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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所有人都缄默不言,听着窗外风雪声起。
卫昭俯身,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掩住了他雪白的颈窝和胸前乍泄的春光。
梁帝盯着他单薄的身影,这向来只是他一人的盛宴,如今卫昭竟在众人面前褪衣讨打,倒是把自己架在进退维谷之间。但这罚既然是他自请的,怎能不成全他对庄王的一片维护,梁帝冷笑一声,“光明司卫昭,涉足烟花之地,败坏纲纪法度,其罪一也,任由庄王荒唐行事,不加劝阻,实难辞咎,其罪二也…”
梁帝一顿,声音不重却不容置喙,“现责鞭刑三十,庄王观刑后,回府闭门思过半月,好好想......
梁帝一顿,声音不重却不容置喙,“现责鞭刑三十,庄王观刑后,回府闭门思过半月,好好想想你任性妄为的后果。”
卫昭没有谢恩,仍是静静跪着。今日之事有些难以琢磨的荒诞,卫昭觉得夹在父子三人间的自己被动得可笑,只是不待情势回还,内廷司已领旨入内,满是毛刺的刑凳架在卫昭身前,粗重的绳索正把他的双臂绑紧在上面,梁帝紧紧盯着他,卫昭始终没有抬头。
梁帝心中有些憋闷,卫昭来到自己身边后,便享尽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宠,平日里连礼数都不拘着,又何曾这般打过他。只不过几日不见,眼下这副道貌岸然的刻意恭顺,实在是惹人恼火。
——打几鞭子,他就该知道厉害了。
——和皇子厮混在那种地方,挨打也是该受的。
——三郎,朕只等你开口。
上一次挨鞭子,还是在斗奴场的时候。
锦衣玉食了这么些年,才恍惚想起皮肉之苦竟是这般难受。卫昭的手腕被刑凳和麻绳的毛刺扎得生疼,绳索勒得指尖发胀,他松开了拳,浑身都卸下力来。书阁的地毯虽软,跪久了膝下也是生疼,卫昭稍微动了动身子,一声呼啸突至,耳畔满是空气尖锐的撕裂声。
内廷司的刑罚手段不逊于光明司,且大多对着宫人内臣,自有些肮脏龌龊的东西。但这位终究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姜远再恨,也只敢挑了根浸在盐水里的小牛皮鞭,当年与卫昭同入宫中,却处处被压一头,看着此刻跪在眼前的瘦弱背影,姜远摩挲着皮鞭上结实的纹路,一声令下后甩起鞭子,用十足的力道抽了下去。
卫昭身体一僵,剧痛是在冲击的片刻后才爬起来的,他能感受到衣裳和皮肤一同撕裂的温热,还不待疼痛散去些,第二鞭又追了下来。姜远了解施刑的门道,不偏不倚正打在卫昭最新鲜的伤处上,鲜血瞬间沁透衣裳,皮肉也翻卷起来,他看着卫昭昔日的骄傲这般撕碎在自己手中,在这场不为人知的报复中暗尝嗜血的快乐。
不过五鞭,豆大的汗珠便密布了卫昭额前,他双手紧抓着刑凳,锋利的毛刺毫不留情地扎进他的指缝和掌心,但这微小的疼痛转移不了半分脊背上的灼烧感,呼吸里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痛觉已经占据了卫昭所有的意志,连双膝都软了下去。
太子侯在梁帝身侧,要送他回宫休息,只是梁帝半晌也没挪动步子,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声响听得他甚是不安,梁帝盯着那始终不肯抬起的头,火气虽未平,可仍是带了一丝动摇,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掉话中要给他的台阶,依旧威严地开了口,“卫昭,你可知错了。”
“臣…”
“定当…自省…”
——连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肯说吗。
——朕还没有追究你与庄王之间的瓜葛。
——三郎,你何时这般不顺着朕的心意了。
梁帝觉得这一问当真多嘴,并不熟悉的失控感让他火冒三丈,卫昭的发梢被汗湿粘在脸侧,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梁帝一甩袖摆,厉声喝道,“继续打,打到他认错为止。”话音未落,梁帝便转身离去,太子紧走了几步,才勉强追上。
短短六个字,逼得卫昭咳出了一口血。
鞭子落下的频率也更快了些,卫昭没有气力去抵抗疼痛,视线早已模糊,整个人瘫软着几乎就要陷进刑凳中。庄王在侧旁看着卫昭血迹斑驳的模样,心中焦急不已,眼见着梁帝走远了,踉跄着起身夺过姜远手中的鞭子,反手狠狠抽了他一下,“狗奴才,下手没分寸吗。”
手臂上火辣辣的疼让打得上头的姜远清醒了些,看着庄王眼底的怒火,姜远忙不迭地叩首请罪,恭顺地退了下去。
排山倒海的疼痛让卫昭恢复了几分意识,惨白的脸上扯不出半分好看的表情,许是觉得靠在庄王身上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妥,卫昭撑着他的手臂站直了些,看着他半边衣裳上的血色,声音轻轻地说道,“改日,还三殿下件新的…”
“你都什么样了,还在乎这个。”庄王看着面色苍白的卫昭,急得不行。
“还…还死不了…”卫昭摇了摇头,呼吸都伴随着阵阵剧痛,他松开庄王的手,脚下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话音才落,陶紫竹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着卫昭满身血迹也是一愣,像极了在斗奴场初次见他时的破碎,他上前几步,奉上一个锦盒,“大人受苦了,老奴奉陛下之命,送来丹药一枚。”陶紫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颗乌黑的药丸。
“这不是护心丹吗。”庄王探头一看,这圣药一年不过进贡两枚,当年自己坠了马,梁帝也不曾赐此药与他疗伤。
“殿下好眼力,陛下还是记挂着大人的,让您回府好生修养后再来回话。”陶紫竹捧过锦盒,奉在卫昭面前。
“臣用了药,还怎能记得打。”卫昭声音冷冷,一把推开了眼前的锦盒。
“三郎…”
“大人…”
卫昭头也不回,一步一蹒跚地向殿外走去。
走进了那漫天的风雪里。
“你再说一遍,他方才说了什么!”梁帝攥着那没能送出去的锦盒,骨节泛白。
“指挥使大人说,用了药,还怎能记得打…”这句话陶紫竹已重复了三遍,每说一次,他都能感受到梁帝眼底蓬勃的怒气。
砰的一声,梁帝把锦盒往桌上重重一摔。
“启禀陛下,您离开书阁后,庄王殿下便拦了奴才,连三十鞭都不曾打完,应无大碍。”姜远叩首回复,不免添油加醋些。
“派人去他府中传话,明日辰时入宫,若有推脱,立刻让禁军锁了他来。”梁帝字字句句都像从牙关勉强挤出,浑身散发着凌厉的寒气。
——卫昭,你与庄王何时这般情深义重了。
——连朕的责罚都可以阳奉阴违。
——朕当真是把你宠坏了。
除了守卫,卫府向来是没有人伺候的。
往日疗伤换药的事儿全都在秘宅中,易飞在偌大的卫府里翻找了半天,才搜罗出些纱布和金创药。卫昭含着山参吊着精神,褪去了衣裳枕着软垫趴在床上,散落的长发已被干净地束起,背上鞭痕交错,好几处已皮开肉绽。
“别让我碰上姜远,不然我非折了他双手不可。”易飞看着卫昭的伤气恼不已,这是下了多大的狠手才能伤成这样,简单清理之后,虽不再渗血,但不少伤口的边缘都红肿起来,叠在旧时早已愈合的疤痕上,异常刺目。
易飞也不是第一回替卫昭上药了,冷兵器的伤口锐利,全然没有鞭刑之后的这般复杂狰狞,他用指尖化开了药膏,迟迟不敢碰向卫昭。
“大人,您忍着点疼。”易飞探向了几处隆起的红肿,他的皮肤烫得不同寻常,碰上冰冷的药膏,卫昭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肩胛处的伤口随之一动,像是浴血的凤凰,却无法展翅飞翔。伤痕一路蔓延到腰间,卫昭身子单薄却不瘦弱,分明的肌肉线条被交错的伤痕包裹着,易飞顺着他的腰线向下,冰凉的指尖好像也有几分留恋异样的温度,易飞用指腹轻柔地打着旋,只觉得眼前的红肿似都退了几分。
“易飞。”卫昭依旧闭着眼,没有动作。
“弄疼您了吗?”易飞停了手,看向卫昭。
“上药利索点。”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仿佛午睡初醒一般。
“啊…是是是…”易飞的脸不自觉红了大半,捻了捻指尖早已干透的药膏,抓过金创药瓶,哆嗦着把药粉撒了下去。卫昭眉心一皱,清晰的刺痛感瞬间掩盖了方才腰间有些异样的酥痒,血液几乎沸腾着涌向伤处,嘶吼着让他不得解脱。
药膏都挖空了两罐,也没能尽数敷在伤口上,翻卷开的皮肉上只能撒些药粉,易飞扶起浑身冷汗的卫昭,细心地替他缠着纱布,“平叔很快就会送药过来,您这回可得好好养着,您说您这是何苦呢,替庄王背下这么个罪名,我可不信陛下能这么打他亲儿子…”
敲门声打断了易飞喋喋不休的抱怨,门口的侍卫通报,“大人,宫里来人了。”
走进来的是个面熟的内侍,易飞放下床幔,挡去了卫昭大半的身影,那人见过礼后,开口说道,“陛下口谕,请卫指挥使明日辰时入宫,不得有误。”
“明日?”易飞一愣,转头看向隐在阴影中的卫昭,一脸不解。
“知道了。”卫昭轻轻应了声,不再开口。
待内侍走远,易飞腾得便站了起来,气不打一处来,“您伤成这样,如何能随意走动,这不是存心不让您好过吗。”
“方才我怎么回来的,明日自然能去。”卫昭心下了然,“陛下这是,不信我…”
“难道陛下担心,您与庄王…”
卫昭不语,恐怕是青楼二字更甚。
“话都带到了?”梁帝早已换好了寝衣,却无半分睡意。
“指挥使大人已知晓圣誉,明日当进宫面圣。”内侍答话,陶紫竹接过梁帝手中的擦脸巾,挂在了水盆上。
“他看起来怎样。”梁帝问道。
内侍一愣,慌忙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陶紫竹,梁帝见着他的闪躲,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看见什么说便是了。”
“易副使挡着,奴才看得并不真切,只是见桌上堆着件血衣和几个空了个药瓶。”内侍头也不敢抬,伏地答道。
梁帝眉头紧皱,“不是说连三十鞭都没有打完吗。”
“陛下,那鞭刑伤得可不止是皮肉啊。”陶紫竹早已狠狠责骂过姜远,在御前动这些小心思,还动到了卫昭的身上,一不留神脑袋可就要搬家了,“心肺皆损,没有十天半月,可是养不回来的。”
“你怎么不早说。”梁帝抓过正在暖炉上烘着的大氅,“替朕更衣。”
陶紫竹忙接过手去,踢了一脚还跪在地上的内侍,“快去备车。”
天子喜怒,当真难测。
马车在长街的另一侧停了下来。
“陛下…”陶紫竹在车外欲言又止。
梁帝在车中闭目养神,听见声响,用指尖撩开车帘问道,“到了?”
这府邸是他亲赐卫昭的,虽不常来,却也是比照着宫中用度建起来的。梁帝的目光忽地扫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正停在卫府的侧门。
“臣恭送殿下。”易飞拱手行礼,转身上车的人,正是庄王。
陶紫竹看着完全沉下脸的梁帝,眸若寒冰。
易飞清点着庄王方才送来的礼,打开一个剔透灵巧的白色瓷瓶在鼻下嗅了嗅,“大人,这可是上好的伤药。”他系好方才垂下的床幔,坐在卫昭身侧,解开他方才牵扯中又渗出血来的纱布,用帕子小心拭去挂在伤口边的血珠,“只怕明日陛下还在气头上,您都这般了,可别再逞强。”
卫昭趴着不动,敞露的上半身大半都裹起了纱布,把从前大大小小的疤痕遮盖了不少,白皙的手臂正环在身前,衬得肌肉线条更是分明。背上的伤疼得厉害,厚实的被褥只遮到腰间,单薄的寝衣勉强挂在身上,卫昭有些发冷,让易飞把炭盆挪近了些。
易飞见他冷得发颤,又灌了个手炉,试好了温度才递到卫昭手中。
“嘶…”卫昭轻哼了一声,易飞以为烫着了他,却只见卫昭摊开了手掌,他的手指修长,但斗奴场的长久厮杀终是在掌心留下了粗狂的茧子,不仔细看还没发现,不少细碎的木刺正扎在手上细嫩的皮肉中。
虽和鞭伤相比不值一提,但触碰时无孔不入的刺痛却让人无法忽视。
易飞看着卫昭小臂上并不明显却还未全然褪去的绳痕,心下便知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在心底又把姜远杀了千万遍,看着那细小的木刺张牙舞爪地探着头,把手炉拿远了些,实在有些心疼,“您哪里疼别忍着不说,等伤口都肿起来,就更难清了。”
“谁!”卷进屋内的风吹得易飞手中的烛火一闪,等他看清大步踏进屋内的人,仓皇跪地。
“参见陛下。”易飞大气也不敢出,梁帝此刻铁青的脸色已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出去。”梁帝也不看他,径直站到了卫昭床前。
易飞出了门,和侯在门口的陶紫竹众人自觉退到了院外。易飞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只见屋内烛火微动,便再也看不真切了。
梁帝扫了一样桌前堆积如山的礼品,和床榻上正在慢条斯理穿着衣裳的那个人。
卫昭本有了些睡意,却被那突如其来的撞门声惊了一下。撇过头看见冒着风雪而来的身影,他哑然一笑,咬着牙撑起了身子,指尖钩过方才易飞披在他身上的衣裳,只是胳膊一动便扯着背上的伤,他不得不放慢了动作,却不知这副模样落在梁帝眼中是何等的挑衅。
还不待他系上衣带,梁帝已走到床边,他看着卫昭脸色冷白如玉,额前散落的碎发孤寂地垂着,对上了视线却被他低头躲开,他伸手掐住了卫昭的下巴,“还在躲朕。”
“三郎不敢,只是无颜面圣。”卫昭的手搭上了梁帝的手腕,他下巴生疼,这力道若是换在脖颈上,只怕已要背过气去。
“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他反手握住卫昭的手,掌心的冰凉又搅起了他心底的柔软,但开口仍是帝王不容反驳的质问,“朕的儿子都能为你违抗圣意,三郎,你说你的本事,够不够大。”
“臣谨守本分,不曾逾矩。”卫昭挣扎不开,回话的态度分外恭敬,他看得懂梁帝眼底的怒意,只是鞭刑过后的疲乏和痛楚已让他支撑不了太久的周旋,连声音都不大。
“让朕看看你的伤。”
寝衣被褪到手腕处,梁帝看着卫昭背上厚重的纱布,也看不分明伤处到底如何。卫昭没给梁帝拆开纱布的机会,他自己也不知伤处的模样,只是眼下,和梁帝少些肢体接触总是好的。卫昭依旧慢悠悠地拉起寝衣,牵扯的痛感让他有些发抖,他对上梁帝的视线,“上了药,无妨。”
梁帝半晌才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眼见卫昭已把衣带系紧。
——朕眼巴巴地来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送药的和上药的都不躲,就躲着朕是吧。
——朕到底在期待什么。
“卫昭!”梁帝私下甚少喊他的名字,他觉得不安和不知何处而来的妒火几乎要点着了自己,明明是担心他才来的,往日那个总是伏在自己膝头的柔软少年,今日却这般拒人千里之外。他忽地想起来姜远带回庄王和卫昭时,提起卫昭护着一女子,心中的怒火宛若燎原,只是见他脸色不佳,仍是压了压,他要听他亲口说,“今晚的事,给朕一个解释。”
卫昭摇摇头,“臣不敢辩解。”
“你是不敢替自己说,还是庄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您贵为天子,何须介怀于此呢。”卫昭心下明了,眼下说什么与不说什么都是错,他扯出了个不算敷衍的笑,缓缓说道,“臣惭愧,却不曾行差踏错。”
“你没错,那便是庄王嬉游玩闹,且还为了你,阳奉阴违,抗旨不遵。”梁帝语带戏谑。
“三殿下不过可怜臣挨了打…”
“可怜?”梁帝站起身,“倒是朕打错你了。”
“臣没这个意思。”
卫昭看着梁帝在房中走了几步,随意翻看了几眼桌上的大小锦盒,“朕让他在府中禁足,他倒好,前脚出了宫门,后脚便来了你这。”梁帝把玩着冰冷却触手细腻的瓷瓶,“朕的赏赐你不要,庄王的东西你倒收得痛快。”
卫昭下了床,脚沾地的瞬间他阵阵发晕,背上的痛楚锋利如刃,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身来,“您的罚,臣已受着了,岂敢奢求其他。”
瓷瓶碎在卫昭膝边,他看着满地碎片,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殿下受责,伤得是皇家颜面,卫昭不过一介佞臣,又何妨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你倒是替朕着想。”梁帝走到他身边,“三郎近来和庄王当真是亲近。”
“臣与殿下,不过寻常。”
——寻常?便值得你替他这般周全。
——才月余不在朕的身边,就如此替他人考虑了。
——卫昭,你要记得,如今你的的一切,都是朕的。
梁帝扯下床幔上的系带,蹲在卫昭身前,捞起他的两只手用系带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卫昭没有反抗,任由梁帝在他的腕间打上死结,系带上的流苏垂了下来,梁帝拽着它,示意卫昭站起来,“跟朕回宫。”
房门大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易飞看着与梁帝走得异常近的卫昭,大氅裹住了他整个身子,他无法捕捉到更多细节,只是看见走向马车的几道脚印大小参差,他才发现正努力爬上马车的卫昭连鞋袜都没穿。
这段路,卫昭走得异常痛苦。
梁帝倒是顾着他的体面,抓过衣架上正被炭火烘着的大氅,披在卫昭肩上,遮住了他并不齐整的亵衣和束缚的双手。只是大氅沉重,带着炭火的热气包围了他的伤口,瞬间的暖意变成无尽的负担。卫昭眉头紧皱,身后的痛楚瞬间击垮了他的意志,他几乎都要看不清梁帝的背影,只是腕间的系带被梁帝一拽,他悖逆不了半分,不得不跟上梁帝的步伐迈开步子,屋内那踉跄的几步算不上什么,赤脚踏进雪地的瞬间仿佛万千针刺,身上的温暖荡然无存,直逼心底的寒意强迫着卫昭清醒了几分。
卫昭的余光扫过侯在院中的众人,梁帝和他贴得极近,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磕磕绊绊挨到马车前,梁帝松开手,那流苏坠了下去,卫昭几乎要被这微小的力道拽倒在地,梁帝看着他,开口道,“上车。”
没有脚凳,梁帝的马车对卫昭来说,还是高了些。
卫昭靠着马车边缘,用尽全力向上一撑,却没有挪动半分。手腕早就勒得生疼,还没拔出的倒刺在指缝和掌心里叫嚣着,没有系紧的大氅从肩上落下,一股冷风吹透了卫昭,还有他那不可见人的狼狈。
“怎么,要朕帮你吗。”梁帝似乎在等着这一刻,等着卫昭开口求他。
梁帝如愿了,卫昭点点头,他脚下已冻得麻木,牙关也打着颤,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起来,连伤处的疼都察觉不到。梁帝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和哀求的眼神,内心有些得逞的快乐,他环抱起卫昭,却不知胳膊正压在他撕裂的伤口上,卫昭硬生生咽下要涌出喉咙的血腥味,才挨到车厢的边缘,整个人便摔了进去。
卫昭躺在车厢里,动弹不得。
梁帝撩开车帘,径直跨过卫昭坐了下来,他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地上,踩在雪地里的双脚冻得发紫,他不自觉地松开了自己的大氅,随手盖在了卫昭身上。
马蹄踏雪,轮轴压在雪地上发出轻响。大氅那微不足道的温热没有唤回卫昭的意志,马车的颠簸却让他苦不堪言,方才一撞一摔,背上的伤硬生生从冰冷的皮肉里重新撕裂开,喉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指尖全然失去了知觉,茫然地抓着大氅的一角,毫无慰藉。
梁帝始终没有收回落在卫昭身上的视线,大氅的墨狐围领遮住了他大半脸庞,就像酣睡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夜,卫昭的额前的发又散乱了些,梁帝忍着伸手要去拨弄的冲动,端坐在位,略过了卫昭骤然拧紧的眉头和痛到狰狞的面容。
“三郎,过来。”梁帝终是忍受不了这般相处,唤了卫昭。
卫昭隐隐听见了,却又不那么真切,他几乎用掉了全身的气力才勉强动了动。但那肉眼几乎不可辨的挪动显然没有落在梁帝眼底,他半晌看不见卫昭的动静,又拔高声音唤了一声,“三郎!”
这回是听真切了,卫昭手肘撑着地,勉强抬起一点身子,他咬紧牙关,脖颈间的青筋暴起,但颠簸的马车很快粉碎了他好不容易稳住的重心,卫昭身形一晃,又跌回了地上,背部和地面的接触让他痛得眼冒金星,冷汗从额间冒了出来,连呼吸都变得血腥而急促。
“啊…”卫昭不受控制地发出痛呼,随即咬紧了下唇。他的痛楚没能全然写在脸上,但从喉间挤出的呻吟声却瞬间让梁帝失了魂。
等不及卫昭姿势变扭的翻腾,梁帝拉着他的手臂,稍一用力就拽着卫昭起了身,卫昭重重撞在了车厢的长椅上,绷带下似乎涌出些温热,由心肺而起的剧痛紧紧扼在他的喉间,他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毫无气力地伏在梁帝的膝上,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但梁帝甚是满意他此刻的模样,他如愿以偿拨开了卫昭额前的散发,才发现他的鬓发处都已汗湿,他拉过卫昭有些青紫的双手,系带虽软,却也深深陷入皮肉之中,梁帝摸索着要解开绳结,卫昭却如大梦初醒般,忽地抽走了双手,藏进了大氅里不肯再拿出来。
梁帝又是一愣,他自上而下看着卫昭低垂的头,才觉得他低落地有些不同寻常。
“三郎,朕是不是伤到你了。”梁帝心中一紧,他的手贴在卫昭的脸颊上,冷得不行。
那层拢在卫昭眼前的迷雾稍微散开了些,他勉强睁开眼,却见着自己正靠坐在梁帝膝侧,梁帝已松开他了的衣带,正把手往伤处探去。
“不…不要…”卫昭闪开了身子,他有些迷糊,甚至有些弄不清自己在哪里,只是浑身的痛楚让他本能地抗拒梁帝的触碰,他整个人倒向了另一侧,和梁帝拉开了距离。
在天子面前说不,
是要付出代价的。
卫昭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下了车,走过那条冰冷而漫长的宫道上,被关进了内廷司的刑房。
姜远站在刑房门口,看着昏昏沉沉的卫昭一头栽倒,眼底满是阴鸷的笑。
梁帝已回了寝殿,却坐在锦榻上半晌静不下心来。
“紫竹,传太医去看看他。”梁帝想着卫昭下车时的绵软无力,还是止不住的挂心。
“是。”陶紫竹躬身行礼,转身便要出去。
“站住!”梁帝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茶水早已凉透,他半点没有察觉,“关他一夜,明日再说吧。”
陶紫竹低头领命,还不待他抬起头了,梁帝又开了口,“给他弄些炭火。”
“老奴领旨。”陶紫竹站着没动,果然梁帝又改了主意,“让人带他过来吧。”
陶紫竹浅笑,为自己的预判有些得意,“陛下,您还是挂心着指挥使的,老奴这就带他来。”他自是明白梁帝心意,往常嘴硬和卫昭闹些别扭也是有的,只是陶紫竹没有想到此回梁帝的拧巴,如此难以自洽。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话了。”梁帝重重放下了茶盏,冰凉的茶水溅在虎口,惊得陶紫竹连忙跪地,不敢言语。
“去传话,让他把心经抄上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带来见朕。”
——朕竟没发现,这么多人都向着你。
——你的眼里心底,只能有朕一人。
——好好静静心吧。
姜远跟在陶紫竹身侧,在卫昭面前放下一沓白纸和笔墨。
“指挥使大人若还有什么吩咐,直说便好。”陶紫竹传了梁帝的话,看着靠坐在墙边的卫昭没有半分回应,不免有些担心。
“大人,您可别苦着自己啊。”陶紫竹见卫昭不应,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出了门,陶紫竹看着表情始终有些兴奋的姜远,有些不悦,“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此刻却不是你能碰的人,别把你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好好伺候着。卫昭生性怕寒,炭火可别断了,他要在内廷司出点岔子,我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您放心,孩儿知道分寸。”姜远躬身应道,把陶紫竹送了出去。
伺候他,自然得用上内廷司的手段。
姜远取了些东西,又折回了刑房。看着卫昭依旧半点不理人的模样,把手中的纸包丢进了炭火之中,心底暗笑,给刑房落了锁,把卫昭隔绝在了那片香气渐起的幽闭之地里。
甜腻的幽香带给卫昭一阵难言的燥热,他的身子才从严寒里恢复了些知觉,梁帝的大氅还裹在他身上,他轻轻动了动,痛感依旧清晰,只是被缚的双手早已没了知觉。卫昭环顾刑房却举目皆黑,连月光都没有漏进来半分,目光落在了身边那沓白纸之上,方才似乎是有人说了要他写些什么,卫昭并没有听清,也不愿再想,持续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自由是当务之急。但抬起手臂的过程俨然是另一场酷刑,卫昭尽量让腕间的绳结靠近嘴边,肩背连半分都无法弯曲,他低头咬住绳结,柔软的系带全然不如绳索的纹路分明,含在口中干涩且带着苦味,拉扯间牙齿也传来阵阵酸胀感,喉咙泛起腥甜,唾液混着血水从嘴角滴下,一声细微的断裂声传来,卫昭手腕一轻,流苏应声落地。
卫昭看着手腕上几道紫红的痕迹有些头晕目眩,刑房里充斥着他并不喜欢的香气,他轻抚着手腕,想着易飞那好的不灵坏的灵的嘴,手心还未清理干净的倒刺果然肿了起来,触手生痛。卫昭撑着砖墙站了起来,把大氅解下垫在了等身宽的小床上,虚脱般趴了上去,他自己没能瞧见,背后的亵衣上已染了大片血迹,斑驳不已。
上好的银丝炭不知疲倦地燃烧着,黑亮的外壳变得灰白,灰烬渐渐沉了下去。卫昭沉沉睡着却并不踏实,面色绯红却不见一丝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他耷拉的指尖轻跳了一下,贯通全身的疼痛又席卷而来,卫昭的喉间挤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嘤咛,心口传来一阵闷痛。
意识虽恢复了几分,卫昭却没能睁开眼。亵衣已被汗水浸透,大氅上的毛绒黏在汗涔涔的皮肤上让他有些难受,他想撑起身子,手肘碰在了冰冷的砖墙上,触肤的凉意给他带来了短暂的爽快,但很快就被一股滚烫的热浪包裹住,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一种陌生但强烈的热意从体内涌起,潮水般撞击着他的理智防线。闷痛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盘踞在伤处的血液在全身都沸腾了起来。“唔……”卫昭闷哼出声,和疼痛交织在一起的酥痒并不合时宜,他缓缓偏过头,目光落在角落孜孜不倦燃烧着的炭盆里,那股异香已经微不可闻,却霸道地搅起了澎湃的欲火,还趴着的卫昭清晰地感觉到想要抬起头来的分身,几乎快要溢出水来。
原来便是要这么惩罚我吗,可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深渊可以沦陷呢。
“啊…唔…”
姜远站在刑房门外,听见里面传来的惨叫,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他倒入炭火中的正是内廷的秘药,平日只焚烧一点,就能使人身热情动,他可是十足十地丢了一整包进去。那药并不止催人情欲那般简单,人的感官同时会被极度放大,平日里用在些犯禁的宫人身上,不出三两日就可以让人熬得脱相,若是再用刑,还没有能扛过去的人。姜远听着卫昭的阵阵哀嚎,心底是说不出的畅快,百遍心经,总要两三日才写得完,那药效约莫一日便能散去,只要没人打开那扇门,那里便是卫昭专属的地狱。姜远此刻只惋惜陶紫竹带走了铁锁的钥匙,让他不能进去亲眼看看卫昭的惨状,让他臣服在自己脚下,苦苦求饶。
卫昭正在现实的噩梦里挣扎,他翻身从小床上滚了下来,只是摔在地上的疼痛半分没有冲淡汹涌的欲望,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没有意识地蜷起膝盖,情欲开始攻陷他的理智,背后的伤在地上蹭出了大片血迹,融在刑房的黑暗中,无人窥见。
卫昭的指尖已在地上抓出了长长的血痕,痛感虽强却远在云端,抵消不了半分早已蔓延全身的兴奋。他的头似乎磕在了什么硬物上,疼痛分明,他抬手一探,原来是压在纸上的那方砚台,他摸索着抓过砚台旁的毛笔,将笔杆横在咬在了口中,随后毫不犹豫地拔下了束着发髻的白玉簪,长发散开。
卫昭狠狠地将簪子插在左肩上,新鲜的利痛抵消了些疲惫的折磨,但他的身体依旧止不住战栗,疼痛或许可以转移,但难以抗拒的快感令他不得不臣服,他的手止不住向下身探去,将无尽的羞耻尽数释放在自己的手中。“啊…”卫昭还没有轻松片刻,更奇巧的敏感再度袭来,哪怕四下无人,身后的空虚依然让他羞愧难当。他握着白玉簪在腰际划出长长的血痕,也抑制不了心底难言的渴望。
“谁能…给我…”卫昭混沌的意识里闪过了梁帝的脸,正拿着冰冷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卫昭偏过头,吐出了一大口血。
帝王心,当真无情。
梁帝翻来覆去,整宿都没有睡好。
风雪扑在窗棱上,簌簌作响了一整夜。
“什么时辰了。”梁帝掀开床帐,眼圈下也全是乌青。
“回陛下,丑时刚过。”陶紫竹听见梁帝的询问,即刻答道,“夜里风雪声大,老奴替您点上安神香。”
“不用了,陪朕走走。”
“可这外头……”
“你也开始做朕的主了吗?”
“老奴不敢…不敢…”
软轿自然是朝着内廷司去的,陶紫竹被寒风吹得一阵哆嗦,只盼着两位祖宗能早日和缓些,放过他这把老骨头。
轮值的内侍已换了一轮,陶紫竹径直带着梁帝走到刑房前,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了锁孔,哗啦作响地抽出了铁链。
梁帝站在门前,久久没有推进去。
——朕来看他,但朕没有原谅他。
——这般恃宠而骄,该吃点苦头。
——朕只是…
梁帝还没能把自己复杂的情绪理理清楚,耳畔似乎听到一声低吟,行动总是比理智更诚实,大片的光漏进了阴暗的刑房里,也照亮了梁帝的噩梦。
梁帝恍惚间并没有认清倒在地上的人,但刺鼻的血腥味让他脚下一晃,他看不分明,地上散落的宣纸没有写下半字,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被长发遮住了大半面容,衣裳松散着,上面挂着可怖的血迹。一旁的陶紫竹早已吓得脸色青白,梁帝缓缓走了进去,锻绣金龙纹的鞋底踩在了拖长的血迹上,他轻轻喊了一声,“三郎?”
无人应答。
明明不久前,他还伏在朕的膝上,和朕闹着脾气…梁帝蹲下身,指尖有些发颤,他看清了敞开的衣裳下微弱起伏的胸膛,才伸手拨开盖在脸颊上的长发,卫昭的侧脸清晰地落在了他的眼底。
“三郎,三郎!”梁帝心底所有的建设都崩塌了,他甚至不明白怎就把卫昭逼向了这样的境地。他轻轻扶起卫昭,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肩头大小不一的几个血洞狠狠刺伤了他的眼,方才还拢着不让梁帝解开的纱布也松了开,和血迹斑斑的亵衣搅在一起,一片凌乱。
但梁帝并不知道,此刻的肌肤之亲,带给卫昭的是怎样的冲击。
稍稍平息下的酥痒又涌了起来,水汽堵在卫昭眼中,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却仍是有泪从眼角滑了出来,被半抱起的姿势并不好受,但他却有些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他不自觉地往梁帝怀中钻了一些,却回应不了梁帝的阵阵呼喊。
看着卫昭在怀中动了动,梁帝的手抚着他的脸,传来的凉意比起来时路上的风雪更甚,他感受到卫昭的阵阵战栗,心下一惊,怒不可遏地回过头,瞪着陶紫竹一众,大声吼道,“传御医!”
“是…是…”内廷司已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敢出。
这声怒吼,让卫昭在迷茫中抓住的温暖清晰了起来,他终于撑开了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梁帝,有些本能的想逃,他拼命抬起手,却推不动梁帝半分。
是帝王,也是卫昭此刻唾手可得的解药。
只是这场和解,卫昭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体内的燥热卷着痛吞噬了他,泪水大颗滑落下来,他用尽全力抓住了梁帝环着他的手,蹭得梁帝的手背上尽是血痕,卫昭被咬破的唇难耐地动了动,迷茫的眼神聚上了焦,半晌才勉强发出些声音,“…杀了我吧…”
梁帝手心一凉,还没有握紧卫昭递来的东西,就听见一声脆响。
落地的白玉簪应声断裂。
白玉簪的一端已被血色染透,静静地躺在锦帕之上,看着殿内进进出出的宫人和默不作声的帝王。
护心丹已喂了下去,却没人敢碰向卫昭血肉模糊的身子。
御医埋头拆着卫昭早已不成样的纱布,只是那轻柔的纱料落在他身上时,卫昭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喉间的低吟明显不是疼痛引起的。御医吓得不轻,只怕被梁帝挖了眼耳,匆匆卷了染血的纱布,向梁帝回禀,“大人皮肉之伤甚重,所幸已用过药,并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将养即可…但…”
御医心一横,还是合盘脱出,“但大人似乎被媚药所侵,臣不知…”
“下去。”梁帝没有听他说完,便冷冷地丢下两个字。
“臣去配药,臣告退!”没有被怒火波及的御医脚底抹油,连忙拎过药箱,逃出了殿门。
殿内连香都没有点,生怕惊动了趴在床上的破碎人儿。
梁帝始终不敢多看一眼,没有了纱布掩盖,那交错的鞭痕和翻开的皮肉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朕从来没有想伤过你。
——这样疼你为什么不说。
——你疼,朕也疼啊。
不要御医开口,梁帝早就察觉到了卫昭的另一种异样,方才缩在他怀中时,那阵阵闷哼差点没让梁帝骨头都软了,卫昭的手止不住要往身下探去,梁帝握着他的手腕,才看见他手心里染血的红肿,难耐的扭动大约是被伤痛限制了,哪怕移动分毫都让他脸上的痛苦更甚一分。梁帝褪下卫昭身上所剩无几的衣裳,洁白修长的双腿也在那难熬的挣扎里青肿了几处。卫昭趴在一动不动,梁帝捂热了双手,才小心地靠近他的身子,那个自己曾纵情贯通的地方,倒是现下这副身体上所剩不多的完好。
梁帝的手才碰上他,卫昭便似触电般打了个激灵,没有了纱布的束缚,他的身子轻巧了些,梁帝见他伸着手,拼命地想撑起身子。卫昭的欲望正紧紧贴在柔软的锦被上,摩擦而起的触感让那股焦灼又快活了起来,他的腰开始上下起伏着,连呻吟都没有遮掩了。梁帝看得发愣,他几乎要立刻扑上去把他从这份痛苦里解脱出来,也释放掉自己无法抑制的渴求。
脊背上的血痕终是拦住了梁帝的欲望,他环着卫昭的腰,尽量避开狰狞的伤处,让他的火热痛快地垂落下来。“不要…”卫昭没有意识地喊着,他早已臣服在这片虚幻的淫|靡中,不可自拔。梁帝的手比起锦被的柔软,多了些鲜活的力道,不是若即若离的撩拨,快活的滋味几乎取代了全身的疼痛。不带任何技巧的蹂躏比起任何安抚都更加有用,梁帝闭着眼,他可以是坐拥江山的圣君,却无法在卫昭面前做一个毫无感应的圣人,灼热的液体在他手中流了下去,他听着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粗喘不止。
等卫昭清醒过来,窗外的风雪已停了一日。
梁帝正合上一本折子,下意识将目光转了过来,对上了卫昭水雾迷茫的双眼。
连御笔都来不及放好,梁帝几乎是奔了过去,看清了他眼底熟悉的光芒,哪怕只是淡淡的。
“三郎,你终于醒了。”
卫昭踌躇了一下,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准梁帝的态度,青楼一事,往日纵情包容的帝王几乎要取了自己的性命,卫昭不能再赌,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痛苦,只是要做的事情还太多,这条命,他还不敢这样轻易丢了。
喉口疼得厉害,卫昭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伤得这样重,还躲着不让朕看,三郎可知这欺君之罪,要如何。”天子一贯的威严,语气里却是无尽的宠溺。
“…三郎…不配…”虽不恭顺,勉强挤出的几个字却是无尽的柔软,撞在梁帝的心头。
“朕已处置了内廷司,他们搬弄是非,动用私刑,花样居然玩到朕的眼皮子底下了。”梁帝愤愤,他打了陶紫竹二十大板,姜远一众,早已身首异处了。
卫昭才注意到往日寸步不离的陶紫竹,此刻并不在殿中。
“陶总管不在…都没人…伺候您的起居了…”卫昭喉头还是甜腻的血腥味,却恢复了些往日的伶牙俐齿。
“你便快些好起来,照顾朕吧。”
“是。”卫昭应着,却不知梁帝的言下之意。
“连手也伤成这样,朕让你静静心,你倒好。”梁帝托起卫昭缠着纱布的双手,看着腕上的破皮好像还是自己的杰作,一时有些心虚,唬着他,“不抄完,便别想从这个门出去。”
“抄什么…”卫昭想起他似乎在刑房里漏了听了什么话。
梁帝给他话一噎,气得狠狠捏了把他的手心。
“你终于肯叫声疼了。”
“陛下要生气,再罚三郎便是。”
那乖张的小猫又活生生地回来了,梁帝拽着他的脚踝,勒令他趴了下来。
“朕替你换药,喊一声疼,便在这多留一日。”
“圣恩浩荡,陛下换药哪有臣子喊疼的道理。”
“那三郎便试试看。”
“臣得咬着帕子,定不发出半点声响。”卫昭伸手去拿搭在床头的锦帕,对半叠好便咬在口中。
梁帝也由着他,从罐中取出一勺膏药,化在掌心。
——还有一笔账,朕先替三郎记着。
——等你康复了,朕要加倍讨回来。
——有你的地方,便是朕永久的温柔乡。
(完)
第39章母亲端来一碗下毒的粥,而他选择一饮而尽
“老爷,大公子回来了。”管家胡修对在书房发着脾气的楚定安说道。
楚定安眸子一顿,“回来了?在哪?”
“下人发现大公子倒在门口,便将人背了进来,这会儿在他的房间。”
楚定安眉心一蹙,疑惑的问道“你说他倒在门口?”
“是,老奴刚从大公子那过来,大公子情况不是很好,您看要不要老奴去请府医来。”胡修试探性的问道。
楚定安目光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踌躇,“先去看看。”他没有直接叫人去请府医,而是决心先去看下他的状况。
楚怀是俯卧在床榻上的,只有那张红晕的脸面朝门口的,他双眉紧紧拧着,头莫名的躁动着,彷佛...
楚怀是俯卧在床榻上的,只有那张红晕的脸面朝门口的,他双眉紧紧拧着,头莫名的躁动着,彷佛在诉说着他此刻的难受。
楚定安缓缓走了过去,垂头看着他,他那只被他割破的手腕此时在渗着血,弄的被褥一片血渍。
楚定安眉心一拧,慌忙别看眼神,不去看他的“杰作”。
想到这里,他看向他的身后。
“把他衣服脱下来。”楚定安对着胡修说道。
胡修同两个下人将楚怀的衣物脱下,大片的伤口随即裸露了出来。
在场的人不禁跟着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伤口,他是怎么忍着回来的。
胡修心跟着揪了起来,他看向楚定安,他此时也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伤口,大部分已经开始化脓,那张背上已经看不见一块好肉,他吞了口唾沫。
在硬的心在这一刻也会不自觉变得柔软,仔细想来,这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他都亲手杀他了,他还是选择去替他隐瞒,这样的家,他还强撑着回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深深合上了眸子,然后又缓缓撑开,“烨儿啊,爹救不了你了…”他仰头红着眼呢喃道。
“胡修,去把府医请来。”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芸俍知道楚怀回来后,紧着步子跑到了楚定安的书房。
“老爷,他回来了是吗?他回来了?”她红着眼有些激动的问道。
楚定安躲着她的眼神,沉声道“嗯。”
“那..那你为何不..不..”她没有将那话继续说出口,而是急切的看着楚定安。
楚定安扶住她的双手,长叹一口气道“夫人,你没看见他那一身的伤,实在…我实在于心不忍。”
芸俍脸色一变,甩开他的手,“你不忍心?那我们烨儿怎么办?他们只给了半颗解药,半月时限马上到,之前他在太医院你说你没办法,现在呢?他人都回来了你说你不忍心?你要分清谁才是你亲儿子,他说到底不过是我们大安我们楚家的仇人,你现在说不忍心?难道你想看着我们全家因为他葬身吗?”芸俍近乎嘶吼着说出这些。
楚定安立即抬手捂住她的嘴,谨慎的看了一圈。
“夫人啊,你别激动,听我说。”楚定安轻轻安抚着芸俍,拉着她到凳子前坐下。
芸俍红着眼看着他,楚定安看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只是她不在跟他闹了,而是恍恍惚惚的走了出去。
“夫人!”楚定安担忧的喊道。
“我知道了,老爷早些歇吧,我再去看看烨儿。”
她说的很平静,完全让你想不起来这就是刚刚那个满脸怒气的女人。
楚定安担心的应了一声。又不放心的拉住了芸俍的手,安慰道“夫人,烨儿解药的事我会再想办法,我一定不会让烨儿有事。”
芸俍哽咽着嗯了一声,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样的慈祥温和。
楚定安这才放心让她离开。
从楚烨那里离开后,芸俍便径自来到了楚怀房间。
楚怀这里向来没什么人守候,此时已到了戌时,管家告诉芸俍大公子已经醒来,她特意带了吃食过来。
她过来时,楚怀正闭着眼昏昏沉沉睡着,她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坐在那里看了一会,没楚烨那会,她也诚心诚意接受过这个漂亮的惹人爱的孩子,如今,时过境迁,她心里,只有她的烨儿,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开口道。
“怀儿,娘给你做了粥,起来尝尝。”芸俍将亲手做的粥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楚怀闻声缓缓撑开了千斤重的眼皮,看见是母亲,他心里一阵欣喜。
他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芸俍自然的上前扶了他一把。
缺爱的孩子,总是容易患得患失,母亲鲜少来看他,如今母亲来了,他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怠慢,母亲就转身离开,于是,便强撑着在她面前坐起来,哪怕他的伤口已经叫嚣的厉害,哪怕他已经疼的汗珠滚滚。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芸俍手扶着他的手刚一拿开,他便虚软的跌了回去,许是因为还发着热,他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小心啊。”芸俍又转过身扶住他。
楚怀惊慌失措的看着母亲,然后又倔强的坐了起来,见母亲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才缓缓开口问道
“娘,烨儿他…好些了吗?”
他总以为母亲能来看他一定是烨儿身子无碍了,不然母亲怎么会愿意来看他,还这样平和。
芸俍端着那碗粥怔了一下。
眼神不自觉的闪了闪,然后轻笑道“好了,他…没事了。”
她将那碗粥送到楚怀面前。
楚怀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和母亲不自然的眼神,刚还充满光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他轻扯干裂的薄唇哑声道“母亲当真给怀儿做的吗?”他抬眸看着母亲,希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点什么。
芸俍心虚的眨了眨眼皮,紧忙避开他的视线,慌张的笑道“自然是为你做的,趁热...喝了吧。”
楚怀嘴角扯开一抹苦笑,然后对着芸俍破天荒的撒娇道“那娘亲自喂怀儿可好?”他艰难的抬起绑着纱带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一瞬间,芸俍竟有些退缩,可想到全家人的性命,想到他的孩儿,她狠了狠心,颤抖着手端起那碗此刻沉重无比的粥碗,盛了一勺缓缓凑到楚怀唇边。
楚怀看着那碗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母亲第一次煮东西给他吃,他应该开心才是,即使...那是一碗要他命的东西,母亲怎么会突然转变,他不是在回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吗?这会儿,他又怎么能退缩。
“怀儿,这些年...怨娘吗?”
楚怀不假思索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她,清澈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忧伤,低声道“不怨!”
芸俍心头一紧,鼻子阵阵发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她强扯开一抹笑容,此时,她真的像一位母亲那般慈祥,她略带着哽咽道“娘对不起你,不要怪娘。”
楚怀看着那粥,和她略微有些颤抖的手,笑着安慰道,“一切都是怀儿的错。”即使他想不透自己犯了多大的过错,以至于父母亲纷纷想要他的命,但他依旧选择应承下来,他们给了他生命,若想要收回,他接受便是。
芸俍实在忍不下去,泪水终是滑了下来,粥还没喂完,她便放下了碗,颤声说道“娘去看下烨儿,你记得吃完…照顾好自己。”说完她擦着泪疾步走了出去。
楚怀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望了半天,再去看看那还剩下半碗的粥,母亲要他吃完,她甚至都不愿意陪他吃完,他伸手端起那半碗粥,双眸禁闭,仰头喝尽,那被禁锢着的泪珠,悄然滑落。
“你看到了,粥他已经喝了下去,剩下的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透着光影,楚怀看见娘亲与一个人正说着这些,苦涩的泪水更是汹涌,母亲也弃了他。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只是刚刚喝完就已经觉察到呼吸困难,气血上涌,他艰难的从塌上撑起身子,随手拿起衣物便朝门外走去。
他踉跄着抬动着步子,忍着剧痛强打起精神,他不能死在侯府,若死在这被别有用心的人抓到把柄,定会对侯府不利,想到这里,他精神饱满了半分,跌跌撞撞走出了这里。
(看我这么勤快,继续赞赞哦,热度越高更的越快。考虑到有上学的提前返校今天提前跟,上一篇记得也点点哦。)
【夜风cp/妙风妙水相杀/瞳妙风相杀/谷主教王线】
薛紫夜答应了妙水的条件,将软筋散落入众人的汤食之中,以换取锁住瞳的钥匙。
翌日,元一宫众人皆因中了薛紫夜无色无味的软筋散而瘫了,动弹不得。
薛紫夜将瞳从笼子里搀扶出来,“明介,我的弟弟,我不会让你死的。”
瞳看着薛紫夜的眼眸,眼角泛起一丝泪花,修罗场里暗无天日的日子似乎是过去了,他瞥见了依稀而来的光亮。
“是妙风杀了族人……”
瞳咬住后槽牙,冷冷地说道,薛紫夜心里咯噔一下。
她猛然想起,数年前的冰湖之上,他的雪怀为了护她永远地被那冰湖尘封。
她怎么没想到呢?
那日,在药王谷,自己无...
那日,在药王谷,自己无力将冰封在湖底的雪怀捞出,正是妙风在不远处的湖面之上略施掌力,冰湖顿时便出现了裂纹……
这一切好似冥冥中自有天助,只是心口为什么如此之疼。
“紫夜,你怎么了?”瞳习惯称呼她的名字。
瞳回身望着薛紫夜怔在原地。
“哦,没什么,想到一些往事。”
“你放心,我会亲手杀了他,为爹娘和枉死的族人报仇。”
薛紫夜攥紧了瞳的胳膊。
门栏之外,妙风整个人斜靠在一侧的低矮墙壁上。
“笑啊,怎么不笑了?”妙水一袭红衣抱着双臂走近。
他试图在小腹间集聚几分真气,却颓然地放下了手。
“别白费力气了,你中了薛谷主的软筋散。”
“是她?”
妙水的笑总是带着一种彻骨的绝望与寒冷。
“是啊,你的那位棋友。哦,不,或许应该说,是妙风使最心爱的女人?”
“闭嘴……”沐春风已破,妙风的脸上已不见任何笑意。
“怎么,心碎了吗?”
妙风捂住胸口,轻咳了两声。
在妙水看来,妙风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每一次,她从教王的寝宫里出来,都能看见妙风笑靥如花地从旁经过,那眼神,似乎在嘲笑她只是长无绝的一条随意蹂躏的狗。
“妙风使,你这就心碎了?也不知,你那谷主知道你就是她灭族的仇人之后,后不后悔曾经救了你,还为了对你的承诺,深陷在这宫中,再也出不去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妙风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妙水的小臂,“你到底做了什么?!”
妙水略施掌力,妙风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妙风感觉双臂有些沉重,便只是微微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她竟然都知道了。”
随即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怎么,绝望了?”
妙水云淡风轻地踱步。
妙风索性不再挣扎,整个人摊靠在墙上,双臂微微从身体两侧垂下。
“我绝望的时候,你笑得多开心啊,妙风使,你才是长无绝的狗,没有心的丧家之犬。”
说话间,一只手抓住妙风的下颚,“你不是爱笑吗?狗怎么不叫了?!”
妙风试图挣扎,却被妙水锁住了喉咙。
只发出几声低沉的嘶吼声。
“这就愤怒了?练习沐春风切记要内心干净纯粹,你忘了吗?”
“怎么不说话了。”
妙风白了妙水一眼,“真是可怜,以为没了我们,你就能继承元一宫大统了?”
妙水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这些年,他与妙风的纠葛如此之深,还有一个原因是,同为教王座下使者,她向来只是长无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练功玩偶,而长无绝对妙风多多少少还是带了那么点情份的,凭什么?
他恨长无绝,想要亲手杀了他,他更恨妙风,恨这世上的不公。
“我所承受的,定也要让妙风使尝一尝。”
一柄楼兰的短刀割破了妙风的衣服,连同他的皮肉,短刀划破之处刺眼的鲜红直接刺激着妙水的视觉神经。
她变得兴奋起来。
彩蛋:
妙水用刀割妙风
谷主和瞳撞见被折磨的妙风
妙风得知真相绝望
脑洞初衷是卫昭的玄凤鹦鹉住的奢华二层套房
以及“卫某的朋友和他或多或少的童年阴影”
没想到一不留神写成了决斗场往事
3.2k+纯虐身听着月落谣写完的
眼泪已经流了三吨(建议搭配食用
希望全世界都不要错过我们流水迢迢
各位观赏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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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雪,冷辉寂寂。
决斗场里零散堆着数个圆形铁笼,笼门的锁链覆着一层薄薄锈迹,有些铁栅已经弯曲变形,边缘挂着的蛛网残骸随风零落,却没人在意笼内人的一声喘息。
乌墨长发只简单束起了部分,夹着枯草和砂砾的大半都垂了下来,把卫昭胸前那骇人的血迹遮住...
乌墨长发只简单束起了部分,夹着枯草和砂砾的大半都垂了下来,把卫昭胸前那骇人的血迹遮住了一二。
那是他今日的战绩,又杀了七人,让自己孤零零活了下来。
结束后,卫昭没有如往常一般被带回腐朽不堪的棚屋,而是被关进了这不足半人高的笼内,只因他刀上的血迹吓哭了观战的小贵人,小惩大诫。
笼内算不得宽敞,勉强容得下他蜷缩其中。这也不是卫昭第一次被关进来,他低着头顺从地爬了进去,在这里呆得久了,他早已忘记反抗是什么滋味了。
铁栅栏外有几只手伸了进来,捉住卫昭的手腕,粗糙的麻绳紧紧绑了数圈,双手被拉过头顶高高吊起,卫昭勉强跪坐着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眸色深重,死死地盯着站在笼前的人。
“小贵人要取你双手,只是过几日御驾亲临,你小子还算能打,再留你几天,好好呆着吧。”说罢,几人扬长而去,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决斗场,此刻落寞的有些狰狞。
绳索系死在笼顶的铜环上,骨节分明的十指已被绑得青紫胀痛,徒劳地搭垂着,绳索还余了半米,也悉数缠绕在他双肘处,并拢的手肘扯着肩胛骨,膝盖被笼底盖着的草垫扎得生疼,卫昭挣扎了几回都脱不开半分,分明已入了秋,豆大的汗珠依旧从额间滚落,划过不知道谁的喷溅在自己身上的血迹,颗颗滴落。
他就这样从朦胧天色等到日暮西沉,直到夜风起。
“大人吩咐了,明日才能放你出来。”说话的人酒气熏天,拉开卫昭的笼门丢了个破碗进去,拉过一个木桶胡乱舀起一勺浇在碗中,大半却洒在了草垫上。“鬼冷的天气,还得为你小子走一趟…”
尊严是最先被丢弃的东西,从他和姐姐离开月落的那天起,便再也不见了。
“真麻烦…”那人不耐烦地骂了几句,伸手摸了半天才找到绳结,双臂被放下,血液回流的刺痛几乎要击碎卫昭的理智,他靠在铁栅栏,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抬手看着麻绳下的青紫淤痕,用牙咬开了双腕中的绳结,麻绳的毛刺扎得嘴角生疼,终于让身上的束缚尽除,卫昭活动了下双手,捧过眼前的破碗,连声道谢,“谢您救小人一命。”
那人抬了抬眼皮算是承了卫昭的情,靠在笼边,昏昏欲睡。
破碗中的烂菜叶子混着麸糠,散发着难以掩饰的酸臭,但只要吃不死,就没有不能下咽的东西,卫昭仰头一饮而尽,整日都没有进食了,狼吞虎咽让顿时难以消化的胃部有些痉挛,卫昭放下了破碗,好歹今日的饭食还有些温热,也不算糟糕。
笼门开着,送饭的兵士靠在一旁呼呼大睡,卫昭双手抱着膝,蜷缩起身子,夜风是透心的冷,他却不敢走出那笼门半步。这些年,他逃过,他看着更多的人逃过,终是没有一人能跨过奴隶营那道破败不堪的高墙,无休止的毒打和杀戮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只是他不能倒下,含冤而死的父亲,下落不明的姐姐,卫昭无数次在梦里看见母亲颈间的血口和未合上的双眼,他轻轻抚着虎口处那个月牙形的伤疤,渐渐睡了过去。
“兄弟们都喝着呢,你却躲到这里来了,快…快回去!”
“喝,喝不了…真喝不了,我睡一会,别烦我…”
“你这才哪到哪儿啊,快起来。”
“别闹我,不去了…”
卫昭被一阵喧闹吵醒,睁眼便看见几个兵士正在一旁拉拉扯扯,酒气熏得他有些作呕,那笼门还是大敞着,他把单衣裹紧了些,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闭上了眼。
“谁让你们在这里闹事的!”
“今夜当值醉酒的,自己去领罚,再回来把这边收拾干净了,陛下三日后亲临,你们不打起精神做事,还真把自己脑袋当球踢啊。”
卫昭听着那些训斥和几声唯唯诺诺的告饶不以为意。
决斗场恢复了一片寂静,更鼓的声音远远传来,稀薄的夜雾弥散开来,连月亮都隐起了踪迹。
突然,冷水透湿了全身,卫昭发着颤清醒了过来,麻布衣裳紧贴在身上,那冷水被风一吹,利刃般扎进了本就冻得麻木的身体,卫昭咬紧打抖的牙关,双手扶着铁笼的栅栏,看着眼前几人逼近的凶光。
“你小子,想逃啊。”为首的人用水瓢敲了敲敞开的笼门,哐当作响。
“我没有…”卫昭还来不及分辨一句,笼门便被狠狠摔上。
“今天算你倒霉,爷几个心情不好,拿你消遣消遣。”卫昭认出了是方才醉酒受罚那几人,他握紧了栅栏,骨节都泛出了青白。
“把脑袋当球踢,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卫昭身形一晃,整个铁笼被人推倒,额头撞在了地面上,鲜血流了下来,卫昭来不及擦掉眼角的血色,便有人一脚踢的铁笼在地上滚了起来。
卫昭抓过脚边的绳子,穿过笼顶的铜环死死地拽着,尽量减少身子和地面的摩擦,但单薄的衣衫只滚了几圈便破败不堪,身上很快多了几处渗着血的擦伤,剧烈的颠簸让他有些晕眩,铁笼磕在了石头上,才摇摇晃晃停了下来,只是那尖锐的石块狠狠划在了卫昭的腰后,顿时血流如注。
“这个好玩,这个好玩,我也来。”
铁笼又滚了起来,兵士们狂妄的嬉笑声重重砸在卫昭心上,强烈的屈辱感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卫昭咬紧牙关,浑身疼得快要散架,他把麻绳在手上缠了数圈,却抵挡不了越发放肆的踢打和摇晃,腰后的伤让他的意识开始涣散,沙土粘在伤口上,头发也凌乱散开,甚是狼狈。
“方才他不是要逃吗,把他带回去,哥几个也算将功抵过了。”
“是个好主意。”
铁笼终于停止了滚动,卫昭浑身疼痛不已,被几人粗暴地拽了出来扔在地上。几缕发丝黏在卫昭脸上,混杂着泥土与额前干涸的血迹,眼底闪烁着不同于寻常的寒光,让他此刻看起来和修罗一般。
“哟,不服气,还瞪我呢。”一人蹲下拍了拍卫昭的脸,“一个臭奴隶,还想造反不成。”
又是一阵笑声传来,卫昭能看清每个人眼里的嘲讽与恶意,他双手撑着地面,指甲深深嵌入沙土地中,几乎要抠出血来。
卫昭被五花大绑押回了营中,主事的人连眼皮都没抬,只给那些人分了赏钱,说了句按老规矩办。
老规矩,鞭五十,戴枷示众一日。
刑房的惨叫和哀求声从没有断过,刑架上刚解下来一个人,卫昭便被绑了上去。
“头儿,这人没气了。”
“赶紧扔出去,白费小爷力气了。”行刑人眉头一皱,表情嫌恶得很,看着满脸是血的卫昭问道,“这人又怎么了。”
“想逃,被哥几个抓回来了,老规矩办。”
“想逃,也得看看骨头够不够硬。”那人从水缸中捞过一条小牛皮鞭,回手便抽在了卫昭身上。
倒也不觉得有多疼了,卫昭垂下头,余光还能看见那几人坐在桌旁数着银子,方才若杀了他们该有多解气,可是这个决斗场里,多得是该死的人,何时能杀得完,又有谁能杀得完。
鞭子很快撕碎了卫昭本就残破的衣衫,汗水混着血滚落了下来,皮肉撕裂的痛苦渐渐扩散开来,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卫昭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
尖锐的呼啸划破空气,皮鞭断成了两截。
卫昭已有些站不住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腕上,连呼吸沉重了起来。行刑人拿着断裂的鞭柄抬起了他的下巴,看着连睫毛都沾着血花的卫昭,皱了皱眉,“这个不会也死了吧。”
卫昭喉头一热,忍不住咳了几声,呛了那人一手血沫。
“该死的。”一个耳光打在了卫昭脸上,他揪起卫昭残碎的衣襟,“你小子故意的是不是!”
“我说你费那么大劲干嘛。”在旁边数着银子的人开了口,“后面还有他好受的呢。”
说罢,几个人起了身,把厚重的脚镣钉死在卫昭的脚踝,脚踝本就在笼中擦开了大口子,如今被镣铐一蹭,那层皮肉全都翻了开来。重枷也架在了他的颈间,腰上的伤口让卫昭使不出半分力气,整个人差点跌在了地上。
脚镣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卫昭脚步蹒跚,终还是被带回了决斗场。
“去那儿跪着吧。”卫昭被猛地一推,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木枷拽着他整个人向前倾倒,他跪趴在地上,余光还能看见四五个和他一般受罚的人,腰上又被狠狠踹了一脚,被呵斥道,“老实待着。”
卫昭紧握着拳,轻咳几声呕出了一滩血,他稍稍缩起身子,脖颈似乎不像方才被压得那般难受了,夜风落在火烧火燎的鞭伤上,倒像是另一种无言的安慰。
三日之后,御驾亲临是吗。
卫昭眼底燃起了一丝生机。
路难行
连月光都不愿照亮的地方
那我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告慰手中的亡魂万千
不如,把花无缺的武功废了吧……
把花无缺的武功废了吧……
不!不要!
花无缺下意识地开口,却只是无声的呐喊。这句话已探到他的最后一道防线,先前种种刑罚,都不如这句来的让他恐惧。
那个人,怎么可以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他的笑容,要亲手废掉移花宫首徒武功前的笑容,是多么愉快。
笑,有的时候是最可怕的。它比任何一种暗器都难以防范,因为你根本摸不透它。
此时此刻,花无缺明明能调用内力挣脱铁链,就算不能把所有人杀光,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但他不能这么做。
移花宫密音尤在耳畔,他只有等。等待,是信任,也是忠诚。
他不怨恨任何人,只觉得恐惧...
他不怨恨任何人,只觉得恐惧。
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武功被废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
这时,所有人分站两侧,为唐公子让出了一条路。所有人都看得出唐公子与移花宫的仇是血海深仇,没有人去阻止他,也没有人敢。
“唐公子,请吧!”郑弶颔首示意,随即后退一步。唐公子缓慢地走向刑架,每一步,都让厅内温度又低了一低。
他手中的冰锥是由千年寒铁制成,锋利且冰冷,是唐门第一暗器。
花无缺在不易察觉地颤抖,睫毛微微颤动宛如振翅的蝶,看似慌乱却遵循某种特定的频律。
他身体里凝成的一股真气在即将释放之际突然收回,强大的余力直震得铁链叮当作响,他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你逃不掉的。”耳边一口暖暖的呵气,戏谑的口吻,“你不忍看,还是不敢看?”花无缺睁开眼睛,只见唐公子歪着头俯在他的耳边,冰锥已抵住他的琵琶骨。
“忍着点。”花无缺只觉得一阵刺痛,冰锥轻而易举地穿破了他的皮肤。
“会痛的,也许会很痛,反正我是没有尝过这滋味。”唐公子双手各执一冰锥,同样的力道推动冰锥穿过皮肤,再一用力,锥尖生生地顶在骨上,将落未落。
冷汗自花无缺颈侧滑过。
只一下,冰锥就会把花无缺的琵琶骨刺穿,他便会成为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想到这儿,所有人都感到异常兴奋,有人心急地喊叫:“快啊,快穿啊!快点!”
冰锥又向前探进了半寸,突然被双双拔出,花无缺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位置,真是不好。”唐公子嫌弃地擦拭掉冰锥上的血迹,挥手刺向另一处,探入半寸后拔出。
来回反复几次,花无缺已痛得快要窒息。
唐公子的语气异常疑惑惋惜,可脸上的笑意愈浓,一道寒光从他眼中射出,花无缺知道他要动手了。
灌满真力的冰锥就这么刺了进去——
“咣!”的一声,两枚冰锥竟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唐公子望着飞出很远的冰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复又微笑道:“我早该想到。”
“想到什么?”对方一开口,花无缺便更加确认其身份,于是默默收回掌心蓄起的真气。
“能够直闯到这里,杀死所有守卫,并且一招打飞我的冰锥的人,除了邀月怜星两位宫主,还能有谁?”“你说的一点不错。”迎面两名女子摘下面纱,正是移花宫两位宫主!
厅内安静得可怕,四人各怀心事,相视无语。
“你想废了缺儿的武功?!”怜星用剑斩断花无缺身上的铁链,众多伤口之间几点冰锥留下的圆形刺伤格外显眼。
“是啊,花无缺比我想象中的更能忍,果真是移花宫的第一弟子,就算武功要被废也不暴露自己……”“你给我住口!”怜星出剑点至唐公子双目之间,花无缺大惊。
二师父向来主修防守之术,何时用过这等毒辣的招式?再看剑锋尚在滴血,这一路上定是为了突破阻拦杀了不少人。想到这儿,花无缺的心中突然生出些酸涩的暖意。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怜星见唐公子并无任何惧色,气得声音微微发抖。“住手,怜星。”邀月挡下怜星的剑,“他不是不怕,而是动不了。”
花无缺这才发现,唐公子的双臂似是没法动作,指尖微颤,应是刚才冰锥被击落时强大内力打入经脉。可他神色不改,一时竟瞒过怜星。
邀月拾起地上的冰锥,毫无感情地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可你执意如此。我想,有些事也该了结了!”说话间,冰锥直插唐公子的右肩,一贯到底,锥尖寒光宛若星子,在后肩隐约可见。
唐公子看着鲜血从右肩涌出,知道右臂不保。他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好,邀月,你费尽心机诱我,还不惜牺牲自己的徒弟,我自愧不如!”
狐狸:这部短篇接近完结,下一章就是尾章。如果没有续文需求,那就江湖再见啦。(有续文需求的,请提供要写的play,飘走了~)
蓝衣,明珠,冰锥,还有如此风度。
这四样东西单独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当一个人同时拥有这四者的时候,它们就成为了一种标志,一种让人战栗的标志!
就如花无缺一袭白衣,一柄白扇,一个眼神,来者若痴迷于表象,必定更早一步死在他的剑下。花无缺,从来就是死亡的标志。
这个少年显然也不简单。
相传,十年前,唐门有一名直系弟子被推举为掌门人,那时,他才九岁。可他根本不想寄身于唐门,而是想在江湖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于是,他召集所有弟子,说明自己的意图,果然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这个时候,一个姓唐名劦的少年出面为掌门人说话,并说服众人,立了一份契约。
契约的内容大致如此...
契约的内容大致如此:如果掌门人能够不使用任何唐门技法活着走出去的话,就可以从此纵深江湖,再不闻唐门中事。
他做到了。
站在唐家堡的大门前,他浑身是血,虚弱得快要停止呼吸,可面上是掩不住的笑容。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能活着离开。
然而,他毕竟年少,没有料到这竟是一计!唐劦,根本不是发自内心地帮助他,而是想借他的死登上掌门人的位置。所以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自由,就被唐劦的人追杀。
肮脏黑暗的洞穴里,他躲了整整七天,靠着一点点的水,和心中燃烧的怒火。多少次,他想冲出去亲手杀了唐劦,握紧的拳头在颤抖,指甲一点点插进掌心,他告诉自己:不要去,不要去,去了就是送死!
他流了过去九年都没有流过的那么多的眼泪,眼睛里的天真被另一种沉着的风采所代替。唐劦的人放弃追杀的时候,他站在洞穴口,嘴角上扬,笑得优雅。
成大事者,不需要天真。
三年后,唐家掌门人唐劦死于唐门失传已久的冰锥,杀人者留名——唐公子。
十年后,“唐公子”突然再次现身,风度不凡,行踪不定,一对冰锥更是练得出神入化。人们猜测他就是昔日出逃的唐家掌门人,可是谁也不敢轻易议论他的身世。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少年,无疑就是“唐公子”。
没有人敢说话,就连魔僧也神色大变,收回“嗜血狂竹”站在一旁。还是郑弶开口打破僵局:“唐公子,久仰大名,不知今日前来是否因与移花宫有些旧仇?”
“仇?当然有仇。”唐公子应着,目光却一直落在花无缺的身上,“移花宫平日结仇甚多,我这不过是其中一件罢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这仇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花无缺听得一头雾水,他未曾记得师父提及过唐公子,十多年前的旧事,他又如何知晓。
此时,疼痛让他的思考都有些停滞。鞭痕、杖痕、刀伤、还有各式各样的擦伤,无一不在折磨着他,嘴唇已被咬到麻木,从伤口滴落下来的血早已凝成一滩滩深红的血渍,远望纯白衣衫已变成淡淡的粉色。
他此刻危险的处境,被折磨后的奄奄一息,和浑身散发出的比他的剑还锋利的气场,本是矛盾,于是变成了蛊惑,对女子是,对大多数的男子也是。
可惜唐公子不属于大多数人。他对花无缺有些兴趣,可他心里的仇恨更浓,浓得连花无缺这样不可多得的珍物也无法稀释。
花无缺突然觉得很冷,这感觉比移花宫的寒玉冷上几千倍,几万倍!
他突然昂起低垂着的头,因为他听见唐公子用含着笑意的,虽不响亮但足以让所有人听清楚的声音提议:“不如,把花无缺的武功废了吧!”
“啪!”的一鞭扫过,花无缺的白衣就变得支离破碎,郑弶抖动着手中的鞭子,白色碎布就像花一样从空中洒落,落在地上仿佛是一场雪。
鞭子从花无缺的左肩而下,留下一道血痕,艳红的,是被钩破的皮肉。“还我三弟命来!”又一鞭落下,鞭梢扫到后耳,殷红的血顺颈流下,是无故生出的梅花。
花无缺的唇早已血迹斑斑。
突来的一鞭灌满真力,几乎是砸在花无缺的身上,“啊!”花无缺一声惨叫,知道执鞭人已换成了郑瑥,这样的内力,是连郑弶也不及的。
“唔!”鞭子落得并不快,但每一鞭都痛到骨子里,快出口的惨叫哽在喉中,变成低弱的呻吟。花无缺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处伤口都灼痛入骨,耳边那些得意的、叫好的、...
“唔!”鞭子落得并不快,但每一鞭都痛到骨子里,快出口的惨叫哽在喉中,变成低弱的呻吟。花无缺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处伤口都灼痛入骨,耳边那些得意的、叫好的、r骂的话语交叠在一起,忽远忽近,听得不真切,他也无心去听了。
“移花宫也会有今天,真是报应!”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花无缺的手臂上,胸膛上,双腿上,白衣早已变成一片片血肉模糊的红。
这一条鞭子沾着花无缺的血在每个人的手中传送,所有的仇恨,所有想要毁了他的念头都伴着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狠狠地落在他的身上。
你欲保身,我偏蹂躏。
谁也没有留意,花无缺大穴已解——在郑瑥动手的时候,花无缺便借他的真气冲破了自己被封的穴道。尽管有移花宫密令,他也不会傻到真把自己折在这儿。
万事留有余地,这也是师父从小就教他的。
如今,这鞭子伤得了皮肉,伤不了根本,花无缺没有用太多力气对抗,但鞭子是实打实地落在身上。
牙齿在唇上不停地颤抖,痛让花无缺除了死咬住下唇别无他法。残破的衣衫被干了又湿的血和汗泅得深红,他再也不屑于说一句话。
如果连自己也无法忍受这般酷刑,那全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受得住了。昔日在移花宫所受的罚,如今竟变成了保住他性命的法宝。花无缺这么想着,不禁苦笑。
“这般美人儿,说是尤物尚不为过!”一个尖细声音从角落传出,厅内众人一同望去,只见一老人慢悠悠地走来,身穿道服,脚踏黑靴,手中却捻着一串硕大的佛珠。这身打扮本就让人疑惑,再看他的面容,高鼻梁,颧骨下陷,长相亦是十分古怪。
“你怎么来了?”郑弶惊讶皱眉。“我一直跟着你们,该不会没发现吧?”老人的口气让人十分恼火,眼见郑弶眉心聚了怒气,老人连忙改口道:“郑老弟动什么气,既然都是移花宫的仇人,我们就算同道之人。只是我真是没有想到,花无缺,竟这么……竟这么让人神魂颠倒啊!”
老人说完,屋内已有窃笑私语。
郑弶厉声喝道:“韩桧佬儿,你若真是前来复仇,就别来搅局,否则,别怪郑某不客气!”
“哈哈哈哈”韩桧发出一串刺耳的笑声,“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放心,在下这次前来,确确实实是来报仇的。这‘九蛇鞭’威力的确不小,但不知各位有无兴趣看看……”韩桧细着嗓子鼓动着屋子里的人,完全无视郑弶难看的脸色。
“老头儿,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东西!”“快拿出来吧,让小的们开开眼!”你一言我一语,屋内很快吵嚷起来。韩桧不再卖关子,打开手中捧着的锦盒:“就是它!”
循着他所指的方向,众人的目光落在一节翠竹上。
如果仅是一节竹子,那倒不足为奇,可它分明不是普通的竹子。盒中翠竹通体呈半透明的淡青,表面有几抹胭脂红,温润如玉。周围有一手快的忍不住摸了一下,那红色倏地消失不见,好像被竹子吃下去一样。
“哈哈哈……勿怕勿怕,这竹子以血滋养而生,自从跟了在下,已好久没尝人血了!”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刚才摸竹子的年轻人早已吓得面如金纸,他没有想到竹子上的红色竟然是血,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面前老人的身份。
“魔……魔僧……你是魔僧!”在场除了郑氏二兄弟外,其余人都暗自一惊。江湖上若是没听过“魔僧”的名号,就好比取经人不知道如来佛。
“小弟好眼力!”韩桧眯着眼睛盯着眼前发抖的年轻人,“没错,老头儿就是魔僧,这竹自然就是'嗜血狂竹'了!”
ooc预警
囚禁,蛇蝎美人,我好爱奉眠(嘶哈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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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眠给面前的人倒了杯茶,镜玄端起来,水面无端地泛起涟漪。
“我们该算算账了,”奉眠撑住头,神态娇俏,眼睛却冷得令人战栗,“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记得,”镜玄垂着眼,脸色变得惨白,声音微不可闻,“先拿我开刀。”
“你竟然还记...
“你竟然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满心只剩下那个丫头了。”
天赎到来,他阳奉阴违做了不少手脚,送屠丽和那个凡人出了岛,以至奉眠反而被困住了。
一下被戳到痛处,镜玄暗暗惶然说:“她……送她出岛是我的决定,与她无关。”
啪!
奉眠手中的杯子被捏得粉碎,一抬手,碎片擦着镜玄的眼角滑过,鲜血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流下来。
“哦,”奉眠嘲弄着开口,“你偷天换日误了我出岛,还想我不株连她?”
奉眠天生高贵,自出世以来备受娇宠,还未曾有她做不成的事,偏偏就在思量岛上再三受挫,令她气恼又无奈。
她探身越过小桌,狠狠扼住镜玄的喉咙,水葱般的手指狠得泛白,还是不紧不慢地像情人间的低语:“先前留你一命只因炼化仙骨费事,如今还要蹉跎百年,是死是活便都无所谓了。”
镜玄被迫抬起头,窒息感越发强烈,朦胧地看见鹭林树木萧瑟,眼前爆开噪点,视野逐渐变暗。奉眠却松开手,他狼狈地半伏在小塌上咳嗽,散开的乌发披了半肩,眉眼低垂,唇色惨白,嘴角挂着咳出来的血沫,落在奉眠眼里竟有些刺眼,她仰头阖了阖眼。
“杀了我,对您易如反掌吧。”
奉眠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抹去桌子粘上的茶沫,就好像抹去他嘴角的血沫一样,饶有兴致地盯着湿润的指尖,透明的水渍迅速干涸,蒸发无影无踪,殷红开始在她的眼前蔓延:“可是活着多痛苦。”
她抚平衣上的羽毛,勾起鲜红的嘴,掺杂着浓重的恨意笑道:“你就在这里思过吧。”
奉眠推开门,天光倾泻进来,镜玄坐在暗处,看着她的身影被吞没。
“师父,”
奉眠刚刚迈出门槛,闻言狠狠地颤了一下。
“您不该救我的。”
圣女跌落神坛,在血海中幻化出了极恶相。
天赎结束之后,镜玄就很少见到奉眠了。想来程须两家正联手为难奉眠,奉眠坏了规矩,即使功亏一篑也少不了被迁怒。
奉眠没有手软,动用了他破不开的结界,又用小指粗的钢钉钉穿他的手腕,绕成环锁在屋里,伤口不能愈合,日复一日地流血,血液顺着苍白的手臂滴在地板上,被满屋的异香盖住。
他的生命状态被一直维持在濒死,过低的体温让他很难接收到外界的变化,他终日昏睡,在梦里守着恒水居和他的小姑娘,恒水居四季如春,小姑娘的笑容灿如夏花。
奉眠在他面前蹲下,半身的羽衣染着血,她毫不在意地抬起镜玄的下巴:“后悔了吗?我听闻……良国贵族好豢宠,尤其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镜玄垂着头,神色恹恹。奉眠温柔地绕住他的手臂,在他手腕伤口处狠狠一按,指甲沾血。
“……啊……”镜玄浑身一震,脸色煞白,眼中血丝缠绕,奉眠满意地收回手,在他身边坐下,伸手点住他眉心,镜玄的那些回忆就浮现在她眼前,她轻嗤一声:“儿女情长。”
“那就……请您,”镜玄眼中痛苦愈浓,却强撑着笑意,“……不要看了。”
奉眠轻柔地将他的碎发抚至耳后,用绘金的手描摹他的眼睛,镜玄紧紧闭上眼,眼睫微颤。
“我这些年,虽称不上手眼通天,但多少在凡间有些手腕。”
镜玄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她,脸上血色尽失:“丽娘是无辜……”
“嘘——”奉眠站起身,亲昵地点在他唇上,勾起浓艳的嘴角,“那与我何干?”
“笼中鸟还是不要妄议主人家事的好。”
这一集的安小鸟真的美爆了!!一整个眼前一亮,那股凌厉劲真的出来了,就没有前期的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了!!
我叫李静言,他们都叫我齐妃,其实我也不喜欢粉色,我是妾室,便不能穿正红色。我入王府的时候,也是穿着这样一身水粉色的衣服,但是王爷夸我说,粉色衬的我娇艳欲滴。
后来我成了齐妃,宫里的新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我也年纪大了,皇上来我宫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从前我同他有很多话可以说,但如今我只能日日盼着他来,“日日思君不见君”,我等啊等啊有一日他果真来了,我特意穿着曾经被他夸赞的过衬我的粉色衣裙,做着回到从前的美梦,我该同他说些什么呢想来想去唯独说起三阿哥我们之间才能不那么生分,我说“三阿哥又长高了......
后来我成了齐妃,宫里的新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我也年纪大了,皇上来我宫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从前我同他有很多话可以说,但如今我只能日日盼着他来,“日日思君不见君”,我等啊等啊有一日他果真来了,我特意穿着曾经被他夸赞的过衬我的粉色衣裙,做着回到从前的美梦,我该同他说些什么呢想来想去唯独说起三阿哥我们之间才能不那么生分,我说“三阿哥又长高了”可眼前人已非彼时人,他已是执掌天下的君王,不再是王府里的王爷他不耐烦年老色衰装嫩扮娇的我、不耐烦没话找话只能一遍遍“三阿哥又长高了的了”的我。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仿佛看见了我进王府那日他细心安慰我的样子,耳边却传来"你挡着朕的光,朕还怎么看书。"
349
一炷香后
惩处结束,殷白漓几乎是从刑凳上跌落,强忍着疼痛,缓缓跪伏在地。
“儿臣谢母皇恩典”
机械的说出结束语,殷白漓眼睛有些猩红,疼痛刺激下,泪水止不住的溢出,额上汗水也缓缓流下,湿了鬓间碎发,让人分辨不出这位殿下到底有没有落泪。
“记住教训,日后若敢再犯,严惩不贷”
看着殷白漓的模样,殷时心下微颤,忍住上前查探的冲动,厉声训斥。
“。。。是”
喘息片刻才开口回答,殷白漓岂会不知,此刻的殷时根本不是为了赵将军伤人,而是因为自己不自量力强行出头,可她别无选择,如果是殷白漓,她可以后退可以逃避,可如果是湘王殿下,她就必须立于天地之间,半分都不可退避。她若退了,身后的人该如......
喘息片刻才开口回答,殷白漓岂会不知,此刻的殷时根本不是为了赵将军伤人,而是因为自己不自量力强行出头,可她别无选择,如果是殷白漓,她可以后退可以逃避,可如果是湘王殿下,她就必须立于天地之间,半分都不可退避。她若退了,身后的人该如何,追随之人又当如何?
不远处,萧子睿隐在暗处,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二十军棍绝对不好挨,可殷白漓竟然从始自终都未呼痛求饶。
在他看来,殷白漓绝对是天之骄子,无论出身还是天赋,都是出类拔萃,萧子睿在南郡就经常听到关于殷白漓的传闻,在百姓口中,这位王爷几乎是传奇一般的存在,只要殷白漓带兵出征绝对能得胜归来,只要殷白漓接手户部,百姓定不会再受苛捐杂税困扰。但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位百姓眼中的贤王,在上位者面前竟也是诸多错处,苛责不断甚至还时常棍棒加身,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去准备上好的伤药”
目光一直追随着殷白漓被搀扶离去的方向,萧子睿朝着贴身侍从轻声吩咐。
“是,奴才这就让人把药给殿下送去”
以为自家主子是想要趁机结交湘王殿下,侍从很有眼色的做了决定。
“我亲自去送”
摆了摆手,萧子睿觉得假手于人无法体现自己的担忧,必得亲自走一遭才行。
片刻后
大帐外
“殿下已经休息了,世子请回”
小九语气平淡,但态度却很坚决,药也没有收下,殷白漓没有点头,她绝不会私自做主。
“好,那我明日再来”
不再为难小九,萧子睿将药瓶收回,笑着看向帐内。
“世子,就算是湘王殿下,这也太不识好歹了”
远离了大帐,侍从开始为萧子睿打抱不平。
要知道南郡王府的势力非同一般,多少皇亲贵胄都想巴结,就连前太子殷白润都曾多次投其所好,派人给老王爷送上名家孤本,而对于萧子睿,这位南郡王府的唯一继承人,世家大族们更是趋之若鹜,像今日这般吃了闭门羹,连药都未收,好似还是头一次。
“她累了,让她休息吧”
摸了摸药瓶,萧子睿这才发现自己对殷白漓的态度是那般不一样,他并不在乎自己被拒之门外,反而更加关心殷白漓此刻的状况。
接下来,连续三日
萧子睿再次出现在殷白漓帐外,这次除了伤药还带来了补品。
“殿下身体欠安,世子的好意心领了”
等待半晌,小九才从帐中走出,转达了殷白漓的谢意,可东西仍旧是没有收下。
“殿下是担心什么?还是不屑与我南郡王府结交”
本欲转身离去,可又觉得错过了围猎,日后再想见殷白漓恐怕更难,一丝坏笑浮现,萧子睿不顾往来的皇族亲眷和宫人士卒,出言发问,害怕旁人听不清,甚至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世子!您。。。”
见状,小九急忙上前想要阻止,她知道殷白漓的担忧。
太子被废,沈家入狱,军权易主,此时此刻的殷白漓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若是此时与萧子睿有所往来,上位者难免猜疑,绝非明智之举。
“就算殿下不愿与萧子睿相见,也请收下一片心意”
仅一句话就让众人驻足观望,萧子睿也看到了殷白漓轻轻掀起的帐帘,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自己,四目相对,本欲继续为难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萧子睿只能咧开嘴讨好般的笑着。
“小九,拿进来吧”
沉默片刻,清冷的声音自帐中传来,殷白漓不愿把事情闹大,这几天萧子睿日日前来送药,众人已经议论纷纷,她可不想因为这种琐事再惹上位者不悦,毕竟是一方诸侯,而且殷时相当倚重。
“不知殿下有什么喜好?明日我送些新奇玩意过来,供殿下解闷”
见小九结果药瓶,萧子睿顺势压低声音询问。
“。。。这奴婢不知,世子不必费心”
微微一愣,这问题确实把她问住了,殷白漓有什么喜好吗?她真的没发现,但新奇物件小九觉得不妥,心不说殷白漓会不会喜欢,要是被上位者发现,恐怕又要责骂自家主子玩物丧志了。
“你们殿下规矩真多”
知道在小九这问不出任何,萧子睿摆了摆手,很自然的认为是殷白漓的授意,略有深意的看向大帐,这样一位王爷,深深勾起了他的好奇和兴致。
本来只是个小脑洞
这个系列都想一发完的
但手在键盘上就不受控制
全文虐身不开车(捡起老本行)
本篇9000+工具人裴琰客串
每日一问造型绝美的流水迢迢明天可以播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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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被带到暖阁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大雪刚停,寒风未止,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嘶吼,掩掉了镣铐拖过地砖的哗啦作响。
暖阁门开,柔软地毯被火道烘得极暖,但卫昭只勉强迈了几步,便摔在了地上,猩红色的地毯绣满了繁复的暗纹,隐掉了一步一脚印的血色。
暖阁门关,卫昭依旧没能站起来。
“三郎,此番南掌新贡的绒毡,和你前些日子猎到的雪狐皮色甚是相配......
“三郎,此番南掌新贡的绒毡,和你前些日子猎到的雪狐皮色甚是相配,朕命人给你制件大氅,冬日不许再病了。”梁帝放下药碗,又随手拾了个蜜饯塞进卫昭嘴里。
“那绒毡几年才得一匹,三郎可受不起。”卫昭唇色苍白,眼底却含着盈盈笑意,“是三郎轻敌,才被困在林中几日受了寒气,万幸不辱使命,还得陛下亲自照拂,已是旁人求不来的恩惠了。”
“有你盯着朝堂里那些别有异心的人,朕放心。”梁帝用手试探着他额间的温度,“也只有这极好的料子才配得上你,若是些寻常东西,朕也不留这个心了。”
“是您惯着三郎了。”卫昭握住了梁帝从额前流连到颈间的手,“陛下的暖阁里缺了块绒毯,我看此物正好,还能惠及往来大臣,总比三郎一人独占有意思吧。”
梁帝轻轻拍了拍卫昭的脸颊,“穿在身上受不住,踩在脚下你倒舒坦了,朕是把你惯坏了。”
“除非您再也不在那些地方…”卫昭声音渐小,梁帝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小半个月前为了敲打裴琰,梁帝和卫昭一唱一和演了出戏,让两人跪在暖阁里挨了半天训。打发了裴琰后,卫昭懒洋洋的还没有起身,梁帝平日里见他,不是在群臣面前的桀骜跋扈,便是在自己眼皮下的伶俐可人,难得如寻常臣子般如此乖顺,也顾不得此刻还有诸多大臣侯在殿外等待召见,摁住了正要起身的卫昭,挑起他的下巴正对上那眸色似漆的眼,便浑忘了什么祖宗规训,就地压下了卫昭,尝够了鲜味才放过了他,事后倒不止一次听他抱怨那砖地极硬,连着几日都不肯往暖阁去了,原来还计较着这事儿。
“便听三郎的,只要三郎喜欢就好。”梁帝笑中尽是宠溺,“朕日后也能在暖阁内常见三郎了。”
卫昭装作羞红脸的模样背过身去,却低低垂下了方才还明媚含笑的眼。
伪装太久了,便容易疲累,也容易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但就像猎物永远伪装不成猎人,从萧无暇活成卫昭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自己的结局。
只是,痛比想象中更难承受一些。
发梢上都沾着血迹,卫昭的指尖几乎要抠进手镣里,也只能勉强自己撑起半个身子,看着明黄的衣摆印入眼帘。
“三郎,你来了。”梁帝的语气极轻,却重重一脚把才稳住身形的卫昭踢倒在地,卫昭呕了一口血在喉头,紧咬着牙关却仍有丝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痛的。
“看来在牢里,少君把你照顾得很好。”梁帝一脚踩在卫昭的胸口,他再没能忍住,偏头吐出了一大口血,梁帝没有抬脚的意思,卫昭双手死死撑着他的脚踝,才能让自己的呼吸稍微顺畅一些。
“萧无暇…无暇…”梁帝喃喃念着,盯着卫昭清隽惑人但满是血污的脸,“看来你那不成器的父亲对你希望颇深,只可惜走得太早,没能亲眼一见儿子在仇人身下承欢的模样…”
卫昭的眼底几乎要沁出血来,他用尽全力推开了梁帝,死死攥着拳头,撑着地站了起来,脚底晃了几晃才立住身形,错位的腿骨几乎要从皮肉中刺出来,他恨恨地说到,“你没有资格提我父亲。”
“他只不过是朕当年的一枚棋子,用完便弃,也没什么可惜了。只是朕没想到,他留下了你这样的宝贝。”梁帝走上前,把卫昭的碎发轻轻地撩到耳后,“月落之罪,罪无可恕,朕会命岳景隆带兵倾缴月落,成年男子一律斩杀,女子和青年男子没入奴籍。所以朕得留着你啊,朕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同胞们是如何死的,你还得好好教导你的奴隶族人们,怎么取悦主人。”
梁帝掐着卫昭的下颚,看着他几乎要落下泪来的表情,心中被一股火气冲撞得疼痛不已。曾经,他亲手带大的三郎是多乖巧伶俐的孩子,在尸山血海中都不曾丢过半分志气,在朝堂诡谲里替自己周旋圆满各路朝臣,他几乎没有忤逆过自己,却不曾想背负着这样的秘密,要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梁帝的手逐渐向下,掐着卫昭纤细的脖颈,那上面已有数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他的手劲带着心底升腾起的暴戾,卫昭下意识挣扎,却很快垂下了手,梁帝一卸力,他便瘫软在地上,不再动弹。
暖阁里许久都没有声响了,梁帝只听得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陛下,裴琰求见。”陶紫竹在门外轻声通报。
“让他进来。”梁帝随口答应着,眼神却直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卫昭,看着他胸前还有的微弱起伏。
裴琰推门而入,却有些进退两难,梁帝并未在意已走进阁中的他,目光全落在卫昭身上,那眼神里全然没有意料之中的震怒,反而有些藏不起的哀伤。
“臣裴琰,叩见陛下。”裴琰跪在卫昭身侧,撩袍下拜。
裴琰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卫昭,也是这般光景。那时候他还未封爵,在偌大的朝廷中连颗棋子都算不得,初次得到梁帝召见前来面圣,跪俯在地久久不敢起身,却未闻通传就听得一阵欢快的脚步跑来,走到自己附近才缓了下来,一个红色衣摆和自己并肩跪好,听得一声清脆之音,“臣卫昭,拜见陛下。”
“三郎快起,少君也起身吧。”裴琰抬起头,只见卫昭一脸轻松,手里捧着个盒子,许是装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望着梁帝的神情带着笑意,全无自己的拘礼正经。
“臣裴琰,见过卫指挥使。”裴琰拱手行礼。
卫昭嘴角含笑,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并未回应,反而看向了梁帝,“看来三郎来得不巧,还请陛下勿怪。”
“无妨,朕与裴卿不过闲话几句,并无要事,裴卿也早些回去吧。”梁帝神情温和宽厚,却只是对着卫昭,半分不再看向裴琰。
眼前之景,如出一辙。
“陛下…”裴琰直起身子,又轻轻唤了一声。
梁帝回过神来,见到裴琰有些吃惊,似是不记得自己何时让他进来的。裴琰看得明白梁帝眉眼间的情绪,拱手禀告,“萧无暇之事,臣已查证完毕,还请陛下过目。”裴琰递过奏折和供状,梁帝一眼便瞥见供状上卫昭名下的血色指印。
梁帝没有翻开,只是轻声问道,“他都招了吗。”
“卫昭已承认,自己便是月落萧无暇,十几年前随着流民队伍混入都城,得陛下解救带回宫中,多年来潜伏在陛下身边,只想为罪臣萧海天昭雪,解月落之困。陛下遇刺,乃是他亲命刺客埋伏至光明卫中,数月前,月落城中大变,便是卫昭潜回月落布局城主选举一事,斩杀魏使,累及梁魏起兵,此番种种,皆已认罪。”裴琰不卑不亢地答道。
“很好…很好…”梁帝丢下了手里的文书,转向卫昭的眼里又浮起了杀意,“为父昭雪,这就是你要的天理昭彰吗…卫昭,你可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啊!”
梁帝踩过那份供状,走到卫昭身前蹲下,他恨不得立刻扭断他的脖颈,却无法不在意手臂和敞开的肩头上那些骇人的伤痕。梁帝掀开了卫昭的囚衣,密布全身的伤口正不断冒出血迹,梁帝皱了皱眉,放下了他的衣摆,“对他用了什么刑。”
“启禀陛下,凡是狱中有的,都用尽了。”裴琰不敢隐瞒。接到梁帝让他主审卫昭一案的御令后,他便马不停蹄赶往了大理寺,不过入狱数个时辰,卫昭已被悬吊在空中,挨了上百的鞭刑,身前背后没有一处完好,他知三法司之人恨他入骨,却也怕折腾出人命。让人解了卫昭下来,但卫昭早已昏迷不醒,施刑的人却半分不含糊,几桶滚烫的浓盐水倒了下去,生生把卫昭疼醒,却不等他有更多反应,便架起了人牢牢绑在刑凳之上。
“那…有没有,屈打成招之嫌。”
梁帝声音很轻,裴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忙跪低了身子说道,“臣在审讯时并未动刑,卫昭与朝中众人素来积怨甚深,刑囚之事臣确实并未及时制止,还请陛下恕罪。”
绒毡上有些血腥气传入了裴琰的鼻尖,但相比起大牢内令人作呕的腥臭,几乎微不可嗅。
被绑牢在刑凳上的卫昭微微抬起头,血珠混着盐水从鼻尖上滴下来,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了端坐在正中的裴琰,刑官还在一圈圈的往他的膝盖和脚踝上缠着绳索,卫昭动弹不得半分,只得任由他们摆弄。
裴琰走到卫昭身边,看惯了他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样子,一朝落魄反而有些不习惯。
知道他是萧无暇,似乎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只是大家彼此掣肘,都藏起了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交往的回合多了,裴琰和卫昭之间算不得朋友,也绝非敌人,裴琰反倒有些许欣赏他亦正亦邪的作风,起码,活得比自己可潇洒多了。
一块砖头垫在了卫昭脚下,他没有半分反应。
“三郎,你自己说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裴琰向来少见刑讯之事,并不知道那砖块加在脚下的厉害。
“说…与不说…与这刑罚停与…不停…”卫昭才勉强吐出几个字,便咳出了声音,第二块砖也被强行塞了进去,膝盖处的刺痛开始难以忍耐,他咬紧牙关,但刑官并未停手,拽着他脚踝处的绳索还想往上几分,却实在留不出砖头的空隙。
“够了!”裴琰看得出卫昭已忍耐不得,急忙呵住了刑官,“陛下还未定罪,倒也不必把人往死里为难吧。”
刑官惺惺地停下了手,似有不甘退到一旁。
“我杀魏使之事,少君还有何处不明。”卫昭脚下的砖块并未被取走,他移动分毫都是钻心的疼,“月落城主之事,少君不是亲眼目睹吗,何必还要再来审我呢。”卫昭被绑在身后的手有些松动,他指尖稍动,双手便从束缚中解脱了出来,他稍微动了动早已被绳索磨得青肿破皮的手腕,,“只留我只手画押便是,萧某都认了。”
裴琰皱紧了眉,知道卫昭就是银面人继而知道萧无暇身份后,自己就断不能从这浑水中全身而退了,隐瞒不报,若被梁帝得知,自己也难逃责罚,若是陛下亲审,后果不堪设想,眼下似乎没有比卫昭死在刑狱里更好的结局了。
裴琰的思绪是被卫昭的痛呼拉回的,他低头看着卫昭的右腿上已被血浸透了一片,刑官拿着木棍站在一侧,指着卫昭的左腿,“犯人若想逃,便是打断了双腿斩了双手也被不为过的。”说完,抬手便要向左腿打下去,片刻间,裴琰伸手一挡,手背上重重挨了一棍,即刻红肿了起来。
“我说过,不可再动刑。”裴琰语气凌厉,刑官见伤到了裴琰,忙跪地请罪。
果然,要看着卫昭死在自己面前,还真狠不下那个心,裴琰看着满身是伤的卫昭,伸手松开了他腿上的束缚,卫昭几乎是跌下了刑凳,双肘撑着地,呕出了大口鲜血。
“找个医官,给他治伤,我明日再来。切记,不许再动刑,他若有个好歹,本侯不会放过你们的。”裴琰不再停留,也并未再多看卫昭一眼,便离开了刑室。
卫昭的长发被拽起,刑官可憎的面孔又出现在了眼前,卫昭轻笑了一声,一口血便淬到了他的脸上,换来了几个火辣的耳光后,手脚上被锁上了重镣。
“卫指挥使,还请您自个儿走吧。”押解的狱卒推了他一把,卫昭便跪跌在了地上,折断的右腿用不上半分气力,更别说拖着这个重镣前行,皮鞭又落在了背上,狱卒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走不动,爬也得爬回去。听闻大人当年爬龙床的风姿可是一绝,如今也让我们哥几个开开眼呀。”
嘲笑声和屈辱感几乎要把卫昭击垮,他撑着地面勉强站起,扶着墙勉强向前挪动着,他已有些听不清狱卒的污言秽语,也感受不到甩在背后的皮鞭痛楚,眼前越来越亮,他似乎看见父亲就在那光亮的尽头向他招手,“爹…”卫昭向前一扑,摔在地上再不省人事。
第二日,裴琰再见到卫昭时,是在他的牢房里。
裴琰来前并未知会,眼瞧着似乎有好些人挤在了里面。
卫昭口中被破布堵着,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前,绳索又在腰上缠了数圈,束缚虽不严厉,却半分也挣脱不了,脚踝也被绑牢了,几个狱卒围在他的身旁,两人一手压着他的肩,一手却并不老实地摸着他的脊背和腰侧,一人拿起在一旁的水盆中浸透了的毛刷,抓住卫昭脚踝上的绳索,在他的脚底来回刷着,“侯爷吩咐给指挥使大人上药,这哪有比这浓盐水更好的呢,大人您还舒服吧。”
那毛刷本就刺硬,卫昭的脚底早已遍布细碎的伤口,一疼一痒,几乎要冲断卫昭理智的防线,抗争的呜咽声被堵在了口中,身旁的狱卒趁势在他身上胡乱摸索了起来。
“天子尝过的人,果然是不一般。”
“看这皮肉细嫩的,哪里像个大老爷们啊。”
“哎哎,把他嘴里的布拿开,我还真想听听他叫唤起来是什么声音…”
卫昭紧闭着眼,破布被拿走,他紧咬着牙关不肯发出半点声音,却有些不识相的手滑向了他的身下,“是不是要伺候大人这里才行啊哈哈哈哈哈…”
卫昭拼命挣扎了起来,他挥肘撞开了身边的狱卒,抬脚一踹,把眼前的人踢了个四脚朝天,只是还没能把手从绳索中挣脱出来,卫昭就几个人架起摁在了草堆之上,囚裤被一把扯下,那几人在他修长洁白的大腿来回摸着,为首之人狠狠掐了一把,顺手解开了裤带,“老子今天就在这里办了你…”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人的惨叫,长剑从一个狱卒的胸口刺穿,倒下之后,出现了裴琰铁青的脸。
“来人,都拖出去,即刻处死。”裴琰长剑一扔,便脱下了外袍披在衣衫不整的卫昭身上,免得那春光被更多人看了去。
“多谢少君…”卫昭脸色不佳,但声音却是温和。
裴琰解开他手上的绳结,本想把脚踝处的一并松了,却只见他的囚裤松垮地挂在小腿上,便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我让人给你送身新的过来,等三郎整理好了,我再进来。”
今日裴琰是带着奏折和供书来的,只等卫昭签字画押,便要面圣了。
“身上只是皮肉伤,右腿的伤势重些,但好生养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大夫说到最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关在这里的人能留条命已是侥幸,哪还能求什么安生,不过能被裴侯多问上一句的,想必也是个人物。大夫看不真切卫昭散发下盖着的脸,只觉得他眼里的光,甚是耀眼。
“有劳。”开口的是裴琰,他示意下人把大夫送走,牢房内只留下他与卫昭两人。
裴琰在卫昭面前蹲下,“可还能坚持。”
卫昭并没有回答,接过裴琰手中的折子,细心翻看了起来。
“少君已替我遮掩了许多,或是说,把自己给撇了个干净。”
裴琰脸色一沉,并未回应。
“那便添上些少君不知道的事情吧。”
“驿站陛下遇刺,是我替换了光明卫的防守,给刺客布好了生路,可惜啊…不中用…”
“那把火也是我添的,只为了让他们有路可逃。”
“陛下中毒,我早知是他之计,只不过从中作梗想让太子庄王兄弟阋墙,没想到,太容易了些……”
“还有…”
“三郎。”裴琰摁下了卫昭手中的奏折,“你不想给自己求条生路吗?”
“我生,月落死,我死,月落尚有一线生机…”
“这折子,我会重新拟过的…”
“多谢,今日,已是第二回谢你了。”卫昭脏污的脸上浮起了笑意。
“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没了。”
牢门重新落了锁,眼下只剩下卫昭一人了。卫昭卸了力,躺倒在草垛上,浑身上下的疼痛让他难以动弹,他闭着眼,耳边似乎听见了什么声响,是陶笛呀,吹的是他最喜欢的月落民谣,是姐姐带着他坐在房顶上,对着月光吹奏的那首民谣呀。
裴琰才走不久,宫里便派人来传。
是极隐秘的,甚至不经侍卫,两个宫人架起卫昭,蒙上了黑色头套,便带了出去。
从天牢到天子居所,是走着去的。
大雪横扫着宫墙街巷,寒风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单薄的囚衣,卫昭未着鞋袜,锁着镣铐赤足拖行走在冰冷的砖地上,右腿的血顺着小腿淌了下来,一会儿却又冻住了,血肉外翻的鞭伤被风雪一吹,裂开了不少,才换过的衣裳又结上了新鲜的血迹。
凤凰的翅膀断了,镣铐拽着断翅一步步走向深渊。
宫人还是耐心的,他摔倒了几次,倒也不催他,只是见他走得愈发艰难,宫人便一左一右架着他,好歹让脚下的步子动了起来。
走到暖阁前,头套被取下,卫昭脸色煞白,长发凌乱,眼神透着寒潭般的冷色。同行的宫人已退了下去,暖阁里灯火通明,在梁国的十几年,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这里,梁帝许他自由出入,他从没有等过陶总管的通传,也从不问阁中是谁,只要推门便无人阻拦他卫三郎。
今日也一样,无人通传,无人阻挡,只是带着镣铐的手好沉,阁门推开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卫昭并不意外梁帝的震怒,只是他已撑不起更大的气力站在他面前,连世间最亮眼的那抹明黄都开始模糊了,倒在柔软的绒毡上,卫昭又听见了那首月落的民谣,还有姐姐的声音。
父亲,对不起,孩儿终究没能为您报仇。
天好冷,你们来带无暇回家吧。
屈打成招。梁帝连这样的退路都想好了。
裴琰跪俯在地,不再作声。
半晌,他听见些衣摆摩擦和铁链碰撞的声音,梁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跪安吧。”
“臣告退。”裴琰再抬起头时,梁帝已经走远了,抱着卫昭,一直走到暖阁的偏殿才没了影踪。
裴琰看着沿路滴落的血迹,又想起卫昭的那句“多谢”。
三郎,若有来生,少君定先认了你这个朋友。
三日后,早朝。
刑部尚书奏,卫昭不堪刑责,在狱中重伤不治而亡,所犯之事尚在追查中,暂无定论。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裴琰只是静静站在,未置一词。
梁帝默了许久,“那就结案吧,退朝。”
卫昭之名,至此消失了。
据说,他走得难看,尸首是丢进了乱葬岗子里的,连个像样的墓都没有。
欺上媚下的祸害,活该有这么一天。
但怎么尚书大人就此告老归家了,听说回去之后闭门不见任何人。
卫昭犯的可是谋逆之罪,审不审得结果有什么重要,死了才是最干净的。
也是,只不过便宜他了,陛下宅心仁厚,换做是我必将他的尸首挂在城门以儆效尤。
来来来,不谈那人了,喝酒喝酒。
茶余饭后,渐渐的,连骂名都淡了。
暖阁旁的西宫院内,积雪似乎少了些。
很快冬去春来,已长久不住人的小院里,几棵小树抽出了新芽。
卫昭坐在书案前,看着透进屋内的春色,眼神还是那样幽深冷冽,屋内的地龙烧得极旺,他并不知窗外的料峭春寒是何滋味。卫昭摆弄了一会儿眼前的棋局,甚是无趣,他总觉得自己会死在那个雪夜,没想到一晃,连年都过了。
那个雪夜,还真是难捱。
但手碰到的却是活生生的人,把同样鲜活的他,带进了属于他的地狱。
替卫昭诊脉的,是梁帝专属的御医。
和伤口粘连的囚衣被剪碎,止血但不止疼的药粉洒满了全身,右腿被牢牢固定住了,根根银针刺入了大穴,卫昭忍不住咳出了几口血,惊得御医急忙收了针,半抬起他的头,生怕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又这么把自己呛死了。
“你何必如此…”卫昭觉得有些可笑,“留着我…再找机会杀你吗…”
“是,朕等着你。”梁帝面色从容,眼底带着些卫昭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那便,不能遂了你的愿…”卫昭正欲咬舌,却被御医一把掐住了下颚,梁帝惊得上前了一步,看见御医已用纱布缠紧了他的嘴,才把那心慌的脚步缓缓收了回去。
卫昭怒视着御医,御医在他额前的大穴扎下一针,疼得卫昭几乎要昏死过去。
“别再想着寻死,朕对你有的是办法。”梁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昭,又嘱咐了御医几句,才转身离去。
卫昭觉得有些困意袭来,御医似乎还在为他施针,他却已撑不住沉重的眼皮,不自觉间睡了过去。似是无梦,却在再睁眼时走进了噩梦中。
卫昭觉得这偏殿定有些邪门,总能在睁眼时看见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眼前,两个人正跪在床边,带着与自己毫无分别的银面具,眉眼间看得出是些少年。卫昭的伤口还疼,但这命总归是被救了回来,皮外伤让纱布几乎裹满了身体,他抬起手,看着那精巧的银铐严丝合缝的锁在纱布上,四肢分别被细长的锁链牵着固定在了床头床尾,但仍留下了不少活动的空间。
跪在床下的两人看见卫昭醒了过来,忙取过食盒,两层盒子里放着汤药和一碟蜜饯,一人端起药碗捧在了卫昭面前。
卫昭并没有接过药碗,只觉得近在眼前的银面具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他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却不料那两人并没有放弃,笨手笨脚地半扶起了他,扯得卫昭一阵生疼,一人取过汤匙舀过汤药伸到了卫昭嘴边,卫昭偏开了脑袋,那汤匙便又追了过来。
卫昭有些恼怒,他抬手打翻了汤药,白瓷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银面人仍是一言不发,卫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两人却迅速跪俯在了地上,身子似乎在抖。
“他们,在求我?”卫昭勉强撑起身子坐着,皮肉伤还好,右腿仍是钻心的疼,梁帝却在此刻走了过来,卫昭的眼底多了些警惕。
“怎么,不喜欢派来伺候你的人吗。”梁帝站在那两人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卫昭。
“也是,往日你也是个挑剔的,哪有人这么容易就入了你的眼。”梁帝语气轻松,却取过一旁的长剑,手起刀落,两个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喜欢的东西,丢了便是。”梁帝放下了剑,坐在卫昭身边,“朕换到你满意为止。”
“三郎,今日朝堂有些争执,朕想要你帮忙参谋参谋。”梁帝的语气一如往常。
卫昭不语,只是静静撇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长剑。
“明日早朝,朕便会告知众人你身死狱中。”
卫昭一愣,听后反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今日便是来告知我死讯的吗。”
“你还不能死。”梁帝轻抚着卫昭青肿的嘴角,“你可不能太轻易认输,月落的数万人命,可都在你的许与不许之间。”
“岳景隆已带兵到了梁州,今日群臣齐奏,要朕剿灭月落,三郎你可知,自朕登基以来,许久没见过这般和谐的场景了。”梁帝的手滑到卫昭脸颊的伤痕上,他似有些不悦,“这脸伤了,朕可不喜欢。”
“你到底想说什么。”卫昭并不在意梁帝的轻浮,他握紧了拳,身子稍稍侧了些,寻找着能夺走长剑的空档。
“朕可以留月落一条生路。”梁帝放下了手,“自古小国朝贡,不过是屈服我大梁国威,但所贡之物若得朕心,朕自然得庇佑着他们。”
梁帝审视卫昭的眼神有些玩味,“三郎,你说是吗。”
卫昭一怔,他知道梁帝要些什么。
“月落的纱,月落的人,加起来也不及三郎一人…”梁帝话音未落,卫昭尽力往下一扑,一把捞过长剑,只是刀刃还未近身,梁帝扯过锁住卫昭左手的长链,反手一绕,持刀的手便和身体紧绑在了一起,梁帝把余下的链条绕在了他的脖颈上,卫昭瞬间动弹不得。
“朕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这样,杀尽了所有人,却仍不放下刀,但你的刀,永远不该向着朕。”梁帝用力一拽,颈间的锁链收得更紧了,卫昭有些喘不上气,很快便涨红了脸。
“做一个称职的娈童,对三郎来说,应该不难吧。”梁帝没有松开手,只是拿下卫昭手中的剑扔得更远了些,“朕等得起你,但你的族人,可不一定等得起。”
梁帝松开铁链站了起来,“你若敢自裁,朕便会让整个月落为你陪葬,如今只要你一人,便能换得全族平安,三郎可得知轻重。”
“来人,重新换过药来。”又有几个银面人进了殿中,抬出了地上两个早已断气的少年,另一人颤巍巍捧着药碗跪在卫昭面前,怯生生抬眼瞧着他。
“不懂规矩。”药碗落地,少年又倒在地上。
梁帝的长剑滴着血,“何等卑贱之躯,也敢盯着主子看。”
卫昭看着惨死眼前的少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忘记告诉你了,这都是月落新供的奴隶,自然是使唤不顺手的,不过无妨,三郎伺候朕向来是懂规矩的,日后再慢慢教导便是。未免他们多言吵了三郎,朕已拔了他们的舌头,定不会让你烦心的。”梁帝持剑而立,像极了修罗。
“你…”卫昭只觉得一阵晕眩,便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地上的血迹已有些干了,卫昭眼底一片模糊,他不敢抬头,他不能让梁帝看见他的泪眼和脆弱,卫昭觉得自己好像赌输了这一局,从前他霸占着帝王心,便能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所欲为,如今的帝王心,却让他连死都变成了奢望。卫昭伸手轻轻合上了少年那惊恐的还来不及闭上的双眼,指尖所及之处,都是冰冷。
锁链轻响,卫昭下了床,还被木板固定着的右脚踏进了血泊之中,他有些站不稳,清冷的眼眸对上了梁帝许久未动的视线。
卫昭缓缓跪下,双手交叠在身前,锁链几乎已拉到了极致,扯开了些包裹着伤处的纱布。
“三郎,遵旨。”卫昭拱手于地,深深拜了下去。
梁帝看着跪在血泊中的卫昭,被一些含糊的情绪狠狠剜了下心窝。
凤凰泣血,遍尝六道轮回苦。
三郎,你的翅膀,从今往后再也不能飞了。
再也,不会飞了。
预警:虐男男主该的逻辑废看个爽
冷漠记仇助理&傲慢多变少爷
你的车刚刚停在半山别墅的门口,下车还未走几步,便听见主厅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我才不回去。”
脚步随着怒气十足的话语顿了顿,便看见管家程叔亲切的站在门口,向你看来。
“良序来了,家主在二楼书房。今天少爷也回来了……”
程叔深皱眉头,挤出些褶子,话语里夹杂着叹气声。
“好,谢谢程叔。”
屋里背对着你的男人,双...
屋里背对着你的男人,双臂展开,自然的搭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才懒散的转过头。看见你的瞬间仓促地放下了交叠的腿,摆正身子。眼见他眸里闪过光亮,却转瞬即逝在莹澈的眼里。
“夫人,少爷”
你点头问好,原本一触即燃的气氛缓和下来,父子二人齐齐看向你。见你只是略过便要上楼的动作,程斯年撇嘴嗤出声响,放直的腿用力抬起下落,好像赌气一般转头不再看你。
等你走出书房已经过了许久,天色渐暗,难得的好天气可以看见绚丽的云霞,胭红一片。家主留你在老宅一同吃晚餐,以前没搬出去的时候偶然有过几回。但你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作为主人的助手,从不逾越是你的行为准则。车子还未发动,突然耳侧气流划过,探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小少爷半倚着车窗,肌理分明的手臂撑着身子,歪头牢牢将视线锁在你身上。精致的眉眼一挑,那慵懒傲慢的语调再次袭来。
“哟,良大特助这就走了。”语气起承转合,弯弯绕绕带出他习以为常的态度。
“少爷有事吗?”
你平静地看向他,微微后撤的头被座椅抵住,暗自用舌根压了压嘴里的薄荷含片,清凉的味道瞬间充斥口鼻,带走难言的反胃感。
“怎么没事不能找你,大忙人?”
“少爷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敢”
程斯年浓密的眉毛拧了起来,唇被他咬得泛红,身子抑制不住地往里靠,好像要伸手抓住你的衣领,急切又骄躁。你下意识打开了他白皙的手,鲜红的印子全是你用力的证据。
“良序”
他加重语气喊你,生气里夹杂着委屈,眼角蕴出水渍,显得媚态十足。你只觉得嘴里的薄荷味不够继续撑到对话结束,匆匆推开靠在车上的男人,发动引擎快速离开。
被你推开的他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发力般攥紧了手心,泛白的关节,受虐的痛意让他忍住了满腔气恼,转眼不见踪影的车好像从未来过。他呆楞地站在路灯下,低头嗅着今早喷的香水,确定是那个人喜欢的味道才放心。
回程的路变短,夜色却被拉长。
过去的回忆肆虐,你是程家从孤儿院挑选出的孩子,脑袋够聪明便被养在了本家,程小少爷如同被侵略领地的狮子,看不惯你也正常。直到你进入公司才有搬出去的权利,不再是程少爷的跟屁虫,而是更有价值的人。
看着霓虹初上,那些回忆下意识被你丢在一边,你将手中的薄荷含片随手都进车的夹层中,嘴角的笑意不过是脸部轻微的扯动,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看来今天又要洗很久了,鼻息间那种黏腻的味道持持不散,像初夏的桃子腐烂不久,甜腻又难闻。让你回想起曾经装作爱吃桃子,大口吞咽的不适。
最近程家的生意涉及到闫家,闫小姐作为少爷的妻子,两家的合作半点不能放松。连带着你的工作量也变大不少。
“姐,救命啊,少爷脾气又犯了,压根不回闫家啊。”
“找我做什么”
“除了你还有谁劝得动他啊,救命啊”
“下班后别找我,你知道的”
“别啊…”
“怎么样,她来吗!”
“少爷…”
小周瑟瑟地看向一边的男人,眼见男人挺直的腰缓慢弯下,忽然抬头看向一边,嘴里默默念叨着:
“我就知道,她才不会来”
程斯年抓住抱枕狠狠扔在地上,眼底的红晕染开来,抖落的泪只有寥寥数滴。
“捡起来,她不喜欢看见我这样”男人的声音沉静又萧瑟,仔细听还有略微的颤音。
小周侧身走到一边,感叹这活儿越来越难做了,良姐是怎么忍下来的。
———
迎面走来的女人,一头卷翘的长发,得体的微笑迷惑众人。若没有细查,你以为漂亮的闫小姐只在事业上风生水起,没想到在情场上也所向披靡。
“良序对吧,这个案子你跟的话,那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闫总”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你好几眼,目光是赏识和你习以为常的探求。你看着她骨骼分明的手,指甲的弧度恰到好处,莹润的颜色让你半天没移开目光。
“怎么,手好看啊?”
“好看,很干净”
你笃定又认真的表情好像惹笑了她,摇头微笑间和你拉进了距离。
“有意思,良助如果赏脸,咱们一起吃个饭,正好有人过来一起”
合作伙伴的邀约你当然不会拒绝,不知道是不是公司的员工要来,你也不在意。刚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程斯年缓步走来,视线直射着你,闫小姐只是抿嘴微笑,便只顾着低头喝汤。
“少爷”
随着他走近,你站在一边等他入座,原来一起吃饭的人是他。闫小姐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姗姗来迟,极为礼貌的为他拉开座椅。程斯年迟钝了片刻才弯起眉眼,两人相视而笑。
你们在谈论最近的合作事宜,闫小姐顺手夹起盘中的蔬菜往他碗里放,程斯年如同卡顿的机器般往嘴里送。笋片他最不喜欢吃的,现在面无表情咀嚼的人和以前一点不像。你也全然忽视了他泛白的唇色和敛头皱眉的表情。还以为程斯年在闫家不顺意才天天往老宅跑,现在看来判断有误,也难怪最近的合作更为密切了。
晚饭后正准备告别,从你的角度看过去被牵住手的程斯年满脸羞红,扯着手往身后藏。你了然地扬起礼貌的笑,后退到一个舒适的距离。
“良助需要我们送你吗?”
“不用,多谢闫总,少爷,那我就先走了”
“那你送我们”
程斯年突兀地打断了你的话,声音有种赌气的感觉。灯光打在他漂亮的脸上,或明或暗。眼里反射的光和闪动的水珠一样,再看他便扭过头一副拒绝对话的模样。
“哈,如果良助不麻烦的话,你看小年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多担待”
女人趣味盎然地摆手,一脸无奈的表情就像再说我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不麻烦,我去取车”
你认命去开车,也不知道这对夫妻哪里来的情/趣偏偏不坐自家的车,非要你送。程斯年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脾气还是没变,就算嫁了人也有人惯着。
等你走远,男人的眼神才舍得移开。
“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了”
女人伸出精心养护的手左右打量,眼眶一阖,一脸思索的神色。程斯年转头瞟过女人,冷漠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扭动的手腕表示他的不耐和嫌弃。
“你别管,这个案子别搞砸了,她很重视”
“要你说,这次闫家也很重视。别站得离我那么远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她踏了踏脚,皮鞋踢哒的声音回荡在两人身边。
“闭嘴,快不是了,别再提了!”程斯年好像被人踩了尾巴,恶意十足地盯着女人,撕咬着嘴里的唇肉,直到铁屑味传出才松口。
当车停在两人面前,那甜蜜的气氛变得格外怪异,很难想象短短几分钟发生了什么。程斯年的脸被车灯晃过,白得透明,和病人没什么两样。见你看他,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而后才感到自己的不正常,瞬间收敛了笑意,耷拉的眼敛变得青黑。
终于结束项目的你,准备找个舒适的地方缓解下疲惫。坐定在酒吧中,点了杯酒,还没喝几口便被靠过来的男人打扰。他带着妩媚的笑,摆出惊心设计的姿势,每一步都在展示自己多想和你共度良宵。
“少爷,有什么…”
“上来,我看见你了,二楼,马上!”
“上来!良序你要记得你是什么身份!”
你心里划过几分好笑,什么身份,是程家的仆人,还是他程斯年的工具。你捏着手机错身离开座位,摸索着口袋,半天没找到含片。无奈中折返,快速灌了口酒,强烈的刺激感压住了心里的烦闷。
推门进去的时候,程斯年抱着头呆坐沙发上,深陷在角落里。听见声响才木然抬头,眼里是一潭死水,无论多少石子都激不起水花。
……
“和那个男人那么能聊,怎么,和我不行?”
“你别不说话!良序”
空气里的压抑弥漫,你并不想和他交谈。他颤动的身体和眼里的暗色都在告诉你,他又不正常了。
“少爷,小周一会儿来接你”
“良序,你记住你是程家人,是我的”
他赤红的眼望着你,一字一句的宣告着他的所思所想。
“是,我是,所以您放心”
“良序,你,你这什么态度,别这么对我。你喜欢那种样子的男人吗,他丑死了…”
“够了,少爷。我没有义务在这里听你说这些”
空气里的桃子味让你快压制不住生理性的难受,舌根处散出苦涩。你不懂程斯年为什么对这款香水情有独钟,甚至带着入睡。小周适宜的敲门声响起,你转身准备离开。身后覆上了温热的躯体,嘶哑宛转的男音在诉说他的秘密。
“良序,别走”
“少爷,我以为上次已经说明白了,我不喜欢转手货。你这样做会让程家成为笑话”
温热感如潮水般倾退,程斯年跌坐在地上,你的话缠绕着他。那种撕裂的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捏紧了胸口也不起作用。原来他只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他记起来了。
那晚,你和那些人站在老宅外聊天,他们打趣的问你是不是喜欢少爷,从小被少爷的脸迷惑,要不然眼光这么高。他等到双腿发酸才听见你说,自己不喜欢少爷,你有洁癖,从不买二次经手的商品。
你这什么意思,他迈不开脚,不敢上前问你是不是嫌弃自己,是不是嫌弃自己已经嫁给了别人。他的腿酸软无力,只能一步步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回去。他告诫自己要走快一点,不愿意被你看到自己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想到还是被你看见了。
站在门口的小周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僵硬的站在一边。
“送少爷回去”
“姐,回哪啊”
“随便”
距离上次过了半个月,你被紧急叫回老宅,屋里安静极了,稍微的响动都会打破屋里风雨欲来的平静。
看着跪在家主面前的他,笔挺的背毫不放松,他平淡的脸难以泄露情绪。程斯年擅自作主离了婚,打破了程闫两家共修的关系。家主气得将人打了个半死,被罚跪在地上的他也不认错,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听见你的声音,程斯年把头压得更低,直立的身子是半点不放松。捏紧的拳头晃动出轻微的弧度,他瑟缩不安地抬头,急切扫了你一眼。见你不看他,才在恍惚失望中渐渐摆下头。
程斯年突然的行为让你的工作量翻倍,现在的项目关系错综复杂,看着他的眼神也消逝了耐心和善意。
“良序,等等”
他缓慢地向你走来,一拐一顿,无法大步追赶只能慌乱地叫停你。
“对不起,但是我离婚了”
逻辑无序的话你听懂了,而此刻的你有太多事要做。
“所以?”
“你,那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漂亮的脸染上红霞,忽闪的睫毛显露出他的不安。膝盖和后背的痛都不如现在的紧张,虚握的手心浸湿了汗水。
“少爷,喜欢青蛙吗”
“青蛙?这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中歪头看你,眼神如此纯真善良,和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好不一样。
“他”恶劣骄纵,而“他”精致美好。如此荒诞离奇。
“下次告诉您”
程斯年惊喜地过了头,你没有直接拒绝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提起的心被轻柔地爱抚下来,眼里溢出了星星点点的泪。
这个下次,让你将他拒之门外多次。不是故意却有点不想见他,看他挣扎慌乱很有意思。
你和他约好了今天见面,程斯年还是如此矜贵,等在门口的他小心翼翼地搓着手指。你只是眼含笑意的带着他走过老宅的后山,站在一个落叶堆积的深坑边。那双清透的眼全是疑惑,不解地注视着你。
“少爷不记得了吗,你把矮小的我推进这里,让我和青蛙过夜”
“我怎么会做过”
随着他声音减弱,回忆被唤醒。原来施加伤害的人从来不会记得,他们总会轻描淡写的忘记一切,只有你记得漆黑阴冷席卷而来,跳动的青蛙划过手背,黏腻湿滑的感觉永不消散。
他茫然的眼逐渐清明,深皱起眉头,哆嗦着嘴唇。
“良序,啊序,我错了。那时候我还小,讨厌你的到来…”
程斯年哭得不成样子,半点看不出小时候的恶劣模样。一股脑地摇头道歉,让你觉得没劲。
因为小时候这个所谓的恶作剧,让你总觉得自己不干净,洗澡到手指起皱都无法停止。
“没关系,少爷,你想我原谅你吗”
你用最温柔的话询问他,看他蹲在你的面前怀抱自己,满脸懊悔。
“可以吗”
他惶然地松开双手,抬起脖颈,好像在用力够着什么。
“可以,你也进去呆一个晚上,捧着这个”
你打开黑色的盒子,克制自己抖动的手,将一只绿色的生物放进他的手心。
粘稠的液体和冰凉的触感吓得他反手就要抛开这没看清的东西,你死死压住他的手,直到他看清那只恶心的东西。
你威胁着他,如果放手就再无可能原谅他,看着他青筋冒起的手无法挣脱,喉咙划过吞咽的动作,眼眶膻红的不行。期期艾艾地问你:
“良序,我害怕”
委屈绵软的话只想唤起你的怜惜。
你比划着十几岁的自己好像只达到腰际,连爬都爬不起来,嘴角的笑正是对他害怕的讽刺。
“不要,我做了你就原谅我,对吗”
“当然”
被留在身后的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折叠着自己,蹲在了坑里,冰凉的动物在他手心跳动个不停。你看着他屈辱的仰头,满脸挣扎,又带着似哭非笑的表情望向你,只觉得无聊。
你的医生让你直视痛苦,面对过去的时候,或许也没想到你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如同小孩子的闹剧一样,让他感同身受,自认为他一个成年人能有多害怕,或许折辱的意味更多。
你很久以前就知道恶作剧是他喜欢的方式,烂俗到让你厌恶。看着他在你的照顾里深陷又猛然抽离,只是和他一样喜欢施加恶作剧罢了。
醋醋的杜小狗x别扭的姜姨娘
私设已掉马:白天喊姨娘,晚上喊粟粟
3k短打,后续或有或无看心情
[1]
漆色锃亮的老爷车停在了棠城新仙林舞厅外,却许久也不见有什么下车,门童认出那是杜寻羽的车,遂殷勤着上前询问,
“哟,杜少爷……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还不快进来?”
杜寻羽一只手慵懒的耷拉在车窗处,眉宇间略疲惫着,他抬手示意门童,作了个嘘的动作。
门童立刻十分实相的收了声,余光撇向车后座的二姨娘,那姜罂正靠在车内小憩。
杜寻羽将外套脱下来,回身盖在姜罂的身上,他眼神望她面庞时,柔下来几分,只剩下暧昧的宠溺。
连嗓音都压低着,小心...
连嗓音都压低着,小心翼翼的,
“姨娘,还不醒,再装睡,我可就抱你出来了。”
姜罂心里仍有气,闭着眼睛抱怨一句,“杜寻羽,你这个王八蛋,是你自己急着进入新仙林,去见见你那个副会长千金吧?”
他无奈的在车座椅下,扣住她一只手,十指相扣,暖意掠过姜罂的心头,她不自在的在车内向他靠了靠。
杜寻羽笑看她那张带着愠色的侧脸,
“粟粟,你明知道,现阶段我们都身不由己,如果我爹他要进你的房间,你这么聪明,总有办法避开。”
“我也一样,我有办法不理那些狂蜂浪蝶。”
姜罂撅着嘴,抬腿狠狠的踹了杜寻羽一下,
“你想理便去理……关我这个倒霉的姨娘什么事?”
杜寻羽看着她零落的模样好不心疼,他的姜姨娘那张粉白的娇俏脸蛋甚是好看,眼底却隐约泛着青,他手指抚摸过她脸庞,落在她额前几缕凌乱发丝,缓缓将发丝帮她别入耳后,笑叹着,
“还说不生气,看看你这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快少自作多情些!”
前一晚,一家四口吃饭时,大太太林晚意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饭桌上提了一句,说起她舅舅给杜寻羽物色了一个合适的成婚对象,是什么棠城商会副会长家里的千金。
杜景窗这些日子耳根子实则也不得清净,隐约感到姜罂好似和他儿子有染,却又不得证据,他自知杜寻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里围着他美艳的姨娘,难免会出事,自然让林晚意多留意合适的儿媳。
“寻羽啊,你明天随爹一起去新仙林见见这位会长家的千金。”
“好的,爹,全凭您安排。”
姜罂悻悻的低头狠狠扒拉了几口饭菜,顿时觉得这个家十分没趣,匆忙就上楼关门,气的没能睡着。
“杜寻羽,明天你去,我也要去。”两个人照例坐在深夜的餐厅里,一缕光投射在姜罂那一方,映着她的小脸娇艳欲滴,熠熠生辉,看的杜寻羽不用吃甜食,心里的糖分都快溢出来,眼神也温柔的不得了。
她一边往嘴里泄愤似的塞着三明治,一边说,
“我倒要看看会长千金长得什么模样。”
“粟粟,这也是你复仇的计划之一?”
她委屈的怒瞪他,眼底泛着水光,
杜寻羽站在暗处,俯身替他姨娘擦了擦嘴角边的黄油,笑的无奈。
“是是是,姜姨娘你想去就去。”
只是如今这个尴尬的境地,他爹杜景窗和林晚意已经到场许久,新仙林的歌儿唱了一首又一首,舞池里跳舞的名媛都走了几波,偏偏她的姜姨娘还和他躲在车里,撒娇着不愿意出来。
杜寻羽担心这舞厅门外车水马龙,不知道谁会多长几双眼睛,索性连哄带拽的把姜罂给哄了出来,遂挽着她的手进了舞场。
两人一进来,惹来不少异样目光,有赞叹像一对碧人的,有觉得污了眼伤风败俗的。
林晚意的舅舅,棠城商会会长就开了腔对林晚意骂道,
“这杜景窗是老糊涂了吗?我看愈发不像话了,这种场合带个妾出来应酬?还让他儿子领进来,这不是打你的脸吗?”
林晚意笑了笑,
“舅舅你不知道,杜少爷和姨娘两个人早就认识,一唱一合惯了,哪里知道避嫌呢。”
“真是的,这舞厅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骚味?”
她刚刚收声,老爷杜景窗就从远处端了一杯酒,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来,好险好险,林晚意以为差点又要闯祸了,顿时安静抿着酒。
那会长千金穿一身青色翻领旗袍,身影薄瘦修长,没有几两肉,腿部开衩也规规矩矩的恰到好处,不似姜罂那般开放,她今天有意赌气,故意穿了一身开衩很高的暗红色旗袍,走路落座间露出大片白嫩修长的腿,全场男人都看她,惹的杜寻羽都气的有些坐不住了。
暗叹这个小狐狸愈发放肆了。
那会长千金在杜寻羽身旁落座,将盘子里的蛋糕向他手边推了推,莞尔一笑,
“听闻杜少爷曾经在英格兰留学,可喜欢这西洋糕点?”
“谢谢,我不吃甜食,”杜寻羽将那碟子蛋糕向对面姜罂面前推了推,笑着说,
“不过我这个姜姨娘,她喜欢甜食,平时她的瘾犯起来,连夜里都偷吃。”
姜罂穿着高跟鞋的一只脚,在桌子下面狠狠的踩在杜寻羽的黑色皮鞋上,疼的他额头都出汗了,强装着笑意,收声不再说话。
姜罂连看那两个人一来二去的聊着英格兰留学的趣事都不由得轻蔑一笑,不想再听下去,她起身去试衣间补妆的间隙,被紧跟其后的杜寻羽推门闯入,
他从身后揽着她,一手就能握住的那细窄的腰,下巴抵在姜罂肩颈处,说话间热气都呼在了她脸上,惹的姜罂双腿-发软,一阵推拒,
“你干什么杜寻羽。”
“粟粟,你生气了?刚才给你蛋糕都不吃。”
“你这个大骗子,你什么时候去英格兰留学过,你真当自己是我的同学杜寻羽吗?”
他不说话,俯身将姨娘的耳坠拿下来,热烫的唇吻向柔软的耳垂,
“粟粟,我不是真的杜寻羽,却是你的行知哥哥。”
“你疯的还不够吗?给我起开。”她脸色暮的涨红,一颗心扑腾腾直跳。愈发的醋意横生。
他硬实的腰ding着她的臀,手臂圈着她的腰,姜罂只觉得头脑发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潮红着躲他。
此时他的跟班小五在门口敲门催促,
“杜少爷,老爷叫你去一起应酬呢!”
“好,我马上来。”杜寻羽将她抱到化妆台前坐着,圈着她的腰,俯身吻了又吻,直到那粉嫩的唇都被吻的溢出些可怜的血色,津ye厮磨出暧昧的银私,才放开姜罂,
两人都喘着粗气,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
“姨娘,晚上见。”他压低声音在她耳畔厮磨,弄的她双腿发软。
“还有,粟粟,你的旗袍开衩太高了,这样容易出事。”
“下次不准这样,你不了解男人。”
姜罂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大腿处被杜寻羽趁机抚摸了一把,热烫的掌触及她腿上冰凉的肌肤,激的她并拢双腿一阵发颤。
他微抬她下巴,
“记得今晚不要让杜景窗进你的房间。等着我。”
“你……你有病,你管不着!”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望着杜寻羽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他愈发放肆了,捧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一起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模样暧昧不堪,刚落座,杜景窗的眼神就扫过来,故意揽上了姜罂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罂罂,老公带你介绍那边的人认识一下。”
“不了,老爷,我累了,想早些回去。”姜罂靠在杜景窗怀里软着声音说话,模样好似小鸟依人。
杜寻羽的拳头却霎时握住,一股怒意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冲动下不知怎么的,一抬手就将高脚杯里的红酒都泼洒到了杜景窗的手腕上,他爹站起身来,林晚意连忙上前擦拭,
“天呐,杜寻羽,你想泼死老爷不成?”
姜罂觉得好笑,却故意掩着嘴笑,还挑衅似的拿出手帕替杜景窗擦了擦,眼神有意无意中勾着杜寻羽,像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杜寻羽将她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最近倒春寒,他给她换成一件羊绒大衣,
“今天姜姨娘刚才说身子不适,爹,我先送她回去了。”
姜罂自知理亏,又怕杜寻羽发起疯来,在新仙林里,大庭广众下,也不好收场,遂也乖乖起身告别,与他同行。两个人在杜景窗的狐疑目光下,出双入对的离了场。
那新仙林外的门童像看戏似的,看见杜寻羽和姜姨娘两人一路打情骂俏着上车离开,才微张着嘴惊讶的和同事讨论,
“你说这个姜姨娘,到底嫁的是杜老爷,还是杜少爷?”
“快呸呸呸,仔细你的舌头被杜老爷割掉。”
那门童顿时收了声不敢再唠叨,只得望着那两人登对的离去。
掠起了棠城三月底的甜腻春风,像是空气里都飘散着淡淡的的花香味,骤然吹散了寒意。
这一夜,厉尘澜不知道昏迷后被泼醒了多少次,他好疼,好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还能不能见到招摇。
仓库的大门打开,阳光照射进来,好刺眼,厉尘澜微微睁开眼,看到有一个男人站在阳光下,站在门口,他在往自己这边跑,他是谁?厉尘澜看不清楚,也没心力思考,他索性又闭上了眼,脑袋昏昏沉沉的,睁眼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他终于跑到了厉尘澜身边,半跪在地上...
他终于跑到了厉尘澜身边,半跪在地上解着他身上的绳子,“哥哥!哥哥……你醒醒,我,是我,小武!”
他看到厉尘澜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他用钥匙打开了厉尘澜手上的手铐,他的手腕也被磨破了,厉尘澜费力的睁开眼睛看他,他看见身边的是小武,他在哭,“这么大人了……呃……怎么还哭鼻子?”厉尘澜的声音十分沙哑。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哥哥,我带你走……”
他费力的挤出一丝微笑,点了下头,“好。”
厉尘澜又昏迷了过去,小武搀起他,把他背了起来,厉尘澜爬在他的背上,双手搭过他的肩膀,胳膊垂在小武胸口。
小武把厉尘澜背到了车里,“快开车回去!”
“是!”
他把自己的胳膊垫在厉尘澜颈后护着他,他发现厉尘澜浑身发抖,很冷的样子。
“呃……”厉尘澜额头都是冷汗,枪伤没及时救治,又被泼了一晚的冷水,他发起了高烧,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他抱住了厉尘澜,想以此给他点温暖。
“哥哥,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了!”
“再开快点!快!”
很快到了,小武自己的地盘,这里很安全,厉尘澜不会再受伤了,他把厉尘澜背进了屋,“顾晗光呢!?顾晗光!”
顾晗光听到小武喊他,赶紧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小武背着个男人,“这是谁?他怎么了?”
“别废话!快救救他!”
“把他背到床上去!”
“好!”
小武把厉尘澜放到了床上,顾晗光检查了他的瞳孔,他是昏过去了,还发着高烧。
“他腿上中弹了,帮他取出来。”
“嗯,可是没有麻…药了,得生取了。”
“生取?!”
“没办法,要不就别取了,不取这条腿就得废了。”
“废了可不行!我哥哥多要…强…的一个人,要是废了腿……不行,不行!”
“那还想什么?!取吧!”
“找几个人来按着他,别让他动。”
“好……”
小武出去叫了两个手下,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在烧烤店与厉尘澜过过招的“老鼠”。
“这不是那个大哥吗?怎么受伤了?”
顾晗光用剪子剪开了厉尘澜的西裤,一夜过去血迹干了,裤子与皮肉沾在了一起,“呃……”强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顾晗光准备好了以后,“你们几个按着他,给我按住了。”
“好。”
老鼠问道,“顾大夫,你怎么不用麻.药?”
“麻.药没了。”
“天呐……生取啊?”
“别那么多话,给我把他按住了。”
顾晗光给厉尘澜腿上的伤口消了毒,“啊……嘶……”药水刺激着伤口让他止不住的浑身痉挛。
“哥哥,我知道你疼,你忍着点……你这子弹必须得取出来。”
镊子探入伤口,“呃!……”厉尘澜被几个人按着,想动也动弹不得,他张开嘴拼了命的大口呼吸,身上的冷汗早已把衬衫浸湿。
小武紧紧的握住了厉尘澜的手,“哥哥,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咬紧了牙,硬生生挺着,顾晗光拿了块毛巾塞在了厉尘澜嘴里,“咬这个,别把牙咬碎了!忍着点!就快取出来了!”
终于子弹被取出,顾晗光紧接着给他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了伤口,他们才松开了厉尘澜,他抬起手拿下了嘴里的毛巾,躺在床上无力的喘息着。
顾晗光给厉尘澜把了把脉,“把他扶起来。”
小武坐到床头,把厉尘澜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顾晗光拿出一根银针,刺进了他的身体穴位。
“嗯……”厉尘澜吃痛出声,没过五秒钟,他吐出了一大口血,唇上染了一抹红。
“这是怎么回事?!顾晗光!”
“他吐的是身体里的瘀血,不用大惊小怪。”
厉尘澜靠在他的肩头,身体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顾晗光擦去他嘴角的血,“把他放下吧。”
小武轻轻把他放倒,让他躺在床上,顾晗光解开了他的衬衫,看到他胸口的淤青,给他胸口和脖子上,手腕上都擦了药。
“他这个胃病啊,应该有年头了。”
“他有胃病?这……我不知道,严重吗?”
“还不算严重,吃药缓解也没事。”
“好,我知道了。”
“这是退烧药,消炎药,止痛药,一会儿让他吃了,应该得烧个两三天,这药每天都要吃,一天吃两次,早晚各一次。”
“他这个腿,是保住了,但是还是救治的晚了,估计得落下毛病。”
“什么毛病?”
“阴雨天啊冷天腿疼什么的,以后止痛药是离不开了,好好休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总比腿废了强。”
其实我还有个叶冲的大纲存档
这篇写着写着我又想起了它
填完旧坑再开新坑这一年鸽太久了真是罪过
这是一场在清泉计划外的围猎。
他看着堂堂站在自己面前的叶冲,挽着衬衫袖口,指尖还有些水渍,“父亲来港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您。”叶冲接过林小庄递来的茶杯,放在了清泉面前。
清泉抿了一口热茶,接过叶冲的话,“佐藤遇害,由我来暂代他的职务,顺便…”清泉顿了顿,放下了茶杯,“今日是想与你们叙叙旧,这些事不提也罢。”
“是。”叶冲不自觉保持了立正的姿势,在清泉面前他始终没有办法完全放松,“事发突然,我们也感到意外。”......
“是。”叶冲不自觉保持了立正的姿势,在清泉面前他始终没有办法完全放松,“事发突然,我们也感到意外。”
“昨夜本也想去看看你,只是小庄这儿顺路,就先过来了。”清泉笑了笑,“快去忙吧,许久没尝过你做的饭了。”
“好。”叶冲点点头,抛给林小庄一个眼神,他心底的担子不轻,但今日清泉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要把自己从佐藤的事情来摘出去,倒不是全无希望。
相比叶冲的不自在,林小庄面对清泉更多的是畏惧。当年若不是叶冲苦苦哀求,他早已把自己赶出家门,他知道自己这颗棋子的使命,若自己出事,清泉处理自己如同捏死蚂蚁一般轻描淡写,若叶冲出事,他难以想象清泉的反应,他还记得他在清泉手杖下被训诫的那一夜,清泉低声在自己耳旁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一个“家”字却终不是家,小庄拱手站着,“是我们的疏忽,应该时常回去看看您的。”
“你们这个年纪,该以事业为重。”清泉示意他坐下,小庄并不擅长在清泉面前撒谎,从小到他,似乎没有他揭不穿的谎言,“但你看起来,倦怠得很。”
“昨夜有些没休息好,让父亲担心了。”林小庄双手搭在膝上,甚是谨慎。他有些许读出“倦怠”的言下之意,但他不敢应答,他之所以能留在叶冲身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
清泉没有再说话,又抿了口茶便走到了窗边。
窗外,静得连一丝风都不敢吹过。
衬衫已经湿透了,陆炎觉得似乎从大梦中醒来,只是自己还没有逃出这血腥的梦境,冰冷的锁链提醒了他此刻的处境。逆溯的痛苦正在消退,元能也在一点点恢复,陆炎将力量凝在指尖,却也只能背着手草草在砖墙上结了个印。
阿鑫感受到陆炎的气息时,已在街边徘徊了一夜。他追踪着地上的血迹,发现最后的轨迹竟然就在轿行附近,他看着林立的招牌,一家家探着是否有陆炎的身影,半宿过去,却没有半分回音。
此刻陆炎的讯息传来,却模糊不已,阿鑫顺着方向寻去,直到站在军政厅的门口时,阿鑫能确定,陆炎就在里面。
可是,先生为何会与军政厅扯上关系。
阿鑫在心底盘算了数种可能又逐一否定,看着门口荷枪实弹的宪兵,阿鑫并不觉得自己能从他们那里问出什么,只能拐到巷子暗处,尝试给陆炎传音。
他听到了锁链作响的声音。阿鑫心头一阵不安,他隐去了身形,尽量感受着锁链声响的方位,直到走到了审讯室尽头的铁门处,顺着门上的小窗,他看见了正蜷缩在墙角的陆炎。
“先生!”阿鑫看着满身是血的陆炎,穿墙而入扑在了他的身边,“先生是谁把您伤成了这样,您还好吗?”
看见了阿鑫,陆炎觉得这场梦,该醒了。
“伤处无妨,只是逆溯还未完全恢复,怕是还要熬上个半日。”沉重的锁链被阿鑫施法除去,陆炎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还不等阿鑫再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门外似乎发生了争执,陆炎听见了宫本的声音。
“叶冲眼下是重犯,青木少佐若要把人带走,也要给我个正当的理由。”
“清泉将军的命令,阁下也不听吗?”
清泉。陆炎眉头一皱,是那个阴冷的眼神。陆炎尝试着运功,却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怎么会这样,先生,您到底伤到了哪里。”阿鑫不断往陆炎体内输入元能,但在元丹的吞噬下显得微不足道,看着陆炎脸色苍白,阿鑫收了手,挽着陆炎的胳膊,“我先带先生离开这里。”
“是我小瞧了这刑罚。”陆炎咳了几声,吐出了更多血沫,本以为只是皮肉之苦,却不想这鞭伤也侵了脾脏,若当真是叶冲在这,哪还有命出去。
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他,陆炎压了压念头,看着阿鑫焦急不已的模样,开口道,“以你之力,眼下是带不走我的,先别管我了,此番我不过是替人受罪,我自会想办法脱身。”
陆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木簪,昨夜我醒来后就不在身边了,应是被搜了去,务必找回来。”他用尽全力在阿鑫手心留下了只银蝶,“用它和我联系,快走。”
“先生,您照顾好自己…”就在阿鑫隐去身形的瞬间,牢门便被推开了。
陆炎还保持着方才说话的姿势,在众人面前,显得有些别扭。
“叶冲少爷,很遗憾在这里和你见面。”开口的是青木,是陆炎不曾见过的面孔。
宫本走到陆炎身边,捞起丢在一旁的锁链,十足十的分量压得他手腕一沉,“我倒从不知道你的逃脱术学得如此精妙。”
陆炎并不想搭理他,口中还满是血腥味,他扶着墙站了起来,身上其他没有多疼,却不得不装出些虚弱的模样,他直视着青木,“带路吧。”
“看来,你是听见了。”一记重拳打在了陆炎脸上,他踉跄着退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就被宫本单手掐住了脖子,“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咔哒。是枪上膛的声音,宫本回头看见对准自己的枪口和青木不再带有笑意的脸,“清泉家的人,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餐刀与白瓷盘的碰撞声打破了三个人的沉默。
“父亲还吃得惯吗?”见清泉放下了餐刀,叶冲有些紧张,席间几个人只不过客套了几句,便再也无话。
“味道很好,看来这几年在外,你也亏待不了自己。”清泉举起杯,“你们,都长大了。”
叶冲和林小庄也举起了面前的红酒,抬起手臂时,叶冲感觉到枪伤处还有些发疼。
“有一处甚好的马场,我和小庄也常去,想必父亲会喜欢的。”忽得叶冲突然想起了个人,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若得空,我们去走走吧。”
“今日天气也好,下午我和小庄与您…”
“你去便好,小庄我还有其他事情交代他。”清泉的笑让叶冲愈发不安,清泉看着小庄,“这几日,你替我去一趟海军司令部。”
马场距离株式会社并不远,但清泉的车却驶向了一条岔路。
“昨夜去看小庄之前,我回了趟军政厅。”
“在那里,我本以为我看见了你。”
叶冲一怔,他还没有来得及提及佐藤之事,若清泉已去过军政厅,那自己的所有辩白,都会像个苍白的笑话。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想听的逸闻轶事,还要你来给我答案。”
到底是谁带着人皮面具。
一会儿就能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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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终于要见面了。
我自己都等急了。
陆炎直视着眼前的人。
他在叶冲的记忆中探得过这张脸,倒也不用知道他们的过往,这不善又带着戏谑的眼神早已把死对头写在了脸上。
眼前的人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宫本见他摊开的手掌里都是血迹,也不死心地往他身上踢了几脚,确定人毫无反应之后,招呼宪兵把他带回军政......
眼前的人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宫本见他摊开的手掌里都是血迹,也不死心地往他身上踢了几脚,确定人毫无反应之后,招呼宪兵把他带回军政厅。陆炎的双手被铐在了身后,整个人瘫软地没有半分力气,几个宪兵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人塞进了车里,宫本随即坐了进去关上车门,看着“叶冲”一动不动地靠在另一侧的车玻璃上,心底那股子嗜血的欲望搅得他兴奋不已。
叶冲,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陆炎是被疼痛唤醒的。
因为元能逆溯而生疼的手关节此刻被麻绳紧紧缠绕着,身子被吊了起来,只有脚尖能勉强挨着地,宫本见他睁开了眼,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挥着皮鞭结实地抽在了陆炎身上。
“醒了?”第二鞭带着划破空气的力道下来的,打掉了陆炎胸口的衬衫扣子。
陆炎轻轻运气,但四肢里的能量完全使不出来,待他稍一放松,反噬的痛楚就爬了上来,像是万鬼在啃食骨头一般。被束缚的双手早已麻木,胸前的鞭子虽然狠厉,却伤不了半分这副已被元丹滋养了三千年的身体。陆炎看着宫本挽起了袖口,脸颊因过分用力而涨得通红,想着若是叶冲在此,凡人之躯怎么抵挡得了这般酷刑。
叶冲,为何又突然惦记起了他?
若不是他,自己何苦受这个罪。想要传音给阿鑫也感应不到元能的流动,陆炎干脆不再抵抗,熬过几个时辰,只当救人救到底了。
只是陆炎的神情在宫本看来,是无言的挑衅。
分明选了最结实的皮鞭,早早就在盐水中泡了好几日,正常人几鞭便要跪地求饶,眼前的人却毫无反应,连打晃着的身形都像在嘲笑他宛若挠痒般的力道,尤其是他的眼底,宫本恨极了叶冲眼底那副漫不经心却总是志在必得的神色,哪怕窘迫至此,他居然还是这样!
宫本劈头盖脸又抽了一顿,直到没了气力才扔下皮鞭,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稳住了情绪,他走到陆炎跟前,抬起他的下巴。却不料陆炎随即撇开了头,让他的手僵在了原地,陆炎冷冷吐出几个字,“我最讨厌别人碰我。”一时堵得宫本说不上话来。
眼前的人,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
宫本拽过他的下巴,把手狠狠掐在陆炎的脖子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和我说讨厌的资格。”
说罢,反手拍了拍陆炎的脸颊。陆炎随即被从刑架上解下,被连拖带拽地绑上了一旁的老虎凳,和方才的粗绳不同,比拇指还细的麻绳几乎要陷进皮肉之中,逆溯的元能还在他的经脉里乱闯,几乎凝滞的血液流动让这份骨子里的苦楚又深了几分。
宫本很满意陆炎此刻忍疼的样子,他不知道期盼过多少回叶冲诚服在自己脚下的模样。大腿和脚踝也被逐一绑好,陆炎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渗下,元能在体内的冲撞越发猛烈,元丹带来了撕裂般的剧痛,再熬过一次,逆溯的痛苦就能结束了,陆炎咬紧了牙关,却不受控制地挣断了绑在身上的绳索,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宫本捞起断在眼前的一截麻绳,他并不觉得常人能有力量可以挣断此物,陆炎倚靠在木桩上神色仍是痛苦,宫本拔出枪,抵在了陆炎的胸口上。
等到小庄把一堆带血的棉花和纱布都处理干净时,叶冲已恢复了清醒。
“你别乱动,伤口大得很,但所幸流血不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庄看着叶冲扭过头,似乎想在房中找寻什么。
“这里只有你在吗?”叶冲嗓子哑哑的。
“今晚是我值班,才没让人发现了你,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真把我吓了个半死。”小庄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在找送你回来的人?”
叶冲点了点头,模糊的意识让他记不太清发生的一切,或者是说,他不敢相信他所看见的一切。
“若说你还有个亲兄弟,那非他莫属了。”小庄也在回忆那个人的模样,在院中漆黑一片时还不觉得,等到室内看见他的正脸,分明和叶冲一模一样。“他没有留下任何讯息就走了。”
“走了…”叶冲口中喃喃,他还记得在半昏迷间有股暖流在身上游走,包裹着他几乎要瓦解的意志,
“若你想找他,我再替你去寻。”小庄打断了叶冲的思绪,“但今晚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是谁下的手。”
“佐藤的尸体,被发现了…是宫本。”寥寥几语,小庄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好好休息,等养好了伤,必须马上离开香港。”小庄话音才落,一阵敲门声响起。
半夜的敲门声,尤其惊心。
小庄掩上了内室的门,把手上身上检查了许多遍,着实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走到门口问道,“这么晚了,是谁。”
叩叩。两声木质碰撞的轻响,小庄的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将军,您怎么到香港了。”小庄拉开门,弯下了腰,那根熟悉的手杖映入眼帘。
“这不是在军政厅,你可以叫我父亲。”手杖伴随着皮鞋声,规律地回荡在木质地面上。“机场过来的路上经过了这里,想看看你和叶冲,便进来了。”
“是,父亲。”小庄也不知如何接过话茬才好,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他,清泉上野,那个收养了小庄和叶冲的人。
“明日,我们一家人好好叙叙旧。”清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眼底带着小庄看不透的情绪,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是,父亲,我会安排好一切。”小庄点着头,却不知才取完子弹的叶冲明日是否能活动如常。
“好,休息吧。”
清泉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青木上了车。
“将军,小庄少爷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他最该死的地方。”清泉的声音冷得没有情绪。
明日,一切自有分晓了。
*ALL你向,有私设,OOC警告,全员黑化病娇,请确认能够接受后再看
“任务完成了?”
“是的。”
昏暗的房间中,你半跪在皮耶罗面前向他汇报这次任务的经过。
皮耶罗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半边身子都被炉火照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你的面庞,身子慢慢向后靠去,双手交叠在胸前,脚尖轻抬。
你的下巴被皮鞋抵住,抬起头与皮耶罗对视。
“受伤,哪里?”
...
你沉默了一下,在皮耶罗的注视下慢慢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领口。
衣衫褪去,被绷带包裹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皮耶罗面前——那是一道横亘了整个胸口的可怕伤口,被匆匆地处理过,却依旧有鲜血渗出。
皮耶罗的鞋尖顺着你脖颈慢慢向下移动,抵在伤口上微微用力,鲜血浸润绷带,粘在了皮耶罗昂贵的手工皮鞋上。
你闷哼一声,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起来,却不躲不闪地任由皮耶罗这堪称折磨的动作。
“真是不容易啊。”他看着这样顺从的你,突然意味不明地感慨了一声。
“舔干净。”皮耶罗将皮鞋递到你的嘴边,“还有博士让我提醒你,实验项目需要继续了。”
*
你是愚人众的一员,丑角大人最信赖的心腹,同时也是博士重要的实验品。
但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个更加不为人知的身份——你是来自璃月的卧底,来到这里只为搜集富人操控金钱汇率的证据。
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浴室当中,被冲淡的血水顺着你的身体缓缓流下。
不过好在你已经搜集好了足够的证据,只需要下一次任务,你便可以带着这些证据远走高飞,彻底离开至冬,回到璃月安心休假。
当你裹着浴巾出门后,却看到博士正半躺在你的床上,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书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看着。
“博士大人。”
你恭敬地行礼,博士点点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你过去。
“你有见过训鹰吗?至冬的鹰,只需要将它们放在笼子里,用最好的食物供给,但若是它们想要离开笼子,便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博士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裹着一身单薄浴巾的你,“这样,最后即使是撤走了笼子,收起了鞭子,那只鹰也不敢再振翅飞向了。”
“这只鹰也便成了鸟,变成了可以随意把玩的金丝雀。”
在博士灼灼的注视下,你慢慢地垂下头:“确实是很好的方法,博士大人。”
“失去了希望的鹰就再也没有了逃跑的勇气。”博士朝着你招招手,“过来,让我检查一下实验的成果。”
书本落地,封面上的那漂亮金丝雀被压在层层叠叠的衣物当中。
等你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你觉得身体变得极为虚弱和无力,刚想要睁开眼睛,便被一双大手按住。
“在发抖呢,怎么了?”他低下头恶趣味地在你脖子上轻轻吹了一口气,“我很可怕?”
你沉默以对,多托雷可怕吗?这个答案恐怕任何见过他实验室惨状的人都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纵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你,在第一次见到他实验室的时也恍然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入了地狱,而那个坐在中央好整以暇地看着你微笑的男人,便是这幅地狱绘卷的创造者。
那是一座充斥着绝望与恐惧的冰冷囚笼,每次从那里离开后你都觉得有无数尖叫的冤魂跟随你左右。
尤其是有关你的第一次实验……
你突然一顿。
多托雷:“怎么了?”
“我好像,忘了博士大人与我第一次实验的事情。”
你忍不住皱起眉来,多托雷却松开了捂着你的眼睛的手,他看着你轻松道:“不用担心。”
“这只是一点点正常的,实验副作用。”
“XX!”
在走廊上走着的你突然被叫住。
“达达利亚大人?”你有些惊讶,“您回来了?”
“啊,毕竟已经出去有几个月……啊,差点忘了,看你这个样子是刚刚从博士那里出来吧。”达达利亚看着你苍白的脸色,摘下围巾给你戴上。
“几个月?”你有些疑惑地顺着窗外望去,那里枝头上的落雪已经开始融化,枝头上也开始生出新芽。
可是,你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冬日完成任务的……
你有些迷茫地看向达达利亚,那种带着无措与求助的眼神让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直到后背紧贴住冰冷的墙壁,你才恍然警觉自己刚刚竟下意识地在躲避达达利亚的目光。
那种满是侵略性的,可怕的目光。
达达利亚看着这样警惕的你无奈摇摇头:“还是那时候更乖一些啊……”
“什么?”
“不,没什么。”达达利亚再度扬起笑容,“好好休息吧,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已经好久没有新任务了,如果没有任务的话,你要怎么离开这里?
愚人众的据点让你愈发敢感到不安,记忆错乱的迹象也逐渐加重,你再不复之前的冷静自持,只想快些结束这次卧底任务彻底将这段经历抛之脑后。
一条红色的丝带垂落在你的手腕上,你盯着手腕上的那一抹红色,恍然间听到了锁链摩擦的声音、鞭子挥舞的响动,以及低沉的、交杂的喘息声与苦求声。
“求求你,放过我。”
“什么?”阿雷奇诺听到你的声音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她捡起你手腕上红色的丝带,而你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画面。
洁白的手指抓着一小瓶油膏状的物品,慢慢倒出,揉化,然后侵入你的身躯。
“XX。”少女拎着一个箱子欢快地跑了进来,箱子边缘悬挂的挂坠与箱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猛地站起身来想要逃离,却被散兵单手握住手腕。
“怎么回事?”散兵不满道,“多托雷不是说什么都不会记得的吗?”
你要离开这里!
你终于忍受不了了,想要找到丑角,希望他能够给你一个外派的任务,即使只是稍微离开这个基地几天也好。
你的任务还差最后一点信息,但你真的怀疑自己再这样待下去会疯掉。这个基地在你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一只可怕的野兽,正日夜不停地吞噬者你的理智。
可结果推开丑角的办公室后,你却看到了富人。
“富人大人?”你有些疑惑,“丑角大人呢?”
“嗯,他有些事情出去了。”富人无所谓道,他走到你身边,将一份文件袋交到你的手中,“暂时,帮我处理一下信息吧。”
“就在这个房间就好。”
你心有疑惑,但却不得不服从,当打开文件袋的那一瞬间,却惊讶地发现这正是你完成任务所缺失的最后一环。
若是过去的你定然会为这个巧合而警惕,可现在的你却完全管不了这么多了。
就算,就算任务失败了也没有关系,你要离开至冬,回到璃月!
出发的日子被定在了一月后的夜晚,天空中的月亮都被云朵所遮蔽,昏暗的环境能够成为你最好的掩护,而几日后会出现的大雪也会遮住你的行踪……
大雪?
今年,是不是过得有些快了?
你摇摇头,将这些问题从脑海中踢出,回忆着任务需要,寻找到了接头的位置。
好多灰尘,这地方是多久没有打扫了?你注意到房门上方竟然都有了一个不小的蜘蛛网。
“黄色金丝雀。”你念出了暗号,木门在你面前缓缓打开。
你顺着地道向下走去,昏暗的房间中,一个带着斗笠,遮住了面容的人正坐在那里。
他慢慢地抬起头,而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你的血液都凝固了。
“恭喜你到达终点,小金丝雀。”散兵从木箱上站起身来。
富人和公子从你身侧走来。
“我本来以为你这次会学得更乖一点。”
富人遗憾地摇摇头,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出突然走到结局的好戏:“但没想到居然又一次地走到了这里。”
散兵:“所以还要再来一次吗,这次要不要试试我的主意?被从拍卖场买下来的、训练有素的小奴()隶?”
公子用同样充满意味的眼神看着你:“我倒是觉得,被捡来饲养的妹妹更有趣一些。”
博士从你身后将你环抱起来,明明是极为温柔地动作,你却好似被蛇缠绕住了一般难以呼吸。
你想起来了,那些所谓的实验,那在昏暗的地下永无止境的快()感折磨。
“不……”恐惧让你不停地发抖。
博士掐住你的下巴,让你抬头顺着天窗向外望去。
“很美的夜空不是吗?”他笑道,“准备好迎接新一轮的测试了吗?”
END
不知道大家看懂没有,“你”的经历其实就和博士说的养鹰一样。每次你逃到接头地时都会被他们惩罚洗脑,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你放走。这样慢慢的,就算他们不再惩罚你,你也不敢再从他们身边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