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的风雪好像永远不会停的那样在广袤的国度侵吞白夜,就连本地人达达利亚都会偶有感慨,春天什么时候才来,然后裹紧母亲为他织好的红围巾。
就是这样的天气,罗莎琳也依旧穿得单薄许多,披着那美观性远远大于实用性的曳地大衣,踩过积雪,她听见喵呜喵呜的声音。
“哪来的猫啊……?”...
“哪来的猫啊……?”
她听见身边的副官悄声说着,有些困惑起来。然而的确是,风雪是对都万物一视同仁,在这片土地上,你能见到灌下火水后倒在路边死在温暖睡梦的人,又或者饿的瘦骨嶙峋的野狗,随后一阵白茫茫扑盖下来,他们会在春天积雪消融之后显露白骨。
她又听见那小猫嘶哑了一声,叫得凄厉,随后光秃秃的落叶松枝桠上抖了雪,她感觉到一个小小的东西摔到了地上。
罗莎琳并不是一个在意他人生死的人,用她直白的话语形容,执行官要有良心的话全提瓦特都没坏人了。她便也任着那小猫的声音哀嚎,顾自走着,但那小小一团的东西扑到了她的大衣上,牢牢扒住了拖尾那一圈上好的黑色绒毛。
那是只金灿灿的短毛猫,被雪团了一片,瑟缩着抖,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跟至冬本地的森林猫相比娇小太多,像幼猫似的,最后又是不服气但无力地喵呜一声,勉强睁着金色眼睛看她。
副官赶忙上前来将猫咪从女士的大衣上拽了下来,随后靠着自己的大衣贴了些,这倒也是很正常,那小猫漂亮又可怜,招人疼的不行。副官也是怕惹这位一贯高傲的执行官大人生气。
但没有,将如瀑金发挽成玫瑰的女人转过身来,缄默地看了他怀里的猫儿许久,最后用涂了丹蔻的指甲拧了拧猫儿的耳朵。
“麻烦的小东西,怕冷吧?”她说着。
它就这样成了愚人众执行官第八席女士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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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次要求全体执行官到场的会议上,猫咪依旧是躲在罗莎琳披风里,睡在她膝盖上,这会让猫咪想起一些往事,在幼年时期的家中,它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伴随着电视机嘈杂的白噪音和大人朦朦胧胧的交谈睡去,最后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哥哥抱回到床上。
小猫困呼呼地打了个哈欠,喵呜一声,它蜷缩成了一团。
“怎么有猫叫?”宣读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的丑角皮耶罗停了下来,环顾着清冷的宫殿,就连他们开会的时候,这个剔透的水晶宫都是没有一丝人气儿的感觉,冷的很。
多托雷都受不了这种冷,研发了一种随身贴在衣物里的发热贴,张扬的好似鸟羽茂密的乌鸦一样贴满整个大衣内侧。好东西的,就连潘塔罗涅都感叹,跟他讨要,多托雷那个不知道是第几序号的切片就借此为由一口气敲了二十四份研究经费,给潘塔罗涅肉痛的不行。
罗莎琳皱了皱眉,真是似曾相识的一句,她默默把披风拢紧了些。
“你听错了吧,人老了就是容易这样。”她说道。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您一样容颜不老,风华绝代嘛。”潘塔罗涅挑着眉揶揄道。
“是是是,就你年轻。”这是斯卡拉姆齐补充的。
“和年龄没关系吧?我也听到了猫叫了啊。”达达利亚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小孩子就是没眼力见儿。
“你耳朵坏了。”她面无表情,忽然,轻飘飘的,跟羽毛落下来的触感极似,她感觉到自己的披风不知在何时被掀开来,注意到的时候,视线里就已经出现哥伦比娅那双纤细的手了,她轻呼了一声。
“呀,好可爱的小猫呀。”
少女毫不客气地伸手从她膝盖上将猫咪抱了起来,众人的目光汇聚了过去,猫咪被她的动作也弄得睡意消散了,睁着那双圆鼓鼓的眼睛无畏地看着众人,怡然自得地又喵了一声,也不乱扑腾。
“这猫好像小姐啊,让我看看。”
达达利亚是除了哥伦比娅外第一个离开了自己座位的人,凑了过去就把猫捞到了自己的大手里,用指腹挠着它毛茸茸的脸颊。
“还戴着两朵小花呢,一模一样。”
“你最好不是去璃月出差了一趟被那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了,看什么都像她。”
罗莎琳轻蔑地笑着,似是想把自己的小宠物抓回来,但橘发的青年立刻后退了几步躲开了。
“你会照顾猫?还是给我吧,我带它回家交给我的家人们照料好些,海屑镇也没有首都那么冷。”
“至冬有什么地方不冷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潘塔罗涅摘下了手里一只戒指,也过去逗着小猫,小动物总也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被那反射着璀璨光芒的海蓝宝晃着眼睛,伸爪子去挠,扑了空的,它目光便停在了男人垂着细链的眼镜上,下一秒,那粉粉的小肉垫就一巴掌呼到了男人的脸颊旁,达达利亚放声大笑起来。
“真有小姐的气势,倒不像小猫,像个小狮子一样了。”
青年乐着把猫咪抛了抛又接住,吓得它哈气起来,罗莎琳抓着他分心的空,抬着脚用那线条漂亮的细高跟鞋结结实实地踹了一下他的屁股,还好冬天衣物厚,他只往前跌咧了一下。
“还来,臭小子。”她仰了仰下巴。
“你们别太荒谬,一只猫就让你们开心成这样,平时进献的那些东西不合你们心意了是吧,把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收收。”斯卡拉姆齐抱着臂,眼也不抬,丝毫就不把注意力分过去。
“但这只猫确实蛮有意思的。”蓝发如丝绸的男人捏着猫的后颈将它提溜了起来,用着一种看起来跟撸猫无异的手法在它柔软的肚皮上揉来揉去,被小猫抱住隔着手套恶狠狠但又无力地撕咬起来。“我是说,它身上有着非常紊乱的元素力,而且还挺强的。”他补充道。
“你不介意给我研究吧?”多托雷问着。
“你做个人。”绀发的少年又呛他。
“我介意。”罗莎琳脸黑了大半。
“打住,同志们,我希望你们没忘记我们还在开会。”皮耶罗无奈地拍了拍桌面。
“多谢提醒,我确实忘了。”阿蕾奇诺用着磨砂板百无聊赖地磨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但也总不能放任这个小怪猫吧,博士也说了,它古怪,既然不放心给着发起狠来把自己都切了的人,洛厄法特,那不如给我研究?”桑多涅说着。
“你也做个人。”斯卡拉姆齐冷笑道。
“好了,好了,停止,卡皮塔诺,你先照顾这只猫几天,洛厄法特,卡皮塔诺的人品你大约能放心些。”
皮耶罗指名了那位一贯沉默正直的队长,带着面具的长发男人困惑的安静了许久,随后才将那只金灿灿的小猫咪捧到了掌心里,真的太小了,他一只手就能握住。所幸余下的执行官虽有不满,倒也是不可置否地有些自嘲在心里承认下这件事情,不然就一定会说那句话了。怎么说得好像我们的人品就是信不过一样。
荧常回想起这段因接触了紊乱的地脉之花而变成猫的朦胧记忆,总会轻轻地笑着,派蒙好奇地问她笑什么呢?她就将糯米团子一样的小精灵拢到怀里去,给她讲隐藏去人物信息的雪国童话,一群各有执念,无法用正邪二字轻易概括的雪怪们与小猫相遇的经历,但是派蒙听完却有些蹙起眉头来。
“为什么感觉有一点点悲伤,雪怪们都很难被理解呢,甚至他们之间好像都并不是完全理解与依靠对方的,只是因为某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一起。”派蒙说着。
“是啊,是有点点悲伤的,一点点而已,大约是因为雪吧,太冷了,所以悲伤。不过,春天总会来的。”
荧拢紧了怀里的小家伙,派蒙吃胖了一些,抱着又暖又软,她唇边缓缓地呵出缭绕,随后远去的一阵白雾来。
总之,它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执行官们的小猫。
卡皮塔诺从来没养过猫,他养过半人多高的军犬,带它们在惟余莽莽林海之间放猎。他的军犬体格健壮也毛发水亮,对他的指令更是言听计从,潘塔罗涅就赞叹过他的军犬已经比得上一支精锐的小队了。
但在面对只有他掌心大的小猫时,他只有思考后近似空白的叹息。
他的军犬们靠在篝火旁安静地看着那只小猫,过了许久,其中一只灰黑色的拉布拉多猎犬站起身来,低吠了一声,才缓缓靠近了男人,好奇地看着那伏在男人膝上的猫咪,好像能一口吃进去。
小猫警惕地看着它,又是一阵哈气,但猎犬只是看了看它,用自己湿漉漉的鼻子蹭过小猫的脸颊,随后将前爪并拢着,它匍匐在男人的长靴边继续休憩。
“没事的,它不会咬你。”卡皮塔诺伸手抚下它炸起的毛发来。
卡皮塔诺在烦忧给小猫准备的吃食。他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呵护小生命的人,温柔和他相去甚远,在军队之中,温柔大多数时候会变成软弱,而软弱必将招致死亡。
但那只小猫看起来是会被他在不经意间捏断骨头的存在,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它生活的地方,只能拜托副官在准备给军犬们的食物里再更精细地做一小份。
万幸,它不挑食,无论军犬吃什么,它也会乖乖跟着吃,甚至是连人吃的东西它也来者不拒,有天副官带着下属烤肉,洒满了孜然和辣椒的烤串焦香的盛在盘子里,那金灿灿的小脑袋就趁着士兵们不注意,撕咬着一块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咽。
“女皇在上!你不能吃啊!”
发现这一情况的士兵眼疾手快地扑了上来,它低低的,近似威胁的呜咽一声,叼起肉块就飞了出去,卡皮塔诺被它引发的骚乱声吸引,就看见一群年轻力壮的至冬小伙对一只猫正围追堵截着,而金毛小猫被围在中央,如临大敌地拱起背来,一仰头,直接把沾满辣椒粉的肉块吞进小肚子里。
接着?接着便是它被灼烧了嗓子眼止不住的咳嗽,便又是男人们的一阵惊呼。
“快!快点!拿点水来!或者牛奶!”炊事班的男人喊道。
“猫不能喝牛奶!有没有羊奶啊?!”
“大冬天上什么地方给找你羊奶啊?”
“女皇在上,怎么都是火水,见鬼了,你们血里流的是火水吧!”
“猫能喝火水吗?”早已经醉意朦胧的士兵高举着酒瓶子问道。
“去你的!”卡皮塔诺的副官,一个同样也是魁梧无比的男人抬起腿来就把他踹进雪堆里。
卡皮塔诺抚住了额头,随后走上前,用两根手指一把捏住了猫儿的后颈,在地面上握了两团小雪,直愣愣地往猫儿嘴里塞去。
总之那天围着篝火,在群星闪耀的夜晚,白桦树光秃秃的枝桠将银白的月辉分割,士兵们举杯欢唱着,又看向被卡皮塔诺捧在手心里训斥的小猫。
火光将猫咪的毛发映照得更加金灿,盈着一种透明的质感,小猫垂着脑袋,紧紧盯着自己的爪子。
卡皮塔诺也不管它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总之军犬也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听它的主人低沉又严肃地指出猫咪的错误来。
“您还真是喜欢这只小猫,它要在这里呆多久?”副官递过一杯火水。
“不会太久的,这地方,不适合它。”
“它适应得很好啊,您怎么那么说?”
“是我不愿意让它呆在这里的,这里太冷了,你看它的爪子多小,在雪地上踩过,很快就没有痕迹了。”男人捏了捏猫咪的小肉垫子,又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它是非同凡响的猫,威风凛凛的,但是,它总要走的,对吗?”卡皮塔诺抚过猫咪耳边那两朵蓝白相间的小花。
“我会祝你好运的,旅途要顺利,小姑娘。”
小猫仰头用那圆鼓鼓的金色眼睛看着他,男人冰冷的钢铁面具上倒映着篝火的色彩,雪原的长夜寂静而漆黑一片,它听见走兽在积雪和荒芜的林间奔跑着,肆意而凛冽的风将火星吹得遥远。
透过那望不尽一切的面具,通常只够将他嘶哑而沉稳的嗓音传出,但它感觉面具后的男人正温柔地笑了笑。
猫咪放下警惕的那个夜晚,它第一次跳到了卡皮塔诺的床上去,男人正不拘小节地用手指随意缕了缕自己的长发,换下了厚重而层叠的衣物,它看见男人躯体上遍布的疤痕。
他的军犬早已经匍匐到了床尾边,正压着被子的边角,帐篷里的火堆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被火焰吞噬,一点点坍塌下去。它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蜷缩起来,贴到他胸口的位置上。
“好好睡吧,明日还应有明日应该做的事情。”他轻抚过猫咪的脑袋。
卡皮塔诺一生之中只养过一只小猫,它的毛发和眼睛都是阳光的颜色,阳光对于至冬而言总是重要,苦寒和长夜会让人容易陷入悲伤而绝望的泥潭里,但当阳光温暖而真切照耀在身上时,人会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应当继续活下去。
那又是他带着军犬们在雪原里训练与巡逻的一天,阳光明媚,随着他指令的高呼,黑灰色的猎犬们在积雪和参天的桦树林里狂奔,时而发出激荡的短吠,而小猫紧随着大犬们的步伐,如一只花豹自由而骄傲的奔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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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被潘塔罗涅接了过去,本来它应该更早回到罗莎琳身边的,但大名鼎鼎的富人,万恶的资本家发动了他的钞能力,送给了罗莎琳一副用黑钻与幽灵宝石镶嵌的棋具。
小猫对这身上总有许多亮晶晶的男人很是好奇,伸手又抓又挠的,男人眯着眼笑得和软,但又隐隐透着点算计的意味,斯卡拉姆齐就在男人喂它吃猫条的时候嗤笑道:
“怎么,打算喂肥了卖钱?”
“一只猫,光卖能卖多少钱啊?六席对经济了解的不够啊,对人的了解更是不够呢。”男人挑了挑眉。
“收收你的铜臭味。”
“是,是,我这银行家啊,世俗总难免。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是我的座右铭嘛。”
潘塔罗涅总也是不计较的,猫咪乖乖吃完,就舔起自己的爪子来,男人就将它放到自己的怀中,边抚着毛发,又是翻看起那些账目。
猫咪是不懂经济的,更不懂男人的狠辣与兵不血刃,不知道他是如何用那些看似无形的东西将人逼至绝路的。它曾有一次围观过男人与罗莎琳的棋局,罗莎琳是爱下棋的,而潘塔罗涅是精通提瓦特所有棋牌的人,两人常也切磋。
那双戴着猫眼变石戒指的手捏着黑棋,轻而易举的易位,扼拿住了局势接下来的走向,他将双手交叉着,这通常代表他胜券在握。
“他们总说多托雷的实验残忍,毫无人道而言,说他是能对自己下手的疯子。”
罗莎琳是个面临死局也绝不停留的人,望见前路毫无希望,她皱起那平日嚣张高扬的眉毛,也依旧选择继续下去。
“所以呢?”女人问着。
“并不是自夸或自满,我有身为恶人的自觉,我深知自己建立在金钱上的罪业,那样的残忍有时或许能给人带来更深的绝望。”
“呵,你都是第九席了,和我说这些,是想来寻求心安吗?”
“可能吧,罗莎琳,坏人也需要同党啊。”男人笑了笑,手中的棋子却推掉了罗莎琳的国王,是将杀。
或许也正是因为小猫的不懂和不怕,他能无所顾忌的摸摸它的毛发,男人给小猫起了一个很璃月风格的名字,招财,但因为太难听而被执行官们一起否决掉了。
潘塔罗涅有时会望向窗外去,看着漫天的雪花缓慢的落下来,小猫打着哈欠,钻到他膝上那质地柔软的名贵毯子里,很暖和,他会笑着给小猫的脖子上戴满他珍藏的宝石项链,把它打扮得珠光宝气地放在肩头带出去炫耀,但猫咪亦也不懂金钱与宝石的意义,它轻而易举地甩掉这些,一身轻松地窝到他心口上。
这让潘塔罗涅总觉得奇怪,因为很温暖,比他那千金万两置办的羊毛毯都要柔软温暖,似是将一切,乃至是他能紧攥在手里的意义都化作虚无,这让他想起人常言视金钱如粪土,但在他看来,却万万做不到。
“我真是个俗人啊,小猫。”
他自嘲地笑着,轻揪着小家伙的胡子。小猫的回应简单又真挚,它喵呜喵呜了几声,矜贵的长发男人便笑得稍微自在了一点,只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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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在至冬宫是畅行无阻的存在,就连巡逻的士兵看到它也不会问它,小猫小猫,你今天要去哪里呀?
它常自由自在地游荡,有一次就误入了多托雷的实验室去,至冬宫里是有近似都市传说的存在的,大多是关于执行官们的各种怪谈,比如最好永远都不要让潘塔罗涅给你加工资,又或者末席难道真的不会累吗?
但是,关于多托雷的怪谈,一定是最多的,譬如。若你在早上站岗时看见多托雷大人从他的实验室离开了,这很正常,而不久之后,你又看到他从自己的实验室里走了出来,这也很正常。
以及,永远都不要问进了多托雷大人实验室里的人最后都有没有出来,不要好奇。其中这个不要好奇一定要着重强调三遍。
但是小猫哪里知道什么都市传说呢?于是它毫不在意地钻进了那被掩上的门里去。
它看见那极美丽的,如纸般苍白的绀发少年正赤裸着身体,背后链接着无数的,藤蔓缠绕一样的紫色细管,那东西让小猫想到了寄生草,它困惑地喵呜了一声,跳到了实验台上去。
“嗯?九席和罗莎琳怎么让你跑来这里了?”披着白大褂的男人一只手把它捞了起来。
多托雷是戴着一个灌有蓝色液体试管形状的耳坠的,达达利亚问过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的,是不是打架的时候可以摘下来然后把里面的蓝色试剂喝了有些强化作用,对此,多托雷只是笑着表示。
“我只是想明目张胆告诉大家,我是个医生,不行吗?”
那耳坠在室内清冷的白光下面闪烁着,小猫就趴在他肩头伸手拨弄来拨弄去,或用利爪去勾着他的蓝发。
“你可别拿手术刀在它身上划拉,不然罗莎琳第一个就把你这实验室给烧干净。”
斯卡拉姆齐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他笑着拢好猫咪坐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去,将那半截的,似鸟喙的面具摘了下来,这通常意味着他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要开始休息了。
小猫还是第一次看到多托雷那红玛瑙一样漂亮的眼睛,它抓着男人的蓝色丝绸衬衫就往上爬着,是想拨弄一下那颗颜色猩红的宝石。
“这个不能碰坏,切片的制作都要耗费太多精力了,其中眼睛的材料也是十分珍贵的。”他捏住小猫的爪子,制止了小家伙作乱的举动。
一旁的斯卡拉姆齐则伸手将自己身上那些实验设备拆除掉,最后再捡起一旁的衣物慢条斯理穿好,系紧腰带,那是件纯白的着物,只隐约有些银线的刺绣在灯光下潋着光。
“小家伙来这里干什么?总不能是饿了乱跑吧?”少年没好气的说着。他一说到饿这个字眼,猫咪就应景地嗷嗷叫起来,其实只是多托雷有些没注意把它捏疼了的反抗。
“真饿了?”男人松了手,转过头来看着它。“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你能吃的,如果你愿意喝点浓缩营养液的话。”
“你多少也别拿你那养切片的方式来养猫。”少年在实验台上翻找起来试管,同样也是一剂蓝色的止痛药,轻车熟路地摸着自己那发青的脉搏注入进去,说来这也是他时常自嘲的事情,分明是个人偶,没有心跳,血液却温热的在体内奔涌,更会疼痛。
“它没那么脆弱的,而且之前那些紊乱的元素力好像平稳了点。”多托雷一只手就能紧扼着小猫的脖子,用指尖摩挲着它有着原始袋的柔软小腹。
“你不会真的觉得它是旅行者变的吧?”
“不清楚,我没见过她,你觉得和她像吗?你们曾见过吧,对她印象如何?”
“不怎么样,看起来蠢死了,我讨厌这种人,自以为自己能帮到别人,什么事情都掺和一脚。”
“真是不错的评价。”多托雷笑了笑。手里的猫咪立刻被少年抱走了,他自顾自地推开了一旁的小厨房,但那厨房其实也并没有真正投入过使用,多托雷只拿它来处理实验品和加热试剂之类的。
从斯卡拉姆齐五百年前跟随着他来到至冬时,他就看得出这少年人偶仍旧保留了些在踏鞴砂的习惯,敏感又自卑,执着于做出些什么事迹,譬如不要命的深入深渊征讨,以此来告诉自己有着些许存在意义。
说着是讨厌死了旅行者这样的人,但对于和那金发公主极其相似的猫,少年却温柔地任它趴在了自己肩头上,多托雷听见厨房正烧着水的声音,他逐一解开脖子上的波洛领结,袖口的珍珠扣子以及固定衬衫的夹带,肆意地歪在了沙发里去。
切片也是需要休息的,这点还曾被斯卡拉姆齐嘲笑过,说他技术研发不精,但男人无所谓这点,作为神造人偶的散兵也是会累的,那他的切片再正常不过了。于是伴随着少年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几句他跟小猫似是嫌弃又嘲讽的话语,多托雷仰在软垫上睡了过去。
他是被金色猫咪边呼噜着边压在胸口踩奶的动静叫醒的,睁眼一看,那张奶呼呼的小脸蛋,湿漉漉的粉鼻子垂下来,猫咪眯着眼,看起来惬意得很,喉咙里一直低低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脸颊旁似是还有肉末碎屑,他伸手揉了两把,帮着擦拭了。
“醒了?”斯卡拉姆齐陷在对面的沙发椅里,膝上正摊开着他实验室里的书籍,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他嗅到了须弥咖喱香辛料的味道在空气里飘浮着,男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疲惫感仍然压着他的双肩,但已经比入睡前缓和了许多。
小猫从他胸口滑落下去,就踢着小碎步快活地跳到了少年的怀里。
多托雷往桌几上看去,有一个盛着被拱的乱七八糟,只剩下一些米粒和星点肉屑的瓷盘,他猜测大约是给小猫做的猫饭,因为还洒了些木鱼花。另外一份则是仍散着热气的鸡肉咖喱,被擦亮的干净餐具放在一旁叠好的餐巾上。
“什么意思?”他笑了笑,看向对面正腾出了手挠着小猫下巴的少年。
“给猫做吃的顺手做的,你要吃就吃,废物切片还得靠营养液维持活动,我都懒得笑你,从我身上研究出的技术就做了这些残次品。”绀发的少年顿了顿,猫咪也迎合着喵呜了一声。
“不吃就扔掉,随便你。”
“有时候我还真讨厌你,不过,谢谢。”多托雷笑了笑,伸手拿过了那些餐具。
他有时会想到那样的日子,他至今仍然隐瞒着的,他名为埃舍尔在踏鞴砂的时日,金色的小猫依偎在少年的怀里,他回想起身着白衣的绀发少年,懵懂的也如幼猫,被众人小心呵护起来。以及他那些被封尘过久的,被众人高举火把,草叉驱赶的夜晚。
“你既然那么喜欢它,要不干脆就让它留下来好了,这样的小实验,我倒也能做到。”他说着,咖喱做的很好,土豆和肉块都炖得软烂,洋葱辛辣的本味都变得温和起来,藏红花的气味让他想到了流金炫目炽热的沙原和潮湿的雨林,同面前容颜不改的人偶一般,他抵达雪国之时,亦也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
“犯不着,我看你也不是觉得自己是需要陪伴的人,怎么?睡傻了,问出这种话来。”
斯卡拉姆齐嘲讽的笑着,却是低下了头,声音安静下去之后,他更加缄默地抚过怀里温热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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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女士大人的猫吗?女皇在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达达利亚的副官正命人清扫着剿灭后的龙兽巢穴,士兵拖着那些血呼呼的肉块和断骨残肢出来,逶迤在雪地上,泥泞成了一道血河,而那金色小猫两只小前爪并拢起来,仰头看着他。
达达利亚听见了副官和士兵们闹腾的声音,他开了一瓶火水灌了一口,嗓子眼里一股热辣的灼烧感,手上黏糊糊的血迹就也把玻璃瓶蹭成了红酒一样的颜色,他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在看见那只金色小猫后,他立刻将那酒瓶塞到副官怀里去。
“猫猫小姐!”他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因为猫猫小姐太小了,他就像个骑士一样单膝跪了下来,下意识要伸手抱它时,他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血迹,便顾自低唔了一声,随后将手埋在雪地里,用那些粗糙的,很快化成水的冰冷颗粒将双手的血迹擦拭干净,那些化成血水的液体就滴滴答答的淌了下去。
“好了,干净了,我的小姐。”他伸手将猫猫捧到掌心里去,而金色的猫咪仰起小脸来,止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耳边的蓝白小花都跟着不停颤抖起来,橘发的青年笑得开怀。
“抱歉,抱歉,太冷了对吧?”他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将猫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了起来。
他是最坚定小猫是荧变成的人,所以也依旧是称呼它为小姐,哪怕现在的荧实际上跟普通的猫咪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对于达达利亚来说,猫咪身上有向日葵的香味,眼睛和毛发都是向日葵的色彩,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的人儿了,于是他对自己的猜想坚定不移。
不过青年倒是趁着小猫没力气反抗,任性又幼稚的干了很多就算是小猫也很反感的事情,譬如他的副官就也经常看到青年抱着猫咪,然后大张着自己的嘴巴,一把将猫咪的脑袋塞到嘴里去,然后拨出来,看着猫儿发懵的眼神,接着又啊呜一口塞到自己嘴里,吓得小猫呜呜哇哇的怪叫起来,末席大人就爽朗地大笑着。
又或者将自己的脸埋到猫咪腹部的绒毛里去,猫儿就会乱蹬着腿踹他脸颊,挠了几道,他也不气不恼的,揣着小猫就抱回到毯子里一起睡觉,或是为她修剪指甲,细细梳理那流光的毛发,最后是为它的粉肉垫子涂上防止干裂的保湿霜。
“小猫小姐也可爱,我最欣赏的小姐。”他常那么说着,是个对自己心意一向坦诚的人。
猫咪又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身体抖着,被牢牢包裹在他的围巾里,却是不舒服地挣扎,最后挣脱开了,揪着衣物就趴到了他肩头去,蹭着他软软的,植根一般的橘发,碰过他微颤的红宝石耳坠子。
“算啦,小姐逞能我也拦不住哦,但是如果真的感冒了,回去可要喝博士调好的药了,好苦好苦的。”他说着,小猫像是听明白了一样,哀鸣似的喵呜。
这大约是因为多托雷每天给它喂营养药丸的印象太深刻了。通常是这样的,蓝发的男人会一手捏住猫咪的脑袋,随后轻捏着双颊,迫使它乖乖松了口,会伴随着他用那蛊惑人的,低沉的嗓音念着。“好好吃药,看你瘦的。”随后眼疾手快地将那一粒药丸塞到它嗓子眼里去,最后紧合着它的下巴,晃荡起它的脑袋直到让猫咪把药吞了下去。
“好姑娘,过来吧,再奖励你多喝几管水。”男人似是温柔的说着,便一手捞起不爱喝水的小家伙揣到怀里,另一只手去拿取满了饮用水的针管。
达达利亚看着它怂怂的样子,便笑着同它商量起来,转头去用自己的脸颊和鼻尖蹭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猫。
“那我们一起围围巾好吗?不要冷到自己。”
“喵————”它看起来是同意了,于是就变成了这样,青年用那红围巾裹住了自己的脖子和一团金灿灿的小年糕,短暂又有限的阻挡了一些风雪,而猫咪就拱在他的肩窝里,依偎着那一小截裸露皮肤上传递的热气。
它在彻底进入睡梦之前是听着青年的缓缓的呼吸声,他的黑靴踩过积雪与断裂的木枝,以及他和人群的交谈,又变成他独自一人,像是对它的低语。
“至冬太冷了对不对,雪都不会停的一样。小姐你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在冬天,太难熬了,我更想让你看看这里的春天呢,金色的报春花,洋甘菊和郁金香都会开,从这片的田野一直开到天边去,漫山遍野,你一定会喜欢。或者夏天也很好,晚夏的时候至冬不热,海屑镇的向日葵花期就到了,我带你去看看。”
“所以,那时候再来吧,也很快了,春天总会来的。”
他温柔的说着,而小猫伴着枝桠上的雪落到地上像眼泪一样的簌簌声睡去了。
在所有执行官里,小猫荧最喜欢的人是罗莎琳,或许是因为雏鸟情节,也可能是因为罗莎琳身体比其他执行官要更加温暖,总之,它有机会就更多窝回到罗莎琳身上去。
她第一次抽烟的时候,是在跟潘塔罗涅下棋,优雅矜贵的璃月男人休息室里摆着一个鎏金珐琅香炉,云雾缭绕的,但味道倒是浅的很,很好闻。男人游刃有余的同她博弈着,还能分了心,打开一旁的矮桌上一个梨香木的小匣子,从其中捻出几根枯草般的烟丝,塞到翡翠玉咬嘴的烟杆里去,她自然地伸手打了个响指,为男人点了火,一声多谢之后,潘塔罗涅轻缓地吐出一丝白雾来。
“我送你一些?翘英庄茶叶好,烟草更也是不错。”他笑了笑。
罗莎琳的思绪随着男人唇边的那丝白云飘得极远,甚至越过了风雪与冰原,抵达了五百年前,她仍能放声歌唱的广场,她坐在水池旁,日光浅浅披洒下来,喷泉溅起的水花有些打湿她脊背的衣衫,少女在飞起的白鸽间歌唱着,视线被鸟儿们舒展的洁白双翅短暂遮盖过后,她发现了一个沉默注视着她的男人。
他指间衔着一支看上去是手卷的烟,正燃烧着,火星明灭,燃烧后的灰烬落到了地上去。
“好啊,给我些吧。”
她便开始抽烟了,和潘塔罗涅使用各种精巧美丽的烟斗或那些昂贵的雪茄不一样,罗莎琳通常只买烟草,自己用纸张将它们包裹起来,随后慢慢地点燃,尼古丁的气息裹挟着思念,游走在她冻得冰冷的肺片上。
小猫不讨厌她抽烟,因为这个时候的罗莎琳很安静,涂了些亮晶晶灰色彩影的眼皮低垂下来,有些盖住她那漂亮的淡紫眼睛,水晶一样的。她还会轻轻地哼着歌,荧记得是那么唱的。
西方的风会带走酒的香气,
山间的风带来凯旋的消息,
远方的风牵动着我的心,
沙沙唱着我对你的思念。
风雪停止的那天晚上,金色的小猫站在门口喵呜了一声,房间的烛光全熄了,只有窗口洒进一地碎银的光,女人没睡,散了头发,只穿着一件纯白的素绉缎睡裙,她朝小猫看过来,也没招手,只是笑了笑。
“你还有心思来找我呢,还以为你会找达达利亚那个臭小子跟他一块睡。”
于是小猫载着满身的月光,跳到了她的床上去,跑到女人的怀里,她的怀抱永远炽热温暖,很久之后荧才明白,那是用冰雪的权能暂时压制下的,比世间任何烈焰都要汹涌的爱恨。
罗莎琳将她抱起,放在胸口的位置,她挑了挑眉。
“你最近是不是被潘塔罗涅他们喂太多了?沉成这样,小心点他们,你以为这群人安了什么好心?他们要把你喂胖了拿去卖掉的。”她坏心眼地恐吓道,随后摸了摸小猫耳边那两朵小花。
小猫真的是胖了许多,跟刚被她捡回来的那天相比,也大了一圈,毛发变得更加柔顺漂亮了。罗莎琳回想起那天的暴雪,瑟缩在雪堆里扑在她披风上可怜的一团。
她留下这只猫,有太多太多的原因,而在当时,她想到了自己。
那时的她以人类的身躯让血泪的火焰在其中流淌,那样的火焰直到她抵达濒死之境都无法熄灭,她倒在一片雪茫之中,将身下的积雪化作一滩冷水,即便如此,丑角仍然能够寻着狼烟而来。借助女皇的力量,熄灭了啃噬她的火焰,用坚冰凝结了她的过往。
猫咪匍匐在她的胸口,它能听见里面血液奔涌,心脏跳动,以及女人极少,轻微的叹息,她又伸手捏着小猫的脸颊。
“你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很像那个讨人厌的小姑娘,头发金灿灿的,又蠢,还自以为是。”她皱起眉头来。
“这样的世界对这样的人,你这样的家伙,总也不会留有什么情谊的。”
她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荧,在蒙德见到她的第一面,在璃月港暗中留意她,翻看她的资料,她就讨厌这个小姑娘,因为她总能让自己回想起蒙德风和日丽的广场,又或者那场灾变后,沉睡着幼狼的废墟,以及她化身成魔女猎杀魔物时,人们向她投来的,恐惧的目光。
“算了,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又没什么用。”她淡淡的笑着,而小猫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又是一声喵呜。
白天时,金色的小猫就已经彻底消失在至冬这片土地上了,罗莎琳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应当是在她睡梦之中,小猫跳上了月光洒满的窗台,跃进了寒冷的雪夜里去。
而罗莎琳是那个一开始就接受了它消失的人,就像小猫从未降落在她生活里,从来没有被她捡到过,没有听到过她唱歌,抑或是伴随着她入睡,什么都没有。
那天清晨,罗莎琳发现小猫离去后,她一如既往地用檀木梳子梳理着自己的发丝,然后绾出两朵浅金的玫瑰花盘在后脑勺上,剩余的就披洒下来,她喝了一点火水,虽然实际上,至冬的酒,她一点都喝不惯。
她从梨花木的盒子捻出一些烟丝,用蒲苇纸包裹起来,卷好后,她仍是穿着那身素绉缎睡裙,推开窗口,她翻身坐到了窗沿上,呼吸着清晨露水都被凝结的空气。
她的卧室是在一楼的,于是坐在窗沿上面,她能看见那些低矮的,干枯的树丛与杂草,以及等待抽枝发叶的树林。她轻轻晃着赤裸的双脚,很奇怪,她此前一点也感觉不到至冬的寒冷,但此刻,那些寒气从她的足心侵入,她被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包围了。
烟草被点燃,她学着记忆里男人的模样,轻呼出一口白雾来。
“真的是有些冷啊。”
罗莎琳笑着说道,伴随着她指尖的轻掸,火星和灰烬抖落下来,融入冰雪的怀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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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潇湘魔女.于3.26日.
谨以此文,献给亲爱的罗莎琳·克鲁兹希卡·洛厄法特
这段剧情没有任何一只dm收到伤害。
就想玩个可怜跟可爱的同音梗,有参考,网点弄错了随便看看吧。
*基尼奇x女主荧
*本篇2.2w,我流姐狗模式基荧,结合最新主线剧情的内容,为战争中无畏无惧的纳塔英雄们讴歌,另外有主观对角色灰色负面部分的ooc理解,微all荧含量,注意避雷
Summary:一切伤痛终将被覆盖。亲爱的旅人,感谢你曾在我的世界温柔地坠落。
凌晨人烟稀少,丛林里的龙群还在沉眠状态,正是盗猎的好时机。
基尼奇低眼亲吻着女孩儿赠予他的风羽做的耳饰,祈祷这次清理碍事的家伙们能够顺利。
片刻后,基尼奇单手揪着盗龙贼的头发按倒树桩上,盗贼吃痛,男人咬牙恐吓他:“臭小子你敢动我,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片刻后,基尼奇单手揪着盗龙贼的头发按倒树桩上,盗贼吃痛,男人咬牙恐吓他:“臭小子你敢动我,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来。“
基尼奇下巴微昂,冷声吐出一个字,又刹那爆碎了他的手骨,在静谧的空气里撕裂出急促尖锐、且极具胁迫力的噪响,他犹如屠夫宰杀牲畜,剔骨刀干净利落剁掉男人的小拇指。少年狩龙人的神情波澜不惊,脸庞也溅了点艳色的红,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惨叫。
“第一次我就提醒过你们,再来盗龙代价是一根手指。明明都有正经营生,却非要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贪得无厌。”
龙牙、龙皮都可以制成高端的奢饰品,譬如贵族们常用的名牌衣服、皮包。
龙是纳塔人一生的伙伴和家人,在这次和深渊对抗的战争中也有不少龙群大大折损,经不起盗猎者们的再度祸害了。
男人冷汗涔涔,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死不悔改地说:“哼,大家都是为了更好活着而已,杀一两条龙又怎么了!基尼奇你小子别忘了自己也是狩龙人,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你他妈的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基尼奇嫌他吵,揉了揉耳朵淡淡开口:“是啊,所以我才能在这里干掉你们。这次只是一根手指,下次再来就是你的一条胳膊。”
纳塔是盛放死亡和灾难的厚重之国,律法的缺失让基尼奇认为继承『回火』之名的自己有义务维护纳塔最基本的秩序。
尽管个人意志不能代表律法的施行,只能以朴素的道德观去践行最起码的善恶底线。
所行一切,火必审问。
基尼奇还是放走了那个盗猎者。
阿乔不满地大声嚷嚷着:“喂!基尼奇,为什么你不让我吃了他!!”
“我的代价衡量之中,他们目前罪不至死。”
“哼,小子,这里可没有人领你的情。吾最讨厌你这种做事做得不彻底的人,手指都剁了,你就没想过他们可能回来报复你吗?”
总有些人恶得不彻底,善得不纯粹。拖着污泥一样的晦暗身份,假扮混迹人间的正常人,最后好的舍不下,坏的……又摆脱不了。
“一码归一码,他们敢动手,我就敢杀。”
基尼奇拿着盗贼血淋淋的断指刻意在像素小龙面前晃了晃,问他:“阿乔,你吃吗?”
伟大圣龙愤愤然吐出一口火:“滚啊!!”
基尼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去湖边洗掉手上的血渍,一时兴起对湖面拉动嘴角,歪歪斜斜的弧度,成了一个怪诞诡异的笑。想要爬进他手腕上终端机的像素小龙吓得半死。
“哇呀!基尼奇你干嘛笑得那么恶心!”
“不准笑了!”
狩龙人又面无表情绷直唇角,没吭声。
“……”
少年注视着水面里的自己,他很小就是这样一张脸了,总是那么静默,板正,内敛,不动声色。真不是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
基尼奇心有烦躁,修长的五指随性扰乱水面上的水汽,也揉碎了他倒影出来的模样。
怪不得她不喜欢。
—
“荧小姐,感谢你们在这次战争里为纳塔各个部落做出的所有贡献。”
“悬木人的报酬已经提前转到冒险家协会了,你们可以去找凯瑟琳小姐自行领取摩拉。鄙人久闻勇者的大名,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去我的家中坐坐,让我准备一些吃食招待两位。”
派蒙开心地蹬了蹬小腿,手舞足蹈:“好耶!一口气领三个部落的报酬真是太好啦!”
悬木人部落里的居民大叔热心地做她们的引路人。荧本来打算婉拒他,明天还和基尼奇有约,要帮他播种做农活来着。只是派蒙一听到有好吃的就嘴馋,迫不及待答应了这位大叔的邀请。荧只能应允小旅伴的要求。
与悬木人大多屋舍一样,大叔家的木檐低矮,门高窗狭,地基不规则的石块垒出墙面,之后是浓绿到近黑的高耸雾峦。
他们穿过一片葱葱郁郁的果蔬园,有小匿叶龙坐在尾巴上摇晃,它探出头去啃枝头新结的日落果。最后她们停在大叔的门口,对方拿出提前准备好苦种喂基底榨出的新鲜饮料和塔塔可,派蒙吃得十分开心。
这个时候,旅者见悬木人的大叔打开了相册,翻看起多年前的相片为她介绍悬木人部落的历史,不多久她无意看到了那张合照。
烈阳灼眼,悬木人部落酋长和长老们分列左右,中间男孩的脸被映得极白,大人们双目微眯,嘴角也弯出温和的笑意。那个叫基尼奇的孩子站在他俩中间,矮了半头。
男孩的神情寡淡,下巴微敛,也是整个画面是唯一一个没有笑容的人,但并非他胆怯窘迫怕镜头,那双眼直直对着镜头看过来,青撞色的虹膜和眼白分明,隐含着与年纪不符的倨傲和锋利,隔着屏幕似能将人望透。
少年的眼神过于有力,像山海料峭俊拔,尚且稚嫩的眉眼勾勒肆意好看的弧度,仿佛能将一个人从冰湖中捞起。荧凑近看了会,心头好似亦被点着,身体里聚起一团热量。
荧问了一嘴这张合照的由来,大叔说那是多年前归火圣夜巡礼的当日纪念照,他还有点诧异:“欸,我还以为小基尼奇谈了荧小姐这个女朋友呢,他没给你看看照片之类吗?这个纪念照是照片上的每一个人,人手一份的。”
荧平淡地摇了摇头,她的反应太沉静。
“您误会了,我和基尼奇不是那种关系。”
白色精灵凑到旅人耳边讲缘由,之前她和基尼奇来往密切,饭馆里经常有男女桃色闲谈传出来。派蒙试图旁敲侧击。
“小荧,基尼奇这么务实、这么善解人意,确实是很适合结婚的对象呢。”
要么之前旅人碰到的都是有棱有角、各有目的人们,要么就是自身的苦衷和苦难太深厚,不得已抗拒荧的接近,看得让人着急。
好吧,她和基尼奇相处也挺让人着急的。
因为荧对这种八卦的事情不太上心,平时在各国忙的委托就足够她自顾不暇了。
况且她看基尼奇就是可爱的小东西、软萌的小家伙,她偶尔稍微恶作剧去挤他面无表情的脸,少年居然还是有点奶膘婴儿肥的……肉乎乎的、软乎乎的。以她和哥哥远渡重天的岁数,估计基尼奇要像欧洛伦那样叫她一声奶奶或者老祖宗了,说实话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基尼奇来找荧的时候,已经濒临暮晚,他望向远方模糊苍黑的山头几近屏息,又加快脚程。夜晚降临,危机四伏,基尼奇对悬木人山间每条路都熟记于心,一来一回,即使是不见五指的深夜他也能做到如履平地。
荧和派蒙在野外临时搭建了一所小木屋子住下,那里曾经有不少愚人众的士兵为了拯救纳塔牺牲,不远处旁边还有一个冷冻小仓库,用于临时敛尸储存。尽管派蒙十分害怕那些面目全非的尸骸和鬼魂之说,但她每次都鼓起勇气和小土豆龙一起在尸体盖着的白布上换一束鲜花。
荧答应协助队长卡皮塔诺要把所有能找到的愚人众尸体全部找到。璃月有句古话是落叶归根,她会将这些人的军队铭牌收集起来,把他们送回至冬遥远而广阔的雪原,那里有等候他们归来的家人。她是异乡人,他们也是异乡人,这些人为了队长的命令而舍生忘死保护纳塔民众,最后惨烈牺牲。他们的忠诚和勇气值得所有人称赞。
那位正直刚毅的执行官向旅人表达了由衷的谢意。他把一切情绪都表达在冷感的声线里,她能感觉到他波澜的情绪,又同时感觉他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深层的激烈感情。
那些愚人众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也没有一个临阵脱逃的孬种,每个人都是好样的。
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鲜活而年轻的生命,拥有大好光景的未来。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生命的价值和留存高于一切,下达这个命令,他也很清楚自己就是让他们用血肉之躯来堵住深渊的缺口。这是军人的天职和信仰,即使身后不是故国也要以身为盾拼杀。
这也是身为军人的无奈,忠义两难全。
他们将永远无法与故国的亲人团聚了,有些不知所踪的士兵甚至连至冬浩渺雪原里那一端亲属的哀号声都听不到了。这是给予再多的抚恤金都无法填补的遗憾和悲伤。
荧知道队长也很自责。于是小小的姑娘踮起脚抱住他的腰,她的小个子只能到他的胸口,安慰性地拍了拍高大的骑士。
『我们都认真努力过了,队长先生。咱们都要继续前进了,寻找属于我们的意义。』
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愿望,都能按照他们最期待的样子实现。
队长也微微俯身,生疏地抚摸小姑娘柔软的奶金色发梢,他觉得她的皮肤像融化的奶酪,香甜又细腻,与她战斗时的表现差得很远。
他郑重地回复她:『嗯,多谢你,荧。』
……
这些时日深渊的影响稍微褪去了一点,百废待举。当初深渊浪潮迭起的那一刻,旅人奔走于各个部落,她紧急支援完一个地方来不及休息就得去支援下一个地方,她就已经这样四处近乎徒劳地疲于奔命,也完全阻止不了每支援一个地方,此外她没来得及去的地方就彻底沦陷。最后深渊侵蚀的沦陷区越来越大,他们只能放弃一切退守竞技场。
她听见远方信使带来的噩耗,一次次透支力量去净化污染幸存者体内深渊的毒瘤。
众人夜不能寐,流血、流泪、悲痛欲绝的痛哭和牺牲的亡者,有愚人众、有纳塔自发组织的民兵,他们蜷缩退守在小小的竞技场里。
夜里他们围着晦暗的篝火。
幸存者们的双眼凄然地无目的地看着深渊吞噬的天空,眼底只见无边的悲哀与寂灭。
白色精灵小派蒙也被悲伤感染,捂脸微微哽咽着,她的力量有限,无法战斗,也无法拯救别人,而身侧的金发旅者一直安慰她。荧的表现对比她显得太过平静理性,眼底只有淡淡的哀悯。
她是长生种,长生种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原则,就是避免不必要的悲伤和喜悦,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情感和思想上的消耗。若是和普通人一样大悲大怒,估计早就成为疯子了。
这不是天灾,是战争。
她过去经历的又何止是一场战争。
荧拿起兰那罗赠予的小小竖琴,不眠不休轻轻弹唱森林的歌谣,像一位仁慈博爱的母亲,战争中的伤员都称赞她是大灵恩赐的金发天女。荧不分年长年幼哄着伤痛的人们入睡,再磨砺长剑,去场外一次次搏命厮杀。
有人看到那位金发天女的无锋剑上有滔滔的火光,她挥剑行云流水,纤白的手腕微转挽出锋锐剑影,贯穿血肉的动作丝毫不花哨,刺入,抽剑再随性挥去沾染的血。
她光着腿,锁骨横在皮肤里,好似两支洁白的匕刃。天女的脚下尸骸无数,她好似一架精密冰冷的杀戮机械,往前、再往前。
她曾协助须弥荒漠的朋友婕德复仇屠杀塔尼特部族的人,剑上早就亡灵无数。
可她的气质又如此矛盾,像一位温和纯白的死神,施予众生的不是死亡,而是净化的恩赐,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的锋芒和危险性。
整个纳塔的旋律都像是关乎荣耀和尊严的凯歌,而她更像是一本为了众生独独流泪的白色童话。这么多年沸动的恨和腥甜的爱早就耗尽了,她与她那些曾永矢弗谖的记忆之间端端横亘着一个无可奈何。
就算从此睡去,隆冬不至,忘生忘死。
荧不知道持续这样救人、杀魔物的步骤往返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纵然远远超过身体负荷也不能停下,不然任何一秒就有一个人死去。直到她脱力昏睡过去的那一刻,终于有人及时撑住了她……
她握着剑的手始终不松,想努力看清对方。
是哥哥吗?
可是她错认了。荧醒来的时候披着对方的外套,就像过往她躺在少年的床褥上,有点男孩子专属的味道,清冽、甘爽,悠远,像风吹过原始森林扑面而来的气息。
『阿奇你怎么来了?战区的情况怎么样?』
坐在她身侧的少年递来一壶水。
『喝点水吧,我听派蒙说,你好几天没进食闭眼了。』
『不行,我还不可以留在这里……还有人等着我。目前只有我能使用净化深渊的力量。』
基尼奇却把女孩手腕死死捏紧,狠狠推倒在地,平日没有情绪起伏的他竟然脸上有了明显的怒气,像暴怒的小豹子。
『阿荧,你别逞强了!清醒点,以你现在的状态去救人根本于事无补!听懂了吗!?』
『……』
她抚上少年脸颊新添的伤痕,轻声说:『你生气了吗?阿奇。』
基尼奇抿了抿唇,坚毅的目光软化瞬间,像是缴械投降了一样松开了她。他原先正坐着,但慢慢地,他躬起了背脊,改手时撑膝,变成一只虚弱却应激的小刺猬。
他在少女平静的注视下,从头到尾都缄口不言,哪怕他痛入骨髓,遍体鳞伤。
少年好像一个跪地的罪犯,被无形的情绪鞭挞,不得不用膝盖寸寸机械前移到她面前,握着她的肩头,说着近乎挽留恳求的话。
『你不准有事,荧。』
『我唯独……我的私心唯独不想从信使的嘴里听到阵亡名单里有你的名字。求你了荧,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派蒙,好好休息一下。』
他完全无法停止这些恶劣的祈盼与猜想。
她像一个他在会在日暮里偶遇的行人。
少女身上栖着过雁和流云,落霞以及几缕往事。雁鸣的秋色在她眉目间最是昼夜分明。她总是看着他,露出格外温柔的,又有点悲伤的笑容,像故人不期而至的邂逅。
她就是一个葱笼夏季被拦腰折断的人,与至亲的别离就是此生直直撞进一个毫无防备的秋天,满山霜叶的红是创口处鲜血的红,血尽那刻此山也只剩萧瑟的枯木了。
他们两个人的缘分和羁绊那么浅又那么淡,好比漂浮在空中的风筝线,只要他稍微不注意一松手,细细的风筝线就能轻易被割断。
荧:『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女孩怜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我都听你的,好好休息,不让你担心。』
基尼奇意识到失态了……到底是谁在安慰谁?
『荧,我们会赢的。』
少年自然而然过来蹭到她怀里要个抱抱,他似乎十分喜爱这种完全式的拥抱,力道很紧,给彼此之间微微窒息感和痛感的拥抱。
很有安全感。
体温和心跳彼此都能清晰感知得到。
基尼奇反复在心里悄悄对旅人说:晚安,我的女孩。走过那个长夜吧,世界在你脚下。
旅人轻轻点头:『嗯。』
他们要相信,相信本身的力量。
这很管用的。
天总会亮。夜晚会过去,黎明也终将到来。
少女的住所好似漫漫荒原中一间莹亮洁净的小屋子。基尼奇心莫名静了下来,整个人喘息都跟着放轻。他步伐渐缓,走上前去。
煤气灯亮着,光是暖色调,不过分亮也不那么黯然。屋子里,女孩靠着椅背,微微歪着头,双目微阖,她的睡颜在窗后显得格外安恬,犹如橱窗里无瑕的陶瓷娃娃。
基尼奇甚至都不再动,只站在外面望着窗里的姑娘,一直安静地等。微凉的风淌过身侧,他注意到屋子前半敞的门,少年轻轻走过去,背身停在那个空阔的豁口前,站在风口的缝隙里孤仃望着屋子里的她好一会儿。
他从门缝里瞥见她微微泛着奶金色的柔然发丝,空气中跳跃着许多烟尘,缠绵地浮动在她周围。像是逐月的星辰,扑火的飞蛾。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才依依不舍为女孩关上门。基尼奇踮脚在她的屋子前挂上星螺风铃,风一吹,铃声在山涧清脆的回响。
少年悄然转身离去,不忍打扰她的睡梦。
翌日,荧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破晓了。
旅人发觉檐下的星螺在晃动,就知道是少年来过了。她把小小的海螺贴回自己的耳廓,对方声音也因此放大了,清晰了。
像潮水层叠漾开。
她听到了男声,隔着留存的熟悉口吻,有点不甚确切,只觉得分外年轻,像一粒剔透的水,滴落在这间颓萎的心尖。
星螺里的声音说:『阿荧,天亮了。』
少女微微一笑。
天亮时分。
她现在决定要去那座山,去拉起少年的手。
“基尼奇,你在家吗?”
荧扣着门,咬字标准,语气却透着见朋友的松弛,她扣了半天门没人理,就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少年家中的陈设很整洁,装潢也简单,墙壁上面挂着几幅冷色的油画,其中一幅是辽远的旷野,仿佛能流动起来。
房子里的浴室门忽然开了,有人步伐仓促地逼近,她听到少年的声音。
“阿荧,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刚才在洗澡。”
基尼奇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色短发,下半身匆忙穿上的短裤也泅潮了大半,他的上身轮廓一览无遗。他很瘦,却没有很单薄,身材挺拔,肌理线条出人意料的清晰明朗,平添几分与年龄相称的清秀少年气。可能得益于他平时要走山路、狩猎和干农活。
面对少女无所顾忌打量的目光,少年像是不知所措到极点,他从脸红到脖子,眉眼在水的浸透下变得愈加漆黑。
荧被他的这种情绪传染,也紧张起来。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少年又匆匆去换衣服了。
下一刻两个人只隔着张茶几对坐。
基尼奇倾身倒了杯水以及拿了一份蔓越莓小蛋糕给她,荧起身双手接过那只花色有毛玻璃质感的瓷杯。这个杯子的手感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杯身釉质光滑,堪比打磨过的宝玉,一看就价格不菲。荧微怔,她寻思勤俭持家的基尼奇什么时候用这么高档的杯子了?
少年此刻坐姿端正听她讲话,双目因专注泛出一种近乎水淋淋的锐利光感。
他的鼻骨也被光影勾得直而陡。
她看着他,随口问一句。
“阿奇的父母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基尼奇有点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阿奇你生得很好看。”
“你是非常漂亮端正的模样呢,每次部落里都有姑娘偷偷看你脸红。”
荧还记得和基尼奇一起为回火夜准备仪式用品的时候。少年低着头全程心无旁鹭专注做事,浓黑色的长睫毛垂落下来,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小臂反而显得既诱惑又禁欲。
趁基尼奇发着传单,有喝醉酒的大姐姐对着不知情的黑发少年轻佻吹口哨:『怎么会有人还不到十八岁就长这副尤物模样啊。越长越靓,先让姐姐我摸一把弟弟的翘屁股……』
完了大姐姐还意味深长地嗦嘴巴。
『嘿嘿。』
纳塔民风彪悍的程度让荧心惊胆战,准备提醒基尼奇有女流氓,他的屁股即将不保了,好在女人的同伴及时拉走了她。于是从那之后,荧一看基尼奇就跑偏想到尤物两个字。
基尼奇木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对自己生来的相貌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想。
“是么?”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阿荧也觉得我好看,你会像那些人脸红吗?”
荧轻轻一笑,坦然对他说:“阿奇,我说不定已经为你的帅气脸红过很多次了呢。”
少年的脸一下反而就红透了,低下眼睫,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荧想,基尼奇真的不太善于表露情绪。
荧端详起他的侧脸,期待能看到一点情绪的波动,但没有。他浓睫掩目。脸上始终是那种一成不变的淡然,这种淡然可以说是一种隐忍,令人无奈,甚至是怜悯。
自幼失去双亲是什么感觉,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再无人拥他入怀,不得不把自己铸成铁盾直面风雪,不然苦心经营的家就会彻底坍塌。
他的童年又是什么样子呢?
荧不敢细想,心头泛起难言的酸楚。
旅人这么想着,轻轻咬一口小蛋糕,沾了些纯白奶油在樱粉色唇角。在少年的注视下,她无意识深出小舌头,慢条斯理地舔,最后用手指涂抵在柔软唇肉上轻轻一吮,不经意间一深一浅。他湿润润的青撞色眼眸紧锁住少女,仿佛猛虎捕兔,拿这奶黄色的软毛兔子没办法,却巴不得立刻吞吃入肚。他这副忍辱负重的模样却全程在女孩的视线死角。
基尼奇的目光则情不自禁着迷地流连在那蔓越莓蛋糕一样甜蜜的软肉上,想要在上面同样吮出星星点点的痕迹。
他被这样的妙曼风景逗引得喉咙里一阵焦渴,甚至想要掉转两个人的位置。
等荧咂咂嘴吃完了蛋糕,少年当即心虚收回视线,心突突狂跳起来。
他握拢两只手,不知要如何自处。
『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怎么还不去死!还不去死!你和那个贱女人一样消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
『是妈妈对不住你。』
他的耳边时常回荡着各种支离破碎的话语,尖锐刺耳的诅咒,痛苦悔恨的道歉,像是无数只手在不断地拉扯着他。
过往的记忆迫使他坠入深渊。
黑,漆黑一片。
一如他之前的人生充斥着罪恶和绝望。
是啊,他怎么还没有死……
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死亡会比生存要来的不那么痛苦?
在昏昏沉沉之间,他似乎是又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什么,一缕淡淡的微光穿透了层层雾霭落在了他的眼皮上,虽然微弱却又是那么倔强迫使他不得不挣开了眼……
基尼奇看到了小小的月亮,她温柔妥帖用手帕擦着他额头冒出的冷汗。
『你还好吗?阿奇?』
在他十七岁雾蒙蒙的睡梦中,徜徉着一具不知名姓的柔韧灵巧的躯体攀附上来,她吻着他喉骨上的夜魂图腾,像诱惑人心的妖精。
有些东西那么难以启齿。
基尼奇欲盖弥彰抿了一口茶,接着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少年的心也同时酿出一点点滑腻水清。与此同时,荧伸出去拿杯子喝水的手就那么尴尬僵在半空。
“阿奇,那是我的茶杯。”
“噗——咳咳咳!”
被猛然呛到的少年擦了擦唇边的水渍,他有点忍得眼角发红,薄唇抿成紧紧一线。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周身都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额前的乌黑头发被水汽打湿,被他烦躁地向后一抓,依然有丝丝缕缕搭在眉上,其下是他沾染了欲望的眼眸,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融合感,惯常克制自持的人此时却受煎熬,如日消雪,露出其下湿黏的土壤。
皮囊和心生自两个极端,但合而为一。
少年一直没有抬头看她,他低声说了句:“抱歉,我给你换个杯子吧。”
说完,又补充一句:“荧,我再去洗个冷水澡,你可以先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喔,那我等会儿来找你吧。”
基尼奇不假思索:“嗯,好。”
荧就看到他又失了分寸一般地掉头离开。
少女有些疑惑:嗯?难道今天很热吗?
午后,荧提着裙摆去和烟谜主的部民们踩木桶的腰果,仔仔细细清洁脚丫子、戴上脚套,他们在一起牵手唱歌再踩着那些采摘下来的新鲜腰果,榨出果汁出来当作酿酒的原材料。
这种踩果子的传统习俗迪卢克介绍过,酒庄偶尔也会举办,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好奇心旺盛的旅者少女自然不会错过。
只是她的小向导派蒙个头太小,可能小不点精灵没踩两下果子就被别人当果子一起踩在脚底了,她只能坐在她的肩头唱歌。
荧想,要是温迪来了会更好吧。
他是吟游诗人,肯定会喜欢这样的氛围。
向死而生的火之国度,生生不息、顽强勇敢的人们,她会乐于把这些故事说给他听。
荧对七国的新物种也很好奇,去野外会观察不同地域土壤的湿度、物种的丰富度,过去提纳里和阿贝多这两位天才少年会传授她一些搞研究的小技巧,她还尝试着做一些生物样本分别寄给首席炼金术士和巡林官,她想着下次过节的时候可以去找他们聊聊见解。
欧洛伦代替事务繁忙的黑曜石茜特莉菈成为她的引路人。
“荧奶奶。”
说实话,荧还是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对尚且稚嫩的欧洛伦小英雄来说,爷爷奶奶=珍贵的亲人,这个概念比较深刻,她尊重他。
荧举起手中的粉红色花瓣。
“好的,乖孙子,这种花能吃吗?”
“不可以,那不是花,是绒翼龙的羽毛。”
“好吧……”
天然系青年冷不防凑近旅人的脸:“难道不能吃龙的羽毛让你这么不开心么?”
荧把羽毛别回它原来的枝桠上。
“是有一点。”
“那我也没有办法让它变得可以食用。”
“大孙子……你说了和没说一样。”
“既然你不高兴,给你玩我最近养的鼬。”
荧逗着欧洛伦怀里的盗宝鼬。欧洛伦很招小动物喜欢,每次看到他总能看到一堆小动物围着他转,他本身也像皮毛柔顺油亮的小动物,看到她来会竖起兜帽之下的尖长耳朵。
欧洛伦的眼神阴郁,很不高兴,对她直言不讳,甚至得寸进尺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的腰,身材修长的青年乱蹭她、乱哼哼。
“欧洛伦,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嗯,对不起,但我下次还敢。”
荧有点莫名被对方乖到的感觉,他叛逆又心虚的模样让荧感觉好笑又无奈。
基尼奇对她的回答,不外乎:嗯、好、哦。
欧洛伦对她的回答:好、嗯,嗯嗯。
反正就是不太会拒绝。
荧不禁想:欸,纳塔的男孩子们都这么乖吗?
她想到那位冤家死对头,上次还看到他化身狂暴导师批斗学生。流浪者现在是因论派的授课贤者,带了很多学生做课题,平时要急着解答他们的问题,粉笔头都丢不完。
擅长语言艺术的阿帽老师戴着斯文的黑框眼镜骂着垂头丧气的教令院学生。
『惨不忍睹。娱乐性深入人心,学术性毫无体现。你的脑子里空无一物,能看到这里也是我对你仅有的同情。讲真的,你很适合去妮露的祖拜尔剧场做编剧,你的论题笔法和剧情一样荒谬绝伦!!滚去重写!』
荧捂住耳朵,他的这个气势太吓人,比挤兑她拌嘴还要吓人。当然不可否认,这是很适合他的工作,如一片轻飘飘的飞羽羁旅漂泊的流浪者也终于找到了能够扎根栖息的地方。
偶尔他们会在一起看月亮。
她说:『阿帽,上一次我们看月亮感觉才过去不久。对我们而来说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但对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少年却很少有感性的瞬间。
『是,他们不同于你我,凡人的性命就是这么脆弱……又这么单薄。』
荧看着面前的欧洛伦,这个曾被献祭,灵魂有缺口的孩子,他能这样活着,活着成为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旅者抱起了小鼬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来,欧洛伦你快摸摸它。你养的小鼬多可爱啊,毛也滑溜溜的。”
欧洛伦闷闷不乐咬了口她的手腕,小蝙蝠尖尖的獠牙留下一圈痕迹,然后强硬地从她手里把鼬抽回来,代替小鼬钻到她怀中,只是他的块头太大,她真的抱不住。
他还理直气壮言之凿凿。
“奶奶你摸我的耳朵吧,我比它可爱。”
荧:“……”
最后荧奶奶还是摸了耳朵安抚大孙子了,手感不错,像提纳里抹了植物精油的尾巴。
遇到了那维莱特也是在这个午后,战争结束,她在一棵大树下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众所周知龙是一种占有欲很强、有领地意识的生物。小土豆像小猫幼崽哈气,小爪子握紧,脖子一抻,粗粗的红棕色尾巴摇摇晃晃:“呱哇——!呱啊!呱!”
奇怪的人形龙大坏蛋!快走开!
休假前来旅行的审判官施施然往土豆龙面前一站,小土豆吓得往女孩缩了缩。
“唔……”
小土豆含着泪挡到熟睡的旅者和白色精灵面前,胖墩墩、圆鼓鼓的小肚子抖啊抖。
他都快站不稳了,反复压制那种龙族始源血脉深处的恐惧,他告诉自己。
不怕,不哭,要坚强,害怕也要保护小荧和派蒙,小荧说,不怕困难和强敌。
临危不惧,这才是纳塔的勇者!
“我没有恶意,你不用紧张。”
那维莱特微微俯身,轻轻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小土豆的脑袋瓜。小土豆头脑晕眩,好不容易树立好的信心瞬间土崩瓦解,它直接栽倒在地,一蹶不振了。
“呱!呱!”
小土豆吓得打嗝。呜呜呜……它快吓死了。
荧先被这动静吵醒了。
丛林叶间罅隙错落洒下淡淡的金色,睡眼惺忪的她看到了审判官的脸。
“那维……我是在做梦吗?”
他应该在枫丹才对。
荧抬手揪了揪审判官俊俏的脸蛋,含而不露、不怒自威的气场,漫长的岁月不断磋磨下来,相对,他的威仪也出来了,青年眼尾的狭长深蓝色就会显得妖异,但他反而更加清峻超拔、迥异非凡。一望即知高不可攀。
他也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你瘦了,荧,在这里过得很辛苦吗?”
好有人情味的问候。看来真的是梦了。经历了太多生死,她最近经常做梦。
旅人难得吐露一点牢骚,有点撒娇的意思。
“是啊,我过得可不好了,好辛苦哦,你要给我一个拥抱吗?那维海獭先生。”
荧只能要求一个拥抱了。
她总不能期待他像真正的海獭那样从毛绒绒的肚兜里掏出一枚圆球出来吧。
那维海獭。有时候那维莱特确实会听旅者这么称呼自己,日子一久,也就习惯了。
然后她就获得了一个带有潮湿凛冽的冷香怀抱,是溪流、湖泊、海洋的味道。
她想到了在枫丹湖底探索的日子,那里和她的家乡截然不同,到了夜晚灯火像是会发光的液体,渗透了枫丹廷的每一处。
月光、潮汐,藻荇蔓草漂游,鱼群穿行其间,生生不息,会让人喉咙逐渐发紧。
荧留意到海底建筑映出的自己,像是漂流瓶里的一只陆生昆虫,渺小低微,毫不起眼,她误闯此地,在没有归属感的深海中窒息。
人类总是对深海有本能的恐惧与向往。那里永远含着最纯粹的孤寂,最盛大的沉默。
如同零碎的岛屿会找到海。
海对她说,我抓住你了。
他们在此葬入坟墓,在此享受重生。
拥抱虚无,而非窒息。
“荧……”
“嗯?”
“你的龙咬得我好痛。”
他说话闷闷的。荧这才猛然发现面前的审判官不是幻觉,自家小龙违抗着面对王族的生物本能咬着那维莱特的手要他远离主人。
荧只好连忙把一大一小两只龙分开了,她拉住呱哇呱啊乱叫的小嵴峰龙。
“小家伙,那个不是坏人啦。”
脸上有口水印子的派蒙后知后觉醒过来。
“嗯?发生什么事了?”
那维莱特来到纳塔确实并非他一时兴起的偶然,他是跟着被旅者提前邀请过的芙宁娜来到纳塔的。深渊的战争之后,荧为了帮助基尼奇恢复常人的脸部表情变动,特意去询问作为专业演员能自如操纵五官神态的芙宁娜。
那天她跟派蒙是半夜去拜访她的。
芙宁娜正在敷面膜护肤,她一看到翻窗进来的荧,两个少女带一只精灵面面相觑片刻。
荧、派蒙:『哇哇!有鬼啊!』
芙宁娜摸着自己的小心脏大呼小叫:『是你吓人吧!谁大晚上穿白裙子坐这么高。』
她反应过来:『对了,听说纳塔这次遇到灾祸,闹出的动静很大,你受伤了吗?』
芙宁娜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简直是个白痴问题,她们肯定遭遇了很多很多麻烦。
她听那维莱特说这次战况惨烈,他能感觉到纳塔的水域都在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动。
旅者的反应却平淡如初:『我还好,不碍事。芙宁娜,你最近的演出顺利吗?』
『当然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现在可是剧团的首席演出家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可别说想我了这种肉麻的话。』
荧笑眯眯的:『亲爱的枫丹大明星,别把我说的那么势利眼嘛。不过我确实有个在纳塔的朋友,叫基尼奇,他无法正常表达情绪,我想请你帮帮他。』
芙宁娜有点困惑:『可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病状,要是疾病的话,那应该去看看医生吧?』
芙宁娜略微沉吟:『……听上去很难办呀。』
『基尼奇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他也不会怯场。我想你来指导他出演某个戏剧,应该能缓解一下表情变化的问题……』
『芙宁娜,你不会紧张了吧?』
『什么?我哪里紧张了?』
芙宁娜掩藏起即将面对陌生人的不安感,她也算是半个辅导的医生了,责任感什么的……她就是有点怕旅者所托非人了。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荧试图描述自己概念中的基尼奇。
『阿奇做事很干净利落,他很聪明、很贤惠懂事。』
派蒙一下就拟定好了剧本把他们带入其中。
『完哩!小说剧情里这种家境悲惨、手脚勤快、干活利索又沉默勤劳的主人公,往往都是可悲的女角色,最后都是会被坏男人拐跑呢!因为不善言辞很容易遭受不公正的待遇,长期以来还要忍受别人闲言碎语的受气小媳妇!阿乔就干脆扮演打压小媳妇的恶婆婆吧!咱们就创新反串角色一下!』
荧指了指自己:『我呢?』
派蒙:『适合扮演拯救小媳妇于水火之中的英勇骑士!』
芙宁娜心想:『哎呀,变成好奇怪的方向了,我该提醒他们一下。』
芙宁娜试图旁敲侧击派蒙剧本的不合理性。
『基尼奇是命运悲惨的小妇人,荧是骑士,派蒙,我适合扮演什么?』
派蒙被问住了:『好乱的剧本关系唷,我、我的脑袋开始痛了,先捋一捋、捋一捋。』
荧故意煽风点火:『我的评价是,转世成为龙王大人之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比较有看头。那维莱特可以本色出演。』
芙宁娜举起双手:『好好,我先投降。』
派蒙这个时候她终于想到了适合芙宁娜的身份:『芙宁娜,你就是骑士的……呃,青梅竹马好了!总有主角英雄身旁有那么一个漂亮、聪慧又机敏的贤内助之类!』
荧笑着说:『就像是平日里帮助我冒险的派蒙吗?』
小精灵转了个圈。
『当然啦,我就是荧最好的贤内助伙伴!』
芙宁娜本身不是挑剔角色,她是专业的歌剧演员,不过谁不喜欢正面、有光辉美好品质的角色呢?做聪慧优雅的帮手也很不错!
她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第一幕,是小妇人和骑士初遇的戏码。
应邀而来的基尼奇十分配合做演员,穿上露腿的长裙,修长白皙的大腿上绑着腿环勒出肉感。荧还玩心大发帮少年扎起了小辫子,基尼奇看了看镜子,也就随她玩了。
此刻,少年攥紧拳头,耳廓渐热,抿了抿唇,张口生疏又别扭唤了旅人一声。
“亲、亲爱的……”
佩戴宝剑、游侠装扮的荧搂着少年柔韧的腰,深情地握住他的手。
“啊,夫人!我看您被恶霸欺负了!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少年脖子到脸都红透了,移开视线不吭声。
芙宁娜着急招呼他。
“基尼奇小哥,你要张嘴,赶快张嘴呀,你端着怎么能说好词儿呢!”
基尼奇又捏紧了剧本的稿子,派蒙在台下朝基尼奇用力挥舞着双手:“报酬有这个数!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加油!加油说台词!”
少年面无表情地僵硬配合剧本,穿着长裙子的他放松身体的重量往女孩怀里躺去,努力扮演一个可怜又柔软的小妇人,被她的夫家欺凌,命运多舛,却无力反抗。
化了一点妆容之后,基尼奇褪丢了少年的青涩,更显出面容的艳色。
少年就这么在灯光之下看着她,整个人罩着一圈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双眸明亮,像个钩般凝视着什么。那维莱特临时烘托氛围,降了淅浙沥沥小雨落到少年单薄的衣裙衣服上,珠顺着脖颈淌,贴合着他湿淋淋的劲瘦曲线。
肤白,在明晃晃光里透得像瓷。他漂亮得就像一只猫魅,她素来看惯了的眉眼,却没想到在此时却让她觉得有些惊心动魄,小美人眼圈泛红,念台词的声音显有点得青涩。
娇羞润红,桃面粉腮。
“先生,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荧又不合时宜想到那个大姐姐的话。
『妈的,尤物啊。』
荧这么想着,随后手慢慢落在自己的胸口处,那里跳的很快,震着贴身的布料,带出微微的起伏。她很快收敛心神,硬着头皮对戏。
一场戏结束,荧如释重负。
“呃,我这演的到底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骑士,还是夺人妻子的狂徒啊。”
派蒙和芙宁娜异口同声。
“呃,也不是不行,更有戏剧化是不是?”
第二幕。
是落难小妇人对拯救她的骑士动了心,要不顾世俗的目光抛弃一切跟骑士去流浪。
剧情里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摔倒在地,少年怕磕到她的脑袋,他一直用手妥妥护着她,让她压在自己身上。
荧主动开了口。
“阿奇,你……稍微反抗我一下?”
男女力量天生悬殊。霎那间翻转的姿态,让他们离得太近,少年的瞳孔锐亮,似久磋的刃,藏锋,内敛,又能照透人心。
他无辜地问她:“是这样么?”
荧的指尖无措地蹭到了少年大腿上的光滑皮肉以及腰肢覆盖薄薄的肌理,让人心生旖旎。
她不吝啬称赞他:“嗯,做得好。”
下一步、下一步是……她的脑袋可能是刚才磕到了,还是懵了一下。
还是基尼奇接的台词。
“先生,就算我成了万人唾骂的娼妇也不要紧,我要跟你走……没有你的世界很痛苦。”
“若我的贞洁成了别人争论的话题,蒙受我不该蒙受的耻辱,可是……我的污点与我对你的爱也没有丝毫干碍!天下事从不尽如人意,十全十美,白璧有瑕,皎者易污,峤者易摧,只有我对你的爱……”
“是完美的、绝对纯洁的。”
他们进行着戏剧的对白,吐字清晰,音色圆润,没有囫囵之感。
少年们的声线温软动听,看着就是享受。
初次见面,芙宁娜觉得基尼奇看上去有点和严肃的审判官一样不近人情。
历经五百年演出的她也清楚努力笑出来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是笑不出来更不好受。不过看这样子,基尼奇好像真的很想为旅人笑出来,袒露自己因为表情缺失而错过的心意。
这时,芙宁娜碰了碰身旁那维莱特的手肘。
“那维莱特,多学学人家怎么和荧示好的,整天和人家说你的那些法条可没用!”
负责背景演出的大审判官:“?”
聚餐的桌子底下,少年带着粗茧的手抚摸着她软白的掌心,像不安的小猫挠她一下。
荧轻声说:“怎么了?”
基尼奇微微拧眉,神态因窘迫而变得鲜活。
“对不起,阿荧,有句台词我没念对,我忘了芙宁娜小姐说的那个语气要怎么切换了。”
荧反省自己起来:“对不起,基尼奇,是不是我太自以为是……强人所难了?”
“抱歉,阿奇,我不该这么勉强你。”
“没关系,你为我上心做这些事情,我很高兴。谢谢你。”
爱是软弱的时刻,是求助于他者的心情,不是求助于他者的施舍,是求助于他者的参加。她给他的爱,他能感应到也乐意参与。
“而且,你说过会付给我钱。”
荧点了点他的鼻尖。
“你呀你,小财迷,知道啦。”
少年默了默又说:“阿荧,我很普通,可你的朋友们很优秀。”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芙宁娜、那维莱特还在和派蒙他们对着剧本情况,于是基尼奇说的特别小声、小小声。
“嗯,那我应该是嫉妒了。”
旅人听言,女孩的笑声疏疏泠泠,捧腹前仰后合,心情很好的样子。
荧也在他耳边说悄悄话:“那你要好好习惯呀,我的朋友很多很多,厉害的人也很多。”
基尼奇难得露出一点少年气的活跃神态。
“那我得变得更加优秀才行。”
也许他是旅人漫长寿命和无止境的等待最微不足道的匆匆一瞥。她对他而言却是整个繁花春天的盛开,他想抓住这个短暂的春天。
等到那维莱特和芙宁娜向他们暂时道别回到旅馆之后,基尼奇对着少女笨拙又艰难地拉动自己唇畔的弧度,他说:“阿荧,如果可能,要是我能自然且正常地笑出来……”
“我想第一个笑给你看。”
女孩也学着少年的样子拉起了嘴角,只是她的表情自然很多,也漂亮得多。
“阿奇,那么在此之前,我就先把你的笑容先还给你,咱们要公平交易。”
她喝得有点微醺,脸蛋红红的,娇憨明媚。
父亲酗酒会打骂,她喝酒会温柔又爱笑,赫然是两个极端。
少年的春天从未真正到来,他的春天应该是情丝绕之前少女最后一转顾盼的眸光。爱的是一个完整的她,求的是一份长相守。
“才不是这样呢!”
阿乔和派蒙不知为何当着其他客人们的面争吵了起来。
“提瓦特群龙古兽统治的时代,阿乔你是龙中的领主……那维莱特可是王者级别的存在啊,咱们给小土豆起名字它都能感受到血缘中的压力呢,他生下来就是王者!你是不是也像小土豆一样害怕他了?”
派蒙认为,那维莱特是与生俱来的尊荣和权力,芙卡洛斯归还完整的权限之后,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完全之龙,是强大的龙王。
“别把我和那些地面走的杂交爬虫相提并论!!我我我——伟大圣龙才没有害怕呢!那维莱特那家伙只是一个出生不久的水龙幼崽,怎么能跟我这个至高领主相提并论呢!”
派蒙摸不着头脑。
“可是那维莱特协助芙宁娜执政枫丹五百多年,难道这也是幼崽期吗?”
“哼!提瓦特的古龙时代距今早就有千万年之久了!吾,尊贵的库胡勒阿乔就是活化石懂不懂!你们真是没见识的一群家伙。”
派蒙继续和阿乔辩论:“没办法,那维莱特他是水元素的龙王。你们龙不都讲等级啊根源血统啊这类东西吗?”
基尼奇也说:“还是别丢脸了,没人问你。”
小小的圣龙破了防,他可以接受任何咒骂和中伤,可以说他邪恶!说他歹毒有心机,却听不得有人质疑他的伟大尊荣!
阿乔冷哼一声,一扭头就飞远了。
荧:“阿乔看上去很伤心。”
基尼奇摇了摇头。
“阿荧,你真的没必要管他。”
爱操心的旅人还是放心不下,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瞭望台之下,阿乔正挥着小小的拳头发泄情绪:“笨蛋基尼奇!笨蛋小黄毛荧……你们都是笨蛋笨蛋笨蛋!”
“快跟基尼奇和好吧,阿乔。”
“今天是个高兴的好日子。”
阿乔继续挥着小拳头:“吾,堂堂至高领主伟大圣龙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荧摸了摸他的小脑瓜:“我相信伟大的领主大人是英武不凡、通情达理的圣龙。”
阿乔:“喂,要是基尼奇死了,我继承了他的身体,吾就勉为其难封你一个王妃玩玩吧。”
荧不假思索拒绝了:“我不要。”
阿乔色厉荏苒地叫嚷:“你你你你你——竟敢拒绝伟大领袖!好大的胆子!”
女孩的态度依旧温和,说话声音却格外有力,拥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比起做王妃,我更喜欢做女王。”
伟大圣龙哼唧一声:“你喜欢哪个国家,我未来可以给你抢过来嘛。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抢什么,看不顺眼我就全部替你烧光光。”
“听起来阿乔就像是专制蛮横的暴君呢。”
“只要你喜欢,没有人敢不听我的话。”
荧的表情多了份严肃。
“要是用这种压迫无辜之人的手段抢夺自己想要的一切,我肯定会讨厌你的,阿乔。”
“讨厌……?你你——!黄毛丫头庶民!!”
阿乔又要闹了。
“阿乔,不准哭,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纵容你的。如今已经不是古龙统治的时代了,我是异乡人,你是过去的龙领主,我们都要适应现在的环境。毕竟只有适者生存一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凭什么命令我!!”
伟大圣龙只需要万众跪拜!他需要贱民的欢呼,渊上那个淤泥里爬虫还以为他不懂人性,他可是邪恶里来的圣龙!他只是不屑!
荧忽然亲了口小龙黄灿灿的表皮。
“阿乔……谢谢你喜欢我呀。”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硬生生控了两秒的阿乔愣了愣,像素小龙黄灿灿,粉彤彤的表皮染上羞涩的粉色,像粉嫩嫩的小桃子。
他才反应过来,哇哇乱叫。
“喂,小丫头,你不许跟基尼奇说,不然我杀了你。”
求爱被拒绝好丢脸的。他才不干。
“嗯嗯,好,我不会乱说话的。”
荧露出了腹黑的小表情。
“哇!别用那种可恶的语气跟我讲话!”
荧对阿乔的求婚行为也没放在心上。这种感觉就好比上次去璃月港口看到那三个玩海盗游戏的孩子过家家酒。
阿乔还是稚嫩的龙崽,大概就是小孩子一样的脾气,小孩子一样的心态。
他有纯粹的邪性,天生的尊贵,看人想来就像人看蚂蚁一样无法共情也无法同情,巴不得看乐子全世界都毁灭了才好。
这时,小龙在她身旁转悠来转悠去:“喂,吾的小王妃,你再亲我一次,一次就行了。”
荧叹了口气:“不要随便给我起个绰号。”
“无礼!无知!这不是绰号!这是封号!”
“圣龙的小王妃是荣誉封号!”
荧没有再作声了。怪不得基尼奇说阿乔喜欢自说自话,还有种特别的自信。
隔天组织的农家乐活动,芙宁娜昨天吃得有点多,她积食了不太舒服,枫丹的朋友就只有那维莱特如约来参加了。
“那维,我们来插秧播种吧,这里的泥巴很松软很温暖,还有泥鳅、田蛙在土地钻哩!”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荧双手插腰,小姑娘充满了自信:“其实我还是抓螃蟹、泥鳅、海獭的好手,在野外生存,我很有一套!”
不知道从哪里隔空钻出来的小土豆非常应景抖了抖他圆滚滚的肚皮。
“呀……!”
如果审判官一双修长洁白的手染上淤泥,真有几分暴殄天物的意味。
基尼奇:“那维莱特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下一秒那维莱特就挽起了银白色长发扎起了马尾,拖了长靴,外套,挽起袖子下地干活学插秧,宽肩细腰、端秀的深蓝贵族。
他诚恳地对两位少年发问。
“荧,基尼奇先生,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荧见状也笑呵呵地说:“放心好了,那维他和阿奇你一样温柔,也不是那种仗着身份地位就端架子的人,种个地而已,要是以后干旱缺雨,只要把那维狠狠欺负哭了,就可以久旱逢甘霖了,是不是很方便?”
基尼奇:“……”
少女跟着审判官迈动的长腿,破开澄澈水流,那维莱特很用心听她的话摸索着泥土里的泥鳅,窄腰沉浮在水田中,男人包裹在长裤之下浑圆紧致的臀部滚落破碎的水珠。
五百年,枫丹贵族的淑女们以仪态大方、腰肢纤细为美,腰部勒上钢圈,哪怕喘不过气、损害了身体,他不能理解这种美的形式,五百年后,法制推动、文明进步,她们从狭小窒息的腰封里解放出来,像蝴蝶们挣脱了冗茧振翅,能结伴自由在露景泉前放声歌唱。枫丹在随着岁月改革,那维莱特也在成长。
基尼奇也很清楚,那维莱特是因为她才会去乐意做这些和他的外貌身份不符合的事情。
几个人播撒完稻米的种子,又一起回归童真地和起泥巴。
少年率先做出一个小小的荧泥土人偶。
派蒙夸赞他说:“哇!基尼奇手好巧,捏出来的荧就很像呢!呃,就有鼻子有眼睛的。”
“小荧你看,我也捏了个你出来呦!”
派蒙捧出了她的样品。
荧:“好可爱!”
小向导竟然意外地手巧。派蒙一看旁边的那维莱特,一下子笑出了声:“噗哈哈哈,好丑!那维莱特果然没什么玩泥巴的天赋呢。”
他手掌上的泥巴团子完全看不出是个人形。
荧试图给审判官找点台阶下。
“因为那维是从水里来的龙吧,要是玩水比赛滑行的话,应该会和鳍游龙一样滑得很快。”
派蒙:“照这么说,钟离岂不是很会玩泥巴?他毕竟是岩王爷呢。”
荧:“哈哈,没看过钟离玩泥巴,他造岩柱很厉害,下次我们拉上他和胡桃一起玩。”
基尼奇听着她们的话,默默完善泥巴小人。
审判官有点不甘心,他垂眼想要把美露莘模样的小小荧捏个造型出来,一不小心拗断了泥巴做的小胳膊,他抿了抿唇,结果就干巴巴捧着断了手的美露莘半天不吭声,显得很委屈。
荧却主动接过他手中歪歪斜斜的『美露莘』,夸赞他。
“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审判官眼睛里这才有了点笑意。
他仰视的,他思念的,他追随的,除了他以外,独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共鸣者。
她就在他身边,夸他做得很好。
荧问了他一句:“那维,你开心吗?”
那维莱特又往美露莘的腿上补了点泥巴。
“这是很难得的假期体验。”
他们回去的路上遭遇了一场暴雨。仓促躲雨的两个人临时藏到了火山脚下的树洞里。
荧望着身侧湿漉漉的少年,有点恶作剧成功的戏谑:“我把这次战争中壮烈牺牲的一些纳塔英雄的故事和那维讲了一遍。”
“你知道吧,枫丹有句歌谣,人们要是不希望下雨,就会唱水龙水龙别哭啦。”
“那位先生就……哭了?”
“嗯,他哭了。那维他真的很感性。”
基尼奇略微思考。
“我以为感性只是人类专有的特权。”
“非人类也可以有,就像是小匿叶龙会喜欢我们一样呢。”
女孩戳了戳怀中摇摇晃晃的小小龙崽。
这是基尼奇和她最新孵出来的『孩子』,他的母亲在深渊中去世了,也有不少族群中的龙是这样的情况,留下龙蛋没有孵化,只能人为收集起来,统一保护。
他们要先把这只小家伙送到龙群原来生活的地方。雨停以后,少年们从悬木人的山地越过爬上山麓的路,不过基尼奇选择了运输硫磺的道路。随着接近硫磺山,渐渐看到这座姿容可怕的山了,远处也能望见宛如喷火的硫磺烟雾。
那宽广的山腰一带喷出硫磺,直到山脊都不长一根草。山被战火烧焦,岩石地完全荒废,山的表层也都因为深渊的侵蚀发黑。没有光泽的灰色、褐色,给人一种废墟的感觉。它左侧的小山上,回声之子的矿民正在和成年嵴峰龙开采自然的硫磺。他们在喷气孔上安一个圆筒,把筒口像冰柱般垂下的硫磺刮下来。
他们从那个开采场的烟雾中穿过去,迈过到处都是赤裸岩石的路,终于抵达了山巅,那也是一处活的火山口,四周水源、食物充沛,也适合小匿叶龙成长。
小匿叶龙含着泪和它年轻的养父母告别。
尽管再怎么不舍,它还是大地的孩子,只有在野外跟着族群,它才能更好地成长。
少年们本打算山顶向下飞去,猛然回头,只见太阳从高峰那边逐渐西沉,硫磺的烟雾仿佛让太阳成了罩上一层白面纱的月色,前方有美丽的红叶,织锦般的日暮时分的景致。
荧欣赏了一下日落,本来想拿出留影机拍摄留念一下,不曾想一只飞天而来的绒翼龙失控撞来,她一时不察,竟然直接被撞得踉跄两步掉下了火山口。身侧的少年反应迅速,他像在狙击一只极速坠落的飞鸟,钩索飞荡出去,先是捞住坠落的她将她抛到安全的着落点,又义无反顾地反向冲入火山口。
荧失了分寸,着急地趴在火山口旁,看着底下高温沸腾的熔浆和迸裂的火星子,破音大喊。
“基尼奇——!!”
所幸少年像火光之中破茧重生的蝶一样,振翅而来,稳稳落在她面前。他的眼神真诚、甚至是虔诚,把一个小小的物件捧到她面前。
“我拿回来了,荧。”
那是有她和哥哥的名字的燃素刻印。
上面那些端正的璃月文字,清清楚楚写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句话最早并不是歌颂缠绵悱恻的爱情。而是有关亲情。霄灯浩瀚三千,在异国怀念遥远的亲人,期待永不分离。
荧嗅到滚烫的皮肉烧焦的气味,火焰燎了他柔软的黑色发梢,少年血淋淋的焦黑的手掌严实护着她的燃素刻印。刻印还是完好无损的。刻印上有火的灼烧,还有少年染血的体温。
空气静默几秒,最爱只字未言,他只将她搂得紧了,牢不可破。他的反应让女孩的泪腺彻底失控。心脏都要被少女渗进来的泪水烫得疼死,他双手捧握起她湿红的脸,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擦拭她两颊的泪痕。
“荧……你为什么哭了?”
荧毫不领情地推开了少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急救包给他上药,简单处理伤势。
她一边给烧成焦糊小黑猫的基尼奇消毒抹药,一边眼圈红红、恶狠狠地对他说:“阿乔说的没错……蠢蛋,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一个刻印而已,没了再雕就好,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你的命难道不值钱吗!”
平时像个闷葫芦一声不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都要把她吓出心脏病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做傻事?”
他怎么能对待他自己这么狠心?
“我也不清楚,只是一想到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我的身体比脑子动的就要快了。”
他要为她倾尽所能。不是一句漂亮的空话。
他在用最笨、最直白的方式对她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就是只能看到她需要什么,就及时给她。
荧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明明平时那么通情达理。
“代价、代价。你口口声声都是代价,可基尼奇,你又根本不欠我什么!”
“我知道,可是……我想对你好,我也喜欢你对我好。”
“这是你很宝贵的东西,也是心愿,我希望你的所愿皆可得。”
她难得愠怒暴躁一回,像阿乔附了体。
“你给我闭嘴!哪里有为了别人的东西搭上自己的性命!这很危险知不知道!”
偏偏风特别大,女孩鬓角一根发丝贴来唇上,荧将它拨离,刚要夹回耳后。
风刮过来,那根发又黏回来。尤其荧一抬眸,她就对上少年略微含笑的双眼,堆积的长辈威严一下崩塌,她下意识撑着面子,飞快偏开眼,耳根逐渐漫红。
“你笑什么呀?”
『你说亲女孩儿是什么感觉。』
基尼奇脑子里忽地只剩昨天听到饭馆里的人说的这句话,周身浑然不自在起来。他立即转移话题,拿过了珍藏许久的礼物送给小姑娘。他早就想送出去的一份礼物。
旅者常年在外探险风吹日晒,他还留心听小精灵派蒙说过,旅人皮肤娇嫩,需要护理品。
女孩儿的唇瓣柔软,细腻纹理像花的触感。
部落里的阿姐说,口脂一昧涂抹色彩是不对的,要想将色彩牢牢地染进深处,所以要耐心又细致地抹匀。这样染上了就不会轻易掉色。
少年倾身过去,轻轻为旅人抹上鲜红的口脂。在童年仅存的温馨回忆里,他也记得父亲这样为满脸羞红的母亲抹过口红。
他深深凝视金发少女那张恬静的、月光一样皎洁的脸,深吸一气,试探叫她。
即将坦白心意、跨过不曾逾越的界限,让少年的心跳得飞快。
他面颊滚烫,眼里盈满了细细的碎光,语气认真又诚恳:“姐姐,你好漂亮。”
他当她手掌心的小男孩儿也不错,哪怕他会长成一个更加卑劣可恶的男人。
空气在几秒静谧间微微升温,现在是说什么都显得暧昧。
荧一点气都没有了。本来她也没资格生气,人家还是为她受伤的。荧心里的小人拼命隔空挥舞小拳头,啊啊啊阿奇这样太犯规了!
她只能说:“基尼奇,你现在要答应我,下次绝对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少年像小奶猫乖乖点头:“嗯,成交,约定之内,你的愿望在我的愿望之上。”
原来开心和悲伤都是一样的啊。
一样会心痛。
荧破涕为笑,轻轻拧了一下他挺翘的鼻尖。
“阿奇是小蠢蛋,把你自己的愿望放在第一位。”
“要是我想先实现我的愿望,你会不高兴。”
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她,充满渴望的色彩。
“荧,你一定会不高兴。”
可是他不管了。
他的温柔让女孩的心口像紫藤叶卷皱、软麻,所以等他鼻息逼近她唇时,她也贴了过去。
他们不轻不重地撞上山岩的石面。
荧勾住压过来的少年,没命地吮吸、缠咬。女孩脸上的泪,渐渐被少年清冽的潮息取代。到后来,两人都有点坐不住了,基尼奇将她托抱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她的小家。
他们在少女曾经睡觉休憩的那张藤椅上忘情地接吻,女孩坐在他身上,他抚摸她的大腿,腰身。她不重,对他常年干粗活来说,只是一点点重量,轻得像羽毛、像雪花。
时不时细细密密地啄吻,时不时磕得对方疼出呜咽。女孩坐在他腿上,她的脸往后移了点,双手抚摸少年滚烫的脸颊,盯着他盈满诉求的潮亮双眼,轻声问他:“阿奇,难不难受”
她活得久了,什么都懂,只是偶尔会迟钝。
她腾出一只手顺着他的胸膛下滑,让这句话问得暧昧,像那个金发妖精在梦里那样诱惑他:“阿奇,我帮你吧。”
女孩但好似没有发现他的窘态,顺着少年的脊柱一节节地攀上去,她的指尖有些凉意,像是玉质的尺在丈量他的躯体。
皮肉挨着皮肉,快速流动的血液输送着灼人的热度,很快少女的手便暖和起来。基尼奇不自在舒展了身体,像是在迎合她,此时背后紧身衣包裹之下的两扇飘散的蝴蝶骨便分外鲜明。
荧的手流连在那里,两手并用,落在身上那便像是两簇火,把他耸立的骨山烫得发软。
荧望着她可爱的小家伙,发掘出一点不同。
她的阅历深厚,一直认为基尼奇就是个年轻的小男孩,但不得不说,他是比同龄人看上去深刻些,多几页内容。少年好好地长大了,在群山之中,柏木一样蜿蜒绵亘。
他的年少纯真有股子山与海的沉淀感,下积砂石,上铺烁光。浮光月影,风荷漫漫。
这种感知很矛盾,又很和谐。
她觉得他就是纳塔千千万万的缩影。
他是山涧与草木才能凝炼出的原生和净谧,是深谷里一尘不染的溪,扎实苍郁的枝蔓,一道尚有棱峰的岭,还有……偏偏遇到她,少年身上沉敛的锋芒又揉成了细细柔柔的雾气,在他青撞色的眸底氤氲,黛青色的甜腻酒酿。
但她不知道,少年这是山海怀着虔诚的心来爱她。
荧如此出神想着,不防之下她的唇上一热,脸颊处麻痒不休,是少年黏人的呼吸洒在了上面。基尼奇几乎忘了眨眼,他炽热地吻着眼前的少女,她惯常平静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只盛着他,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化作一朵攀岩的花全心全意地温顺地绽放在他的枝头。
后来她指使着自己柔嫩的新绿色的藤蔓,毫不顾忌地往他遮蔽住的皮肤上钻。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丝毫动弹不得,柔柔软软的少女躯体藤蔓似的缠住他,唇上似是触到了一捧棉花糖,他抿到丝丝凉滑的甜意。
但他一眨眼,恍然间场景就换了,发觉自己坐在了陡峭的悬崖上,下方是急速流动的岩浆,撞击在黑色的岩石上溅出滚烫的飞沫他看不到,但她仿佛无处不在。
一双细白的手指掌控着他摇摇欲坠的躯体。
“小荧、荧……”
他咬着她裸露的肩骨,她问他还难不难受。
基尼奇餍足地松了口气。
“嗯,稍微好点了。”
少年的黑色发梢柔软,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清香,就像是木头一样,淳朴又清新。
荧忍不住吻了吻小家伙毛绒绒的发梢,她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永远如此,永葆澄澈。
她接着说喜欢他。小小的灯,小小的家。以后会有一个少年捧着炽热纯粹的心等候她。
这也是基尼奇第一次听到这么有人温柔地、坚定地说喜欢他。
哪怕千千万万遍,她都会为他而来。
夜深人静时,荧又在日常记录旅途见闻。
哥哥,我的空,我依旧思念着你,面对深不可测的广阔天地,一个人会显得如此孤独和渺小。关于死亡、关于旅程,我时常感觉就像在读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在字里行间重新定义生命本我的价值和意义。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写到这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亲爱的哥哥,旅程的意义是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未开垦的森林,是连鸟都没有的雪原,而地脉衍出的记忆成了飞鸟真正的生命线。
闲云曾经在奥藏山对她说:『虽然你拥有本仙无法想象的漫长寿命,但是荧,你还是个孩子,需要长辈指引的后生。有问题就来找我吧。或许我们有一些话题能够聊一聊。』
她的稻妻朋友哲平临终前对她说:『荧,不必刻意铭记我,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生老病死,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不管什么事,你只要站在终点上看,都是可以原谅的。你要学会站在终点上看问题,这就是所有生灵获得自由的根据。』
『你要好好生活,哪怕愤怒、失望,去勇敢经历任何你要经历的事情,走完属于你的旅途。你的人生和平庸的我不同,一定会很精彩。』
『对了,我们的告别总是太仓促,我忘了说一句话。荧,我很高兴认识你。』
哥哥,我是我是自己永恒的战友。我是无数个我之中幸存的我,我不会期待成为外界人眼中定义的任何一人。
空,就当是我笨拙的小小英雄主义吧。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一应终末,皆为新生。
我的空,愿所有身在旅途者终能归家,愿所有前路迷茫者寻到远方。
愿今日之别换他日相逢。流水不会凝滞,总是流淌着,因此才是清澈的。所有歧途都在把我引向你的身边,我想再次重逢的时候,我能挺起胸膛,骄傲地告诉你,你的妹妹真真正正一步一步走过你走过的足迹。
还有……我真的、真的很想你,空。
即是我们看不到彼此,风也不会吹散我们。
哥哥,我们其实从未分开,想必那些有意无意的口癖,遗留的是温存也好,无关紧要的玩闹也罢,雪泥鸿爪,我们之间总有许多挥之不去的美丽印记。
如果必须坠落就让她坠落。她相信她的哥哥,她金色的小王子,她唯一的血亲,一定会成为那个人,一定会接住她。
哥哥,我们终将重逢。
这就是我画的不服来战
其实就是想问问原画师和出处是哪里的。。。
不会打标签看见啥点啥对不起。。。
没出现记记所以只打cptag了
是约的配音!!!【此条为本人付费约稿,如要使用音频请先征得本人同意,感谢】
全员女孩子,溺爱妹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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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文案非常合适就塑了
我是这样解读的。入殓师在他黑白灰的从前岁月里对于黄色的认知一直和死亡挂钩,但在遇到邮差之后他发现这个颜色原来是如此明亮且富有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