后呆愣了好久,但是很兴奋,于是之后的日子顾宝一直默默看着手里的书,每一页上各种大人的脸一直在变换,顾宝看得很仔细。
像爸爸会等妈妈、小池叔叔会等贺蔚叔叔、小则叔叔会等陆赫扬叔叔一样,他也会一直等的。
爸爸妈妈就是一辈子的爸爸妈妈,这是不能变的。
*重逢后一个受伤发烧梗,还是写了
顾昀迟执行完任务后去了十二点。倒不是特地想见温然,如果想见温然可以直接去他家,更何况他也没提前让保镖汇报温然今天晚上会不会在酒吧打工。
在也没关系,他只要坐在角落不往前凑就行了。
毕竟他今晚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和对方周旋。执行任务的时候肩膀中了一枪,不至于影响行动,伤口也已经处理过,就是还没恢复好。疼倒不是特别剧烈,就是丝丝缕缕得磨人,而且逐渐发麻。受伤的感觉很不好受,温然对他的态度更让他难以招架。上面给他批了几天病假,所以特意来借酒浇愁。
进门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往吧台看了眼,意外的是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温然正穿着工作服在吧台后忙碌。顾昀迟看了一会,又不动...
进门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往吧台看了眼,意外的是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温然正穿着工作服在吧台后忙碌。顾昀迟看了一会,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然后走到一个隐蔽的卡座坐下,把目光重新投向吧台那边。
这个位置半隐在一盆茂密的绿植后,但是坐在这里正好能看到吧台的一个角,正好是温然站的那个方向。
顾昀迟点了根烟,对旁边的服务员说:“两杯深水炸弹。”
“请问一会还会有人来吗?”因为这位好看的客人一开始就点了两杯,所以服务生不免多问了一句。
顾昀迟在薄薄的烟雾后抬起眼,不答反问:“喝两杯不可以?”
“……当然可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站在这位客人身边时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股清凉的苦味清香中。服务生离开时又吸了吸鼻子,感觉也有可能是错觉。
两杯深水炸弹过了一会被端过来,隔着一段距离摆在顾昀迟面前,顾昀迟正好刚抽完一支烟。酒杯很凉,握在手里恰好冲散了手上的热度,顾昀迟抿了一口酒,辛辣刺激的味道如同名字一样在舌尖炸开,顾昀迟静静地看着远处温然忙碌的身影,唇角轻轻勾了勾,喉结滚动,把这份苦涩的辛辣吞进胃里。
忽然想到陆赫扬给他发的那条短信,进展顺利吗。顺利吗?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确实不顺利。他现在在温然眼里大概就是个非法入室甩也甩不掉的流氓,好像比流氓好一点,流氓不会给主人送早饭。那个黑暗的海上,温然对他说他自由了,现在他自己也自由了,自由得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联系。
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的胃在灌了一杯深水炸弹后开始疼起来,疼痛很快扩散开来,逐渐和肩膀伤口处的疼痛连成一片,直到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顾昀迟神色依然平静,好像已经和身体断开了连接,根本感知不到,酒吧今天放了抒情的慢节奏音乐,配合音乐节凑缓缓旋转的灯光打过来的时候,照得他绷着的侧脸一片苍白。
犹嫌不够,他又续点了五杯深水炸弹。还是刚才那个服务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眼,大概是怕再被呛还是规规矩矩地把那五杯酒放下,什么都没问。
顾昀迟继续坐在那喝,也许是觉得呼吸有点不畅,就解开了衬衣上面两颗扣子。有点抖的手从领口放下来的时候,他照样往吧台那边看过去,这次却和温然直直对上了目光。
远处的Omega看着他,好像皱着眉,神色在昏暗的灯光中晦涩难辨。旁边站着刚才给顾昀迟上酒的那个beta服务生,正凑近温然耳边说着什么,说完后往这边又看了眼,没想到正被顾昀迟抓包,于是垂下眼马不停蹄地转头走向了后面。顾昀迟看到了温然在看他,轻轻眯了下眼,神色分毫未变,对视了几秒后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修长的手指端着酒杯递到嘴边,低下头先结束了这次尴尬的对视。
虽然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尴尬的神色。
温然纠结了一会,还是认命的换下工作服,走到顾昀迟所在的那个卡座,并截下了Alpha手里的酒。没有碰到顾昀迟的手,只是捏住了杯沿。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顾昀迟抬头看他,罕见的没有开口的打算。
omega惊愕地看向他:“你……”
“你提前下班了?”顾昀迟缓慢松开酒杯,神色自然地问他。
“……别告诉我你今天是特意来接我下班。”温然皱起眉,放下酒杯。
“……”顾昀迟垂下眼,忍着胃部和伤口的痛楚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开口时的颤音,低声回了句:“不是。”
喝得烂醉的人静静坐了几十秒,就神志清醒地抬头看着眼前的omega:“既然提前下班了,现在送你回家也行。”
温然差点气笑,他不知道顾昀迟是怎么能在满身酒气的情况下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不过眼下的场所确实不适合发生任何对话,在外面吵起来就不好了。
于是温然深呼吸了一下,往旁边让了一步,是现在回家的意思。
顾昀迟也站起来,随着起身的动作心跳突然变快了很多,重重敲击着他的耳膜,原本断断续续抽疼的胃部突然就绞痛了一下,冷汗瞬时就冒了出来。他咬住下唇,右手扶了一下桌面。
把Alpha全部动作收入眼底的温然拧了拧眉,克制地吸了口气,索性伸手扶住了顾昀迟,半扶半架着顾昀迟往外走。
在大马路边上等出租车的间隙,深秋的风吹起路边地上的树叶,空气中流淌着潮湿的寒意,Alpha的身体不受本人控制地打了个寒颤,两层薄薄的衣服愈发挡不住滚烫的体温,尽数传递到紧挨着他的温然身上。
温然心里别扭着,本来不想和顾昀迟挨这么近,奈何顾昀迟虽然看起来安静,但身体的重量越来越往温然那边歪,秉着不和病人计较的心思,他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对方。
出租车到了之后,温然先把顾昀迟弄进去,自己再绕过去从另一侧车门坐进去,直接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反正顾昀迟都不经他同意去了好几回了。他瞥了一眼安静阖着眼头靠着车窗休息的Alpha想。
出租车在路上匀速行驶,沿路路灯灯光时不时照进车里,照亮顾昀迟半边侧脸,利落的下颌线显出优美的弧度。温然记忆里的顾昀迟脸上多是不耐烦的冷淡的神情,现在这样又安静又脆弱的样子倒是从来没见过。
干净的车窗倒映着omega轻轻皱着眉,担忧出神的脸。温然突然想,他是不是又瘦了点?
到了家门口,温然把顾昀迟叫醒,扶着他下车。顾昀迟现在才终于表现出了一个醉鬼该有的样子,具体表现为比之刚才更加不能正常行走。温然喘着气低着头,架着他一只胳膊就往自己肩膀上搭,却听见顾昀迟突然闷哼了一声。
温然愣了愣,扭头去看他,这时一点混杂着清苦消毒水的血腥气才迟到地钻进鼻腔,顺着解开的两颗扣子看进去,白皙的锁骨下露出一点白色绷带。
温然呆住,喃喃道:“你还受伤了?”
顾昀迟自然没法回答他,一向冷静得体从没失态过的顾少爷此时急促地喘着气,一手摁着胃,额头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险些滴下来。
温然有点害怕了,也不敢用力碰他,只得凑近Alpha耳边,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去医院好吗?”
因为是贴着耳边说的,顾昀迟听见了,小幅度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去,刚从医院回来……”
温然撑着他下意识问:“真的吗?”
顾昀迟艰难地抬头看他,喘了一口气:“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看……”
“……看什么?”
他抬起一只手揪住领口作势要扯开衬衣:“绷带是新换的。”
温然按住他的手:“……”勉强信了。
费尽千辛万苦上了楼梯进了屋,两个人衬衣都湿透了。温然是累的出了一身汗,顾昀迟是被他自己的冷汗弄湿的。
“你到底……”温然还不待把气喘匀,就迫不及待兴师问罪,本意是想问你为什么经常来我家还不够,还要去我工作的地方一边看我一边喝七杯深水炸弹,但看顾昀迟这么难受,他又不忍心先问这个问题,脑子里把几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挑挑拣拣,终究认命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哪里难受自然不用问了,伤口,胃,发烧,这些温然都能看出来。而且在受伤发烧的情况下还去喝酒,他甚至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抨击顾昀迟这种作死的行为,摁了摁眉心,温然抽出几张纸巾抖着手帮Alpha擦完脸上的冷汗,投降道:“算了,我先去给你倒杯热水。”
他刚要站起来,就被顾昀迟拽住了手腕。可能是疼的,Alpha手劲不大,甚至有点使不上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去。
“不用。”他的嗓音哑着,一字一句地说:“让我闻闻你的信息素。”
温然怔住,脑子里突然闪过很久很久之前,顾昀迟亲口对他说过的,闻一闻信息素这个说法是明晃晃的上门求欢。半晌后,他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你是什么意思?”
分不清是疼的还是烧的,眼前的人眼尾晕出一抹浅色的红,顾昀迟直直看进温然眼里,很淡地笑了一下:“字面意思。你要让我疼死吗?”
TBC
[图片]
这篇已经被我来来回回刷了六七遍了,还有《不问》,实在是太好看了有没有类似的推荐,求
隐忍决绝刑警攻×迟钝工作狂总裁受
战损,发烧,头痛,胃疼
惨兮兮但强撑的严队,迟钝而追悔莫及的小江
七年之痒
——————正文——————
后来很久之后,再回想起那天晚上时,江筱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后怕。
严圻对他说“别哭,别怕,没事”,却一直在他怀里呕着血,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手腕落了下来。
江筱下意识接住他垂落的手,这才发现他被衣袖遮挡的左手手掌包着一圈纱布,已经被血浸染成了红色,干涸的血迹有些发黑,看上去更令人心颤。
他小心翼翼地拢住那双冰冷的手,眼泪止不住地一滴滴落下,落在那人手背上,又缓缓滑落。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他们的感...
他知道他们的感情出了问题,他知道自己在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地掩盖那些问题,期望对方和他一样,继续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可严圻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人连和他谈谈的想法都没有了,一个那样慎重的人,没有一句解释和铺垫,开口就是要离婚。
他从未质疑过严圻对他的爱,因而忍不住质疑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才一下子就变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看着怀里的人,他一遍遍想,为什么会这样,严圻怎么会伤成这样,病成这样,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十几天前那次口不择言的争吵吗?
他当时也忙糊涂了,现在甚至记不起来自己一气之下都说了什么混账话,他只记得严圻垂着头,平静地说:“算了……”
从那里开始的吗?不,不对,更早一点,他抓着自己手腕说“你以为我在骗你?”。
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他有些恍惚地愣在原地,一眨不眨地通过模糊的视线看着被医生围起来的人。
他那时候……是真的不舒服。
可他都说了些什么?
眼睛刺痛不已,江筱自虐般抓着自己的头发,逼着自己一句一句地想起来。
“没有退烧药就能这么快退下去的烧,至于你那么着急地给我发消息吗?”
“我不知道是我太了解你还是根本不了解你,我记忆中的你,不会玩这种幼稚的把戏,不会撒这种矫情的谎,可事实摆在这里,让我不得不相信。”
“我真的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跟你吵也不想发火,你明白吗?”
他自以为很好地压制住了情绪,却看似理智地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而严圻到最后也没有解释,只剩了一句“算了”。
他该有多难过?那天之后呢?那天晚上,他是怎么一个人拖着生病的身体度过的?后来又是怎么撑起精神去工作的?
这些伤,这些病,又都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来的?
江筱绝望地发现,他一无所知。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明明了解严圻,明明知道严圻从来不是矫情任性的人,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就没有冷静下来想一想,为什么会那样口不择言?
难怪严圻会那样决绝地提分开,难怪他病成这样也不愿意告诉自己。
他是怕在生病、最脆弱最狼狈的时候,听到自己那句“我也很忙”吧。
听起来多么像是毫不在意的随口敷衍啊。
怎么会这么糟糕呢?
严圻给了他无条件的爱和包容,给了他勇气和陪伴,给了他从小渴望的重视和偏爱。
可他给了爱人什么呢?心力的消耗,身体的病痛,还有数不清的忽视与敷衍。
在严圻心里,自己或许早就算不上爱人了吧,爱一个人,怎么会如此伤他呢?
江筱站在抢救室门口,低头看着自己白色衬衫上沾染的血迹。
他的身上、手上,到处都是严圻的血。
他忽然想起上次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场景,想起自己的心绪随着那人心电图颤动的样子。
江筱贴着墙缓缓蹲下,浑身都在发抖。
不经世事,不信神佛,此刻面对着生死未卜的结果,他只能一遍一遍祈求,祈求上天能把严圻留给他。
哪怕这人醒来之后仍然坚定地要分开也无所谓,他可以等,可以重新追求,若是严圻连看他一眼都厌恶,他也可以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怎么样都好,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能醒来。
“不能这么不公平……”江筱哽咽着自言自语,“我知道错了……不能这样对我……”
“我从来没有向别人奢求过什么……我一直一直……都是靠着自己往前走,我没求过谁,这辈子……我只是想要他一个人而已……”
“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他像是个衣衫凌乱的疯子,浑身沾着血,不停地自言自语,引来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筱筱……?”
他将额头抵着墙面磕了两下,被林苑连忙拦住。
“我真是疯了……”他苦笑着抱膝坐在墙角,像是在和林苑说话,目光却始终盯着“抢救中”几个字,“我现在……是不是特别像个疯子?”
林苑沉默着挨着他坐下,不用说,他也大概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林苑忽然开口:“你想不想听听,爆炸那天的事情。”
江筱空洞而疯癫的神色终于出现了裂痕,他扭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好友。
“你也知道,我学的是心理学,对犯罪心理也有一点了解,我就跟严队说,我去谈判,稳住他,试着问出炸弹到底藏在哪里。”
“严哥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但是他一直站在我后边保护我的安全。”
“警方那边排爆的人也在到处找炸弹的下落,他们猜测是离劫匪有一定距离但人流量很大的地方。”
“后来,在场面失控之前,他们找到了,但那地方……其实离我们并不远,在爆炸波能到达的范围内。”
“然后有一位警察去负责拆弹,我听到严哥一直在和那边交流,我也很紧张,但是不知道哪一环出了问题,劫匪突然就发现警察在试图拆弹,然后情绪一激动就……”
林苑抓了两把头发,“怪我,没稳住他。”
江筱没多说,他知道,这会儿不是安慰人的时候,只问:“然后呢?”
“然后……”林苑于心不忍地看了看他,江筱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然后,我们身后的玻璃被震碎了,货架倒了下来,严哥护着我,被砸中了。”
江筱猛然攥紧了裤脚,用力的指尖泛着白,几乎神经质地痉挛起来,额头青筋微微鼓起。
他去医院看林苑的时候,严圻身上也带着伤,可他甚至没有过问过一句。
江筱将脸埋进手臂,肩胛骨不住地耸动着,颤抖着,安静的走廊上只能听到几声压抑至极的呜咽。
最后他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将腕骨咬的皮开肉绽,把所有声音咽进肚子里,无声地哭泣着。
心口像是塞了块滚烫坚硬的石头,堵住了气管,划伤了血肉,灼烧着心脏,让他痛苦不堪。
他依旧会为严圻心痛到窒息,可太晚了,严圻不再要他了。
不要就不要吧,他想,只要你能醒过来就好。
无论是骂我,赶我走,甚至揍我一顿,怎么都好,只要你还能回来。
“对不起……”
明明严圻是他的爱人,可对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自己不在,他甚至对爱人的近况一无所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严圻的身体情况到底差到了何种地步。
早年熬夜、出任务留下的偏头痛和胃疼的毛病,旧伤留下的后遗症,再加上频繁累积的新伤。
到底要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在满身病痛与疲惫之下,继续高强度的工作。
那天晚上直到午夜时分,严圻才从手术室里出来。
幸好胃出血止住了,其他都是外伤,并不致命。
江筱松了口气,往后踉跄了半步,才去看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人。
林苑想留下来照顾,被他赶了回去。
一直到看着严圻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床上,江筱才来得及收拾狼狈的自己。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自己不在时候的工作,而后麻烦自己助理送了套干净衣服过来,又去vip病房的隔间里洗了个澡,一直到出来后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随着机械动作浑浑噩噩的心绪才定下来,不得不去面对他想要逃避的现实。
严圻安安静静地昏睡着,麻药还没过,他看上去很安稳。
江筱小心翼翼地捞起他的手,放在手心一点点捂热。
严圻双手白皙修长,却不是柔若无骨的软,他手指上有握枪留下的茧,牵手时的力道总不轻不重,给人恰如其分的力量感和安全感。
然而此刻,那双手无力地搭在江筱掌心,仿佛连蜷起指尖都费劲。
江筱替他揉着冰冷的指节,由指骨到手掌再到腕骨,严圻瘦了很多,腕骨更加突出,或许是因为近期受伤失血过多,他的皮肤格外苍白,握在手中像握着一截冷玉。
一闲下来,周遭归于安静后,人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绪。
江筱忍不住想起医生的话。
严圻侧腰上有子弹擦出的伤口,后背有重物砸伤的淤青,肋骨轻微骨裂,手心的伤口像是自己割出来的,划的很深,反复开裂,感染发炎引起高烧,并且连带着勾出了胃病和偏头痛。
伤口已经换过药,处理妥当了,但麻药劲一过,严圻难免还是会觉得疼。
江筱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纱布,目光顺着那截手腕上移,穿过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落到严圻瘦削的脸上。
严圻五官长得很出挑,即使瘦下来许多,也不会觉得难看,反倒更显得眉眼深刻,只是带上了病态的苍白。
印象中的严圻,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候,他记忆中只有过一次,就是上次从ICU转回普通病房后,那人也是这样薄的像一张纸,陷在惨白的被褥中,脆弱的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作为警察,他原本的身体素质无疑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常年累积的职业病和压力过大情况下的连轴转,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健康。
病来如山倒,一贯能忍能扛的人,一旦倒下了,要比普通人更难康复。
江筱叹了口气,盯着无知无觉昏睡的人喃喃自语,“我现在改正,还来得及吗?你还要不要我了?”
病床上的人自然无法给他答复,江筱沉默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自作主张地吻了吻那人额头,“别不要我,行吗?我什么都可以改,只要你还要我。”
人总是贪心不足,方才他惟愿严圻能平安从手术室出来,现在,他又想要对方的原谅。
江筱一面觉得这样的自己显得无比卑劣,在伤人至深之后,恬不知耻地还想要对方一如既往的爱。
可他忍不住,他无法想象没有眼前这人的日子该怎么过,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遇到严圻之前的那些年月他是如何活过来的。
或许都不能算是真的活着。
他浅棕色的瞳孔中沉淀着厚重的悲恸和哀求,如小时候第一次送别父母时一样,哽咽着说:“别抛下我。”
严圻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麻药过了,他疼的紧皱着眉头,出了一身冷汗,起了烧,又在江筱的照顾下退了烧,还是没有醒来。
一向坚定自我的小江总难得犯了难,对于一个课题难以给出确切的回答。
他和严圻是在自己创业时期认识的,那会他晚上应酬喝多了,回去的路上恰好碰上了几个无业游民。
当时他虽然算不上烂醉,但也没什么力气,正想好好商量一下,把自己兜里带的一点点钱给他们,却见几人像是见了鬼似的,默契地撒腿就跑。
他转过身,迎着昏黄的路灯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目光从对方的两条长腿到劲瘦的腰身,再到宽宽的肩膀和漂亮的脸,差一点看呆了。
那人穿着便服,可气质却非常明显。
江筱脑子不太清楚,凭借本能地往帅哥身上倒去,揪着人袖子说:“警察叔叔好……”
彼时严圻还是刚入职的小警察,见他这样顿时僵住了身体,生硬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就那样,他不知怎么死缠烂打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只不过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想起这一切只觉得丢脸。
他对着一个女娲精心捏出来的极品帅哥喊“警察叔叔”……
重要的是,对方只比他大了两岁不到。
这段在热恋时期走入婚姻的感情,是他唯一的感情经历,是他忙到焦头烂额,没日没夜奔走应酬的时光里,最大的慰藉。
后来他创业成功,严圻成了刑侦队长,本该迎来人生中更好的阶段,他们却渐行渐远了,以至于蓦然回想起来时,几乎觉得这段时光像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他们还站在起点遥遥相望,仿佛不曾走近彼此半步。
可心中的念想又是如此强烈,叫嚣着不愿割舍。
断舍离,哪来的那么容易,有时候人们宁愿痛苦地、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也不愿割舍那早已糜烂生疮的感情,仿佛再多加一层防腐剂,它就永远不会再腐败下去。
他承认,他是个俗人,可严圻跟他不同。
严圻在发现那满是脓水的疮口时,会选择一刀两断,彼此干干净净。
他一直都在害怕,开始怕严圻再也醒不过来,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哭,别怕,没事”,后来怕严圻决绝到一点退路都不留,从此一别两宽,天各一方。
他坐在床边,耐心地盯着人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害怕最后的审判,又无比期望严圻能醒过来。
或许是连日来的祈祷终于起了作用,连续昏睡两日后,在一个洒了半屋阳光的下午,严圻终于舍得睁开了眼睛。
彼时江筱正笨手笨脚地将手里的苹果块雕成兔子,他手边的果盘上放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失败品。
严圻看了他一会儿,这人像是认命了似的,把手中的苹果块扔进了一堆失败品中间,下意识想去探一探严圻的体温,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于是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
足足隔了十秒,他才起身去按了呼叫铃。
医生来的很快,检查过没有大碍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江筱倒了杯温水,俯身帮严圻调高了病床,让人能半靠着坐好,而后将插着吸管的水杯送到他唇边。
严圻抿了一口水,感觉干涩的嗓子好了许多,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地运转,想起了晕倒前的事情。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睡了多久?”
两人声音重叠,又同时陷入沉默,最终还是江筱先开口:“两天了。”
看着严圻皱起的眉头,他又补充道:“邱远说队里一切正常,让你别着急,安心养病,现在可以告诉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严圻垂眸,缓缓摇了摇头,“我想,现在可以聊聊我们的事了。”
严圻说话不喜欢绕弯子,往往一针见血,对待审讯的犯人是如此,对待自己也如此,直白的不留一点回还的余地,一听他这个开头,江筱就有些慌,连忙接过了话头:“我不想离婚。”
严圻微微一愣,终于抬起眼来看他。
江筱眼睛红肿,眼白处有许多血丝,眼下一片青黑,脸色发白,神色憔悴,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平日的体面。
严圻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默许江筱继续说下去。
严圻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如果江筱只是想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必要。
江筱搓了搓脸颊,颠三倒四地把自己想了很久的话一股脑说出来:“我知道我不该因为工作忽视你的感受,没有在你受伤生病的时候照顾你,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知道在感情上我是个很糟糕的人,除了你之外,我也没有其他的经验,但我会改的,我真的很爱你……”
他眼圈又红了,只好低着头,用力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克制住浑身的颤抖,“在抢救室外面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害怕,我知道说这些已经晚了,我知道我的害怕愧疚于事无补,但是未来还有很长不是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严圻安静地注视着他,良久,他伸手握住了江筱的手,把他用力掰着的手指解救出来,边揉捏着对方泛红的指节,边道:“你还是不明白,江筱。”
“我……”江筱感受着游走在指节处冰冷但温柔的触感,一时忘了解释。
严圻神色淡然地垂着头,温声道:“你不明白,你没有错。”
江筱脑子一片空白,严圻说着“你没有错”,可他却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更令人害怕。
如果有错,那就改,改了就会有机会,如果没有错呢?
他该怎样去挽回?
严圻低沉的声音略微沙哑,语气平和,听上去格外温柔,“你为了你一手创下的事业而努力奔波,这没有错,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我的错,可我也想不出我到底哪里错了,因为办案子,抓犯人是我的工作,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我好像也没有错。”
“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江筱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自觉地摇着头,“不,不是的……”
严圻却像个铁面无私的法官,根本不管等待审判结果的人内心的煎熬,继续说:“我想了很久,或许是因为我们不合适吧。”
严圻松开了他的手,靠坐在床上,眉目间如同落了难融的霜雪,没有一丝情绪的动摇,淡漠而坚定。
“七八年前,我们都相信相爱可抵万难,所以我们不管不顾地结了婚,可是其实只是因为那时候我们都还有最初的冲动和激情,那新鲜感褪去之后呢?”
他看着江筱,对方咬着嘴唇,脸色更加苍白了,“我们注定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因为从一开始就错了。”
江筱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没有在病人面前崩溃。
七八年的感情,现在严圻说他们不合适,说这只是一场错误,及时止损对双方都好。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是错误。
他们相爱,相互陪伴着度过了彼此都最难熬的日子,那是藏在内心最深处最纯粹的爱意,这怎么可能是错误?
“不是的,哥……”江筱颤抖着说,“这世上不存在没有正确结果的开始,只是我们走错了,现在我们还有修改的机会……你不能……你不能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们本身就不合适。”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合适的人,只是我们磨合的不对,我们再试一试好不好,总有一天会合适的。”
他几乎带上了哭腔,试图用对方惯用的理智和逻辑劝说他回心转意。
严圻幽深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真的对吗?江筱……”
这样,你就会幸福吗?
就算再试一试,结果又会如何,是让江筱背负着歉疚和自责,在这段感情中更加疲惫,直到消磨掉最后的爱意,还是让他以兼顾感情为由,搁置自己心心念念的事业?
这样下去,到底是会磨合出巧妙的平衡,还是让对方为了自己而改变原本已经规划好的人生呢?
严圻分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不配让江筱这样一个人如此卑微,更不配让一只鹰心甘情愿地被关在笼子里。
他能想到最好的爱他的方式,就是放手。
从填报志愿,选择了警校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或是孤独终老的准备。
他的初衷就是想为过路人修一盏路灯,又怎能让自己成为拴住挚爱的锁链。
“江筱,你问问自己,你真的愿意成为改变后的那个人吗?”严圻微微蹙着眉,抬手擦掉对方眼角的泪,“人是要为自己活的,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该为别人的期待活着,不值得。”
江筱用力握住他的手,嗓音都变得嘶哑,“别人不值得,你值得的。”
严圻哑了声,他很想告诉对方“我也不值得”,可“值得”又该怎样衡量呢?
这太主观了,没有人能替另一个人做主决定什么事值不值得。
眼前的人像只初生牛犊,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倔强,那曾经是最让严圻着迷的气质,可现在他却觉得头疼。
江筱似乎看出了他的动摇,于是态度逐渐变得坚决,“哥,我是成年人,我可以为任何选择负责,我接受任何结果,并且保证绝不后悔,这样,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严圻感受着握着自己右手的力道,作出了最后的挣扎,“你确定吗?”
从这句语气模糊的疑问句中听出对方的动摇,江筱终于露出他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
不知道是被他说服,还是想靠实际行动让江筱死心,严圻后来便不再提离婚的事情,只是对江筱的态度也格外冷淡。
局长难得给他批了假,严圻却闲不住,时不时从邱远那问些消息,邱远被问烦了,干脆把这事告诉了江筱,让江筱劝劝他好好养伤。
对此,江筱也无能为力,他目前还在观察期,哪敢对严圻的想法指手画脚。
严圻身上的伤口在慢慢好起来,但偏头痛却时常发作,疼起来的时候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自残。
江筱去找过医生,开了些药物,却仍然不见好,对此,医生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道:“要注意病人的精神状态,不要让他太紧绷或者情绪起伏太大了。”
江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明没有工作,明明他们也说明白了,自己就在他身边照顾着,严圻为什么会精神紧绷?
他想不出理由,只好更仔细一点。
江筱见他这样,心底总隐隐的不安,他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只将这归结于对于两人不确定的未来而感到惶惶无措。
直到某天,傍晚时分就下起了大雨,闪电伴随着雷声一阵阵划过天际,映亮原本一片漆黑的夜晚。
那天入睡时,严圻就显得神色恹恹,他问了问那人是不是不舒服,对方只是摇了摇头,早早睡下了。
江筱趴在床沿,眉间凝着担忧,“哥,你到底在想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严圻顿了顿,轻轻勾了勾唇角,“没什么,我没事,别担心。”
江筱叹了口气,“你既然答应给我重新磨合的机会,不能只是我一个人想要磨合吧?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信不过?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声音很低很轻,明明两人都醒着,却像是怕吵醒对方一样,“以前是我不好,我太忙了,态度也不好,你不愿意说,那现在呢?”
江筱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徐不疾,而病床上的人同样很有耐心,静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严圻闭上了眼睛,“我有点累。”
不知是在说当下,还是说过去的自己。
江筱没问,就让这个话题突兀地停止,应了声“好”,便灭掉了屋里的灯。
这几天他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因此总被雷声吵醒,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严圻有翻身的动作,便清醒了些,下床走了过去。
他在严圻床边蹲下,轻轻握住了对方湿冷的手,“怎么了?哪里疼?我叫医生……”
“不用。”严圻握住他的手腕,几天以来第一次对他表现出了一点依赖。
江筱于是没再动,拧亮了床头灯,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他,“头疼吗?”
严圻额角青筋鼓起,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闻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筱将灯光又调暗了些,伸手去替他揉太阳穴,“有好一点吗?”
“嗯……”
严圻的声音近乎从喉咙中挤出的呜咽,听的江筱无比心疼,“用力抓着我,会不会好一点?”
严圻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力气太小,他没有听清,只听到那人用气声吐出几个字,“瞎说什么?”
江筱嘟囔了一声,“怎么是瞎说……”
又是一道雷声,江筱感觉到严圻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他顿了顿,试探道:“雷声吵的头疼吗?”
严圻闭着眼,眉心微蹙,“嗯。”
“我去跟护士要个耳塞。”
“别……”严圻拉住了他,没有多少力气,却让江筱钉在了原地,“陪我一会儿。”
江筱拗不过他,只好蹲下身,用自己的手帮他堵住耳朵。
严圻在剧烈的头痛中没力气再说话,控制着力道圈住了江筱手腕,到底没舍得用力。
磨人的痛楚引起一阵阵晕眩,哪怕不睁眼,那股恶心劲也很难压下去,严圻忍了又忍,终于撑不住,推了推江筱,伏在床边呕吐。
胃里零星的食糜很快吐了个干净,只能不停干呕,天旋地转中他感觉到江筱拍着他后背的力道,那人似乎在说什么,但少有几声穿过耳鸣,他仍旧什么都没听清。
严圻努力止住吐,被人扶着漱了口,喂了些温水,而后跌入温暖的怀抱之中。
江筱似乎是挤到了床上,把他紧紧抱进了怀里,严圻蜷缩着身体,头靠上了坚实温热的胸膛。
这是种很稀奇的体验,从他记事以后,没有人这么抱过他,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寡言内敛,鲜少寻求保护或安慰,哪怕受伤生病的时候,也是自己埋在被子里躺一天就好了。
更别谈眼下江筱哄孩子似的动作。
那人揽着他后背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若是配上一句话……
严圻下意识想到了“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吐过之后,头疼已经变成了不太尖锐的钝痛,让他有精力想些事情,也能听到江筱的声音了。
那人反复呢喃的就一句话,“不怕了,不疼了,我在呢。”
他的本意是晾着江筱,不回应他的任何示好,让他自己丧失新鲜感之后同意分手,可似乎先动摇的是他自己。
他低估了江筱的意志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决心。
口是心非的人怎么能拗得过下定决心的人,江筱的爱是他的武器,可自己的爱是自己的软肋。
“筱筱……”
为着这句久违的称呼,江筱动作一顿,不争气地红了眼眶,闷声应:“嗯……”
“我不想成为谁的负担。”
一时之间,江筱没反应过这句话,“什么谁的负担?”
在他生气之前,严圻补充道:“原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想着我可以保护你,你累了我可以支撑你,你生病我可以照顾你,你难过我可以安慰你,你害怕孤独,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但是后来我发现……”
严圻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盯着江筱胸前的纽扣看,声音就闷在衣料里,呼吸隔着衬衣带来一点点湿暖的微痒,不肯抬头,也不愿推开,贪恋着片刻的温存。
“后来我发现,我把自己想的太能干了,你越来越坚强,已经越来越不需要这些别人提供的东西,而我突然想起,我从一开始选择自己的职业时,就考虑过最坏的结果,可当初我依然给你做了承诺,这一直都是不公平的,我现在没什么能给你了,但是至少……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也不想,咳咳,在最后,让你讨厌我。”
这两天一直压在他心底的话终于说出了口,严圻却依然觉得沉重而难过,他明明想了很久,明明想通了这些事,江筱有自己的人生和事业,他不该成为拖住他脚步的绊脚石,他该放手的,可他爱了他太久了。
这么多年的时光,爱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习惯,像吃饭喝水,甚至像呼吸一样发乎本能的习惯,要将刻在骨子里的爱挖出来,比他想象的还要痛。
他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暴雨如注的窗外一阵阵电闪雷鸣,让那些痛意更加深刻。
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江筱用了些力,把人抱紧,“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这样,”他低头轻轻吻怀里人的发旋,替他揉按着太阳穴,“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我之所以不让自己闲下来,是害怕失去,我的事业,是我拼尽了全力换来的,我总觉得我一闲下来,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现在拥有的这些,所以我患得患失,我在跟自己较劲。”
“但是你知道吗,那天我看着你在我怀里晕过去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真的要失去所有了,”江筱苦笑了一声,“我那时候才发现,我苦心经营,我追求的所谓金钱和名利,都是在有你的前提下……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你的未来。”
“我之所以放任自己去追求这些,是因为我一直默认你会在我身后等我回家。那天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么忙这么累的意义是什么,没有这个前提,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哥,我们都错了,我错在盲目自负,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爱,还冲你发脾气,你错在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不说你真的难受,不说你其实不愿意我不回家,也不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当然啦,我错的更过分,所以我要好好追你,改正错误,这样,能让你回心转意,跟我回家吗?”
他话说的轻松,内心却忐忑不安,他怕这样还是挽回不了严圻,那他就是真的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了。
严圻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江筱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圈住了。
江筱愣了愣,被他抱在怀里的人突然按着他后颈让他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严圻的唇瓣有些凉,可他却觉得从嘴唇开始,一股滚热的温度蔓延到脸颊、心脏,而后随着血液传递到全身。
他们用力地拥抱着彼此,用力地亲吻,仿佛要补上长久别扭的时光里没有表达的爱意。
嘴唇破了皮,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黯淡的光线中,江筱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漆黑瞳孔,手抚着对方单薄的脊背,渐趋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散的念头,他于是在喘息的间隙中呢喃:“哥……你好漂亮……”
他第一次见他时就在想,这个男人长得真的很漂亮,不是柔软温润的漂亮,是一种锋利而充满攻击性的漂亮。
这句话换来了一阵沉默后更猛烈的侵占,江筱手搭在他后背和后颈上,严圻后背的皮肤并不光滑,能摸到一些伤口留下的疤痕。
江筱不敢用力,他惦记着对方身上没好全的伤,只是反复摩挲着严圻后颈。
两人喘息着分开,江筱看着严圻变得红肿的唇,又忍不住轻轻啄了一下。
“不要再生病受伤了好不好?”
闻言,严圻沉默片刻,松了抱着他的力气,平复着混乱的呼吸,“这个我不能保证。”
江筱顿了顿,小狗似的往他身上蹭,重新和人贴在一起,“不能就不能吧,那你要跟我说,不要瞒着我。”
严圻轻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紧绷的弦彻底松开,疼痛和温存过后,他觉得有些疲惫,于是抱着江筱道:“睡吧,日子还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江筱笑了笑,“嗯。”
——————end——————
这篇写的还挺艰难的,卡文卡了好几次,而且快考试了,所以更的有点晚……
好在终于写完了,想写的也都差不多写出来了,希望大家喜欢。
李渊的渊是镇静催眠药吃多了被怀疑要自鲨的冤
五请试图静下心请试图理解他请试图爱他)
入冬之后,这座城市总缠着浓重的雾,日落月升都裹在一片迷濛里。
除了药物副作用,大概也有几成天气的原因,李渊最近健忘得厉害。他忙活了两小时做完整顿两人份的晚餐,直到摆盘上桌的最后一刻才想起来...
除了药物副作用,大概也有几成天气的原因,李渊最近健忘得厉害。他忙活了两小时做完整顿两人份的晚餐,直到摆盘上桌的最后一刻才想起来,因为一台重要的手术,杜明钦要一直加班到这个月底。
科室里开会没个准点儿,李渊不知道杜明钦什么时候会回来,期间去热了两次饭菜,还自觉按时按量吃了一把花花绿绿的药。
李渊每晚吃的药里都有精神障碍病人专用的镇静催眠药,他在桌边坐了许久,思维拖拽着身体,疲顿得几乎快要睡过去,不知道是哪个药的副作用,胃里莫名泛着隐约的抽痛,勉强牵扯着几分清醒。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在杜明钦进门后边开灯边跟他说话的时候,演变成了一种类似解离的无力感,李渊缓慢地抬起头愣怔了两秒,才滞后地反应过来他哥在说什么。
“又不开灯,你属猫啊死小狗儿,没事儿装什么忧郁。”
李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忘记开灯,杜明钦三令五申地训过他很多回也不见他改。
“我是真忧郁,精神疾病专科确诊过的,你积点口德吧杜医生。”
李渊笑着胡乱揉了揉眼眶,企图掩饰此刻的惺忪跟恍惚,却还是没逃过某位外科医生的法眼。
“困了就睡觉去,你明天不是要上班么?”杜明钦催他。
从加油站离职之后,李渊去应聘了游乐场鬼屋的npc,算是个兼职,他闲着的时候也给机构编些竞赛培训的教材,虽然两份工加起来也远没有以前做设计赚得多,但胜在没什么职场压力。
主要以他现在的状态,能胜任的工作本来也不多。
“领班给我调到中午的班了,哥你饿吗……嗯……”
李渊在椅子里窝了太久,起身的动作大概有些抻扯到胃,腹腔深处的绞痛猛地席卷到食道尾端,没说完的话便被他滚动的喉结一同压了回去。恍然间想起哪个医生跟他说的,一般精神科常用的药大都会有催吐剂的成分。
李渊这几天总睡不着,刚才就多吃了几片催眠药,没想到副作用这么显著,此刻舌根除了胃液的烧灼感,他甚至能尝到那几颗药的苦跟涩。
杜明钦回身挂衣服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李渊便不动声色地拿拳头压了压上腹:“我给你把饭热热?”
“我自己弄,你去睡吧。”
杜明钦说着去拿围裙,被李渊半路截住套在了自己身上。
“哥你坐下歇会儿,我很快。”
李渊的眼眶被刚才那阵呕意冲撞得通红,再加上这几天严重睡眠不足从骨子里渗出的颓倦,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精神,杜明钦最不乐意见他逞强,在厨房门口把人拦住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勉强自己的身体,我会有负担。我知道你想对我好,我都懂,我也想你舒坦点儿,你懂不懂?”杜明钦的眉心不自觉皱成一团,“李渊,咱俩都活得松弛一点不好吗?不然你累我也累。”
杜明钦上个礼拜才为类似的事情跟李渊发过火,起因是李渊下了夜班后绕了大半个市区去医院接他下班,结果因为过度疲劳注意力不集中发生了剐蹭。
不过他今晚没想吵架,也没有丝毫责备的意图,只是这几天被加班耗得有些心力交瘁。
再柔软的情绪,一旦被超负荷的压力浸淬,出口都会成为伤人伤己的毒刺。
杜明钦说完之后也觉得脑袋发木,捏着眉心叹了口气,最后习惯性地拍了拍李渊的腰。
“别弄了,我也不怎么饿,一会儿还有文献要看,你自己先睡吧,我去洗澡了。”
直到杜明钦拿着浴袍进了浴室,李渊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任凭唇内被犬齿磨得渗血,领口被冷汗浸得湿透,他只是微弓着背站在原地,缄默地伫立。
他的掌根抵在抽动的器官上,企图跟他的身体负隅顽抗。
他的意识也是。
他最近大概是有点发病的前兆,李渊不确定,他无比克制而清醒地恪守着这个世界的准则,只是在望向窗外浓雾的时候会突然想起那个下雪的晚上。
过往把李渊的人生烧成一摊浑浊粘稠的熔浆,他的病又把熔浆浇铸成镣铐戴回他的身上,有时铐住他的手脚,有时钳住他的肩背。但他很少向别人描述这幅镣铐,或粗粝滚烫,或沉重冰冷。他甚至很少主动去感受它,可它最近总勒在他脖子上,呼吸都被扼制了大半,烧红的金属烙在皮肤上的味道上也让人难以忽视。
不过他藏得很干净,几乎滴水不漏,他怕他哥看见了替他觉得疼——其实还好——如果今晚没有多吃那几片药的话。
李渊最后还是没忍住,撑在厨房的水槽边吐了出来。
胃液掺着没消化的药片被胃壁挤压从食道里倾倒出来,光是吐出的就已经比他日常的剂量多出很多。
李渊扶着水龙头有一瞬间的失重感,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低着头放任自己混乱的意识跟喘息。
“不是让你别弄……”
杜明钦走近便被视线里这一幕生生扼住了声线,尾音被惊惧吞没,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滞住。
有些急救措施对职业医生来讲几乎是肌肉记忆,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杜明钦已经扔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上前捏住了李渊的下颌,另一只手正准备去扣他的喉咙催吐。
“哥,我不是要吞药自……咳……你冷静……”
杜明钦的身量远不如李渊,那一刻他力气却大得吓人,李渊硬扯了两下才勉强把他两只手从自己脸上拉开。
“哥,我没事,你看我的眼睛……别怕,哥,我不会做傻事的……你也知道我最近很健忘,我也不记得了,应该是把药吃重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地良心,他只是单纯想睡个好觉。
李渊解释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攥着杜明钦的双手,倾身把自己的脸凑近杜明钦的视线,企图让人看出他瞳孔里的清明,尽管他此刻满脸苍白浑身冷汗淋漓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杜明钦显然还没回过神,整个人都紧绷着,下颌用力得几乎可以看出咬肌的纹路,他一错不错地瞪着李渊的眼睛,直到眼眶不堪重负,簌簌地在他脸上滚出两道水痕。
“怎么还哭上了?”李渊被这两串泪珠子淹了个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整个胸腔又跟溺水一样针扎似的疼,甚至压过了胃腹间的绞痛,他把他哥揽进怀里却不知道该拿人怎么办,只能抚着后背一遍遍地道歉安抚。
“我错了,哥,下回吃了药我一定仔细记得,没事了,啊……”
杜明钦在李渊给他吹头发的时候才彻底缓过那阵从心底放射到每一根神经末梢的痛感。
杜明钦心疼又窝火,忍了又忍,还是抬手狠狠在李渊腰上掐了一把。
“叫你不老实,早晚给你做成标本镶我书柜里。”
吹风机噪声太大,李渊又被药物夺走了一部分活络的思维,他没听清,没头没脑地顺手拉起杜明钦的手指亲了一下:“说什么哥?”
“没事。”想想两个人折腾了一晚上,却只有一个人能上床睡觉,杜医生更没好气,“专心吹你的头发。”
吐过药之后,李渊始终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症状,杜明钦不放心,又给他测了遍心率血压,连瞳孔反射都仔细检查过才放人上床,却是走到书房门口又折回来。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李渊摇头。
现在折腾去趟医院,他哥再回来看文献,等看完天都亮了。
杜明钦刚才检查过药瓶里剩余的药量,李渊没吐出来的那些还在身体承受范围内,他大概是太久没有过深度睡眠,这会儿除了胃里丝丝拉拉的,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累了,哥,先让我睡觉吧。”李渊靠在床头故意皱了皱眉眼。
“那你不舒服一定叫我,我不关门。”杜明钦又义正辞严地啰嗦了几句才关灯离开。
那天杜明钦在书房看着文献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在卧室门口听李渊呼吸正沉,知道他难得睡得熟便没进去折腾他。
如果他稍微走近几步,以杜医生的专业素质,一定能发现那人不是睡得沉,而是因为体温过高造成了呼吸不畅。
其实李渊从凌晨就烧起来了,只是因为药物作用,他睡得太昏沉,中途浅浅地醒了两次只觉得被自己的呼吸烫得发昏,头疼得厉害,胃里也绞得难受,却没能完全支撑起意识。
李渊还记得中午要上班,起床之后驾轻就熟地喂自己吃了两片退烧药。
杜明钦在桌上给他留了三明治,李渊原本没什么进食的意愿,却在收到他哥严肃的用餐提醒之后,不得不把那玩意儿乖乖填塞进了肚子里。
结果就是没过十分钟又连根带梢一起交代给了马桶,连同早起刚吃的退烧药一起。
李渊又机械性地重复了两次服药的动作,几颗布洛芬从他胃里短暂晃一圈,从胃壁上一阵刮刮蹭蹭,最后都转头进了下水道。
呕吐的动作太频繁,胃脘处的放射痛演变成了阵阵剧烈的痉挛,可他原本该吃的那把药还没吃。
明知胃里现在接受不了任何异物侵入,李渊还是去把药盒拿了出来,明确地扣开一个个格子,利索地挑拣固定的数量,像个冷静自持又无比听话的病人。
整理好一份药放在手里时,李渊额前的冷汗已经顺着发梢滴落下来,落进温热的眼窝,洇湿了眼睑。
涩。
这份尖锐的涩意让李渊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他哥不喜欢他作,他哥会把脸哭花。
李渊攥着那把药沉沉地叹了口气,又一片一片将它们放回了药盒,最后胡两手乱捋了一把脸算是跟今天认命——他有病,里外都稀烂,装得再像也不可能是个正常人。
跟领班请了假,李渊抵着胃拖着步子回了卧室。体温太高,他身上沉得厉害,关节都有些酸痛,躺在床上却一直半梦半醒地睡不踏实,短暂地失去意识,被噩梦惊醒又是一身冷汗。
是他哥。
说实话,李渊知道自己今天不适合出门,也知道杜明钦对他透支自己身体的行为深恶痛绝,可他还是回了一句,「一切正常,保证完成任务。」
倒不是什么病耻感,只是杜明钦极少向他提出请求,李渊实在不忍心驳了他的意愿。
李渊对自己的状态有清醒的认知,所以他是叫专车来的医院,司机和花在停车场等着,他搓了把脸,自己进去接杜明钦下班。
杜明钦最近在急诊轮岗,李渊刚走到分诊台,就见杜明钦跟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杜明钦也一眼看见了李渊,路过他时急匆匆地解释:“icu那边临时有个会诊,等我二十分钟,很快!”临走还把自己的杯子塞到了李渊手里。
李渊烧还没退,身上一阵阵发冷,胃里也依旧钝钝地疼,他正好想接点热水,就拿着杜明钦的杯子去了热水间。
净水机年头太长,水龙头有些松动了,一拧开,水流直接从杯底冲溅到了手腕上,杯子脱手便即刻碎在了脚边,李渊关了水龙头想赶紧收拾这一地的瓷片,却在弯腰的一瞬间感到心头一绞。
心率是在一两秒之内骤然升高的,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腔,力道大得像是要撞碎肋骨穿透皮肉。他紧紧抓着胸襟的衣料竭力换气,却无法控制胸腔挛缩发紧的窒息感,每一次呼吸都像坠着千斤的重量,体力在几次喘息间急速消耗殆尽,他攥在胸前的手几乎握不成拳。
勒在脖子上的那副镣铐如有实质,喉咙上的压迫感让人几欲作呕,视线中的纯白变得潮湿又浑浊,浑身的肌肉也越发紧绷僵硬,李渊有些站不稳。他想蹲下来缓一会儿,却在屈身时一阵脱力,右膝直直地跪进了那片狼藉里。
痛,却也只能任凭尖锐的碎片刺破布料扎进皮肉。他前一刻还在着斟酌买个什么样的杯子作赔礼,此刻躯体连同思维都已经被绞成了一片废墟。
急性焦虑发作几乎都是在这些莫名的瞬间将人湮没的,如同雪崩猝然而至,尽管无人哭喊。
被镣铐挟持的人们动弹不得,只得被迫谒拜苦厄。
其实李渊早就已经熟悉了急性发作的症状,嚼两片劳拉西泮就能拿回身体的控制权,不过他今天没带药出来。他也曾在不用药的情况下殊死抵抗过,后来发现那些都没用,抵抗它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放弃抵抗。
放任自己死去,先死而后生。
大概是出于人的本能,李渊每次濒死前后的记忆都不太连贯,等到彻底活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拧盥洗池的龙头。
眼前还有些模糊,水流砸在金属池子里的声音率先将耳边的嘶鸣冲破,李渊渐渐听清外面嘈杂的争吵声,其中穿插着一道无比熟悉的声线。
杜明钦从icu回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个外国老头颤颤巍巍地推着妻子来看急诊,杜明钦英语好,临时被分诊台抓来当了翻译。
妻子是中国人,坐在轮椅上已经神志不清,一直低低地哀哼,看丈夫说话时的手势,应该是个意大利人,本来上了年纪口条就不太利索,一着急又开始说母语。意大利语杜明钦一窍不通,两三句来回双方就都急得抬高了声量。
杜明钦见一时沟通不出什么结果,就招了人来想先把老太太送进去上监护,老头嘴上叨叨个不停,一手抓着轮椅不松手,另一只手胡乱拽着杜明钦的两根手指,不知道是想阻拦还是想跟进去,一群医护围着准备跟家属抢病人。
杜明钦的手指被老头掰得关节发白,依旧耐着性子跟人解释:“Sir,pleaseletgofirst!We'reabouttosaveyour……”
杜明钦话没说完就感觉手上一轻,刚才被掰扯的指节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拉到身侧轻缓地揉着,动作的主人不动声色地半挡在了他跟患者家属之间。
“腹部,右下位置,来医院之前吐过一次,他刚才一直在重复这几句。”
杜明钦听见李渊这么跟他说。
他声音不大,甚至隐约能听出几分喑哑,但一字一句都足够清楚地送进了杜明钦耳朵里。
直到李渊回过头去用意大利语跟家属交涉,杜明钦才在短暂的愣怔中想起来,李渊研究生时在意大利做过一年交换生。
“大概是下午一点钟开始有不适,”李渊再次看向杜明钦,耐心又细致地征询,“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或者有什么需要转达?”
杜明钦让李渊问了几个利于后续治疗的关键细节,老太太推进去之后,还让人帮忙翻译了大概的救治程序,等安抚妥当才叫护士把老人带走。
杜明钦最后又跟导诊台交代了几句,回过头时就感觉身旁这副身体晃了一下,他下意识上手把人扶住了。
“你……”
要问出口的话被倏然垂落到他耳边的喘息声截断——李渊竭力控制着身体,没有靠在杜明钦身上,只是脱力般地垂下了头,极尽克制地调整呼吸——好像刚才绷着的某根弦突然松了,他整个人也顿时跟着卸了力。
“能听见我说话吗,李渊?”杜明钦刻意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李渊一时有些开不了口,只点了下头。
“带药了吗?还是帮你叫精神科的医生过来?”杜明钦又问。
李渊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抿着唇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先把手里的东西松开?”杜明钦循循善诱,几乎到了小心试探的口吻,“已经流血了,小狗儿,扎得太深会伤到神经,你以后还要画图的。”
刚才人多手杂场面一团乱,杜明钦没顾到他,直到李渊走到近前,杜明钦才看出这人状态不对,鬓角跟颈侧的汗连成一片,领口也泛着潮,整个人都湿哒哒的,几乎能沥出水来。他脸上也灰败地泛着青,几道明显的折痕生涩地刻在眉眼间,周身都渗着病态的深倦。
杜明钦稍一留心就看见李渊染了血渍的裤腿,还有他此刻攥着瓷片的右手,粘稠的暗红色从他指缝间溢出,淌过青白的指节又砸到地上,两人脚边已经汇了几点斑驳。
他不确定李渊是刚刚发作过还是正在靠近那个状态,这人手上又攥得太紧,他不敢硬来,只在询问的间隙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
李渊像是被杜明钦指尖的温度烫到,右手后撤了一寸,眉心不自觉拢得更紧。身体在抗拒,李渊只能强迫自己遵循指令,慢慢把手松开了。
他记忆中有段空缺,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把瓷片捡起来又是怎么把它握到手里的,只知道现在张开时,他整只手都有些发麻。
“杜医生,需要给您朋友包扎一下吗?”有眼力见的同事已经推了治疗车过来。
“谢谢,我来就好。”
杜明钦婉拒了其他医护的靠近,独自把李渊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拣了几样药水工具拿到手里,刚想俯下身,坐在椅子里的人就把手送到了他眼前。李渊的胳膊抬得很高,却依旧垂着头,像做错了事等着挨板子那样。
杜明钦遂了他的意——这人只是不想自己蹲在地上。
李渊手里的瓷片早就被他自己的血染红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其实是很小一片,有一少部分扎进了掌心的肉里,嵌得也不算深,只是他日常吃的药里有两种会影响凝血功能,所以血才会止不住地一直流。
杜明钦一个从业多年的外科医生,应付这种外伤几乎不需要过脑子,但他还是稳着动作,每个步骤都严谨得过头。
最后一块胶布贴好,杜明钦敲了敲李渊的指头:“从左到右按顺序,每个手指都弯一下给我看,慢一点。”
李渊照做之后,杜明钦看没什么问题便俯身卷起他的裤脚,开始处理下一处。
腿上是很多个深浅不一的口子,几乎全都集中在膝盖,杜明钦握着夹子的手一顿,鼻尖跟着眼眶一起热了热。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大概可以猜得出,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敢想。
起身收拾工具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片沾满血的碎片上,杜明钦才假装不经意地问身旁的人:“烫到了吗,刚才?”
“没有,”李渊始终低着头,嗓音比刚才更嘶哑,像喉咙里塞了团棉花,几乎有些失了调子,“但你的杯子碎得很彻底……”
李渊说着,一直放在身侧的左手又向旁边挪了一寸,胳膊也往袖子里缩了缩。
杜明钦把他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右手,左腕,右膝,真是浑身上下没一处囫囵的。
“碎碎平安,你回头记得赔我一个。”
杜明钦心里堵得慌,却不忍心再把那处狼狈翻出来,晾在湿冷冷的空气里,只把手搭在李渊低垂的肩颈上轻轻搓弄着。
“想吐吗?”
大概是听出了杜明钦声音里的忧虑,李渊顿了一下,缓缓抬眼望过来,安静地冲杜明钦摇了摇头,为了让人宽心,甚至浅浅提了一下干涩的嘴角。
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身上正轻微地发着抖。
“不要绷着身体,这样你太累了。”杜明钦看出来他一直在跟自己较劲,“你歇一会儿,歇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不去姑姑那了吗?”
“那边人多,咱不去,跟哥回家。”
夜幕携着雾气又一次渗透城市的冰冷跟喧嚣,不过今天似乎比昨天要暖和一些。
李渊把买给姑姑的花转手送给了杜明钦,说奖励他今天比昨天更好看了,杜明钦嘴上说着自己哪天不好看,还是乖乖把花捧进了怀里。
一到家,李渊就进了洗手间,杜明钦知道,他刚刚一直忍着呕意。
其实生理反应这东西很难控制,但他硬是压了一路,总归是把最后一点体面留在了家门之外。
“狗——不许锁门!”
杜明钦脱衣服时听见门锁拨动的声音,朝那边喊了一嗓子,锁扣就又被拨回去了。
李渊习惯性地压抑那些令人难堪的声音,杜明钦几乎听不见洗手间里的声音,他换完衣服,又刻意等了一会儿才端着杯温水进去。
李渊已经止了吐,撑在洗手台边轻喘着。
他依旧没开灯,玄关处的光亮远远地打在他身侧,描摹出一个单薄又颓然的轮廓。
杜明钦忍不住去摸他洇湿的后背:“胃里难受吗?能不能吃得下药?”在医院时他就觉得李渊体温有些高,刚才看见桌上的布洛芬便猜到,这人大概出门前就已经把自己折腾过一通了。
李渊摇摇头看向杜明钦,十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扯出个算不上笑但略显讨好的表情。
“哥,今天让我睡小卧室吧?”
“好,你先睡吧。”杜明钦难得好说话地应了他。
李渊发作过后总会半夜惊觉,他不过是怕打扰他睡觉。
在急诊忙了一天,杜明钦洗了个澡,把自己打理清爽才推开了小卧室的门。
果然,李渊正坐在床和飘窗之间的地上,他总在睡不着的夜里把自己挤在这个缝儿里。
像是知道杜明钦会来,李渊看见他进来便立刻抬手准备好了一个怀抱,还自然地朝人勾了两下手指。
杜明钦走过来,很自觉的跨坐到李渊腿上,紧紧搂上他的脖子,李渊圈着杜明钦的腰把人抱了个满怀,他们隔着衣服镶嵌进彼此的身体,中间连空气都逃不脱。
“哥……你香……”
李渊把脸埋在杜明钦的颈窝,声音闷在两人交融的体温里,拢在人腰见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杜明钦呼出一声浅笑:“傻狗,你当三百块一瓶的浴油是白买的。”
李渊沉吟一声算是回应。
杜明钦下意识想跟上李渊呼吸的节奏,发现还是有些不规律,于是拿掌心抚了抚他的背,低声问:“你怎么样啊?”
“没事,就是有点累。”李渊语速有些慢,咬字也不重,像是快要睡着一样,就在杜明钦以为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又听到耳边传来温沉的询问,“哥,你也有点累吧?”
其实李渊想问这句话很久了,久到他都差点忘了问。
躁郁症患者发病时就像只不由自控的气球,泄了气的时候皱皱巴巴地缩在那,有人路过踩一脚都无动于衷,鼓起来的时候盈满氧气透着阳光仿佛装得下全世界,可偏偏气球太满又容易爆掉。
李渊吃的有些药会影响凝血功能,偶尔吃完药头重脚轻不知道就磕到哪里,所以他身上总带着深深浅浅的伤。
淤血褪去,皮肤上会留下一片隐隐约约的青,这片青什么时候会走,下一片又什么时候会来,李渊都不知道。
杜明钦也不知道。
尽管杜明钦是个医生,还是个有点儿完美主义的医生。看着他发病后留下的各式各样的烂摊子,李渊猜他的杜医生一定不止一次地感到无力,感到挫败。可他自己能做的,实在不多。
杜明钦察觉到李渊温热的呼吸里极其压抑的颤抖,心尖上莫名跟着紧了紧,紧得泛出些酸楚的痛意。
他掌心下抚触的动作未停,用力摇了摇头。
“饭都是你做的,地都是你拖的,衣服都是你洗的,床单都是你晒的……”连他都是李渊每天早上从床上拽起来的,杜明钦微涩的嗓音里带着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有什么可累的?”
李渊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杜明钦耳后的软肉,像是在斟酌,在思量,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只说了一句:“辛苦了,哥。”
最后杜明钦是跟着李渊在小卧室睡的,睡前还给他的左手腕上了药。
房间里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两个人挤在上面,在一片昏暗中紧挨着彼此的肩膀。闭上眼睛之前,杜明钦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李渊的肚子。
他说:“狗好,不辛苦。”
TBC.
别忘了我的三连白嫖是小狗儿
写手本人跟角色一样需要理解和爱意思是我想看划线评快快宠我)
:我鼻塞了,不能陪你玩了
开始复习了呃呃呃草率给图结一个尾!
二次编辑:我细化了
姜蛰x柳云绍
战区指挥官1x医疗科学家0
·又名:老婆不懂爱怎么办
·预警受有心理创伤所以对于爱的心理感知模块缺失
·伪先婚后爱狗血失忆误会
·逻辑医理你杠就是你对
“请君看入木,一寸乃非虚。”
末世背景但超能力以及末世场景幼稚且胡编乱造,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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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漫天的黄沙席卷而过,透过厚厚的防御罩,安全区外的天空与湛蓝二字毫无关系。
吉普车在沙丘里上下乱蹿,颠的人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乌枚给眼前的伤口歪歪扭扭收了个尾,转头嘟囔。
“你这......
“你这个口子我就给你外面缝一下,我等级没你媳妇儿高只能这样治哈。”
姜蛰面色一副死人模样的惨白,单撩开的衣服下是狰狞的口子,血顺着腰侧往座位下垫着的布料滴。他蹙眉看乌枚对他上下其手,粗针穿过伤处的撕裂感像钢筋钻生生破开表皮带出一串鲜血淋漓的肉,他靠着车窗单哼出一个音算是了解。
乌枚瞪他一眼,接着说:“你回去让你老婆给你治治,这不是小伤听见没有!不处理好会烂的。那帮龟孙也是,和平建交还捅人刀子。”
黄色小吉普过了安检,远光灯一开往市里去。
窗外的雪还在刮,印在玻璃上,积成小小一堆。室内有些昏暗,傍晚的黄昏透到客厅里,暖煦煦的。
“成南市地方台今日报道,变异丧尸已完全清除至外区,市内共计新增2.5w居民注射L型疫苗……”
钥匙旋转两下,门锁发出沉闷的响声,柳云绍抬手关了电视,并不想和他名义上的丈夫打上照面。
见人在门口磨蹭半天,鞋也不摆好就往屋里迈,那股莫名的异样又无缘无故的反上来,柳云绍烦躁的甩门。
“门关上,鞋摆好再进来。”
姜蛰在皮衣里按着伤处的手一顿,上腹的那道刀伤并未被好好地处理,只是在潦草包扎之后让血不至于渗到外衣上来。此时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燎着,像铁烙似的疼。他此时站着都是勉强,根本弯不下腰,更别提看鞋摆没摆好。
一下重重的关门声,震的他头皮发麻。
姜蛰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末世医疗资源紧缺,乌枚只给他止了血,听闻他家里有位治愈系的伴侣便草草把他打发回家,美其名曰不浪费医疗资源。
上一次享受到柳云绍的异能还是在三年前,姜蛰靠着鞋柜苦中作乐的思考,如果倒在家里柳绍云出于人道主义的救助概率有多大。
胃腹顺着思绪狠狠一绞,姜蛰按着伤处的手不敢用力,却还是扶着墙往下蹲把鞋胡乱弄好,恍惚间扯到伤处,他动作一滞,一股撕裂的痛感由下而上麻了半边身子。
半晌,起身洗手进了厨房。
这是柳云绍与姜蛰结婚的第五年,也是末世的第三年。核污水导致的丧尸变异病毒感染比小说中所描绘的普通不少,除去开头兵荒马乱的一年,如今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城市基础建设恢复运作,战区分割防护线分工明确,医疗等后勤保障有条不紊的进行。因感染而死去的患者数量逐步减少,甚至到年底已经清零。
所有人都在为劫后余生而欢呼,除了在螺旋上升的发展中被螺旋磨碎的那一小部份人。
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
柳云绍在书房里翻数据报告,金丝框眼镜在冷白色的灯下折出一小段白光,文件夹的蓝色扣子在长年累月地磨损下不堪重负,摇摇欲坠,这是源自他亲生父母的解剖报告,他拖了不少关系才瞒着姜蛰拿到这份文件。
三年前他作为第一批病毒感染者获得了治愈系异能,但幸运儿毕竟是少数,他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尽管研究所加班加点,也只是在患者感染的第七天勉强研制出疫苗。但为时已晚,他的双亲已然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刻,变异暴起,为了维护研究人员的安全姜蛰以总指挥官的身份驳回了他申请注射的调令。他眼睁睁看着父母体无完肤的死在眼前———由姜哲亲自执行枪决,他们死后的遗体按律回收研究,连收尸的机会都无。但事实证明疫苗是有效的,如果注射及时第一批感染者便也不会那样死去。
他攥紧那一小块边角,又松开抚平。他在理智上理解姜蛰的决定,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恨姜蛰。他很早就提出过分开,但姜蛰不同意,也就作罢。互相折磨的婚姻,有什么好延续下去的。
他自三年前就好像失去了特殊情绪的感知,或许不是恨,但他只要看见姜蛰的脸,那种心脏异样的紧缩感就会随之而来,他想,应该是恨吧,他该恨姜蛰的。
许是北风太过凛冽,厨房的窗子开了条缝便寸步难行。老式抽油烟机禁不住滋啦作响的油,白烟一下就在小小的空间里散开。
姜蛰和柳云绍都受不了油烟味,但柳云绍讨厌在家里开火,索性直接停止吃饭这个举动。姜蛰担心他厌食,每次都巴巴的跑回家给他做。
他做饭,柳云绍洗碗。这好像是这间房子里的两人唯一保留的,像家的生活习惯。
上午的伤拖到现在也未得到妥善处理,姜蛰盛完饭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昏沉,连呼吸都是烫的,被厨房的油烟一激。恶心顺着喉管往上涌,他攥着胸前那一小片布料撑着水槽吞咽两下。还是没忍住,在车上补的营养液顺着胃液一起往外倒。
姜蛰不甚在意地撑着水槽边边直起身,看流水冲干净水槽里的一点血迹。
2、
疲惫如潮水涌来,突然的困顿,他靠在椅背上勉强坐着,重重眨了眨眼,抬头看吃毒药一样的柳云绍。
“怎么了?不合胃口?”
声音有些哑,像被撕烂的绢帛,柳云绍也抬头看他。
“好难吃,和你一样。”
姜蛰抬手拿筷子尝了一嘴,糖和盐放反了,甜口的炒黄瓜诡异的很。他估计是没看清位置,确实难吃。
他攒了点力气坐直,刚刚端锅的时候动作太大,扯裂了口子,他抵在上腹的手有点湿,不知道是不是血。
“吃别的吧,或者我去给你下碗面。”
血腥味已经浓到不可忽视的程度,这三年这种情况柳云绍已经司空见惯,他最烦姜蛰这副活人微死的模样,站起来扔给他一个蓝色小珠。
“我不吃了,不用折腾。”
说罢就要走。
“吃半碗再走,别的菜也能吃。”
三年前柳云绍父母死后他就把自己关起来三四天不吃不喝,之后一个月虽然看上去正常但确对吃饭提不起任何兴趣。心理医生和姜蛰说柳云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抑郁症,倒不如趁有厌食苗头的时候先遏止,姜蛰这才每天变着花样哄柳云绍吃饭。
只是最近不太平,末世对于资源的强夺是非常重要的,高科技武器的催动需要耗费大量能源,因此安全区交战方式更趋于原始。
姜蛰的异能是心理控制,最近交战太多,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后遗症无时不刻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他无暇顾及柳云绍。
脑袋里的筋一跳一跳的疼,欢快的像在坟头蹦迪。他手里捏着那颗柳云绍异能压缩而成的治疗小珠,软声下来。
“或者再吃两口,你一天都没吃饭了。”
柳云绍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给姜蛰小蓝珠,发呆之间一顺手就出去了。但他现在就是不饿,没理姜蛰的话转身想回房间摆弄那份报告。
心理感应牵着柳云绍的想法往姜蛰脑子里顺。姜蛰叹口气。
“就两口,不吃回头你桌上的文件没收。”
柳云绍捏着衣角的手一紧,姜蛰知道了!他转头瞪姜蛰。
“你调查我!”
姜蛰也没答话,眼神虚虚落在他身后书房的门上。柳云绍走回餐桌边胡乱扒了两口饭,权当吃过了。
姜蛰见他乖乖扒饭也就歇了想别的法子的心思,松懈下来浑身都犯懒,他自知状态不好,眼前模糊一片,只是凭着记忆往房里走。
柳云绍的人道主义救助比他预估的早到,姜蛰关门前又看了一眼还在餐桌前叼米的柳云绍,惦记医生说的少食多餐,想了想还是开口。
“饱了就别勉强,晚上饿了我给你做夜宵。”
柳云绍冷哼一声。
“你要真的像你表现的那样在意我,我也不至于活成今天这副德行。别装了姜蛰,你恶不恶心。”
姜蛰扶着门把的手一顿,当没听见关了门,弹簧扣一响,墙一样隔绝了两人。
3、
姜蛰知道柳云绍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柳云绍自三年前也因心理问题从研究所被调离到了战区当随行队医。柳云绍出生便是天之骄子,若是没有那件事,他本该在研究所步步高升。
姜蛰不知道他强加给柳云绍的选择是否正确,维持柳云绍被修改记忆的异能随着他身体的破败越发不稳定,柳云绍在他引导下取得的那些资料亦是查不出任何问题。但他仍有愧疚,如果他当时多分哪怕一丝关心给他的伴侣,也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一片血红。
三年前柳云绍的父母作为第一批被感染者无可救药,柳云绍带着研究所的团队没日没夜地干,终于在第四天研制出了第一版特效疫苗。
没有人愿意试,人体实验虽然在末世被允许开放但依旧是自愿制。二老自愿为医学事业献身,但现实不是小说。第一版疫苗理所当然的失败了,原本一个月的感染缓冲期在第四天注射进疫苗之后变成了七天,药没用,只能徒劳加速病人的痛苦。
在二老即将变成毫无意识的病原体之前柳云绍亲手了解了他们。用解刨而来的数据成功改造了后续的第二版L型特效疫苗。
柳云绍冷静自持的像个机器,姜蛰被战区绕的不得安宁,几百万安全区居民的性命握在他手上他亦是不敢马虎。
他只来得及在柳云绍被授予最高荣誉医学家的颁奖仪式时早点回家。但还好他那天不同寻常的早些回家了。
姜蛰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腥腥染红一池的水。柳云绍亲手用碎瓷片割断了自己的动脉,他把柳云绍给自己的小蓝珠都塞进去也无济于事,柳云绍在抗拒自己的治愈能力。
姜蛰别无选择,他想让柳云绍活,但柳云绍攥着他的袖子,求他让自己去死。他的泪和柳云绍的绝望混在一起,在昏暗的浴室里找不出一丝希望。
他篡改了柳云绍的记忆,用心理控制监控柳云绍的心,代价是柳云绍再也感受不到爱。但恨比爱好,恨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爱却不行。
姜蛰蜷在柳云绍常呆的小沙发上,书房里的暖气很足,他竟然也会贪恋这种类似怀抱的感觉。
柳云绍这些年出于人道主义救助也会时不时给他塞小蓝珠,但姜蛰平时舍不得用,全都装在口袋的小瓶子里,零零碎碎攒了半瓶,他怕哪天自己的身体再也不能维持对柳云绍记忆的篡改,重蹈覆辙。他痛恨自己没有治愈系的能力,也痛恨自己亡羊补牢。
上腹的那道口子由他折腾,缝合起来的线也被糟蹋的一塌糊涂,血稀稀拉拉从皮衣往外漏。姜蛰不想死,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掰了四分之一的小蓝珠抵在上腹,柳云绍这种高阶的治疗球应是没有什么痛感的,但柳云绍向来只管他维持生命体征,给的都是最低阶的。
姜蛰曾经也拥有过很多高阶小球,是他自己不懂的珍惜。伤口传来的痛如万蚁噬心,姜蛰躺不住,又坐起来趴在桌上,到也没舍得放开消耗了八分之一的小球。
他把脑袋埋在胳膊里,除了在微微颤抖的手,看起来像睡着一样。桌上摊开的蓝色文件夹被他手心里的血沾了一点点色,他笃定自己在书房柳云绍不会推门进来,又或者是太疼了意识有些模糊,就这样顺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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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1、大概是上中下三篇!争取一周之内完结!可以放屁股或者订阅合集求三连!
2、后续剧情可以点菜!能加都加!
3、彩蛋只是开着好玩没有试过,可以私聊问我要。只有两张捡手机文学嗷。
梁靖x傅谈宇
沉稳爹系但闷葫芦刑警x爱钻牛角尖犟脾气但健全忠犬警校生
年上/腰肌劳损/发烧/胃病
文内医理不具有专业性和参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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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导致低血压休克,胃溃疡恶化引起的穿孔,梁靖在挂上抗生素后,转头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知情书、缴费单、配药单、住院申请单。傅谈宇每签完一页,就有一张新的单子匆匆递进他的手里。雪白的纸上印着黑色的“风险”、“并发症”、“减压”、“部分切除”等字眼,这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像是一只扼住傅谈宇的喉咙的手,让他想起彼时抱着陷入昏迷的梁靖时的不真实感——男人失去意识的躯体不住地往下沉,眼帘紧闭,轮廓削直的脸上没有一丝健......
手术知情书、缴费单、配药单、住院申请单。傅谈宇每签完一页,就有一张新的单子匆匆递进他的手里。雪白的纸上印着黑色的“风险”、“并发症”、“减压”、“部分切除”等字眼,这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像是一只扼住傅谈宇的喉咙的手,让他想起彼时抱着陷入昏迷的梁靖时的不真实感——男人失去意识的躯体不住地往下沉,眼帘紧闭,轮廓削直的脸上没有一丝健康的血色,似乎短短两天就瘦了许多;那双一向坚定而有力的手掌垂在傅谈宇的怀里,指关节无力地坠下来,连青筋的起伏都尖锐得像是刻刀画就。梁靖身量高、骨架也宽大,沉得傅谈宇快要扶不住,却又苍白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散。
……怎么会这样?
梁靖只是一夜没回来,下午甚至还给他买了他最爱的烤乳鸽、开车来接他下课,怎么会转头就进了手术室,要把胃切掉一部分?
医生进手术室前,在门口听护士描述梁靖的症状,边听边皱眉,视线频繁地往傅谈宇的脸上扫。
“腹痛早期没有察觉吗,怎么把溃疡拖成穿孔才来?高烧烧到低血压休克,腰都肿成什么样了,病人自己不注意身体,家属也不关心吗?
“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能联系到家属吗?”
明明是例行询问,傅谈宇却被问得无地自容,滚烫的血倒流进脑子,烧得他满脸涨红。他徒劳地张了下嘴,却半天也搜肚无话,最后只能局促地连道两次歉,说“我就是家属”、“没注意到他不舒服”。
不是的……不是没注意到。傅谈宇酸涩地想。
梁靖从前一天回家开始,脸色就不太好,傅谈宇看到了,却以为是上班太忙太累导致的短期疲惫,并没有开口问什么。何况他前一晚因赌气而拒绝梁靖抱他,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令傅谈宇拉不下脸去表示关心,却忘了那一晚梁靖没有回床上睡,最后只可能睡在了客厅的沙发。
——他早就知道梁靖的腰伤缠绵已久,为什么不肯退一步去客厅看看梁靖呢?而且他表现出那样明显的不快和冷淡……又要梁靖怎么和他开口表明身体不适呢?
傅谈宇遵循护士的要求,从家里翻箱倒柜地找来梁靖的病历本,又找到梁靖给他办的、却从来没刷过的信用卡,整个人往返在医院和家之间,连精神都有点恍惚。
然而,直到缴完所有的费用,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梁靖却仍然没从手术室里出来。傅谈宇坐在等候椅上,一贯笔直挺拔的脊背也曲成半截颓丧的弧度,愈想愈觉得懊恼,忍不住去抓后脑的发茬。
——直到昏迷前一秒,梁靖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在安抚年轻的爱人,告诉他“没事”、“别慌”,生怕对方被自己的突发状况吓到。
他捧着这些从来只由梁靖保管的陌生的卡和证件,又想起梁靖在他怀里失去意识的模样,不由得眼眶发热,潮湿而愧疚的眼泪也再度涌上来。傅谈宇吸了下鼻子,忍住眼泪,再度看向那盏迟迟不灭的、鲜红的手术指示灯。
——如果连保持耐心和情绪稳定都做不到,他要怎么让梁靖相信,他也是可以被依靠的呢?
梁靖是被术后紊乱的失调感缠醒的。
身上留着麻药遗留的钝感,躺着都诡异地犯晕。胃里持续已久的疼痛被这种钝感压着,变成一种具有压迫性的胀涩,突跳不止,让人有点犯恶心,连太阳穴都一阵阵地搏动。
……吓到小宇了吧。
梁靖模糊地想。
他试图动了下胳膊,腰背立刻被轻微的姿势变动牵出一阵僵硬的酸涩,梁靖能感觉到腰后被贴了某种活血化瘀的药膏,也垫着软枕,尽管仍然肿胀发痛,却不至于动弹不得。
走廊里响起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临近门口,却骤然减缓了速度,压得又轻又快,带着某种迫切而紧张的节奏走近门口。梁靖甚至不用特地辨认,本能地判断出那是傅谈宇的脚步声。
有短暂的一瞬间,他想闭起眼装睡,但这种念头很快被打消了——他还记得昏迷前,傅谈宇那一滴惊慌失措的眼泪。
傅谈宇进门时背着书包,左手提了一瓶装着温水的大保暖瓶,右手挂着配药和笔记本,嘴里甚至还叼了校园卡和交通卡。他正轻手轻脚地关门,一转头就与梁靖的目光对上,愣了一秒,两眼猛地一亮。
“靖哥,你醒了!”
他的声音格外欣喜,边走边着急忙慌地把手里的东西卸下来,梁靖想提醒他慢一点,结果一开口就是一阵沙哑的呛咳——咳嗽从胸腔里震出来,连带着上腹的刀口也撕裂似的炸疼,胃酸被重咳激得往食道里涌,灼人的烧痛立刻沿着肋后蔓延开来。
梁靖的脸色迅速褪白,鬓边霎时溢出一片冷汗,本能地伸手要去压胃腹。
“靖哥!不能压!”
傅谈宇几乎是扑上去抓梁靖的手,一握到那几根冰凉的指节,又收着力拢起来,小心地捂进手掌里。他一手托住梁靖的背,架着止不住重喘的男人抱进怀里,手上的力气又缓又深,替他不停地抚拍后背。
“刚开完刀,医生说千万不能压胃……”
梁靖咳得说不出话,连顾及体面都做不到,只能斜靠在傅谈宇的臂间,边调整呼吸,边支撑着身体,试图忍住咳意。
手掌下的脊背因强压咳嗽而止不住地痉挛,时不时引出一阵颤抖的僵硬,傅谈宇心疼得有点哽咽,又感觉到梁靖忍咳忍得难受,唇上也白得发绀,怕他因屏气而把未愈的刀口挣裂,赶忙俯下身,去顺梁靖的前胸。
“别忍着,刀口会裂开的……你深呼吸,慢一点咳,别用力……”
梁靖半伏在他的怀里,喘还半晌,喉咙里的刺痒才消了些。胃腹表面的撕裂痛还未散去,但姑且到了能忍的地步,梁靖勉强睁了下眼,才察觉到眼睑上已经盖了一层虚汗,水珠淌进眼里,有点发涩。
一双手捧住了他的下颚。傅谈宇半搂半抱着他,然后轻而慢地,用指腹擦去了他眉眼上积着的汗水,又低下头吻他的眼帘。
“靖哥……”
男孩的声音带着梁靖不熟悉的不稳,梁靖的双眼被他用嘴唇压着,看不明晰,却也能感觉到傅谈宇唇上柔软的轻颤。
“对不起,靖哥……”
俞炙×洛冀南
双警察,年上
洛冀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他刚从市局忙完,就匆匆赶了过来。
俞炙已经出院一个月了,上交的调职报告不出意外被压下来了,张诚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小炙啊,你的身体情况我知道了,你想要调养我也理解,但你要想好了,你还年轻,调去后勤,以后可就很难回到一线了,这样,你先挂职,何江延暂任队长,我给你放个长假,什么时候养好了身体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样,俞炙开始了没有任何工作压力的生活,只是偶尔看洛冀南愁眉不展的时候替他出出...
就这样,俞炙开始了没有任何工作压力的生活,只是偶尔看洛冀南愁眉不展的时候替他出出主意。
洛冀南挑着好消化的菜谱全都试了个遍,他原本是不会做饭的,请了南悠来教他,没多久也就熟练了。
俞炙闲来无事,也就给他打下手。
看着洛冀南对着手机上的做菜教程自己嘀嘀咕咕的时候,他突然有了种错觉,就好像他们俩以后一日一日,都会像这样过去,直到老去了。
小洛同志天赋异禀,做出来的东西卖相不怎么样,但确实味道不错。
他顾着俞炙的胃,菜式不冷不辣,不腥不腻,却也不至于全然没味道,还能给人补充营养。
俞炙慢慢地把消瘦下去的一点点补回来,脸色终于不再终日苍白无色了。
某日降温,洛冀南强硬地要求他换上了毛衣,两个人吃过晚饭后,俞炙喝了两碗汤,脸上被热气蒸的红润,唇上也泛起淡红,加之他头发许久没剪,长长地垂在额前。
洛冀南一时看的入了神,直到坐他对面的人被看的不自在,抬眼问:“怎么了?”
洛冀南手撑着下巴,露出个不太聪明的笑容,“哥,你真好看。”
俞炙看了他片刻,舔了舔嘴唇,等洛冀南觉出不对的时候,已经被人压在沙发上剥夺了主动权。
俞炙掀开他上衣下摆,在他小腹上摸了一把,洛冀南几乎立刻起了反应,回应着俞炙的吻,手从人腰窝摸到后背。
洛冀南拉着俞炙衣领,轻轻咬着对方下唇,他舍不得用力,又急迫地渴望得到对方。
俞炙微微松开他时,两人都有些气喘。
洛冀南抬起眼,看向那双令人沉溺的漆黑瞳孔,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弯,低声道:“想要么?”
洛冀南感觉到身体里的火已经有些压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唇,身体力行地回答了俞炙——他一边吻着人,一边慢慢扯下俞炙的衬衫。
俞炙却突然停下来,弯着唇看着怀里有些不解的人,开口道:“求我。”
某臭不要脸的小朋友毫无心理负担,脸也没红一下,道:“哥,给我,求你。”
洛冀南声音有些哑,这话一出口,两人都失去了理智。
洛冀南重新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身上没有任何黏腻的感觉,干干爽爽,还换了套睡衣,俞炙安安静静躺在他身边,还在沉睡。
洛冀南腰上有些酸,但不妨碍他侧过身仔细看着陷在被窝里的爱人。
没了昨晚那副强势的样子,俞炙睡着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淡,也有些乖顺。
然而一想起昨晚这人漆黑眼眸中蒙着的水汽,他忽然就觉得乖顺这个词一点也不准确。
简直性感的要命。
洛冀南别过头,担心自己一会儿又得去冲一澡。
把旖旎的想法赶出去,他才忽然记起,今天下午要陪俞炙去做心理疏导。
想起这件事,原本还很愉悦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俞炙对心理治疗的反应很大,第一次去过之后,他在洗手间吐了好一阵,胃都要吐出来了,这个人都在发抖,站都站不住。
俞炙一直不肯说他们都聊了些什么,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洛冀南大抵也猜得出,便不想逼他。
第二次的时候,没再吐的那么严重,但依然胃疼头疼的厉害,要他扶着才能走。
洛冀南一点不敢怠慢,更不敢让他出来时找不见自己,但俞炙不允许他进去陪同,他也就没强求,只在外面等着。
今天是第三次。
他叹了口气,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俞炙刚醒,下意识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问:“不舒服吗?”
“没有。”洛冀南捏了捏他的手指,回拥住他,“就是心疼。”
“嗯?”俞炙抬起眼皮,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心疼什么?”
他没睡醒的样子罕见地显得柔软又可爱,洛冀南亲了亲他的唇瓣,“心疼你。”
俞炙顿了顿,才意识到他在说哪件事,不由揉了揉眉心。
或许是治疗药物的副作用,他这两天反应都有些迟钝。
“没事的,没你想的那么难受。”
洛冀南苦笑了一声,把身侧的人抱紧了,“每次你说三分难受,其实就是十分了,除了故意让我心疼的时候,从来不说实话。”
俞炙不置可否,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再说话。
大概是他脸色太沉,姜梅见他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其实只是一些侦办细节,只有洛冀南参与了,按照流程必须向他确认一遍,他必须到场,洛冀南又问必答,简明扼要地解释完,看了眼表,目光中的焦急显而易见,“可以走了吗?我爱人生病了,他现在需要我。”
幸好他回来的时候,这次谈话还没有结束,俞炙还没出来。
洛冀南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焦虑。
俞炙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在水里泡过一遍,脸色惨白,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洛冀南揽着他后背,撑着人胳膊扶着他,满脸忧色地看着一边的医生。
心理医生面色沉重,却没有当着俞炙的面说什么,只是示意洛冀南把人带走。
一直到坐上副驾驶,俞炙表情仍然是一片空茫。洛冀南俯身替他系安全带,却被一只湿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他停下动作,一抬眼,却发现俞炙哭了。
那人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通红一片,眼泪如同开了闸,止不住地落下,如蝉翼般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他很少哭的。
这是洛冀南的第一想法。
明明泪点更低,更冲动更感性的都是自己,可现在俞炙哭的肩膀都在颤抖,像是筑起的堤坝再也承受不住一点点蓄满的洪水,轰然倒塌,露出早已残破不堪的内里。
像是被一双手攥住了心脏,洛冀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抖着手,不厌其烦地擦去俞炙源源不断的眼泪,勉强勾起一丝笑容:“哥,不哭了,不哭了,眼睛要肿了,我在这呢,我在呢……”
眼见着哄不住人,洛冀南心疼地将人拥入怀里,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颈窝。
他能感觉到,俞炙紧紧攥着他后背的外套衣料,浑身发冷地战栗着,肩膀晕开了一片湿意。
“疼……”俞炙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小南,我好疼……好疼……”
洛冀南鼻头一酸,抚着人后背的手险些也要跟着他颤抖起来。
但他不能崩溃,不能哭。
他要坚定,要勇敢,要给他依靠,让他肆意发泄,让他放松下来。
他一遍遍从俞炙后颈顺到人后背,一遍遍重复着,“不疼了,不疼了,以后都不疼了,不哭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他声音哽咽起来,却仍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声线,“我们回家,好不好?”
像是被“回家”两个字触动了,俞炙慢慢安静了下来。
洛冀南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裹好,又捧着人的脸亲了又亲,这才松开他,走到驾驶座坐好,将车开回了家。
俞炙回来就起了烧。
他一直安安静静的,无论夹体温计,还是喝药,他虽然精神不好,却还是积极配合着。
洛冀南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给人额上贴了退烧贴,轻轻拍着他,哄着:“睡吧,睡醒就不难受了。”
俞炙却只是看着他,沉默却又像是藏了很多说不出口的话,瞧着委屈的紧。
洛冀南心里一片酸软,低下头吻他的额头,拨了拨人汗湿的额发。
“炙哥,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南……你觉得我……是个很自私很偏执的人吗?”
洛冀南愣住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说?”
而俞炙并不看他的眼睛,垂着眸,仿佛困倦到了睁不开眼睛的地步,却还是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我不想这样,不想因为我耽误你的工作,也在耽误我的工作……”
“什么叫耽误?”洛冀南有些生气地打断了他,却仍然控制着语气,不让自己情绪太失控,“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照顾你是耽误工作?为什么你会觉得因为身体原因休养是耽误工作?哥,我自认我没有对不起过身上这身警服,但我对不起你,你呢?你哪个都对得起,无论是作为经侦的队长,还是我的爱人,你都做的太好了。”
“所以,你多在乎自己一点好不好?”洛冀南拢着他的手,近乎虔诚地吻他的指节,“人不可以一直消耗一直付出的,人总会累的,别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好吗?”
“我很爱你,我现在只是在做你以前做过的事,”洛冀南心疼地看着他眼角滑落的泪珠,看俞炙抬起手臂挡住眼睛,止不住地哽咽。
“我只是觉得……明明现在的情况都按着我想要的结果走了,可好像所有人都因为这些变化来迁就我……”
这些话不知道埋在他心底多久了,洛冀南只觉得他以前绷的太紧,骤然松下来的时候,像一根断掉的琴弦,空落落地无所适从。
于俞炙而言,习惯了处于“付出者”的位置,他已经对“被照顾”的状态不习惯了。
人们都以为强大的人无坚不摧,慢慢的,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了。
不能累,不能倒,因为有人需要他,当不被需要的时候,就像在楼梯上一脚踩空,那一瞬间失重般的心悸。
再加上心理调节时需要反复想起的一些不太美好的片段,太多情绪的涌入会让人丧失思考的理智。
俞炙自己都觉得,问出这个问题,需要人安慰的自己,太矫情了。
因为药物影响和高烧反应,他的大脑锈的厉害,一想点什么就头疼。
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俞炙伏在床边,干呕了几下。
洛冀南连忙拍着他的后背,匆匆去客厅给他倒了杯蜂蜜水。
退烧药虽然很温和,但也因为如此,烧退的慢,胃里也隐隐绞痛。
洛冀南坐在床边,把人圈在怀里,抱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他哥那么聪明,说什么都没什么用。
于是洛冀南只是像以前俞炙生病时那样,一遍遍重复着:“我在,我在……”
他不由自主地觉得心口又酸又疼,咬紧牙关才忍住眼泪。
为什么俞炙要受这些苦?他本该像在学校那样,意气风发,自信从容,在自己的岗位上让人钦佩叹服。
他忽然明白过来,养好一株花需要付出多少心力,才能让已然枯落的花重新挺拔。
俞炙太累了,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洛冀南一直守在他身边,或是帮他揉胃,或是替人揉按太阳穴。
俞炙烧的反反复复,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才降到了低烧。
刚醒来时,他觉得眼皮上一片冰凉,就要伸手去拿,却被人按住了。
“炙哥,别急,我帮你敷敷眼睛,都肿了。”
俞炙顿了顿,问道:“你一夜没睡?”
“嗯。”洛冀南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股轻松笑意,“怕你醒来找不见我会难过,也怕你突然病的更重,来不及带你去医院。”
昨晚空落落拧着疼的心脏骤然被温暖柔软的某种情绪填满,俞炙清醒过来后,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变成了空白,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看看洛冀南。
想看着他笑,或者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就好。
然而他并没有拿开冰敷袋,一直到洛冀南移开那袋子,他才缓缓睁开湿凉的眼睛,透过一层水雾看清了眼前的人。
洛冀南没察觉到他的意图,俯下身来,小心地剥下他睫毛上沾上的水珠。
“小南……”
专心致志清理水珠的人应了他一声,“嗯?怎么了?还难受吗?”
俞炙没答,自顾自接着说:“我想抱你。”
洛冀南一愣,随即压抑不住溢出的笑意,控制着力道抱住了他,“抱抱抱,以后都给你抱。”
俞炙要求得逞,得寸进尺道:“想亲你。”
洛冀南微微松开了他,却仍保持着圈着人的姿势,吻上他还有些苍白的唇,直到那唇染上了淡淡的薄红。
他有求必应的样子更让俞炙满足,昨夜的情绪崩溃像是打开了闸门,将积压已久的情绪一股脑放了出来,他整个人都从那种压抑的沉重的心绪中走了出来,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洛冀南放开了他,迎着人直勾勾的眼神,又忍不住在他眉眼鼻梁上都亲了个遍。
俞炙无奈地看着这越发不知道脸红,越发喜欢趁火打劫占人便宜的小崽子,却只想纵着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以前就知道,自己对这小孩过于心软,到现在也改不了。
没了昨晚那一碰就碎的样子,俞炙又恢复成宛如静水深潭般的温和平静,微弯的眼中映出爱人偷腥后餍足的模样,捏了捏洛冀南手心,“小崽子,就是趁我没力气。”
洛冀南笑的更开心,没大没小地揉了揉俞炙睡乱的头发,“好啦哥,你以后都得讨回来不是吗?就让我这几次嘛。”
打趣完,他又正色起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煮了粥,起来喝一点吗?”
俞炙点点头,向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偶尔任性的样子百年难见,洛冀南自然是让做什么做什么,恨不得端着碗喂他,但被俞炙断然拒绝了。
……他还没残废到这个地步。
早间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洛冀南去厨房盛粥,俞炙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他看着从城市边缘透出的金色光芒,一点点温暖从窗户中透进的光传到身体中,连跳动的心脏似乎都变得暖热。
正在他出神时,厨房传来洛冀南的声音:“哥,吃饭了。”
“好。”
俞炙转过身去,忽然觉得这样的一天安谧又美好,没有腥风血雨,没有生离死别,也不用赶着去工作,只是普通的一天,晒着晴天的阳光,跟爱人一起吃一顿饭。
还好,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一天。
作者个人比较喜欢抱抱贴贴,所以儿子们一般也喜欢抱抱
温柔的深湖和暖暖的太阳,怎么不算绝配呢?
收假之前,虐个大的(也不一定很大
接大结局,战损北哥
没医学常识纯瞎掰
命硬嘴硬阿北×心软嘴软顾老师
在我这儿姜小海纯反派,嗑北海的您还是别进来了
(ps.北哥燃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枪声响起,郑北再也支撑不住,脱力般倒在地上。
身上小的伤口已经结痂,大的伤口还在流血,不太能感觉到痛,只是全身的温度似乎随着血液一起流出体外了。
明明才过了中秋,怎么这么冷。
郑北躺在地上想,这下完了,顾老师又要念叨好久了。
耳边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又好像越来越远,一片混沌当中,只有一个熟悉而急切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接着就是早已刻入灵魂的呼唤。
“郑北!郑北!醒醒...
“郑北!郑北!醒醒,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顾一燃叫了两句看人没反应,轻轻拍了拍郑北的脸。
郑北费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镜片后又气又怨的眼神,他甚至还能分出力气冲那人扬起嘴角笑了笑,“顾儿,没事……别着急。”
光是顾一燃粗略一扫,就有一处枪伤两处刀伤,血顺着水泥地的裂缝向四周扩散,藏在衣服下面看不见的伤还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说出这句没事。
那一瞬间顾一燃真的有种把他扔在这儿转头就走的冲动,气得不想说话。
不等增援也不穿防弹衣,自己一个人去追带枪的罪犯,别人招招奔着要他命去,他招招手下留情,顾一燃有时候真想掰开郑北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顺便把原来郑北骂他的那些话再送回去。
躺在地上也不老实,郑北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姜小海。
“他……”
“死了。”
“哦。”
“……郑北?”
很好,晕了。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郑北在移动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尽管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但痛感已经随着体温的回升逐渐苏醒。
左臂被子弹狠狠撕了一条口子,伤口四周的皮肤焦黑翻卷,像是涂了辣椒油一样火烧火燎的疼,腹部两处刀伤,一处窄而深,一处被姜小海用铁片插入又拧了两圈,伤口血肉模糊不说还粘了很多脏东西,大腿上一道伤口将牛仔裤洇出了深色的一大片,剩下的大小擦伤刮伤不计其数,郑北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顾一燃帮着医护人员将郑北抬上救护车,一边帮着医生把郑北的外套脱下来,一边叫他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
“郑北,不能睡郑北,坚持一下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千万不能睡。”
顾一燃翻来覆去地重复这些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郑北缓慢地偏过头看他,“顾儿……”
他声音很小,顾一燃要趴到他面前才能听清他说什么。
“有点儿冷……”
“那我给你搓搓手,一会儿就不冷了。”顾一燃连忙握住郑北的手,放在手心一边哈气一边轻轻揉搓。
“别搓了,你……太累了。”郑北轻轻挣了一下想把手抽走,奈何有心无力。
“小北啊,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顾一燃抽了下鼻子,把郑北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
“顾儿,你……你是不是,还没见过雪呢?”
“是啊,你说了今年冬天要带我去伊通河上看雪的。”
“对,你放心,哥绝对……说话算话。”郑北皱了皱眉,“顾儿。”
“我在,怎么了?”
“好疼啊……”
顾一燃瞬间觉得眼前模糊了。
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郑北喊疼,以前总觉得这人皮糙肉厚伤也好得快,受了伤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郑北的嘴顶着,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被郑北保护。
可是谁来保护他呢?
如果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意识薄弱,如果面前不是顾一燃而是大案队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个字还能说出口吗?
顾一燃拼命压下眼里的泪水,笑着调侃他,“英雄的人民警/察也怕疼啊?”
郑北也艰难地扯出一丝笑,“人民警/察……也是人啊。”
话音刚落,医生已经将郑北腹部沾血的衣服掀了起来。
看到伤口的那一刻,顾一燃只觉得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难怪他说疼,这样的伤怎么会不疼。
“顾老师,我们现在要给郑队做简单的清创处理,请你帮我控制住他不要乱动,同时跟他多说说话,一定要让他在到达手术室前保持清醒。”医生手里的消毒工具都已经准备就绪。
顾一燃点点头,随即上前两只手握住郑北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郑北和医生中间,直直地看着郑北的眼睛,“郑北,现在医生要给你处理伤口,很快,你就看着我,一会儿就结束了,一定要看着我,好不好?”
“好。”郑北点点头。
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你,就更好了。
郑北心里想。
消毒棉球贴上伤口,冰凉的酒精像是在伤口处点起了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剧烈的灼痛感激得郑北毫无防备地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他紧紧闭上了嘴和眼睛,两只手死死攥住担架床的两边,脖子上青筋暴起,左臂还没有处理的枪/伤再一次崩裂出血,顾一燃觉得手下的肌肉绷得就像一块钢板。
因为伤口被撕扯,凶器又是一块铁片,所以不仅创面很大,还粘了很多土和铁锈,需要大量清洗消毒才能降低感染的风险。医生一遍一遍用干净的棉球擦拭郑北的伤口,每擦一下郑北就抖一下,顾一燃甚至觉得都快要摁不住他。
“郑北,疼就喊出来,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啊。”
顾一燃不停地安抚他,可郑北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仍然咬紧牙关苦苦忍耐,即使意识昏沉也不愿意出声。
顾一燃死死地盯着郑北,郑北的痛就这样不加掩饰地撞进他眼里,而他也仿佛自虐一般不肯将眼神移开半分,只想将郑北此刻的脆弱一帧一帧刻进脑海,即使心痛得也像被人插了刀子进去转,也要记住这一刻的无助和愤怒。
直到医生将棉球伸进郑北的伤口,他才再一次发出痛极的喊叫声。顾一燃从来没听过郑北这样的声音,带着颤,甚至带着一丝哭腔,只这一声就能将他整个灵魂撕成碎片。
顾一燃干脆直接抱着郑北的头,将两个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感受着郑北因剧痛而疯狂的心跳,趴在耳边叫他,“郑北,郑北,不疼了啊…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一句句泣不成声的呼喊将郑北的意识拉回来一点,他看着眼前那人早已哭红的双眼,想笑一笑安慰他却怎么也做不到。
“顾儿……别哭,别哭,哥不疼了……”
说完,郑北脑袋一歪,再一次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郑北一睁眼,就是病房洁白的天花板。
侧过头顺着往下看,是躺在隔壁病床上睡得正沉的雪瑶。
再往下,就是握着他右手,头枕着胳膊趴在床边,一头顺毛乱成鸡窝的,顾一燃。
郑北轻轻勾了勾手指头,没想到顾一燃根本没睡沉,他一动人就醒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郑北看到那双平日里灵动精明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红血丝,还有伴随着意识回笼而逐渐爬上来的喜悦。
“郑北!你醒了。”
“我,咳……我睡多久了?”
“三天,你再不醒,郑南就要来给你剪头了。”
“累坏了吧……看你那眼睛,赶上红绿灯了。”
“不累,没看见你醒,我不敢睡。”
这边的动静吵醒了隔壁床上的张雪瑶,看见郑北醒了,她激动地冲到病床前握着郑北没受伤的右胳膊,“哥!哎呦我你终于醒了,我们都急死了,你是没看见顾老师坐在手术室门口那眼神,直勾勾盯着手术室那门转都不带转的,给我和国柱都吓完了。”
“诶诶诶瑶瑶,”顾一燃一听赶紧拦住不让说,“那个郑北刚醒,还需要休息,你也回家休息吧,这边有我。”
“还是你回去休息吧燃哥,你都三天没合眼了,我在这儿看着。”
“瑶瑶……我得亲眼看着他我才能放心,你回去吧,我照顾他没问题的。”
“那……”张雪瑶抬头看郑北。
“回吧妹儿,”郑北冲她扬扬头,“你师哥命硬着呢,憋操心了啊。”
送走张雪瑶,顾一燃又坐回郑北床边,抓着他右手放在手里揉揉捏捏,细细把玩。
“案子怎么样了?”苏醒的郑北一刻也闲不下来。
“我没事儿,”郑北轻笑道,“擦破点皮儿。”
“擦破点皮儿。”
两人异口同声。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顾一燃拍了一下郑北的手背,“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别管我了顾儿,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看着都瘦了,你快吃点儿饭去吧。”
“妈说中午会送饭来,你就别操心了我的郑大队长。”
“别大队长,那不篡位了吗。”
俩人一起笑了起来。
“行了你别笑了,小心伤口,”顾一燃给郑北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你现在刚醒,麻醉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散,还不能上止痛,晚上……还有的熬呢。”
从手术室出来,医生告诉顾一燃,郑北不仅是外伤严重,通过检查发现郑北长期患有慢性胃炎,并且近期有过发病症状,应该是过度思虑和不规律饮食引起的,插进腹部的铁片擦着胃部划了过去,将细菌带到了身体内部,因此在恢复的过程中,很大可能会诱发胃病,而且所用的药物中有一些会刺激到胃神经,加重肠胃负担,家属在陪护过程中要格外注意病人的状态。
郑北此前一直昏迷着,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尚且还能安然自若。到了下午,麻药一散,郑北又是个对止痛药不敏感的人,顾一燃真不知道该怎么跨过这个坎。
郑北不愿意看顾一燃一脸沉重的样子,又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心,“没事儿,哥怕啥了,这不是好好的嘛,搁大案队这么些年啥伤没受过了,别担心昂。”
话是这么说,可还没到落日,郑北就觉得有点儿难扛。
人醒了以后,身体的各处感官都跟着醒。被绷带紧紧缠住的每一处伤口都跳动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无论郑北怎么小心移动,都会或多或少扯到一些伤口,逼得他呼吸一滞,不敢再轻易移动。
外伤对郑北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以往他受伤都是悄摸找队医处理后,找个理由在局里宿舍住两天,等伤口收口了再回家,无论是伤后高烧还是伤口生长时的痛都是他一个人默默忍受,从不让任何人知道,虽然疼痛永远不能习惯,但郑北已经学会了如何与外伤和平共处。
但是胃病就不一样了。
从下午开始,郑北就感觉到许久不曾进食的胃里升起丝丝缕缕的疼痛,起初并不严重,被刀口的痛感掩盖,因此并未引起郑北的重视,他还可以神色坦然地看着顾一燃坐在床边吃了五个包子和一碗大碴粥。
逐渐的,胃部的疼痛愈演愈烈,不断分泌的胃酸一遍一遍地腐蚀空荡荡的胃壁,冰冷酸涩的刺痛感就像一簇荆棘深深扎根在胃里,枝条由内而外刺破胃壁将整个器官紧紧缠住,随着呼吸不断缩放,连带着两个刀口整个左腹痛成一团,根本分不清哪个更痛一些。
傍晚,顾一燃看郑北状态不对,脸白的快赶上医院的墙了,深秋的天气冷汗顺着衣领子往里流,就叫护士来给打了止痛针。
但郑北觉得效果微乎其微,止痛针见效慢不说,全身上下大小十几处伤口的威力不是一针止痛就能抗衡的,更别提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胃。
郑北有好几次都想把手伸进被子里避开伤口按一按那个不听话的胃,可是怕被顾一燃发现了担心又一次次忍了下来。
直到天刚擦黑,顾一燃再一次发现了郑北的不对劲。那人双眼紧闭,呼吸粗重且凌乱,脸颊和脖颈泛着不正常的微红,两只手紧紧攥住身前的被子,两条腿盖在被子下面小幅度地屈伸,嘴里时不时小声哼唧。
顾一燃上前一摸,果然有些发烫,连忙投了一条毛巾搭在郑北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郑北恢复一丝清明,顾一燃赶紧问他,“郑北,你哪儿不舒服?”
“胃……胃疼。”郑北死皱着眉。
顾一燃小心翼翼地挪开他受伤的左手,把被子掀起来,许是感受到冷空气侵入,郑北的胃脘剧烈收缩了一下,直接让郑北闷哼出声。
“唔——”郑北难耐地侧了侧身子,抬起左手下意识就要压上去,被顾一燃眼疾手快地摁住。
“不能按,郑北,伤口会裂开的,我已经叫医生来了,你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检查了一下郑北的伤口,发现并没有感染,术后高热属于正常现象,物理降温即可。
顾一燃有些着急,问道:“医生,他现在很疼,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吗?”
“这个……”医生摇了摇头,“病人下午打过一次止痛了,两针间隔太短,而且病人此前对止痛表现出了轻微的抗药性,所以效果并不明显,如果胃疼严重的话,可以把现在输的这瓶液先停一下,等病人缓过来再继续,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
护士帮郑北拔掉了手上的针,胃部减少了药物刺激,可郑北还是疼得辗转难安,寂静的病房里到处回荡的都是郑北痛苦的喘息。
顾一燃握着郑北的左手,感受到左手传来的力度捏得他骨节生疼,甚至有几次差点从他手中抽走。
胃部的抽痛渐渐发展成绞痛,最后变成痉挛。郑北疼得脑子发懵,顾不得满身的伤口,只想将那个作乱的器官暴力制裁,狠狠压制。
疼得狠了,郑北用脑袋哐哐砸枕头,砸得病床也跟着咯吱咯吱响。
顾一燃只好死命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挣脱,又担心他力度太大崩裂左臂的伤口,一时进退两难,只好试着劝他。
“郑北,不能按,真的不能按,会伤着自己的,药已经撤了,你再忍忍,马上就不疼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郑北也不说话,就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一燃。
顾一燃慌乱地把头低下去不看他。
他看不得郑北这样的眼神,他怕自己真的一心软就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郑北不能再伤了。
顾一燃起身将郑北搂进怀里,贴着他的上半身但注意着不会压迫伤口,将他的两只胳膊环在自己背上,把郑北所有的痛都紧锢在自己怀里。
“郑北,疼了就抓着我,咬我,打我,都可以,我不能看着你伤害自己……求你。”
这两个字轻轻地落在郑北耳边,却好像在他脑中炸了两颗响雷。
郑北把头放在顾一燃颈侧轻轻摇了摇头,粗重的喘息尽数埋进顾一燃的肩窝。
在山呼海啸的痛和轰天裂地的爱意中,他们交换了一个拥抱。
一直折腾到深夜,郑北才觉得好了些。
护士给他重新换了药,也换掉了他身上汗湿的衣服。一切都处理妥当后,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一燃就躺在他右手边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他们沉默了许久,久到郑北以为顾一燃已经睡着了,这时突然听到他问。
“郑北,那天在桥洞下,昏过去之前,你在想什么?”
郑北一愣,想了一下说。
“我在想,希望今年冬天,又是一场好雪。”
原著那段因长期过度使用抑制剂引起强易感期的住院梗
为了去开会打了两针抑制剂之后,本来已经被压下去一些的易感期果然卷土重来,而且相比之前更加严重。
陆赫扬躺在病床上,意识在床褥堆成的火海里浮浮沉沉。身体的温度很高,快要把他烧成灰烬,一开始还能尽量保持平静回答医生提出的一些关于身体感受的问题,现在却连开口说话都无意识地打颤,于是干脆闭上嘴不说了,反正他也懒得浪费力气。时不时有医生护士从他床边晃过来晃过去,病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在连绵不断的高烧里,他分不清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距离开会回来具体过了多久。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许则。
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背上的针头流进青色血管,然后缓缓流...
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背上的针头流进青色血管,然后缓缓流进身体内。Alpha被这点凉意刺激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
因为身份特殊,陆赫扬的病房每天都有专人监测和照顾,这会负责的是一个呼内科医生,正专心看监护仪上各项数据的时候听到下面传来咔哒一声,下意识循着声音低头查看,就看到病人手指上戴的传感器碰到了坚硬的床沿,而那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被子上又动了动。
陌生医生俯下身,耐心地问:“上校,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赫扬听见了他说的话,难得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想回答一句没有,谢谢,然而落在医生眼中只是嘴唇动了动,根本没说出一个完整的词语,听起来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医生没听见他的话,干脆俯下身凑过去,陆赫扬垂下眼,眼前是棕色发顶,鼻尖飘进陌生的洗发水味道,客观来说也很好闻,但陆赫扬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焦躁,这股焦躁来得突然,又不可言说,于是他干脆又合上眼睛,也不再乱动,看样子是又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呼内的医生回来后,许则厚着脸皮去问了情况,那个医生说暂时情况还算平稳,就是体温有点难降下去,昨天用了两种药才降到39°,一开始39°5。
许则拧起眉:“那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棕头发医生摇摇头:“也就是发热伴随的一系列症状,其他的还没有。”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光发热也挺折磨人的,希望能尽早退热吧,引起其他的并发症就不好了。”
许则有点走神,他现在的担心情绪不只是因为陆赫扬的病情,还因为看不见对方。肯定很难受。
“那,他每天吃什么?”许则担忧地问。
“本来是有专人负责的营养餐的,但他昨天把饭吐了,后来就直接打营养液了。”同事如实回答道,末了又叹口气小声补充了一句,“这几天的工作太有挑战性了,我现在觉得我就像太医院的太医,虽然到不了治不好就提头来见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看许则的眉头拧得更紧,饶是和许则不太熟的同事也能看出来他明显很担心陆赫扬,于是这位同事戳了戳许则。“你和这位陆上校认识?”
许则回过神,说:“高中校友。”
“看你这么担心,你俩一定关系很好啊。”那位医生合理推测道。
“算是还好吧。”许则心不在焉地轻声回答,眼神空茫茫地没有落点。
“唉,要是你也能进专门负责陆上校易感期治疗的小组就好了,参与进治疗总比每天看不见白担心要好。”同事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
有句俗语叫一语成谶,那位同事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在第二天成了真。原因是陆赫扬病情有变,起初只是连绵的发烧,信息素其实还算稳定,一直处于一个很浓郁的状态,但从第二天早上开始,他的腺体开始不间断地发冷或发热,逸散到空气中的浓度也忽高忽低,紧急抽了血和信息素做完一系列检验后发现陆赫扬的信息素在血液里的含量和浓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值。
针对这种情况的药物效果最好的是一种面世不久的调节剂,而许则不仅是信息素与血液科的医生,之前还做过一个获奖课题,研究的正是这种价格昂贵但产量稀少的调节剂与其他药物搭配使用的用法用量对于稳定信息素的效果。
于是许则理所当然地被临时加入了那个小组。
以需要随时监测用药后病人的身体情况为由,许则基本获得了常驻在陆赫扬病房的便利。一开始同在小组内的不知情同事见他这么坚守岗位,只以为他是爱岗敬业责任心强,或是科学家思维作祟,想看看自己研究过的课题放在上校身上是不是也和最终研究结果一致。
只有许则本人坐在陆赫扬病床边又紧张又心疼。紧张的大概是怕陆赫扬醒来后不知道说什么,至于心疼,陆赫扬是许则自从当了军医在医院工作后最特殊的一个病人,看他陷在被子里皱一下眉就心疼地无以复加的程度。
床上的Alpha即使睡着了也微微皱着眉,呼吸声比平时重了点,明明身上很烫却一点汗也没出。屋内放了检测信息素浓度的仪器,许则刚才看了眼,是个不高不低的浓度。
许则低下头,适当调低了手环的档位,降低阻断作用。
昏暗的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运作的细小声响和两道不同的呼吸声。几秒钟后,感受到属于陆赫扬的信息素丝丝缕缕把自己包裹住的时候,同为Alpha的许则没有感受到同性排斥和对冲,反而慢慢舒展了身体,久违地感受到了安心。
安心到鼻子发酸,有点想哭。
然而许则还记得这是白天,搞不好过一会就会有同事进来,所以他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轻轻吸了下鼻子。然后也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些实际具体的支持,许则看了仍在昏睡的Alpha一眼,又收回目光,小心翼翼握住陆赫扬的一只手。
那只手依然很热,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是他第二次摸到这只手上特定位置的茧,摸起来还和上次手感一样。然而下一刻,视线在触到白皙手背上连续输液输出来的细小针孔和隐约青紫痕迹的时候,刚刚才勉强偃旗息鼓的鼻子又有了发酸的感觉,许则皱眉,微微颤抖的指尖从Alpha伤痕累累的手背上轻轻划过。
那点心疼的酸意就迅速漫进眼里,眼前模糊了一瞬,带着许则体温的眼泪就直直滴了下来,落在陆赫扬手背上,绽开,变凉。
许则愣了一下,立刻从桌上抽了张纸巾轻轻帮陆赫扬擦掉。
纸巾覆上陆赫扬的手背,挡住了那片青紫,按理说不该继续哭了,但那滴眼泪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闸门,饶是许则主观上并不想继续哭,但眼泪还是从他脸上接连不断地落下来。不受控制的。
接受就好了。没关系的。
重逢之后,他在清醒的陆赫扬面前尽力维持着平静,即使意识到陆赫扬识破了他的一些谎话,也知道陆赫扬对他口中的普通朋友关系心存怀疑,许则也继续保持言辞小心,不敢主动去打扰他,再进入对方现在安稳的生活。
只是言语可以隐瞒和伪装,下意识的行为却很难控制住。或许连许则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身体里就像被植入了名为陆赫扬的程序,无条件服从那个人的任何指令。
即使很多时候陆赫扬并没有输入任何指令。
当陆赫扬亲他的时候,不管这种行为背后的动机是什么,许则都不会拒绝甚至刻意迎合;当陆赫扬信息素紊乱不舒服的时候,不管他是否需要,许则都会理所当然地半跪在他身下。
他喜欢陆赫扬,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习惯了喜欢对方,即便对方忘了自己也没关系,因为那段黯淡无光的人生被短暂照耀过,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所以现在为什么会哭呢?并不委屈,也并不很伤心,还能见到对方好几次,已经很好了。
为什么还会哭呢?
突然纸巾下的手动了动,许则眨了眨模糊一片的眼睛,恍惚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晃过去。
然后有点烫的指腹很慢地在他眼下擦过去,后知后觉地,许则感觉到略微粗糙的触感,应该是薄茧的形状。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许则整个人僵住了,一时不敢抬头。好在这个姿势持续了不足五秒,那只手的主人终究是体力不支,从许则脸上滑下去,许则心慌了一下,马上动了,稳稳接住了那片温热,然后捧着Alpha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往前凑了点,只是微偏着头。
他不想让陆赫扬看见自己现在满脸泪痕的样子,于是低着头偷偷擦干净眼泪调整状态。
陆赫扬迷迷糊糊醒来看见床边的许则的时候,是怀疑过自己还在梦里或者烧糊涂的情况的。而证实这不是做梦的证据居然是许则眼里仿佛流不尽的泪水。
不是说过只是普通朋友吗?那为什么哭?
是为我哭的吗?还是说我现在其实已经病入膏肓了?
短短几十秒,陆赫扬脑子里混乱闪过几个想法。
嗓子很干涩,他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许则调整完情绪,重新抬起头,对着Alpha微微笑了一下。陆赫扬静静地看着他,被许则握在手里的手指轻轻往自己这边勾了一下。
许则看懂了他的意思,整个人又往前凑了凑,方便让陆赫扬不用太费力,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脸。
陆赫扬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屈起指节在他嘴角上贴了一下,蹭掉了没擦掉的眼泪。
许则愣了一下,眼神闪躲到床头的柜子上,随即蹩脚地转移了话题。“上校,要喝水吗?”
陆赫扬点了点头。
找出一根吸管拆开插在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里,许则小心地把陆赫扬扶起来一点。倚在许则臂弯里喝了半杯水后,陆赫扬才觉得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了。
“许医生。”
因为高烧的关系,这句话依然带着明显的颤音,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很不舒服。
陆赫扬皱了皱眉,许则也皱了眉。
可陆赫扬觉得即便如此,也得说完想说的话。于是他偏头凑近许则的耳朵,滚烫的吐息喷在许则的耳廓,似是想让他听得更清楚似的,下一刻同样滚烫的一点柔软碰到了许则微红的耳垂。
没有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没有问你为什么哭。
然后许则听到陆赫扬克制着颤抖,尽力保持平稳的声音。
“不要哭。”
我先试试水,看的人多就继续写,主要是最近疯狂迷恋陆赫扬呜呜呜呜呜为什么不把床摇起来?我写的时候也在想为什么哈哈哈。PS:烧到40度声音真的会控制不住一直发颤,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最近在重庆玩,让大家久等了
*改了好几版,正好今天七夕,祝大家七夕快乐
*1w+完结撒花,文末有个小彩蛋
方皓这一觉睡的踏实,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了,傍晚的夕阳斜洒下来,透过窗缝像金色印章一样印在卧室的被褥上,温暖又坚实
抬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懵懵的靠在床头盯着那道光醒神,头发也懒懒的四仰八叉的趴在他头上,本来就长的学生气的人,此刻更是叫人觉得可爱
他坐了会儿发现床上的光影正在缓慢像四周爬升,没一会儿就装满了半个卧室,好像伸手便能将它抱...
他坐了会儿发现床上的光影正在缓慢像四周爬升,没一会儿就装满了半个卧室,好像伸手便能将它抱个满怀,他伸手拿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几张,给陈嘉予发了过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起床去觅食了
自从陈嘉予飞洲际航线离家久了以后,越是到这种本应该两人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准备饭菜的时候,方皓总会有一瞬失神
俩人正腻乎呢,这动不动就一周见不到的搁谁能不想啊
方皓打开冰箱找了点食材简单做了个健身餐解决晚饭
【你每天还要跑步呢,吃饭可不能马虎,电解质水也多备点,运动完补充电解质比白水好】等等诸如此类,陈嘉予噼里啪啦给他发了一堆,方皓在这头看着心头暖暖的,笑着调侃到
【行啦,知道啦,陈机长!你真是能够念叨的,我会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睡觉,好好跑步的!但你还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嗯?还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陈嘉予不解
【最重要的是!要好好想你!等你回来给我做红烧肉吃(wink)】
陈嘉予被他撩的猝不及防,直接一个视频甩了过去
方皓看到来电显示,意料之中,他就是故意的,他自然知道这人不经撩,特别是这种直球,能给陈嘉予直接砸晕乎了
他一脸得逞的接通了视频,还故作无知的问对面
“你打视频来干嘛?这么想见我啊?”
陈嘉予就知道,打视频来他也不会放过自己,恨不得现在就从手机里把人给抓过来,让他知道饿肚子的男人撩不得
陈嘉予无奈抹了把脸低声道,“我下次一定换个能隔空取物的手机!怎么还没被发明出来!!!”
方皓被他给逗笑了,认真思考了会儿回他,“要真是被发明出来了,世界岂不是乱套了,想要什么直接拿,那所有的规则秩序不都成摆设了吗”
“我就发发牢骚而已,谁叫你故意撩我”
一直秉持着敢做敢当原则的方皓,此时倒狡辩起来了
“谁说我故意撩你了?我明明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自己想多了还能怪我吗?”
陈嘉予发觉方皓现在越发的狡猾了
“那肯定不能怪我家领导啊,是我相思成疾,我的问题,下次保证不再犯,请领导放心”说着还做出发誓的手势,方皓看着他哭笑不得
“你还记不记得,在进近频率的时候,我俩不是在那聊天气吗,你知道副飞那小孩听见后嘀咕了句什么吗”
“他嘀咕什么了”方皓懒洋洋的趴在床上,饶有兴趣的问着
“他说,‘今天这大魔王怎么这么有耐心,明明没气象问题,竟然还关心我们’,我当时听到只觉得好笑,这小屁孩啥也不懂,哪里来的‘们’啊,明明只有我好不好”
陈嘉予一脸臭屁的和方皓得瑟,还不等方皓说话他又接道,“所以啊,领导你看他不仅对您出言不逊给你取绰号,还当着我面儿诋毁您,下次让他在天上多遛几圈”
方皓思忖片刻,“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啊你们返程的时候节点油哈”
“没事儿,我又不要那个节油奖”陈嘉予还没反应过来,他对节油奖一直不屑一顾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我怕你们的油不够在天上多飞几圈的”方皓给他解释,陈嘉予此时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节油”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说的是让他多飞几圈,怎么还拉上我了,你得给我17L让我早点回家抱得美人归啊”
“去你的,我才不是美人,要抱美人滚出去抱去……况且让他多飞几圈你刚刚自己说的,你看你俩现在是不是一班飞机,他又对我出言不逊,还当着你的面诋毁我,你为了维护我,让他多飞几圈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大晚上的陈嘉予被他绕进去了
“你看,这不就对了吗,所以回来的时候省着点油飞哈”方皓接着逗他
“别啊,领导,你就大人有大量,这一回就算了叭,等他不和我一班飞的时候再让他多飞几遍行不行”陈嘉予在另一边求饶,模样可爱极了
“晚安,宝贝儿,过几天给你带礼物回来啊,mua~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方皓就这样抱着手机睡着了,陈嘉予听着他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俩人都没挂,就这样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睡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手机都关机了,还好方皓的运动手表在边上,那上面也同步了闹钟,不然等醒了估计都要迟到了
方皓收拾利索泡了杯咖啡,拿了充电宝和车钥匙便去上班了
这一路绿灯,心情都好了不少,到机场了,他刷了卡进去就又开始这一天的指挥工作了,最近是旅游淡季,虽说没那么忙了,但工作量依旧不容小觑。
“四川4518,下高度2800保持,修正海压1011”
“下2800,修压1011,四川4518”
像是打开了一个豁口,进离港的飞机此刻一架接着一架的冲出来了一个小高峰
“白鹭837,右转航向237,降高度4200保持”
“右转航向237,降高度4200,白鹭837”
“神鹿5129,减速到260,可以下高度到2000,修正海压998”
“减速260,下2000,修正海压998,神鹿5129”
……
“国航875,保持航向270,继续爬升至3000米保持”
“保持270,爬升至3000保持,国航875”
“东方1368,调速240,保持接地点10海里,保持高度2200,建立下滑道。盲降进近26R,航道报”
前面已经一刻不停指挥了五分钟,此刻这一长串说下来嗓子都发紧
“调速240,保持到10海里,保持高度2200,盲降26R,东方1368”东方的机长一字不差的复诵着
方皓就这样一条条指令哒哒哒的发着,甚高频的另一端一条条复诵着,三分钟后终于送走了这波小高峰的最后一架飞机,长舒一口气,吨吨吨一升水被他喝去近一半,可见是真的累
但还好,一直到下班他就经历了那一次小高峰,后面都比较轻松
他就静静的听着,偶尔应几声,陈嘉予听着他的声音感觉他快睡了,小声问了句:“方皓,你睡着了吗”,对面没声音
“晚安~嘉哥……我等你回来”,方皓其实已经迷糊了,但听到陈嘉予说明天回来,像是触发了关键词,清醒了半分,轻声回应着,脸颊蹭了蹭枕头又睡过去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超市新上了牛奶,就买了一瓶回来,正好回去研究一下那个奶泡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陈嘉予今天要回来,估计现在已经飞了半程了
方皓哼着轻快的旋律对着说明书一步步做,不负众望的成功了,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拍了张照发了过去,就愉快的开车去上班了
他今天真是肉眼可见的开心,管制室里同事都发现了,今天工作的时候方皓一直唇角挂着笑,语气悠闲,再加上今天确实不忙,有时候遇上熟人互相调侃几句,甚至连波道里和他不熟的机长都能唠上两句
岳达超:“好久没和嘉哥搭班了,他这一去飞洲际航线好久见不到,还真有点想他”
周其琛调侃他:“老岳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们陈大机长可不缺人想他呢,估计有人都望眼欲穿了吧,你要实在想他啊,搁后面排队吧”
岳达超笑着怼他:“哪有那么多人,算上我也才两个好吧”
“你不懂!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有千斤重,正常人哪有几千斤,那平均下来可不就是很多人嘛”
周其琛在这儿歪理邪说和岳达超俩人打着哑谜
方皓哪能听不出来,这俩人就是故意调侃他的,不然为什么非得在进近频率里说,早不想晚不想一到他进近频率就开始想,知道点内情的都能听出来,都偷摸笑呢
方皓决定利用一下职务之便,清了清嗓子
“海航2158,报下油量”方皓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周其琛虽然懵但也照做了
“现在油量还剩50分钟左右,放心我这油够够的”周其琛一脸骄傲
方皓没搭理他,接着问岳达超
“国航1457,报下油量”
岳达超留了个心眼,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还是老实报了油量
“我也还剩50分钟左右,国航1457”
“那行,那海航2158和国航1457你俩再复飞一圈没问题吧,我看你们二位还有好多话要在我这频率里说啊”
方皓在甚高频这头认真说着,另一头几乎瞬间就安静了,他们都知道方皓是开玩笑的,不可能真的无缘无故让他们复飞,但到底他们还在天上飞,没落地就得归他管
“没事儿别占用波道聊天,要聊你俩自己调频聊去”方皓笑着警告他俩。
“国航1457,保持1000,建立下滑道,可以盲降进近09R,联系塔台114.2,再见”
“保持1000,盲降09R,塔台114.2,国航1457,感谢指挥”
“海航2158,你前面有架B-747,heavy,注意间隔”
等把自己扇区的都送出自己管制区域了,跟付梓翔嘱咐了声儿,上塔台去了,看着眼前这这一架架飞机,又想起他们的调侃;他俩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挺想陈嘉予的,以至于特意调了个班,就等着陈嘉予回来的时候他能早点接到他,听到他的声音
上午十点半飞机在飞到广东空域的时候,陈嘉予发现气象雷达上显示前方有雷暴天气,根据地面气象部和发来的信息和卫星云图来分析,估计这白云机场是降落不了了,得联系地面准备备降
目前条件符合且最近的机场就是深圳宝安国际机场,他与管制员说明意图协调好了之后,陈嘉予也同机组人员说明备降计划,告知乘客们备降决定,解释原因,还要辛苦他们安抚好乘客
这一去备降就没个准儿,陈嘉予看这情况,估计今天出不了广东了
果不其然,他们在宝安等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因为气象原因他们五小时内都无法起飞,就真的留在了广东。因为按规定预计延误超过五小时的可能要给乘客安排食宿,机组人员也要就近安排休息,
陈嘉予出了航站楼看着这破天气心烦,延误就算了这种情况多的数不清,但如今不一样,他要回去见想见的人,这下好了今天彻底回不去了,他拿着手机就开始哒哒哒的打字给方皓
陈嘉予:【宝贝儿,对不起啊,我现在备降深圳今天回不来了^,等我回来好好补偿你,这天气太让人恼火了,让你白等我了叭,快回去休息吧】
方皓眼见着都到下午了,仍不见国航838的身影,下午他这儿也忙起来了,一升水都见底了,看到雷达上暂时没有活动了才起身去了趟厕所,正巧陈嘉予发了消息过来,他已经有了点预感,但点开真的看到他回不来的消息,瞬间沉了脸色,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可避免的失落,他也知道陈嘉予也不开心,甚至有些恼怒,这会儿反倒安慰起他来了
方皓:【天气原因造成的你道什么歉,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天有不测之风云嘛,虽说你人回不来,但还有它陪我啊】,随手就拍了张手腕戴青丝绳的照片过去
【就是可惜了我这来之不易为某人换的班,之后你能不能碰到我就看你运气咯,陈机长~】
陈嘉予刚回到酒店就收到了方皓的消息,暗骂了声“操!”心里越发讨厌今天这该死的天气了!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他烦这天气让他不能回去,心里却又欢喜的紧,因为方皓竟然为自己换班了,此时真应该给方皓看看他这样子,要是长了尾巴怕是要摇成直升机顶部的主旋翼了,都能自己飞走了
毕竟还在上班,他不能出去太久,还不等陈嘉予回他就又进进近管制室里去了,任陈嘉予在那头啪嗒啪嗒的发消息,等方皓下班了把免打扰关掉的一瞬间,他手快被一条条消息震麻了,走在他旁边的付梓翔调侃他
“哎呀,我们小方总真是下班了比上班还忙,波道里要也是这样耳朵都不用要了”
还不等方皓开口被正要去塔台的楚怡柔听到了,接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甜蜜的负担,是吧家属领导”
什么【你真的因为我调了班呀,那下次还能调吗,好久没在甚高频听你声音了】;【对了,家里冰箱里还有食材吗,想吃什么和我说,我买点回去给你做】;发的最多的就是【宝贝儿,好想你呀】;【是不是快下班了】这一些话
他就一个人自娱自乐似的发了一堆,那嘚瑟劲儿都快从方皓屏幕里溢出来了,边往停车场走边一条条翻看着,陈嘉予的消息确实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但仍是治标不治本,他越是这样发消息,方皓就越想他
等到了家,方皓看着这本应该摆上热气腾腾饭菜的餐桌此刻却干净的一尘不染,他换下鞋走进客厅,望着这本应坐着做完饭悠闲等自己下班的人,此刻却空旷的扎眼,他头一次感觉这沙发这么大,他拍了张照发给了陈嘉予
【第一次觉得家里这么大……】后面还接着发了个(晃腿等待)的表情包,他发完就去做了份简餐
【宝贝儿也想我了呀~我也想你了,傍晚的时候天已经晴了,只要挺过今晚不出意外明天就能飞了,等我回来嗷】陈嘉予发来一张广东雨后的晚霞
陈嘉予盯着这聊天框敏锐的感觉出来了,方皓不开心,他当然知道天气原因不可控,可确实是自己失了约无论什么原因,方皓理解他是一回事,但希望落空总得允许人不开心吧,他没再追问,他一直觉得说不如做,他现在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有反效果,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越来越了解对方
方皓洗完澡,看着没退出去的界面,停留在陈嘉予最后回他了个(爱你)的表情包,方皓躺在床上翻看着以前的聊天,陈嘉予好像无一例外,总在自己发完消息后收尾
看着以前的聊天记录,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他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恃宠而骄了,以前更多的时候他总是理解,安慰,说没事;但现在他却因为陈嘉予回不来而跟他置气,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越翻心越乱,直接给陈嘉予打了个语音过去,他现在不想见到他的人,只想听听声音,好巧不巧陈嘉予在洗澡呢,手机放在外面没听到,方皓这下更烦了,即便后来知道了原因他还是不开心,他今天这个劲儿上来了,反正不管陈嘉予怎么哄都哄不好了,让陈嘉予自己看着办
方皓和他赌气:“哦”淡淡的回了他一个字
陈嘉予听着这语气,悬着的心终于是吊死了,他知道方皓故意的,但凡自己在身边这种情况直接手拿把掐立马哄好,但现在俩人隔着两千多公里呢,这直接阻碍了自己死皮赖脸技能的施展
但他不死心,还想再试试:“国航838,幺两三四五,你听我几个?”
过了近半分钟,方皓才悠悠回道:“国航838,检查一下无线电通信是不是出故障了,听不到声音”
好好好,这下好了,已经不是radiocheck检查通讯信号的问题了,直接是通讯设备有问题了,这要搁工作中是要报“7600”代码的
陈嘉予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方皓的意思啊,就是告诉他和信号无关,是设备的问题,只要不是面对面见到人了,别问,问就是设备问题,问就是干扰了听不清
不出意外,后面的几次对话几乎都一样
“国航838,幺两三四五,你听我几个”
“听不清干扰了”
陈嘉予哄了好久,见没什么转机,委屈巴巴的跟方皓提了个小小的请求:“要是明天能回来,我们能在进近频率遇上,消了点气的话你回我一个信号呗~别再听不清了,行不行嘛”
陈嘉予没敢得寸进尺,只多要了一个信号,在天上听领导的,但只要见了面那就是他的主场了,哄方皓他最擅长了,他也很乐意哄他,有时候贱嗖嗖的还故意撩闲,聊生气了又屁颠屁颠的去哄,不亦乐乎
正是因为这样方皓才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情绪外露,因为他知道有个人会不厌其烦的去哄自己,对方也知道自己是和他闹着玩儿的,所谓的生气不过是俩人之间的小qing趣罢了,真要遇到什么问题,他绝对是追着解决的那一个
过了半晌,像是在考察他一般,最终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其实他早就被陈嘉予哄的差不多了,但他今儿就是逆反心理,故意的,就是想听陈嘉予哄他逗他,虽然嘴上嫌他,但陈嘉予懂他,方皓越嫌他说的越带劲
方皓早上一起来,就看到凌晨五点陈嘉予发的信息,刚通知他们说气象没问题可以正常起飞,他上午九点飞,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方皓也心情好,想起昨晚自己的叛逆,又怕影响陈嘉予飞行给他回了句:【我今天依然是早班,一路平安,我在波道等你】随后又发了句:【这早班是我原本就这样排的,不是为了你专门调的】
陈嘉予刮了刮自己下巴上的青茬子,清洗完剃须刀就看到方皓发来的消息,忍俊不禁:“还真像小猫,傲娇的很”,擦干手上的水回道:【那说明咋俩注定要遇见的,这是缘分,没办法,你跑不掉的(坏笑)】
方皓正要出门跑步,就看到了消息,发了条语音过去:“臭美的你,谁说我要跑了”刚发完就后悔了,他暴露了,果然大早上的脑子就不清醒
刚撤回,陈嘉予也发了条语音过来:“就知道宝贝儿舍不得我,虽然生我的气,但还是很爱我的~”陈嘉予本来就低沉的声音,此刻又是清晨通过听筒传过来,那声儿“宝贝儿”叫的他头皮发麻
刚发过去,发现上一条已经被撤回了,低笑了声:“宝贝儿撤回也没用,我已经收藏了,等我回来,放给你听”陈嘉予这话听在方皓耳朵里实在是撩拨意味明显,耳朵瞬间就红了
只回了他个表情包(滚),就下楼跑步去了,方皓其实早就消气了,这陈嘉予实在是长他命门上了
“得嘞,小的这就麻溜的滚,保证滚的圆润”陈嘉予看到那表情包就知道问题不大了,又开始瞎贫
早上九点半,国航838正式在宝安国际机场滑出,这万里无云的天气真不像昨天有雷暴的样儿,陈嘉予心情大好,坐在旁边的成远总觉得自己的偶像有点神叨叨的,总莫名其妙的时不时笑一下,他坐在旁边心里一阵发毛
等飞机到了巡航高度,成远才敢开口问:“嘉予哥,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嗯?我很明显吗?”
“很明显,你总时不时的笑一下,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陈嘉予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点明显了,从脱离进近频率开始,他脑子里时不时的就冒出方皓跟他置气时的画面,虽然昨天没开视频,但光想想他那好看的眉眼因为置气而皱在一起就越发觉得他像只小猫了,还是加菲猫,哈哈哈哈他就觉得好可爱
方皓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意严肃道:“白鹭3721,谁给你的调速指令,赶紧下高度3000保持,调速320,没指令就不要想当然,不要以为现在飞机少就可以以你的判断去随便调速”
此时空域的飞机确实不多,但他前面有架空客A330-200,他擅自调速万一导致间距不够,很容易被前机的尾流紊流所影响,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想当然”的问题了
刚刚的轻松不复存在,现在整个波道里都没人敢说一句废话,说让怎么飞就怎么飞,对话标准的像从教科书上扣下来的,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一个标准——只要“大魔王”不严肃,那一切都好说,反之,就等着挨骂吧;所以此刻大家都乖乖听话,本来有的还想着申请早点降落拿个节油奖的,也泡汤了
陈嘉予回来的时候恰好是11:12接入进近频率,“北京进近,中午好,国航838,高度5000,听你指挥了”
“国航838,中午好,北京进近,雷达看到”
方皓在甚高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扫刚才的严肃,又恢复到平日里那个慵懒中夹着京片子味儿,陈嘉予笑起来,就是这个味儿。
他刚调频过来的时候听到方皓在指挥前面的飞机,刚入耳就觉得不对劲,估计又是哪个机长出错了,不然不会是这种严肃的语气,果不其然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现在才是平常的语气
陈嘉予小声嘚瑟了句:“还得是我”
“国航838,注意间隔,调速至260,保持航向090”方皓接着下指令
“收到,调速260,保持航向090,国航838”陈嘉予还沉浸在自己被特殊对待的喜悦里,语调都带着笑意,成远坐在旁边摸不着头脑,怎么一到进近频率,嘉予哥就格外开心
方皓自然也听出来了,但没搭理他,接着指挥其他飞机,陈嘉予就静静的听着,等着见缝插针和方皓聊两句,但似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国航838,右转航向180,下高度3600,修正海压1030”
“右转航向180,下3600,修正海压1030,国航838”陈嘉予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语速飞快的接着说,生怕方皓跑了似
“国航838,幺两三四五,你听我几个?”
方皓一听这语速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怕自己没空搭理他,抢气口呢,其实他刚刚已经把自己扇区目前所有飞机都调开了,就是为了给陈嘉予腾空,没想到他还挺急
方皓顿了几秒,回答他:“国航838,我听你…两个”说完还轻笑了声儿
这一声儿直接把陈嘉予给砸了个天旋地转,方皓听他两个!?这要搁平时他指定兴奋不起来,但今天不一样,陈嘉予如获特赦,昨晚哄了好久才答应说今天给他一个信号,今天还多加一个,那说明肯定消气了大半,继续努力
其实方皓早就不生气了,从在甚高频听到他声音的时候,那点小情绪早就烟消云散了,就是逗陈嘉予呢,给多了怕他嘚瑟,只给一个又太苛刻,说听他两个是因为他正好余光扫到了那盒薄荷糖和手上的青丝绳
“国航838,降高度1100保持,保持航向180,建立下滑道,可以盲降进近…17L”方皓一道指令把陈嘉予拉了回来
“降1100保持,保持航向180,盲降17L,谢谢领导,国航838收到”听到盲降17左,真是让他喜上加喜
方皓就知道陈嘉予这尾巴收不住,笑着回道:“这是你该谢的”,说完两人都笑了
“国航838,终止雷达服务,自主领航,联系塔台124.2,回见”
“联系124.2,辛苦了,回见,国航838”
陈嘉予一路心情大好,楚怡柔都被他这得瑟劲儿给折服了,下了班就给方皓发消息,【你家属最近怎么了,怎么这么嘚瑟啊,他每次复诵都要和我证实是不是落17L,你都不知道他那个嘚瑟的劲儿,真受不了了】
方皓看着楚怡柔的吐槽,笑了起来,回了一句:【他最近受刺激了,脑子不太好,你多担待】,发完就朝着停车场走了,他故意没等陈嘉予
等陈嘉予喜滋滋的出了航站楼走进停车场,看见那个空停车位傻眼了,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扒拉仔细看了看,这痕迹确实是刚把车开走,这还是头一次直接把他车开走了,他还准备去车上献殷勤的呢,这下好了,别说殷勤了,车都飞了
陈嘉予看着这停车场开出车的痕迹无奈笑了笑:“真是干脆利落啊,走的真绝情”,陈嘉予还挺喜欢看方皓耍小性子的,毕竟只有真的在意才会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的情绪,他还挺开心的
陈嘉予正准备走出去打车,就和接到郑晓旭下班的楚怡柔碰个正着,两人手牵着手走进地下停车场,陈嘉予把墨镜扶正,想装作没看见,可楚怡柔并不打算放过他,调侃道
“哟哟哟,不会有人下班没人接吧,没人接就算了,怎么车也被开走了啊~陈机长,要不坐我们的车,顺路把您捎回去?”陈嘉予听出来她这是故意报复自己呢,摘了墨镜回她
“你这丫头,还挺记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就劳驾二位把我送回蓝河港湾了,你家那位没意见吧”陈嘉予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有车不蹭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
楚怡柔被他的厚脸皮折服了,本来就是想顺路送他的,没想到他还真够厚脸皮的
车开到了蓝河港湾,陈嘉予和他俩道了别,就直奔单元楼回家了,刚一打开门,就看到方皓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窗外的夕阳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简直就是和互联网说的人夫感别无二致
方皓听到了动静刚准备回头,就被陈嘉予从后抱住了,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肩头蹭来蹭去,弄的他痒乎乎的,他想把他推开可手也被他禁锢住了,没法,抬了脚朝后给了他一下
陈嘉予立马松开了,蹲在地上佯装可怜,“哎哟~要谋害亲夫啊,下脚这么重,好疼,快背我起来”说着就伸手扒拉方皓的裤腿
方皓拿着锅铲就看他演,陈嘉予见没人理他,抬头看了看,正好撞上方皓的视线,心虚的朝他笑了笑:“嘿嘿~”,方皓笑着看他:“行了,演好了没,起来去把葱姜蒜剥了”
“得嘞”,陈嘉予麻溜的站起来,拿着东西就去处理了……
在日落余晖下墙壁上映着厨房里一双忙碌且温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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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久等了,谢谢喜欢呐
*解锁彩蛋,收获一枚黏人的+
桐叶时×祁燕
检察官×经商总裁
虐身不虐心
疲劳低热、战损(刀、棍等)
预警:作者对攻职业的了解非常之少,几乎全部源于百度,有误的地方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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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保存好最后一份文件,办公桌后的男人长长舒了口气,一想到晚上约好的二人世界,桐叶时加快速度理好东西准备下班,不自觉的翘起嘴角。
这是他在办公室熬了三天后第一个按时下班的工作日,闷了几天头都有些昏沉了,办公室的空调吹得他头疼,走出办公楼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闷热像锅盖一样把户外的一切兜头罩住,就走到车位的几步路都让桐叶时出了一身汗。
开车出院门的时候,街角一辆黑车悄悄起步跟上...
开车出院门的时候,街角一辆黑车悄悄起步跟上。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报了警,碍于对方一直没动手,所以也只受到警告处罚而已。
对方身份也不难猜,他手头这个案子基本上定性了,然而这家人不依不饶,见贿赂不了便动了报复心理。
按捺不住了吗。
桐叶时挑了挑眉,迅速和之前联系的警官汇报了情况,一打方向盘调了个方向。
家暂时是回不了了。
既然对方不动手不罢休,那就干脆断了后患。
啧,一想到要放他家燕总鸽子,还是在纪念日这种日子,桐叶时就感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燃起,愈来愈旺。
“这种情况不生气不可能吧…”
这边祁燕刚到餐厅没多久,估摸着桐叶时也要下班了,准备等他来了再让服务员上菜。
“燕总,抱歉啊,今天我可能得晚点到家了,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晚饭。”
“怎么了?”
说不生气是不现实的,他祁燕也不是圣人,和另一半分开这么些天,又在期待已久的纪念日被爽约,再体贴的人都得在心里放三个炮仗。
祁燕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桐叶时,今天是7月12号。”
——是他们的三周年。
那边哑了一会,似乎在想怎么解释,但还没听见桐叶时的声音,一阵刺耳的鸣笛抢先响起,同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祁燕心里一紧,皱眉道:“怎么回事?你在开车?”
险险避开后车突然的靠近,桐叶时不得不提速往郊区废弃加油站驶去——他和警方约定的地点。
桐叶时在心里暗骂一句,抽空瞥了眼副驾,确认给祁总的礼物还完好如初,这才放了点心。
“桐叶时,说话。”
“在呢燕子,别慌,没事儿,”
桐叶时顿了顿,到底没扯谎糊弄,
“就还是上次那家人,已经报警了,放心。”
然而祁燕直觉这次和之前他从桐叶时那听来的都不一样。
“桐叶时,”他深呼吸了一次,试图把潮水般袭来的心慌压下去,
“我能定位你吗?”
“可以。但是别来,燕子,听话。”
虽然桐叶时走的都是车少的偏路,但一路高速飙车,注意力高度集中太久,脑神经不免隐隐作痛,再加上连续加班带来的疲劳遗症,他的状态说不上太好。
等撑到加油站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完全停下来的时候,桐叶时才发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车里空调的冷风扫过,寒意直窜上脊背。
怕不是起烧了。
操。
文明言行的桐检这次是真没忍住,但也没办法了,只能戴钢盔爬树,硬着头皮上呗。
好在刚入职听着老检察官的唠叨,跟着学了几招几式的,这几年也经常健身,不至于完全没法自保。
不过当看见对面车里钻出来四个人,带棒的、带棍的,甚至还有一把小刀的时候,文明桐检又想骂人了。
在他们包抄过来之前,桐叶时一推车门下了车,心里祈祷警察同志马上就能闪现。
“姓桐的,捞人不给捞,你得给哥几个揍一顿出气吧!”
“各位,现在是法治社会,警察就在路…”
桐叶时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棍子兜头而下。
他侧身及时避过,顺势握住棍身借力,旋身一脚踹开背后的人,紧接着撂倒拿棍的小年轻。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多少给了对面一点下马威,毕竟不是真混混,依葫芦画瓢学人家堵人揍人。
然而没几秒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怕什么!他只有赤手空拳一个!”
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桐叶时都想表扬他了。
得亏先前练过,桐叶时提起十二分注意,护着要害的同时出招的力度也在增加,尽量不让两人以上近身。
但是毕竟是一对四,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桐叶时背上手臂上都被棍棒打了好几下,最严重的伤大概是腰侧的小刀划伤。
“呼…呼咳…”
后背冷汗热汗交织,体力消耗过大,越往后每一次体位的变换都伴随一阵轻微的目眩。
桐叶时心里清楚,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维持眼下的局面估计撑不了几分钟了。
对面四人似乎看出他体力不支,两人在背后使了个眼色,趁桐叶时招架另两人的同时,一棒子从斜刺里狠狠怼进桐叶时的腹部,同时剩下那人朝桐叶时的后脑猛敲了一棍。
“呃!…咳唔…咳…”
他们动作太快,桐叶时甚至说不清胃腹的痛和后脑的痛哪个先传到脑干。眼前猛地黑了一瞬,身前尖锐的绞痛伴随后脑的闷痛席卷而来,他控制不住地踉跄着跌坐在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落不到实处,这种感觉让他心慌,强烈的晕眩下,他连睁眼都变得困难。
然而这还没完,偷袭成功总能给没本事的猎手带来极大的满足和虚荣的自负,桐叶时不清楚什么时候被踹倒在地的,先前的棍棒故意轮番怼入腰腹,他只能尽可能蜷缩身体,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护着头,疼痛和身体的不适激得他不住地发抖,在摒息忍痛的间隙漏出一两声痛呼。
肆意的踢打带着泥泞的尘土,混着汗水脏了满身,但他还撑着没昏过去。
幸好警笛和警灯的到来没让他撑太久。
视野里有辆车刚刚停稳,一个人影就第一个冲了出来。
咦,怎么有点像我家燕总…
桐叶时用他不太清醒的大脑想着。
“操!这么快!撤!”
然而警察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几息间就将他们包围。
先前带头的看逃跑的机会几乎为零,恶向胆边生,突然暴起夺过之前没怎么用的小刀,眨眼间使了狠劲捅入桐叶时的腰腹。
“叶时!!!!”
谁都没能预判这一刀,第二刀落下前,离得最近的两位警员迅速制住了他
并夺走了凶器。
新伤叠旧伤,桐叶时原以为这一晚上都疼麻木了,然而这一刀还是让他痛的半天没喘上气。
好像真听见燕子声音了…
他这样想着,感觉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抱进了一个怀抱。
“叶时!别睡桐叶时!”
祁燕把手附在他腹部的手上,堵着那个血肉模糊的洞。
“救护车!麻烦叫一下救护车!”
温文尔雅的祁总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了态。
没人知道他远远的看见桐叶时被围殴时,心里紧得发疼。
也没人知道当他下车第一眼看见那一刀的时候,慌到几乎腿软跌倒。
哪怕现下真真切切抱着人,祁燕也不太敢用力,他不知道他还有哪里有伤,只能红着眼,克制住手抖把这只被欺负的满身是泥的虎皮猫兜在怀里。
月光把怀里人的脸照的更加惨白,他看着桐叶时喘着气,皱了皱眉,眼皮发颤,竭力半睁了眼。
“燕子…”
半迷糊的桐叶时盯着他家燕总的红眼圈看了半天,心道果然还是把人搞生气了,
“活着呢…别…生气,咳,纪念日给你补…”
“闭嘴。”
祁燕从没发现自己这么讨厌“纪念日”三个字,开口的声音打着颤,
“桐叶时,你吓死我了。”
被点名的人半张着嘴愣住了。
祁燕低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害怕。”
他想他是庆幸今天跟过来的,同时又抑制不住的后怕。
他不知道如果他没来,命运给他的会是一张印着何种结果的通知单。
于是他趁着人还醒着接着说:
“别什么都不告诉我。别瞒着我。”
“不要让我直面结果,好吗?”
————正文end.
后记:
醒来后,桐叶时又试图补上纪念日计划,结果刚吐出一个“纪”字,祁燕的眼刀就杀过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桐叶时觉得老婆变得冷淡了。(睡了一觉发现老婆好像不那么爱我了怎么办qaq
此后连着一个礼拜,桐叶时都没敢在祁燕面前提起“纪念日”三个字,好在知道了祁燕在意的原因,每天下班都向老婆汇报一日动态,大到临时加班晚点,小到中午吃饭磕到了嘴,时不时买点祁燕爱吃的小点心什么的,终于把人哄的差不多了。
而准备好的纪念日礼物(定制款情侣耳钉)只能挑个适合的时机装作不经意送出去咯(比如温存的时候趁机献礼什么的……
嘿嘿第一次写战损,感觉脑补画面很爽但是写出来可能没表达尽兴qaq
【一】
江停:上床不洗脚,刚开始还总对我吃饭方式有意见,吃奶黄包也说,吃鸡蛋灌饼也说。得不得就顶顶,审美没话说,标准的钢铁直男。
杨媚:江哥你是不是后悔了!!你看我就说!
韩小梅:(感动)江教授为了我们忍辱负重……
苟利:老严!!你看吧你看吧!!人家江支队怎么就随了你呢?!
吕局:多亏了江停呐,帮我们刑侦大队除了一个大祸患。
曾翠翠:也就只有停停看得上我们家这大傻子了
吴雩:原来严队是这样的吗……
【二】
吴雩:不让我抽烟,不让我吃零食!!总说那不健康那热量高,刚开始还总想找我茬,绷着个脸凶巴巴的!还把我推到茶水间里打,动不动就要扣我津贴……到...
吴雩:不让我抽烟,不让我吃零食!!总说那不健康那热量高,刚开始还总想找我茬,绷着个脸凶巴巴的!还把我推到茶水间里打,动不动就要扣我津贴……到后来还瞒着我去当卧底,害得我伤心……
江停:他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胖
孟昭:小吴来找姐,姐给你吃的
隔壁老王:我就等着步重华变成地中海那天!
宋局:嘿,这小子还打人呢
【三】
骆母:这个大电线杆子……
无产阶级的陶然众人:……
【四】
林辰:……完美
王朝:阿辰哥哥你太善良了!老大明明那么扣!
苏凤子:呵
江潮:老邢可以啊
【五】
谢俞:骚,傻‖逼,欠揍,谜一般的审美
万达:永远的背影哥
刘存浩:骚不过骚不过……
许晴晴:朝哥你作为校霸的尊严呢
烧烤摊小王子:虽然骚吧,但是真帅
薛习生: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年二的……
【六】
于炀:队长他很好……
花落:于炀你说不出来我说!祁醉你就是个老畜生!!老畜生!!你不是人!!天天讲故事,你怎么不出本书呢?!你看我今天不【哔——】你【哔——】
作者:拖下去拖下去!!都愣着干嘛呢?!
哎哎哎,今天到这结束了!!!都别写了!!!别写了!!!
————
知道了一切的众攻↓
严峫:媳妇你怎么这样?!那都多少年前的账了你还记着!还有我什么时候不洗脚了!我送你的东西你用着不也挺高兴的吗?!
步重华:(憋笑)咳……
严峫:阿花你也别笑!你看看你还打媳妇!
步重华:我都是为了他好,而且隔壁骆队不也是吗?
骆闻舟: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没良心的玩意儿,看我回去不把酒柜锁起来……
严峫:贺朝兄弟,你就看看我给我家媳妇买的东西哪一个不好看了??
贺朝:挺好的,我觉得我的也不差,怎么我家小朋友还不领情呢……
邢·人生赢家·从连:(吐烟)
祁·人生赢家·醉:我家小队长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祁·人生赢家·醉:来来来,我给你们讲讲我和于炀的故事。你们看这个白色手机,它不只是一个手机,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