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搬运自人艺同名话剧《鸟人》,为编剧过士行的“闲人三部曲”之一,讲述了一群城市生活中与鸟有关的“闲人”,都生活在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用自己的兴趣套牢了自己,反而成了一个鸟笼里的鸟的故事。
剧本角色
胖子
男,40岁
天津人,喜欢养鸟和唱戏,崇拜三爷,特别想跟三爷学戏,但条件太差,不被三爷重视。
孙经理
男,0岁
30多岁,与人为善,想融入养鸟的圈子
小霞
女,25岁
进城务工的小保姆,特别想在北京安家。
百灵张
男,55岁
养鸟人,专养百灵鸟。脾气暴躁,是三爷的崇拜者。
陈博士
男,35岁
鸟类学家,在公园潜伏调查珍惜鸟类走私案件。
养鸟人
男,45岁
几个养鸟人角色杂糅到一起的,自行把握即可。
(三幕话剧)鸟人
作者/编剧——过士行
搬运,配乐——子不语
分角:五男一女(以台词颜色区分)
胖子:
百灵张:(兼查理,黄毛)
三爷:(兼孙经理)
丁保罗:(兼联防)
陈博士:(兼养鸟人)
小霞:(兼罗漫)
注:本人不懂京剧,配乐使用不当处,演员们请勿较真。
[当观众走进剧场时,可以看到几个工人正在捆扎搭置一个巨大的鸟笼子,其规模大的足以把整个中心表演区和四周的观众席都包容进去。
场灯熄灭,中心表演区的光线亮起来,工人不见了,只剩下未完成的鸟笼。三三两两的逾鸟人、鸟贩子、买鸟具的陆续上场。顷刻间出现了一个人声鼎沸的鸟市。百灵、红子、画眉以及其他杂鸟的鸣叫声骤然大作
[表演区中心有一个圆石桌,四周是石凳,几个提着百灵笼的人已围桌而坐,笼子放在石桌上,他们一边倾听自己的鸟叫,一边时不时向一个方向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卖鸟具的、卖鸟食的、鸟贩子、卖蜘蛛的敞布于表演区边缘,几棵小树参差错落于其间,有的树上挂着鸟笼子。遍鸟的人倘伴于这些摊儿之间,有的在选购,有的在和热人聊天,这是一个闲人的世界。
[一个中年人正在有节奏地踹一棵小树。一个提画眉笼子的胖子走到他跟前。
胖子:我说,我说,劳您驾,您换个地方行吗?(欲挂鸟笼)
孙经理:这么大地方,您哪儿不成,非挂这儿
胖子:您这是干嘛
孙经理:我活动活动。
胖子:您那边活动,这儿都是玩儿鸟的。
孙经理:我先来的。
胖子:这又不是评级,还得按先来后到。我说,你踹树跟园林局打招呼了吗
孙经理:我就是园林局的。
胖子:那行了,那您把它踹死以后,得确实踹死啊,你老跟我联系一下。。。。·。
孙经理:您是··。。。。
胖子:我是木材公司的。我们那儿缺货源。
[二人握手,互通姓名。孙经理面有喜色
孙经理:我还以为咱们得干一架呢,没想到您真有涵养。
胖子:顶属养鸟的人有涵养,提鸟笼子的没有打架的,为嘛怕把鸟儿吓着。一只鸟好几百,不躲着点儿行吗
孙经理:养鸟真能养性吗
胖子:不信您就试试,先买只好养的,爱叫的·。。。。。
孙经理:我从来没养过,不会,又没工夫遛鸟。
胖子:养黄鸟儿,不用遛,喂点儿苏子就叫,再省事不过啦。
孙经理:这,家里要反对呢
胖子:国家都宣传了,爱鸟周,你不养鸟,怎么爱鸟凡是国家规定的,都应该遵守,去,那边,买一只去。哎,记住了啊,黄鸟。
[孙经理犹犹豫豫地下
[胖子提着笼子往石桌附近走过来。
[一红衣少女站在石桌旁,她叫小霞,是从安徽来的小保姆。
小霞:有用人的吗洗衣服、做饭、看孩子都行。
[桌上的百灵看见红衣少女都烦躁的扑腾起来。鸟的主人对她怒目而视
百灵张:躲远点儿!
小霞:(委屈地)我怎么啦
胖子:(解围)小闺女,小闺女,我告诉你啊,他们是养百灵鸟的,百灵最怕红颜色儿,你把鸟儿惊了可赔不起啊!知道了吧,那边玩去吧。
[小霞边抹眼泪,边向另一个角落走去。
[鸟类学家陈博士上。他时不时用机警的目光打量着别人的鸟笼,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挤到了石桌旁。
百灵张:各位留神自己的鸟。(对陈博士)哎哎哎,你往前挤什么
[众鸟友对陈博士侧目而视。
陈博士:我看看怎么了嘛
百灵张: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什么没有甭别的,有个蛤蟆叫两声,我们的百灵学了,就脏了口,鸟就不能要了。
陈博士:我带那个干什么
胖子:行了行了,让他在这待着吧。这人天天在这儿转悠,还算规矩,是个棒槌。
[胖子的画眉大叫起来。
百灵张:(冲胖子)爷们儿!玩儿画眉的在那边
胖子:(不解地)怎么啦我也不能在这儿
百灵张:您是天津卫的吧北京的百灵不许叫画眉。
胖子:不叫画眉,口不全啊!那叫嘛百灵?
百灵张:你们天津百灵必得有画眉口,北京的不行,十三套里没有画眉。这老几位养的都是套子百灵,您劳驾。
胖子:嘛十三套
养鸟人:十三套都不知道,也配养鸟儿
胖子:别寒磅人好不好十里不同俗,兴许我们那儿不是这个规矩,你老先说说,让我听听怎么样?
养鸟人:想听听容易。不过我得先考问您几个问题,看看您是不是这里的事儿,答对了,您听,答不对……
胖子:我小孩子拉巴巴
陈博士:什么意思
胖子:挪椰窝儿。
养鸟人:您说这百灵笼里为什么铺沙子
胖子:这有嘛呀百灵原本生活在沙地里,沙地生,沙地里长,永远离不开沙子,这叫热土难离,外国好,咱就是不去,舍不得咱那破瓦寒窑。
养鸟人:(冲老锡儿)你净问些个“幼儿园”的事儿,得问点高深的,我向你,百灵笼里为什么造一个台子
胖子:百灵爪子抓不住杠,天生来是沙子地上跑的玩艺儿。你想啊,沙漠哪有树哇不像人,老想着攀高枝儿。所以得造一个台儿,让它台上露脸儿。
百灵张:你们问的都不深得问点儿高难的。爷们,你说,百灵最大的忌讳是什么
胖子:最大忌讳是不上台,老在台下唱
养鸟人:台下叫怎么不行呢不一样吗
胖子:台下唱,那是票友儿!台上唱,那才是角儿!
陈博士:我真是没想到你们原来是这样残酷无情,花样翻新地折磨鸟啊!难道这些曾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生命就如此心甘情愿地听凭你们这些名为爱鸟实则害鸟的人们的折磨吗
百灵张:你说他妈什么呢?刚才没轰你,你就来劲。谁折磨鸟儿啦你睁眼瞅这食罐儿,景德镇青花细磁,五福捧寿,里边盛的是什么小米儿鸡蛋黄儿,它在野地里做梦也吃不上,真是的。
陈博士:你看看,这又太过份啦。我们出国不过是吃方便面
百灵张:过份百灵食是最差的。点颏(ke,二声)得喂肉,知道吗上好的羊肉里脊,剃了筋,刮成肉泥,再剁千刀,生怕有一根儿筋绕它舌头上,把鸟儿毁喽
陈博士:我是说,这些东西应该是人吃。
百灵张:人吃人吃了能叫十三套吗你伺候它,它才伺候你!我说你是干什么的
陈博士:我是鸟类学家。
百灵张:新鲜,鸟类学家不知道鸟儿喂什么
陈博士:我又不养鸟。
胖子:不养鸟算什么鸟类学家
陈博士:我们是研究鸟的历史,鸟的生态……跟你说你也不懂。
胖子:我懂,你是玩儿野鸟儿的,走吧,上那边林子里去,这是鸟市!(对众鸟友)我说,刚才我都答上来啦,这十三套该见识见识了吧
陈博士:什么是十三套
胖子:告诉你,百灵,百灵,学百鸟最灵,让它学十三种声音,这叫十三套。
陈博士:不好,十三是个不吉利数!
胖子:那是外国。我给大使馆当过厨子,这我懂。比如说吧,十二个老外吃饭,又来了一个,那十二个老外,你猜怎么着
养鸟人:站起来就走?
胖子:没那么容易。十二个人叫了菜,站起来走了,剩那一位足吃外国人比谁傻呀那十二个一条心,把这位轰走。知道为嘛吗就因为耶稣他们爷儿十三个吃了一顿饭,吃完了,那耶稣就被人逮走啦!外国人怕十三,中国不怕,十三是个好数儿,十三太保,十三不靠,十三幺……
养鸟人:跑这儿打麻将来啦
小霞:有雇人的吗洗衣服做饭看孩子。
[丁保罗上。
丁保罗:你过来。
小霞:您要雇人啊?
丁保罗:当护士行吗
小霞:俺不会。
丁保罗:你会,肯定会。你叫什么名字
小霞:陆小霞。
丁保罗:你刚才喊什么洗衣服、做饭、看孩子
小霞:对,啥都会。
丁保罗:外加喂鸟,行不行
小霞:行吧。
丁保罗:站过去对他们喊,外加喂鸟!
小霞:不行,他们说我的衣服是红颜色的,鸟儿怕。
丁保罗:没关系,你穿上我这件。
(小霞穿上衣服走过去喊)
小霞:雇人不?洗衣服、做饭、看孩子,
丁保罗:(小声提醒)外加喂鸟。
小霞:外加喂鸟!喂鸟的有没有。
养鸟人:(冲小霞)姑娘姑娘,过来过来,这儿正求之不得呢!有管喂鸟的,头一回听说,真透着新鲜。
小霞:(冲丁)叔叔,您真行,您算把他们琢磨透啦!
丁保罗:是的。我就是专门研究他们的。
[小霞紧紧拉着丁保罗走到石桌前
百灵张:这丫头看着眼熟。
胖子:这不是那红衣少女吗奥,反串小生啦!有意思哈!我说诸位,这回该听十三套了吧
百灵张:你等下,(对丁)这位是?
丁保罗:你好,我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百灵张:邪性啊,怎么今儿是人就往这边凑合?
养鸟人:(向丁)没带着什么不该带的吧?
丁保罗:你什么意思?
养鸟人:什么蛤蟆、啦啦咕、玉鸟儿之类的。
丁保罗:这都是什么东西?
养鸟人:这都是会叫的东西,它一叫,百灵学了,就脏了口,鸟儿就不能要了。
丁保罗:我没带这些东西。想带也没有。
胖子:(不屑地)整个儿一个外籍华人,就算有,过海关的时候也得扣下。十三套,比进园子听《连环套》还费劲!
百灵张:进园子听戏?现在能唱的不少,够味儿的有几个?你要买票听他他能乐死;十三套百灵上哪儿听去?就这一份儿啦!(对朱点儿)爷们儿!先跟他亮亮十三套的名号。
养鸟人:(清清嗓子)十三套有家雀噪林、喜鹊炸林儿,红子过枝、紫燕儿归巢、小猫恋母、鹞鹰打盘儿、靛颏儿思归。·····后边儿我也说不全啦。
胖子:(入神地)没有水车子压狗--吱吱扭扭带汪汪。
百灵张:那是南城的清口百灵,北城的净口百灵不许叫这些,这算脏口。这里边儿学问大了,十三套得按顺序叫,不能乱套,这叫死口。就说山喜鹊吧,过林儿的和落林儿的都不一样。过林儿喜鹊这么叫:嘎儿一嘎儿嘎儿;落林儿的这么叫:嘎儿一叽叽叽,嘎儿-叽叽叽。
陈博士: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出小本记录)
小霞:真是有病!
丁保罗:(对小霞)这都是咱们要收的病人。我把他们看做鸟人。这些鸟人除了对鸟有感情以外,对人的感情是很淡漠的,甚至常常充满敌意。
小霞:他们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丁保罗:这非常复杂,你听说过精神分析吗?
小霞:神经病吧?
丁保罗:不,不不。两回事。你说的那是疯子。很多看上去很正常的人,也就是非疯子,都患有心理症,精神分析就是针对这些人的一种疗法。通过精神分析可以搞清这些人是怎么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从而改变他们,使他们成为可爱的人。
小霞:您是什么大夫?
丁保罗:我叫丁保罗,精神分析医师。
小霞:您的医院在哪里?
丁保罗:我不叫什么医院,以免患者有抵触情绪,就叫鸟人心理康复中心,怎么样?
小霞:我懂什么呀!就会洗衣服做饭看孩子。
丁保罗:还有喂鸟儿。
小霞:那么工钱呢?
丁保罗:二百元,一个月。
小霞:这么多?干!
丁保罗:太好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和我一起观察鸟人,选择那些典型患者,劝他们住院。
[二人走进人群中。
百灵张:开始!(准备揭开笼儿)
[众鸟友纷纷把自己的百灵笼放在石桌下。桌上只剩百灵张的笼子。
百灵张:哎?——
胖子:又有嘛事儿?
百灵张:你那画眉怎么办?
胖子:我也不能摔死它呀?
百灵张:管好了,别让它搭茬儿,它要是出一声儿,用不着你动手,咱们丑话搁前头,我可就摔死它!
胖子:这么办吧。(从石桌上拿起一个喂鸟儿的小壶,往嘴里滋了一口水,揭开画眉笼子的罩子,将水扑的一声喷在鸟儿身上,放下罩子)噗——,这回成啦,三天叫不出声儿来!
百灵张:行,还算懂规矩。开始——
[百灵张揭开笼罩,拿起一根白竹棍儿像乐队指挥一样挥了一下,百灵开叫。三爷上场,他六十开外,中山装笔挺,潇洒精神,手举一弯架,架上拴着一只红子。
手动音效BGM1
胖子:(桌上的鸟每发出一阵不同的叫声,胖子就自言自语加以解释)家雀噪林。山喜鹊。红子。群鸡争食,猫,(等不到声音)哎?怎么不叫啦?
百灵张:前套完啦。您听戏中间儿不是还有休息吗?
胖子:后套还有嘛?
百灵张:靛颏儿蕊儿,苇炸子、黄鸟儿套、胡伯劳交尾儿……
三爷:这前套不讲究。您这红子没有“腔腔”音儿,不全。
(大家发现三爷,纷纷打招呼,叫三爷)
三爷:少礼,少礼!
百灵张:三爷!这音儿全不了。谁手里有那么好的红子?除了您有,别人儿?谁趁呀?哟,您没把那只老的带来?大伙儿可就等着您的红子排练啦!
三爷:这条就不错,拴着它还招呼呢!
百灵张:得,我也罩上。
三爷:后套不码啦?
百灵张:得啦,三爷,别耽误功夫啦,大伙儿等您半天啦。(罩上百灵,拿到桌下。)
三爷:(端详手中的鸟)您几位别看这是今年的过枝子(坐下),真有好音儿,这是南路红子。
陈博士:(看三爷的红子)学名沼泽山雀,专门捕食害虫的益鸟。
三爷:(白陈一眼)什么叫南路红子?那先得说什么是东路红子。
众鸟友:是,是。
三爷:山东产的叫东路红子,没腔腔音儿。
陈博士:(用小本记录)什么音儿?
三爷:还真有捋叶子的。“子母腔”、“起格儿腔”、“腔腔棍儿”、“腔腔红”,这都算腔腔音儿。
陈博士:这没法记。
三爷:再说东路红子和南路红子有什么不同。东路红子音儿快,沉;南路红子音儿慢,娇。“,西西--棍儿,西西--棍儿,,西西--棍儿”,河南产的都叫南路红子。这河南产的为什么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您听河南梆子就比山东吕剧过瘾,这就是东路不如南路。
[小霞下。孙经理提一方笼上,把胖子从人群中拉出
孙经理:您瞧,买了!
胖子:我看看……咳,这是玉鸟儿,真养鸟的哪有养这个的。
孙经理:可它真好看。
陈博士:这种鸟是十四世纪西班牙人在西北非洲的加那利群岛发现的,所以鸟就以岛来命名,属燕雀目,亚鸟科。这种鸟曾受到欧洲贵族的宠爱。现在的德国日本、美国都培育出不少优良品种,我国的山东、江苏也有杂交品种,你这个就是杂交品种。(尴尬)咳咳……我主张养这种鸟,因为它能人工繁殖,不会影响自然界的种群数量。
胖子:这鸟儿没言语,就会打嘟噜儿,真养鸟儿的都躲着,有玉鸟儿音,那算脏口。你可别让那些养百灵的听见,听见非把你那鸟给摔了!
三爷:(自管说着)邢台以南的都叫南路红子。我这条红子是哪儿产的呢?蔺相如回车的地方。
百灵张:那不是邯郸吗?属河北省。
三爷:哎,这儿的红子不叫“啾瞅儿”。南路可不是越往南越好,现在有安徽的红子进了北京,各位可得仔细,要是越南红子都进了北京,各位就别听了,肯定全是错儿。
百灵张:这只红子怎么还没入笼呢?
三爷:这条红子言语没错儿,“啾西呼垛单”都没有,可动作上“抽颤滚啄翻”里它占了后三样儿,不拴老实了成吗?
百灵张:真有功夫,三爷,咱们开始吗?
三爷:开始。(用手一指架上的红子)
手动音效BGM2
[鸟儿发出悦耳的鸣叫(音效)西-西棍儿,西-西棍儿西--西。
(大家齐声赞叹)
[一金发碧的外国男子与一个中国女译员上。外国人叫查理,中国人叫罗漫。
查理:(问译员)他拿的是什么鸟儿?
罗漫:(问胖子)什么鸟儿?
胖子:红子。
罗漫:红子。
查理:(用半生不熟的汉语)红子?
胖子:(摇头)外国人也养红子?
罗漫:他是国际鸟类保护组织的观察员查理先生,专门到我国视察鸟类保护情况的。
查理:(说不熟练的汉语)他为什么把鸟拴住?
胖子:我现在也懂外语了——(学着洋人腔调)不拴就跑了。
[罗漫用英语小声翻给查理。
查理:(怀疑地)为什么有的用笼子?有的却要非常残忍用链子拴住?不好!
胖子:好!那是银链儿,首饰楼打的,一条就好几十块。
(罗漫翻译给查理。)
查理:万一发生链子拧住脖子的事情怎么办?
胖子:这个链儿上有十三个可以随便转动的转芯儿,保证不会拧住脖子。
查理:如果它从上面掉下来,周围没有人帮它,会不会吊死?
胖子:我给您说,在中国,没有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会没人,他会成天举着它的。
查理:(惊讶地)整天?什么也不干?那他怎么生活?
胖子:那你得问要是不让他整天举着,他还怎么生活?
查理:我是说,他不工作挣钱,吃,吃什么?
胖子:人吃什么不能凑合?关键是鸟儿,不能亏了鸟儿。再说他的工作特殊,可以举着鸟儿工作。
查理:动物园?
三爷:比那热闹——京剧团。
胖子:我们三爷就负责说说戏,没事儿。
[罗漫翻译。
查理:他不演出吗?
三爷:甭说我不演,别人也不演。
查理:我不明白。
胖子:我说太君呐~。
百灵张:他不是日本鬼子。
(罗漫翻译)
查理:为什么?
胖子:眼下没人看京剧。
胖子:为嘛?还不是让你们外国人搅和的!去年来了一个胖子,比我胖,叫嘛?满脸大胡子,噢,胖妈罗贝!
罗漫:帕瓦罗蒂。
胖子:反正就是他!一张票卖10块,人民大会堂爆满。一万个座儿啊!一连好几天!谁还看京剧呀!那时候袁世海袁老才卖2块!
三爷:不能光赖人家外国人,还得赖咱们自己吧。眼下是京剧不吃香啊。
查理:(耸耸肩)你们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把它拴住?
三爷:(冲大伙儿)咱们这招儿能让外国人知道吗?
百灵张:嗨,你告诉他,他也没地方找这套家伙去,再说啦,那外国红子就是拴过来,咱们也排练不出来。
三爷:(冲查理抱拳)这位爷!您贵国是?
罗漫:美国。
三爷:哟,美国,历史不短了,200多年了。要说还没有我们养鸟的历史长啊。这红子有十忌。先说言语的,就是“啾西呼垛单”。不许叫啾啾,不能叫西西,不许叫呼呼,不许叫垛音儿,不许叫单片儿。什么叫垛音儿?就是摞起来叫,比方说正确的叫法是“西西棍儿,西西棍儿”!你叫成西西西棍儿,多了一个西字,这就叫垛音儿。不成!那么什么叫单片儿呢?你把西西棍儿叫成西棍儿,西棍儿,少了一个西字,这叫单片儿,这些都是错儿。
罗漫:这种现象在英语中是语言熟练的表现,这叫连读,省略是必要的;
三爷:我知道,要是多一个字儿也行,哪国都有,那叫结巴,可在红子叫音儿和京剧里头不行,京剧讲字正腔圆,有板有眼,红子也一样。
查理: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三爷:刚才说的是言语上何为对错,现在再说动作上的错误。这就是“抽颤滚啄翻”。抽是抽疯,颤是哆嗦,滚是打滚儿,啄(读多)是啄尾巴,啄笼子,翻是翻跟头。前边两种是病。
陈博士:缺乏维生素D和B1。
三爷:后三种是脾气。拴,就是要把它这点儿性子给拴过来。
三爷:这跟唱戏一样,站有站像儿,坐有坐像儿,有毛病都得扳过来,乱来不成。在中国,干什么都讲个规矩。
查理:为什么要有规矩?
胖子:太君呐~
百灵张:整个儿一汉奸!
胖子:你老别误会,他说的这一套都是北京的玩儿法,这是打宫里传出来的。
查理:宫里?
胖子:对,皇上住的地方儿,最讲究规矩,甭说红子,唱戏也这样。京派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们外江派、海派嘛都可以,三爷,京派大武生扎大靠不准翻跟头,对吧?我们,三张高桌儿,一个倒扯虎儿下来啦!海派还有大变活人。欢迎到天津去,看看我们的鸟市,就说百灵吧,笼子这么矮可不行,都一人高,这百灵在里边上下翻飞,边飞边叫!走的时候,两个笼子用扁担一挑,嗬,美!
查理:再见再见,这里的情况比较混乱。
[罗漫点点头
[丁保罗、陈博士相互致意,握手
陈博士:你好,我叫陈道中,鸟类学家。
丁保罗:我叫丁保罗,心理分析学者。
丁保罗:我出生在国外,这次是回国报效的。一个研究心理分析的人,或者说一个精神病学家,只有回到他的祖国才有出路。
陈博士:我们这边谈。
丁保罗:您在搞什么项目?
陈博士:我在寻找一只鸟。
丁保罗:什么鸟?
陈博士:(附耳密语)知道了吧?这只鸟在我国只有一只了,有消息说它已经被人从捕获地偷运到北京,有可能在鸟市上出售,只要它一经发现,我就有权扣压它。
丁保罗:扣压哪一个?是人,还是鸟儿?
陈博士:当然是鸟儿,人嘛,自然也是跑不掉的。
丁保罗:祝你成功。我十分庆幸自己找到了归宿,一个真正需要我的地方。我说过,一个有出息的精神病专家只有到他的祖国去,才有出路,才能有所作为。
陈博士:您的意思?
丁保罗:这些养鸟的人在早期记忆方面肯定都有印痕,而这么多人在这里和鸟在一起生生死死,这正反映了我们整个民族深层心理潜意识方面的问题,如果能有突破,被拯救的绝不是几个养鸟的,而是一个古老的伟大的民族。
丁保罗:隔行如隔山。我要在这里免费为大家看病,我会动用我的海外资金,在这里办一个鸟人心理康复中心。
陈博士:鸟人心理……
[红子继续发出悦耳的叫声
[几个工人上场继续捆扎巨大的笼子。
[一个工人扛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上,他把牌子挂在一棵树上牌子上写着:人心理康复中心。[小霞和一戴“联防”袖章的人开始发人
联防:起来,都一边儿玩儿去!
胖子:怎么意思?
小霞:这里已经成了医院啦,喏,上面写着嘛
三爷:(读牌子)鸟儿人心理康复中心。这不是骂人吗?谁是鸟儿人?
联防:别废话,是鸟儿人留这儿住院养鸟儿;不是的,走人!
胖子:脂肪肝收吗?
[丁保罗一步站到石桌上,拍了拍掌。众乌友愤怒而又担心地抱住自己的鸟笼子
小霞:现在请世界著名精神分析专家丁保罗先生讲话。
丁保罗:朋友们。精神分析在国外已有七十多年的历史啦。而在大陆还是一项空白。
三爷:什么是精神分析呢?
丁保罗:就是通过一种聊天的方法,了解你的过去,解除你的精神负担,使你过正常生活。
三爷:就这聊天儿解闷儿,他们才有七十多年历史?也忒落后啦。
丁保罗:选择这里开办中心,是基于几个月的观察,养鸟人反映的鸟文化,鸟文化的潜意识正是精神分析大有可为的地方。我们要先请六位病人住院,其实也不叫住院,不过是大家凑在一起聊聊天,养养鸟,轻松一下。
胖子:能报销吗?中日医院的,我们单位就不给报。
丁保罗:全部免费。
百灵张:那也不去。
联防:我再说一遍,这块地方儿已经划给外资啦,以后凡是住院的可以来这儿遛鸟儿,不是住院的,对不起,您远远儿的。
三爷:这不是租界吗?
(众人哄闹,反对)
丁保罗:本中心不仅免费提供食宿、医疗,还免费提供养鸟儿。
养鸟人:还有这好事儿?我算一个。
三爷:找死呢你?
养鸟人:我怕什么?大不了不就是731细菌部队吗?
丁保罗:我刚才说啦,精神分析治疗在这里是刚刚开始,第一批病人我们只能收六个,(指黄胆)你是第一个报名的,就录取啦。下面我们采取群众自我推荐和本中心调查相结合的办法。霞女士,请帮忙登记一下。(跳下石桌,打开文件夹,拿出笔,放在石桌上)参照一下我们刚才商定的名单。
[小霞大模大样坐在石凳上。
小霞:排队排队,挤什么挤?请大家准备好身份证,下边我叫到谁谁就来登记,没叫的就拜拜啦。听好,百灵张。
百灵张:瞎叫什么?叫张大爷!
小霞:反正我们挑上你啦。
百灵张:少玩儿这套哩格儿楞。美国人拿庚子赔款盖了协和医院,听着好事儿吧?唉,楞给一姓董的农村小伙子照X光,那真是免费,一直把这小伙子照死完事,脑袋都烂了。我呀,死也死鸟儿市上,不能便宜了你们兔崽子。
小霞:老先生,你怎么骂人呀?
联防:(揪住百灵张)你成心捣乱,哪单位的?
百灵张:干嘛?还要找单位?你要去,得预约。
联防:哪个单位的?
百灵张:火葬场。有事儿您言语。
(众人吵闹)
三爷:我也看出来啦,您要是不住院,这鸟儿还真玩儿不成啦。你们这儿行动自由吗?
丁保罗:只要不违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三爷:你们不赚钱?
丁保罗:赔钱。
三爷:你们要拿这钱振兴京剧呢?也算你们干点儿正事儿。
丁保罗:还有越剧、黄梅戏,那么多剧种,你振兴哪个,不振兴哪个?我们把人的精神振兴了,就都有希望了。
三爷:精神?谁能说清楚精神是怎么回事啊?
丁保罗:我就是专门研究精神的,老先生,以我观察,你曾经是位非常了不起的名演员,可是你现在万念俱灰,只能养养鸟,你要相信经过我的治疗,你会有一个大的转变。
三爷:什么?你?能把我琢磨透了?
丁保罗:怎么样,咱们试一试?
三爷:你还真会挠痒痒。
丁保罗:我想揭你的疮疤。
三爷:痛快!直来直去!你,要揭我的疮疤。
丁保罗:怎么样?
三爷:得,咱们也长长见识,闺女,您给写上吧。
胖子:大夫有我吗?
丁保罗:我们下一批一定考虑你。
胖子:我得和(指三爷)这老爷子一拨儿。你老不知道,我崇拜他。再说,张爷不是不来了吗?我顶替成吧?
丁保罗:好吧。
胖子:太谢谢你老。这回妥啦,在医院学戏。
丁保罗:(指陈博士)你也被录取了。
陈博士:开玩笑,我心理没有问题。
丁保罗:不可能,您的问题还不小呢
陈博士:你们那套分析方法我懂,佛洛依德的书我看了不少。
丁保罗:你知道,这一行就是无法自己对自己进行分析。
陈博士:我还有任务,需要侦获那只国家一类保护的鸟。
丁保罗:好吧,下次千万别再推辞。
罗漫:(翻译)查理先生问你的医院是不是专给鸟儿看病的?
丁保罗:不,专给养鸟的人看病的。
[罗漫翻给查理查理讲英语
罗漫:他说非常希望能有一所专门给鸟治病的医院。
[孙经理的玉鸟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这种叫声向为养鸟家所忌
手动音效BGM3
孙经理:你听,它叫了嘿!
百灵张:混蛋!(冲上去,夺过孙新买的鸟笼踩烂)
[所有玩百灵的人都像逃避瘟疫一样离去。
孙经理:你摔死我的鸟了!
查理:(抢上前去辨认地上的死鸟)玉鸟。这不属于野生鸟类资源,因而不是国际鸟类保护组织的保护对象。不过这位先生的态度也太缺乏教养了,你为什么干涉他人的自由?
胖子:张叔,你消消气。
百灵张:妈的,脏口!
孙经理:(哆噱着)你……你……(昏厥)
胖子:老孙!老孙!我说什么来着。快!快!
[百灵张的百灵马上模仿刚才的玉鸟叫声,清脆人耳。
丁保罗:学的还真快。
百灵张:(大怒)王八蛋!这鸟儿我养了三年,没一句脏口,今天我,我(掏出百灵)我要是再养鸟儿,我就不是人!(将百灵摔死在众人面前,下。)
养鸟人:这是怎么说的这是?张哥!张哥!(随下)
查理:百灵鸟。罗漫小姐,你可以为我作证,贵国对野生鸟类百灵鸟、沼泽山雀资源任意浪费,把它们随便处死的事时有发生。
罗漫:是的先生。
(众人配,一片混乱)
丁保罗:(激动地)你们,你,你,你们这些人,这位查理先生,你们都只关心鸟,却忽视了人——你们看,这位先生已然昏厥有谁关心他!哪位同胞去叫一辆救护车?
[一些遛鸟的人散去。
胖子:我去!(跑下)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众人乱哄哄。救护车音
联防:(救护车声音两秒后入)救护车来啦!都往后退!
(救护车音渐消,幕落)
[巨大笼子的蓬布被掀开一条缝,阳光钻进来,随即蓬布被全部撤去。现出笼项蔚蓝的天中心表演区除原有的石桌、石异外又添置了三把躺椅,地上已裁种了绿色的草坪。上
[三爷躺在躺椅上,他身后摆放着挂满京剧戏衣的一个衣架、刀枪架子、桌椅等道具。三一只手举着红子架。小鸟儿在活遗地跳跃,鸣叫着:一只手端一小茶壶。
[胖子鸟友、黄胆、马料儿、老锡儿、朱点儿一字排开站在草坪上,他们的鸟笼子挂在附近的树上。
[小霞身穿健关裤,正指挥胖子等人做操。
[丁保罗华在石毙上饶有兴致地观看。
小霞:大家都过来,放下鸟笼子站好,我们来做几个动作,一二三四,好,双手摸后脑勺。五六七八,好,双手振臂,右脚踢脑门。
[胖子用脚去踢黄胆的脑门。
养鸟人:哎?踢谁的踢你自己的!
胖子:废话,我这么胖,踢得著自己的吗踢你我都费劲。
小霞:停!你们干嘛呢再来一遍。哎,三爷,你怎么不微操
胖子:人家三爷是角,哪能和我们这些底包一块练么?
三爷:待会我单练。
胖子:三爷,要不这么着,您现在给我们拉出戏吧!
丁保罗:好,现在停止做操,欢迎三爷给我们演一段京剧。
三爷:别影响你们工作。
胖子:拿您那出拿手的,《锁五龙》。哟。三爷。你老太像金少山啦!活脱儿!
三爷:(路然)咱可不敢!金三爷,下辈子也找不着啦!(有些调怅。)
小霞:你们说三爷像金什么山。我没见过这个人。我看三爷倒有点像鸟儿。
胖子:这是怎么说话。
小霞:不信你看。这站着的架式,这脖子上的链子,跟鸟一个样。
三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铁。用手拮了掂,铁链发出金属的响声)姑娘,你说得对啊,咱们控住鸟儿,是为了让它叫。我戴上这个,也得唱啊!
丁保罗:(站起)我提个问题,这唱戏跟养鸟有什么联系吗
三爷:还真有,就拿刚才说的这出《锁五龙》,里边有段西皮快板,里面有句腔儿,好听,味足,它是从鸟儿那儿来的。
丁保罗:这从何说起
三爷:这句腔儿是金三爷跟鸟儿学的
丁保罗:有意思。
三爷:胖子,你知道吗
胖子:三爷,您老快说说吧!我们不知道啊。
三爷:这出戏是好汉单雄信被斩之前,看着这一个个忘思负义之徒,恨不得一人咬他们一口。越骂越来气,就唱出了西皮快板。罗成递酒,单雄信,呔!踢飞了酒斗。
[三爷做跟跄状,搓步,跨腿,双手摸动铁链哗哗作响。
三爷:(二目放光,神完气足地)(尽量唱)见罗成把我牙咬坏,大骂无耻小奴才,曾记得踏坏瓦岗寨,曾记得一家大小洛阳来。我为你修下了三贤府。我为你花费多少财!忘恩负义你投唐寨,花言巧语哄谁来!雄信一死名还在,奴才呀奴才!
胖子:好!
三爷:哪位听出来了,这里边哪句是跟鸟儿学的
[胖子把铁策挂在自己肘子上,珍爱地抚摸著。
胖子:没有。
三爷:“我为你花费多少财”,这句就是跟鸟儿学的
胖子:跟什么鸟
三爷:红子
胖子:红子?
三爷:红子的高音儿启发了金少山,他唱这句就改成了翻高儿,(学唱)“我为你花费了多少财”。。。。。。
胖子:怎么琢磨的绝了。
三爷:金三爷,谁比得了没啦!
胖子:三爷,您怎么啦
三爷:京剧啊,快喽!
胖子:三爷,三爷,您把这出戏传给我吧。
三爷:行啦,还是养您的鸟儿吧,它比您唱得好
胖子:我就不信好好儿用功,拿不下来。
三爷:拿下来又怎么样大路活谁不会人家听的是金少山。
丁保罗:(开导地)三爷,过去的再好,已成过去。未来的再不好,也要到来·。。。。。
胖子:您就是不教眼看着铜锤花脸玩完了!。
三爷:行啦,把它摘下来吧。
胖子:您把这么多行头、家伙都拿来啦,就这么瞪眼儿看着
三爷:看着它我舒服。
胖子:您教教票友儿又怎么啦
三爷:我这辈子就是不陪公子念书。
胖子:您就眼看着京剧这么黄鼠狼下耗子,一窝儿不如一窝儿就再也出不来个金少山
三爷:他要是个好坯子,休想从我眼前溜了。我就是锁,也得把他锁住。
胖子:完啦,冲你,京剧也完啦,你呀,等着把你这些行头送八宝山吧!
三爷:八宝山,要是没熟人,嘿,人家还不要呢。
丁保罗:大家坐吧,开始治疗。
[三爷躺在躺椅上,胖子挨着他席地而坐。鸟友黄胆马料儿各占一个躺椅,老锡儿朱点儿坐在石凳上。
丁保罗:现在开始给大家做心理分析。霞女士把眼罩发给病人。
[小霞取来六个黑色眼罩,发给病人
三爷:我就免了吧,你让我睁眼我都懒得睁。
丁保罗:这样可以保证分析质量。还是戴上吧。
[六个病人全部戴好眼罩。
小霞:胖子,不许愉看。
[胖子忙把眼望较理好。
丁保罗:戴上眼罩是为了不让你们注意我,我们安静一会,完全放松。(等一会)随便聊吧。
养鸟人:我那鸟儿该添水了,不怕缺食,就怕落(读la)水,落了水,一化食溜膘,准玩儿完。
胖子:丁先生,您老听见没有
丁保罗:我听着呢。
胖子:听着您怎么没反应
丁保罗:不能打断你们,要让你们在自然的谈话中把自己由于各式各样的原因引起的不安焦虑都暴露出来。
胖子:我们的鸟儿,这就是我们的焦虑,你还不快把鸟笼子给我们!
丁保罗:在国外作分析,一般都是不准干别的。
养鸟人:这是中国。
胖子:你老也得根据中国的特点改改章程。
(众人起哄)
丁保罗:真是没办法。霞女士,把笼子给他们。
[小霞一趟一趟拿回五个鸟笼,分给胖子和四位鸟友。
养鸟人:(用手一摸鸟笼)这是画眉笼子,胖子,这是你的。
胖子:慢着慢着,吓着它就得落个扬顶的毛病。这红子笼是谁的小霞,给换换。
[小霞按照鸟友们的指令,把鸟笼调换妥当。
养鸟人:我说这眼罩儿能不能摘一会儿,喂完了水,再戴上。
小霞:你们怎么那么多事儿。
胖子:是真看不见,喂完水再带上。
丁保罗:好吧,摘下来喂水。
[众鸟友纷纷除去眼置。
养鸟人:还是摘了舒服。
胖子:(唱)解放区的天儿是明朗的天儿。
养鸟人:(急)哟,这笼里的红子呢小霞。你刚才把笼门打开了吧
小霞:我没有。
养鸟人:我这条红子四个音儿,还带两套腔脖,这不是要我命吗你们赔!
胖子:让你换涿州马你舍不得,你这破笼子有多少跑多少。
养鸟人:这条红子至少值八百块,钱多少不说,没地儿找去。小霞你赔!你赔!这事儿没完。
小霞:(哭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一阵清脆的红子叫。
养鸟人:在树上。(发疯般)下来。下来,(跑到树下,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虫子,放进笼里,把笼子挂在一个树枝上,自己跪下)我的爷爷,下来吧!
小霞:丁先生。我不干了,伺候人还者受气。说不定还会出人命。
丁保罗:不要怕,这里比疯人院安全多了,随着治疗,会好起来的。
养鸟人:(哀告)小祖宗,下来吧!
[鸟友马料儿、老锡儿、朱点儿都过去围观。
养鸟人:你们别那儿站着,待会儿该吓跑了。
胖子:小心点,慢点。
[众鸟友正全神贯注地等着那只鸟自投罗网,陈博士上。
陈博士:你们在干什么?发现什么了?
胖子:别过来,吓跑了!
[陈博士反应迟饨地继续走过来。
养鸟人:你聋了不让你过来你非过来,瞧。跑了不是!混蛋!找抽是不是
胖子:您消消气,追鸟要紧。
养鸟人:回来再跟你算账!(跑下)
[众鸟友一起跑下。
小霞:我想回老家。
丁保罗:成家了吗
小霞:(摇头)本来说到北京挣点钱,回去就办事。
丁保罗:他对你好吗
小霞:(点点头)嗯。(又哭泣)
小霞:三个月啦。
丁保罗:在美国,夫妻三个月不在一起生活。就意味着解除婚姻关系。
小霞:真的
丁保罗:既然两个人相爱,就不能分离嘛。
小霞:我们有了钱。就不再分离。
丁保罗:这可说不定。
小霞:要是不和这些人打交道,北京真的挺好的。我常常想。要是我们黄毛儿能在北京开个小饭馆,我们会生活得很好的。
丁保罗:他最近有信来吗
小霞:一个月前他来过信,说是要来北京找我,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啦。丁先生,你呢你的家呢
丁保罗:成过一次,失败了。
小霞:为什么
丁保罗:她是我的一个病人,成了我的妻子后,反对我的工作,尤其受不了我为女人做分析。
小霞:你这种工作我也不明白,干什么花那么多钱把这些人养起来,还陪他们聊天儿。
丁保罗:你听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分析一个人,就像读一本书,一本无比丰富的书。这会上瘾的··。。。。分析完一个人。又想分析一个新的。一个人的追求,爱好成了瘾,那就什么力量也阻挡不了。
(陈博士骂骂咧咧上)
陈博士:说我找抽,什么叫找抽?没教养!
丁保罗:(发现陈)欢迎欢迎。
陈博士:我是来找那只鸟的。
丁保罗:还是那只国家一类保护珍禽
陈博士:难道它还没有出现吗
丁保罗:这里仅仅只有我的病人。
陈博士:这里是山西进京必经的第一个鸟市,我猜这只鸟肯定会先在这里出现,我想我应该潜伏在你们这里。
丁保罗:太好了!你留在这里可以,但有一条··----
陈博士:什么
丁保罗:做为我的病人。
陈博士:我没有病。
丁保罗:我不是说你有精神病,而是说你有心理症,像许多人,多到几乎每个人都有的那种心理症。
陈博士:我没有心理症。
丁保罗:有。
丁保罗:窥阴癖。
陈博士:(停顿片刻)你怎么知道
丁保罗:你留下来,我为你做几次精神分析,会免除你的痛苦。
陈博士:我要是不做这个分析呢
丁保罗:那你就不要再来这里,(陈离开,丁威胁)也别找你的鸟了。
陈博士:一切免费吗
丁保罗:当然,像您这样有高级职称的人,还享有高知补助
陈博士:都有哪些补助?
丁保罗:住得好,吃得好。
陈博士:你知道许多利学家常常忘记吃饭,还有呢
丁保罗:更重要的是您可以享受精神上的特殊待遇,可以看一些被查禁的小说像《金瓶梅》、《肉蒲图》。还可以观看毛片儿。
陈博士:《金瓶梅》是不是洁本洁本没多大意思。
丁保罗:全部原版绣像。插图。
陈博士:有一部毛片儿叫《人与兽》。专门讲人与动物之间·。。。。·你知道我是动物学家,我要了解……
丁保罗:会满足你的。这属于业务观摩。
陈博士:你对知识分子的照顾超过了国家。
丁保罗:不能事事都依赖国家。我们登记一下吧!
陈博士:我都忘了,我能在这里搞我的研究吗
丁保罗:当然。
陈博士:这里比科学院还理想,(转折)我真怀疑您本人是不是有病
丁保罗:您答应了
陈博士:答应了。不过,你这里是专为鸟人服务的,我又不养鸟。
丁保罗:您是鸟类学家,养鸟的人怎么能和您比世界上没有了鸟,鸟人养什么鸟人就不存在了。而世界上所有的鸟部死光了,鸟类学家会继续存在下去,并且更加受到重视。就像古生物灭绝了,可古生物研究所却繁荣了。
[胖子发出鼾声。
陈博士:有人在睡觉。
丁保罗:刚才要给他们做分析。一打岔。他们睡著了。
陈博士:这个胖子他身上为什么捆着铁链
丁保罗:这叫仿同情结,是一种潜意识过程。模仿他所崇拜的人,同时还具有移情仿同,从祟拜某个人,到崇拜某个人用过的东西。这副铁链就是这位胖子非常祟拜的那位老先生用过的京剧道具,胖子戴上它,通过模仿,来抚慰自己,一下就觉得他自己就是他崇拜的那个人。
陈博士:这么简单的间题何必用什么精神分析。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来。
丁保罗:不不不,我们要做的是把这种仿同情结背后的大量的早期记忆梳理出来,消除他由此产生的焦虑和不安,使他正常起来。
[胖子渐渐醒来。
丁保罗:胖子睡醒了,我要给他做分析,你可以在旁边看一看。
陈博士:好。
丁保罗:胖子,你睡醒了?来,坐在这里,我来闻你几个问题,坐好放松,闭上眼睛。
[胖子闭上眼。
丁保罗:刚才你在哪里
胖子:狗不理。
丁保罗:怎么睡觉还在骂人,这是对分析的抗拒。
陈博士:这是个卖包子的地方。
丁保罗:是吗我对国内的饭店不太熟悉。你在那里干什么
胖子:吃饭,喝酒。
丁保罗:还有别人跟你在一起吗
胖子: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好几个朋友。
丁保罗:都有谁
胖子:谁?上级的姓名我知道,下级的姓名我也知道。
丁保罗:告诉我可以吗
小霞:让我出卖同志,(胖子同入)休想!
丁保罗:你怎么随便插话
小霞:他说的是江姐的台词。
丁保罗:什么江姐
陈博士:这是在大陆风行一时的革命小说里面的一位女英雄,在被敌人审讯时说了这句很著名的话。这部小说后来被拍成电影,于兰扮演江姐。
胖子:对了,给于兰带好儿。
小霞:你认识于兰
胖子:不认识,凡是角儿,我都捧。
丁保罗:他有一种模仿英雄的意识。
小霞:不一定吧,他们这种京剧迷谁都学,正面、反面,只要演得好,他们就学。我就听见过胖子哼哼鸠山的京剧念白。
胖子:给袁世海带好,告诉他帕瓦罗蒂不会勾脸儿,身上一点儿没有。就会站那儿傻唱,别跟他一般见识。
丁保罗:鸠山是谁
小霞:《红灯记》里的日本特务头子。
丁保罗:袁世海演这个日本人
胖子:你怎么嘛都不懂
丁保罗:美国对大陆的事情非常闭塞。
胖子:怨不得你回来呢。
小霞:(冲胖子)你怎么又睁眼
胖子:我一听说美国不好,去那的中国人都想回来,我就高兴。
丁保罗:你这样的兴奋不利于做分析。霞女士,把眼罩给他罩上。
胖子:又带那个!
小霞:(给胖子弄眼罩)这回戴俩
丁保罗:别兴奋,你喝酒喝醉了吗
胖子:(唱)干杯万盏会应酬。
丁保罗:唱得好。
胖子:好嘛比浩亮差远啦。
丁保罗:认识人太多,为什么要喝酒呢
胖子:找李玉和要密电码。
小霞:开始糊涂了。
丁保罗:嘘-把铁链子解下来吧
胖子:别动。王金路一等车,都把腿架到站牌柱子上··。。-。
丁保罗:干什么
胖子: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胖子云手,拉山膀。
丁保罗:你别老兴奋,要让自己进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胖子:一想起戏,我就坐不住。
丁保罗:鸟要不老实怎么办
胖子:拿水喷。
丁保罗:霞女士,拿水喷他
[小霞拿起三爷的茶壶浇胖子,嫌壶嘴水流得慢,索性打开壶盖把茶水倒在胖子头。
胖子:哎!嗬!(咂摸滋味)哎?好花茶,这是三爷的太姥(读母)香云。哎,茶叶别扣脸上!奥。拿我当鸟啊!
丁保罗:怎么样内心平静点了吗
胖子:(打喷嚏)这一着凉,嗓子准倒,你们这是毁我啊。
丁保罗:在饭馆喝的什么酒
胖子:一毛三一两的。
丁保罗:这么便宜一瓶XO要一千多块。
胖子:那谁喝得起马连良一月才挣一千七。
丁保罗:你头晕吗
胖子:晕,喝次酒晕得快。
丁保罗:你为什么还喝
胖子:喝酒要的就是个晕劲。不晕喝它作嘛是一千块晕一次合算还是一毛三晕一次合算
丁保罗:晕了以后呢
胖子:到了吉祥。
丁保罗:什么地方
胖子:按着东来顺,四联斜对过儿。
陈博士:是个戏院。
丁保罗:后来呢
胖子:上场啦。
丁保罗:演的什么
胖子:锁五龙。
丁保罗:又是那个戴铁子的戏
胖子:好戏。
[胖子一下站起,小霞忙把胖子接回在坐位上
丁保罗:喷完了还不老实。
胖子:喷完了得罩上才行-。。。。。
丁保罗:霞女士,把他罩上。
丁保罗:到后边拿条床单。
胖子:哎,我怎么又告诉他了,这不给自己创坑吗
[小霞取回床单,将胖子从头到脚盖上。
胖子:哎哎哎?这是啥!我说,悼词有了吗
小霞:这又不是给你开追忡会。
丁保罗:好啦,还是让我们回到吉祥戏院去吧。谈谈观众的反应,他们欢迎吗?
胖子:就一个观众。
丁保罗:是个女的。
胖子:你也去啦
丁保罗:嗯
胖子:那个女的漂亮吧我可告诉你,别在她身上打主意。
丁保罗:你认识她
胖子:照片上见过。
丁保罗:什么照片
胖子:二烤姥给的,说:“这个是你生母”。
丁保罗:照片上几个人
胖子:两个。
丁保罗:那个是谁
胖子:二姥姥说那个是我爸爸。
丁保罗:长得像你吗
胖子:画了个大花脸,看不出来。
丁保罗:你爸爸是唱花脸的。
胖子:好角儿,要不我妈怎么看上他了呢!
丁保罗:你爸爸呢
胖子:又给别人当爸爸去啦。
丁保罗:你妈呢
胖子:死啦。
丁保罗:你爸爸把你带走啦
胖子:他要带走,我现在早成角儿啦。二姥姥把我留下啦,说我爸爸不是个东西。
丁保罗:你爸爸还活着吗
胖子:谁知道我说你有完没完
[丁保罗兴奋地擦了擦脸上的汗。
丁保罗:这是一次成功的分析,典型的俄秋浦斯情绪。
胖子:我说,你盘问了这么半天,跟审贼似的,我也不能便宜了你,你替我遛遛画眉。
丁保罗:为什么非养画眉呢
胖子:解恨!画眉一叫势大声宏,整个儿一金少山。它的叫声非把别的鸟儿盖下去不可,要是压不住人家,一个跟头下来。从今往后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气死完事。
[胖子在床单下搓动铁链。铁链哗哗作响渐渐地声音羽下来,鼾声起
[丁保罗一边摇晃着鸟笼,一边和陈博士散步。
陈博士:(指三爷)他倒是很老实,一动不动
丁保罗:这种人恰恰最不配合,也最难分析。
陈博士:为什么
丁保罗:凡是有一门专长,成为专家的人都是最固执的,他把一生的精力都倾注到一个点上,对其他事物一无所知,因而缺乏全面思考,综合分析的能力。你别看他现在老实,只要有适合他施展本领的机会,他就会失去控制。
陈博士:他可能在哪方面施展呢
丁保罗:他是一个教育狂,他很希望把京剧传给什么人,这种人找不到,他就焦患不安,教育不着人,他就教育鸟,把他训练人的本领用来训练鸟。结果把鸟训练得快跟他徒弟一样了。奇怪的是这些鸟,为什么拴着它,它反而更爱叫,而且比它在山林里自然状态下叫得更响亮、更规范,花样儿更多。
陈博士:任何动物都有奴颜卑膝的一面,某种物质享受,就会使它迷失。
丁保罗:不,人就不一定,人有思想,有尊严,人可以为他的存在意识献出生命。
三爷:(坐起接茬)鸟儿也一样,光拿吃的勾引不成,您得懂它的心。靛颏爱洗澡。它拿嘴一理毛,就得赶紧给它准备洗澡水。新靛颏来了,您要不懂它的心劲儿,就是开不了食,眼看着它饿死,您得慢慢儿跟它套近乎,什么时候它瞧你顺眼了,呗儿,把这口羊肉咽了,就算活了。这您比我们内行,您干的这活儿跟我们给靛颏儿开食没什么两样儿。
丁保罗:你者看,连鸟都需要心理治疗,何况人了。
三爷:也正因为我懂鸟儿,也就更懂人,你那套怕在我身上不大管用
丁保罗:那我们可以试试。
三爷:试试啊,您请。
丁保罗:躺好,放松。
三爷:放心,我都快散架了
(长沉默,微微鼾声。)
丁保罗:刚才您睡着了?
三爷:睡了一会儿。
丁保罗:做梦了吗
三爷:想做,就是没有。
丁保罗:想做什么梦
三爷:什么梦好,就做什么。
丁保罗:什么是好梦
三爷:半截蓝儿,一块紫,腰横玉带,火神爷
丁保罗:这是什么
三爷:篮靛颏儿。
丁保罗:又是鸟。这是寻换徒弟,教育狂的伪装,有了这些你就满足了
三爷:那得听它有什么言语,一叫蛤馍一子儿不值,要是叫出两声伏天儿(学伏天儿),那才是上品。
丁保罗:叫这两声有什么好
三爷:三九天儿,外头雪花儿一飘,枯树残阳,分外凄凉,您屋里炉火火正旺,泡一杯碧螺春,这时候它给您一叫伏天儿,如临草塘柳岸。
陈博士:我这个鸟类学家都不知道鸟还有这么多的奥妙……
三爷:叫伏天儿不能叫三伏天儿的。得叫秋后的伏天儿。行话叫秋凉儿,天儿一天比一天凉,伏天儿是死之将至,叫的都是哀音儿。伏天儿~~~~,伏天儿~~~~,透着这么凄凉啊。跟杨宝森那出文昭关的哭头一样。(微哭,小声哼哼)
丁保罗:三爷,还有什么鸟好
三爷:红子。这靛颏儿是学别的言语的高手,没它不会的,可这红子最有气节,就是不学别的鸟儿叫,倒是别的鸟都得学它。
丁保罗:至死不改乡音。
陈博士:就像法国人不说英语,所有外交文件都得使用法语。
丁保罗:三爷,我来分析一下。你这个人总是生活在过去,冬天的时候留恋秋天,明明京剧已经没有人要听了,可你就是像红子一样的有节气,偏偏坚持自己的那一套。
三爷:你别老扎我的心窝子。
丁保罗:你喜欢漂亮女人,什么什么蓝呀,紫的,您酷爱京剧,你一直演得都很好,不知哪天演砸了,也就是像靛颏儿一样叫了两声蛤模,变得一文不值。追求失败了,戏也演不好了。你就开始养鸟,固执地回味过去,回忆秋天的伏天,联想自己的处境,那么悲凉,越是悲凉,秋天的景色就越发动人,那累累的果实,一阵阵的掌声,一把把的钞票,一个个美人……
[三爷有些激动
丁保罗:你老了,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你开始玩鸟,你不愿意去剧场,你觉得别人唱得都不好,都是错,但你自己又没有能力证实自己的实力,你就玩鸟。实际上你在玩自己。叫的好的鸟就像当年唱得好的你一样,你驯鸟,是因为没有可以继承的人,一旦发现这样的人,你会拿出你训鸟的精神去训他,使你的梦想得以延续。
三爷:(抗拒)行了行了……别说了!
丁保罗:(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你的生理,做为男人,你已经不行了。所以……
[静场,沉默,尴尬
三爷:老黄忠七十还斩了夏侯渊。
丁保罗:在马上还行,在床上不行了。谁也斩不了。斩自己都吃力。
三爷:那我也不能为了逞能就犯回错误,好汉不提当年勇啦。
丁保罗:但是你会用另一种方法证实自己。说不定在什么场合,你就会来一次绝唱,唱完也就差不多啦。
(三爷拿起鸟离开)
陈博士:(拉丁)哎,丁先生,跟老人说话得留点分寸,这么刺激他,他连死的心都有,是不是
[三爷痛苦地沉默。
小霞:你们这不是成心吗
丁保罗:精神分析好就好在彻底暴落,一彻底,人反倒踏实了;
三爷:去吧,别跟这儿乱啦。
[丁保罗忙把笼子摇晃起来。
[画眉叫。
丁保罗:(对小霞)要密切注视胖子,他有可能杀人。
[小霞忍惧地望了胖子一眼。
陈博士:你怎么知道
丁保罗:俄秋浦斯知道吗
陈博士:杀父要母的古希腊底比斯王。
丁保罗:胖子希望成为一个出名的花脸演员,以博取台下的一个观众——他母亲的欢心注意,花脸,成了杀父,取代父亲的伪装。潜意识的层而受到社会伦理的制约,就会改头换面以某种合理的理由出现在胖子身上,这种理由就是一场演出。而演出的目的就是对母亲的追求。
陈博士:真是不可思议。
丁保罗:你记得他说得照片吗他父亲面目不清。只是一个涂满油彩的花脸。那么这张脸不是随时可以变作涂满油彩的胖子的脸吗涂上油彩,胖子就顺理成章地取代了父亲,这个潜意识的杰作假如被佛洛依德本人知道,他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陈博士:你说胖子可能杀人
丁保罗: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从崇拜一个权威,模仿一个权威。到杀死一个权威,取代一个权威。
[一阵嘈杂的人声。
[鸟友黄胆、马料儿、老锡儿、朱点儿簇拥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外地男青年上,他叫黄毛,他提著一个大铁定子。外望布望。
黄毛:这真是鸟市吗
养鸟人:没错。不过现在叫鸟人康复中心
黄毛:那讲好了,那你们给我钱吗白要可不行。
养鸟人:你快掏出来让我们瞧瞧。我刚跑一红子,要真是好鸟儿,我留下。
[黄毛把布望打开一面。
养鸟人:这不是鸡吗谁没事儿花钱买离玩儿你这是吃啊,还是养啊
黄毛:随你们,换点儿车钱就行。
养鸟人:要多少钱
黄毛:一百块。
胖子:你穷疯了什么鸡也不值一百块。
黄毛:这是马鸡,当地就这么一只了,
陈博士:站住!别让他跑了!
[陈博士猛地扑向黄毛,将他死死抱住。
陈博士:把笼子放那儿!你和褐马鸡都被扣押了!我等你等了这么久,不得不和这些精神病打交道,为你,我都住院啦!
[众人围上前去。
小霞:黄毛,是你!
黄毛:(喊)小霞!我可找到你了!
[黄毛洪亮的喊声惊醒了三爷,他霍地站起,除去了眼罩,打量著黄毛
丁保罗:你们认识,小霞
陈博士:你已经触犯了国家法律。褐马鸡只有我国才有,而我国又只有山西才有。你从哪里搞到手的
黄毛:山西文水县。
胖子:我知道,出刘胡兰的地方。
陈博士:那里属庞泉沟自然保护区,可能就剩这一只了。这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
小霞:你怎么知道就这一只了
陈博士:科学观察。
小霞:你们会把他怎么样
陈博士:他会判刑。
小霞:你还不快跑!
陈博士:你跑不了!
丁保罗:这只褐马鸡归医院所有。
陈博士:放下!谁也不准碰它!胖子,胖子!快过来!
[胖子一跃而起,将床单甩掉。
陈博士:解下你的链子。
胖子:(犹豫)干哦
陈博士:我以国家的名义,快解下来!
[胖子解下髓子,走过来。
陈博士:把他拴上。
胖子:他会吗先学唱,后扮戏……
陈博士:拴上!
胖子: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呀。(控黄毛)
陈博士:你要看好他,我先检查鸟儿有什么损伤(打开笼子,掏出褐马鸡)肛门有类污,左耳羽簇掉毛,少一根尾羽。
小霞:(扑过去,抱住黄毛)你干什么不行,非干这个!
黄毛:不是我提的。我是从一个猎人手里花20块钱买的,他说拿到北京去能赚大钱。
[丁保罗抢过马鸡,欲交给黄毛。
丁保罗:这只鸟还归你,留下住院吧。
陈博士:你怎么敢这是国家最珍贵的动物!
丁保罗:国家最珍贵的动物应该是人!假如能治好一个人的病。牺牲一只鸟又有什么
陈博士:这些珍贵的动物灭绝了就再也没有了,而人呢有的是!
丁保罗:这个小伙子要是灭绝了,也就没了!
胖子:(冲黄毛)你们俩,别离那么近。(一拉铁罐)
三爷:胖子,你把它给我拉过来。(胖子牵黄毛)你喊一嗓子我听听。
黄毛:我喊不出来。
三爷:你喊“啊一一”,别紧张。
黄毛:(看看小霞。小霞点点头,超大声)啊--!
三爷:胖子,他嗓子比你有本钱,祖师爷赏饭!
胖子:可借头发太黄。
三爷:那是差毛。
小霞:什么叫差毛
三爷:家雀儿是什么色儿
小霞:棕色的。
三爷:哎,要是白色儿的就算差毛。
小霞:差毛好不好
三爷:难找啊,当然好啦。
小霞:外国人连胡子都是黄的。
三爷:那不好看,白脸儿、黄胡子不精神。非得蓝脸儿,红胡子才好看。
丁保罗:有这种人吗
三爷:有。窦尔墩。你想啊,那不是……
胖子:(急)三爷,你还没听他唱呢。
三爷:胖子,你唱句《锁五龙》让他学学
胖子:我来一句哈,(唱)见罗成把我牙咬坏。大骂无耻小奴才……
三爷:行了行了,一句就够了,你来唱这句。
黄毛:我不会京剧。
三爷:你大概齐的唱,主要听听你五音、吐字发声。
黄毛:(唱黄梅戏)见罗成不由得把牙咬坏。
胖子:咳,这是黄梅!
三爷:不错,留这儿学戏吧。
丁保罗:(鼓掌)太好了。病人越来越多。
黄毛:(委屈地)小霞,我死也不学京剧。我们回老家吧,再穷再苦我们也认了
小霞:阿黄哥,你别犯傻了。北京多好啊,只要能留在北京,干什么我都乐意,老家太落后了
陈博士:你们要者好他。跑了要负责任的。
三爷:那儿的话您,这么好的人才我能让他跑了他跑了,京剧怎么办花脸多缺人呀!
黄毛:陈先生,您把我送监狱去吧,那也比唱京剧好。
陈博士:(为难地)监狱里我又没熟人,哎,你先在这里委屈几天,其实,这里就是监狱。
丁保罗:我抗议你这种说法,这是煽动。
三爷:丁大夫,别介意,只要能养鸟儿,能排戏,监狱怎么啦
胖子:三爷说得对!小霞。
丁保罗:太好了,你们多费心。(拿过三爷的红子)我替你们逾鸟
[丁一手红子,一手画眉下。
三爷:(冲小霞)把他右腿扛起来。
[小霞打黄毛右腿。
三爷:(用小竹棍儿敲黄毛左腿)腿站直了!
胖子:(用手一拍黄毛的腰)挺起来!
[陈博士抱起装揭马鸡的铁笼欲下
黄毛:陈先生,鸡您拿走了,我呢
陈博士:你很好嘛,鸡也会很好的,我会永远地把它保护起来。
黄毛:你给我作证。我给你的时候可是活得好好的。
陈博士: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能让这只褐马鸡走私出境,它必须永久地留在我们的国土。我要告诉后人,在我们的土地上曾经有这样一种美丽的生命!
手动音效BGM5
[巨大的笼罩急落。褐马鸡惨叫。
[切光。
[巨大的笼罩徒然升起。表演区灯光大亮。石桌上,黄毛儿身披铁链亮相。小霞手摔一紫砂茶壶饲立。三爷面对石桌,卧一躺椅上胖子一旁站立。
三爷:(冲黄毛)黄毛,抱着腿,再来来。唱快板别着急。走!
黄毛:(微身段,唱)见罗成把我的牙咬坏。大骂无耻小奴才,曾记得踏坏瓦岗寨,曾记得一家大小洛阳来,我为你修下了三贤府,我为你花费多……
三爷:(急)三贤府不要那么用力,要留著气力准备下句翻高儿。
[丁保罗一手举红子,一手提画眉上。
丁保罗:这是您的,这是您的。(将两只鸟分与三爷和胖子)
[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上带塑料管的塑料小瓶,分别向红子和画眉的水罐里添水。
[小霞把小壶的赤啸递向黄毛的嘴边。
三爷:(冲小霞)饮场要格外注意,要自己先尝一尝,烫了不成,凉了不成,然后再给他喝,还不能让他多喝,润润嗓子就得。行啦,胖子你照应着点儿,我得压压鸟儿了。你说你的面眉红子口叫不真着
胖子:三爷,您别老鼓搞鸟儿,您也给我排排。
三爷:你唱铜锤没饭。嗓子不行,唱架子吧,你又缺功。你呀,自己随便玩儿玩儿,别费劲啦!
胖子:真想学的你不上心,不想学的你非教他不可。
小霞:(对吸管尝了一口)你再喝点儿。
黄毛:我不喝!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起猪圈痛快呢。
小霞:你就忍忍吧,师傅不是要教你一百出戏吗你看胖子想学,师傅还不教呢!学会了。本事还不是自己的。
黄毛:我真不明白,不干活儿,成天唱,还有人管吃管住。
[三爷冲红子一指,红子开叫,再一指,红子停叫。
三爷:(冲黄毛儿)下来吧。躺这儿歇歇。胖子,你扶他下来。
胖子:那不有人吗?
三爷:我让你过去!
[胖子不大情愿地走过去。
丁保罗:(看看手表)他们整整让他站了四个小时,这是一种典型的强迫性精神病症状。他们充满了使命感和责任心,想把一切都训练成听从他们旨意的鸟儿,这种人往往可以成为出色的教育家。
[胖子、小霞扶黄,黄毛下来,黄毛脚步发颜地走到躺椅前
三爷:来吧,把他扶到躺椅上。
丁保罗:这种人常常思威并施,哄骗对象就范。
[陈博士手摔罩着红布罩的褐马鸡标本上,他小心翼翼地把标本放在石桌上。
[百灵、红子、画眉一齐惊叫。
陈博士:丁先生,我已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我决定让褐马鸡永远地留在这里。供鸟类学者和鸟人们欣赏。
丁保罗:这是对本院的最大支持,感谢你,陈先生。
陈博士:我还要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国际鸟类保护组织的代表,今天将来这里视察,我们将当场举行欢迎我国已濒于灭绝的珍奇动物一一褐马鸡的典礼。
丁保罗:(鼓其)我由来地感谢陈先生能与马鸡一起留在本院。
陈博士: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但是一个鸟类学家在今天,有许多工作等待着他,他属于世界,而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单位。
丁保罗:您要注意您的健康。
陈博士:上次您不是说胖子有可能杀人?
丁保罗:嘘……小声点。
陈博士:这个预言是不是失败啦
丁保罗:胖子这种欲望越来伪装得越巧妙,我看恰恰更接近爆发了。
陈博士:您打算怎么治疗他。
丁保罗:把他的潜意识挖出来。指出症结所在,他就会打消这种念头。
陈博士:我倒真希望通过科学实验的方法,证明您的分析有道理。
丁保罗:您是让我眼看著他杀人
陈博士:总得让人感觉到地震,才能让人相信地震预报。
丁保罗:您的窥阴癖非常历害。
陈博士: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丁保罗:你回答我,您有没有偷看女人洗澡的欲望
陈博士:这个……
[三爷端着小杀壶踵过来,胖子还在和黄毛说戏
三爷:二位大学问,又分析什么呢
陈博士:你不要当着别人乱分析。
丁保罗:没关系。潜意识暴露出来就不存在了。(向三爷)我在向他有没有偷看女人洗深的欲望。
三爷:(慢悠悠)那得看那女的多大岁数了
陈博士:(指三爷)你看,他有,他有。
丁保罗:你别管他,你回答我,到底有没有
陈博士:这得让我想想。
丁保罗:当一位穿裙子的女士乘坐玻璃电梯时。你有没有跑到下面专等电梯升起的习惯
陈博士:我直接看芭带舞多好。
丁保罗:你看,你对芭蕾舞欣赏的是什么
陈博士:那别人都欣赏什么
丁保罗:和你一样。
陈博士:那舞蹈家本人知道吗
丁保罗:当然知道。所以她们才故意做出许多漂亮的旋转动作。
陈博士:这不是以毒攻毒吗
丁保罗:对。她们让裙子彻底张开,你连衬裤都看到了,好奇心就没了,就会专心欣赏艺术本身了。
陈博士:她们要是不张开裙子呢
丁保罗:你就会跑到乐池里去。
陈博士:那乐队指挥经常偏离艺术喽
丁保罗:对,这就是为什么巴蕾舞的音乐伴奏常常不尽人意的原因。
陈博士:这能证明你说的那个癖吗
丁保罗:这个癖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有些不体面而已,对社会造成危害的常常是由窥阴癖伪装起来,改头换面出现的其他形式。
陈博士:改头换面
丁保罗:窥视别人的隐私,偷看别人的信件,邻居家只要有异性来,就到处造谣。在单位里也是到处搬弄是非,监视别人。
陈博士:您怎么就能肯定我有这种癖好呢
丁保罗:你跟别人不大一样。
陈博士:怎么不一样
丁保罗:孔雀开屏,别人都站孔雀前面观看,唯独你站孔雀后面。
陈博士:干哦
丁保罗:窥视,偷看。
陈博士:我连孔雀都不放过
三爷:你怎么这么会挑地儿呢
陈博士:他这是讽刺。
丁保罗:你不要生气,你得到褐马鸡后看得最仔细的部位是哪里肛门。
陈博士:这是工作。
丁保罗:看《金瓶梅》、《肉蒲团》,看毛片儿也是工作
陈博士:这是你让我看的。
丁保罗:想看胖子杀人也是我的过错……
三爷:什么胖子杀人
陈博士:要杀掉。。。。。-
(丁保罗急得向陈博士摇手。)
三爷:不是,您这个分析我不能接受啊,胖子本事差一点,可人挺好,他下不去手。
陈博士:我也不信,可是经过丁先生分析,胖子会杀掉一个他崇拜的权威。
三爷:(沉默)那没别人,肯定是我!
[静场。
胖子:(远处,教黄毛)见罗成把我牙咬坏!知道了吧,劲儿头在里边。
三爷:照您的分析,我要出院呢
丁保罗:没有保障。我们所做的分析,外面的人是不会相信的。况且,胖子也会出院。
三爷:我要是报案呢
陈博士:只有杀了人才能立案,没杀之前无法立案。胖子没有前科。
丁保罗:其实你更希望不报案,你有一种死亡本能。
三爷:您这什么意思
丁保罗:你不要介意,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找死。
三爷:嗯,您说。
丁保罗:你演的这个单雄信怎样啦
三爷:被斩。
丁保罗:被谁所斩
三爷:李世民。
丁保罗:不对,刀斧手,胖子。
三爷:那是戏。
丁保罗:戏多了,为什么单单是这一出呢?这不是偶然的。
胖子:三爷,还是您给说说吧。
三爷:(客气地)您说,您说。
胖子:三爷……你老怎么猛不丁客气上啦
三爷:真不是客气,您行。
胖子:我行?
三爷:您真行。
胖子:听见了吗?我行!(往后台走)站起来!
[胖子继续与黄毛儿研究戏。
三爷:你这套分析我听多了,就不会有闪失吗
丁保罗:这是科学。
三爷:科……什么科学我也会。
丁保罗:你怎么会的
三爷:我还不用你那套洋聊天儿,我就用咱们京剧,就能问你一个底儿掉。
陈博士:这倒有趣。
丁保罗:业余者的分析是有害的。
三爷:我不分析,当场断案(欲下)
丁保罗:你到哪里去
三爷:戏。诸位,您们给来四个衙役,把那桌子、椅子搬过来。费老师来了吗劳您驾,您把场面准备好!
[孙经理用一辆小三轮车,上装一车鸟笼子上。鸟叫声随着他的上场由羽渐强,全是玉鸟的叫声。
胖子:这怎么回事全是脏口!
孙经理:我这回拉了一车,全是玉鸟儿,凭什么许你们的鸟叫,不许我的鸟儿叫。
胖子:你知道吗这儿前几天为了一只玉鸟出过人命,哎,你不是老孙吗
孙经理:哎哟,胖兄弟!我们公司,哈哈哈哈哈,倒闭了!不错,有功夫养鸟了。这不,专养玉鸟,一车!我倒要看看那位百灵张能把我怎么著!我这个人讲了一辈子的理。谁我都让着。在公司当个经理,也是见人就点头儿,哪是经理啊,整个一催巴儿。你说上鸟市玩玩儿吧,还得受人挤兑。今咱也想明白了,想做好人,就得一辈子要气,得啦!爱谁谁吧!
养鸟人:我说老孙。您犯不上跟谁叫劲,就说百灵张吧!不就是跟您呕了这么一口气,就……
孙经理:就怎么啦我今儿就是要问问他,他凭什么……
胖子:你问不着啦,百灵张死啦!
养鸟人:一口气没上来,这人呀,真跟小油灯似的,刚才还挺亮的哪,风不大,噗,灭啦!
孙经理:(一屁股华在车上,像散了架一样)真的
胖子:孙经理,我跟你说句心里话,一个养鸟,一个学戏,都是豁出性命的事儿,千万别上这贼船。您老上哪儿
孙经理:我找个清静地方,把这些个玉鸟撤了。。。。。。
[馋鼓起“紧急风”
[乐队起“导板”
手动音效BGM6
三爷:(唱腔)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手动音效BGM7
[三爷包拯打扮,勾脸上。此处也可由京剧演员代演。
[鸟友黄胆、马料儿、老锡儿、朱点儿把京剧专用桌椅搬在中央,上放笔、笔架、官印,签简、惊堂木。然后两人执水火棍,两人执板子站堂。
(以下三爷用戏腔)
胖子:三爷,我来嘛啊
三爷:(京剧念白)你来王朝
胖子:(指黄毛)他怎么办
三爷:(京剧念白)候着腿听戏。
(大家一起起哄,问鸟怎么办)
三爷:(京剧念白)挂与大堂之上。
[众鸟友把鸟笼挂在公案的上方。
三爷:(京剧念白)升堂。把犯人带上堂来。
手动音效BGM8
[鼓乐齐鸣,众鸟友喊堂威。胖子将丁先生索了,牵住
丁保罗:站在这里吗?
胖子:站着干嘛!跪!(一牵索链)
胖子:这是演戏。先跪下。
[丁大夫勉强跪下。
三爷:(拍惊堂木)(京剧念白)下跪何人
胖子:回话。
丁保罗:说我吗
胖子:正是。
丁保罗:密斯特保罗丁。
三爷:(京剧念白)何来两人
丁保罗:一个人。
胖子:回大人,密斯特是先生的意思。
三爷:(京剧念白)大胆丁保罗,抬起头来。
[丁保罗欲拾头。
[众鸟友喊堂威。
胖子:(用手把丁保罗头按下)说犯夫不敢
丁保罗:他让我抬的。
胖子:这是程式,先说不敢。
丁保罗:不敢就不敢吧
三爷:(京剧念白)恕你无罪。
胖子:拾头。
[丁保罗拾头。
三爷:(京剧念白)大胆丁保罗,为何又将丁字放在保罗之后
丁保罗:外国人的姓都在名字之后
胖子:别老觉着外国月亮圆,中国的名人,姓儿也在名儿之后。
三爷:(京剧念白)说得好!讲与他听!
胖子:听了!煤肚满!烤肉季!馄饨侯呐!
丁保罗:就知道吃,没有一个是搞艺术的。
三爷:(京剧念白)我跟你说几个搞艺术的,面人儿汤(一诿),泥人儿张(一诿),葡萄常(一诿)
胖子:三爷就是有学间。
丁保罗:经过治疗,他们比以前聪明了
三爷:(京剧念白)我且问你,你是做什么滴?
丁保罗:精神分析学家。
三爷:(京剧念白)何人所教
丁保罗:佛洛依德。
三爷:(京剧念白)何方人氏
丁保罗:奥匈帝国弗莱堡。后客居维也纳。
三爷:(京剧念白)传佛氏上堂。
胖子:得令!
丁保罗:已死多年。
三爷:(京剧念白)人死多年,为何还将死人之言奉为经典
丁保罗:马克思已死多年,贵国不是还奉为经典吗
三爷:(京剧念白)嘟!休要禁扯好人。我来问你,这杀父娶母的主张可是佛氏所荐
丁保罗:正是。
三爷:(京剧念白)似这等禽兽之行,为何来我朝推广
丁保罗:这-。。-这。。-。。-
三爷:(拍惊堂木)(京剧念白)牢子手!
胖子:有!
三爷:(抽出四个签)(京剧念白)与我重责四十(掷签)
[众鸟友执法。
丁保罗:哎呀,你们真打呀疼死我啦!
胖子:一十!二十!三十!四十!
[丁喊叫。
[众鸟友归位。
胖子:别走别走!这儿应该有身段,送手、揉屁股、甩发。
丁保罗:早知道应该你演。
三爷:(京剧念白)尔幼时可有娶母之意
丁保罗:记不大清了。
三爷:(拍惊堂木)(京剧念白)大刑伺候。
丁保罗: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有过这种想法
三爷:(京剧念白)嗯——多大的时候
丁保罗:三岁吧。
三爷:(京剧念白)三岁看大。尔成人之后果然如此不中用。我来问你,可有专在玻璃电梯之下观看穿裙女子之好
丁保罗:(旁白)他怎么知道
三爷:(京剧念白)可有当乐队指挥之念
丁保罗:什么
三爷:(京剧念白)可有当芭蕾舞乐队指挥之念
丁保罗:有,(嘟囔)神啦!
三爷:你可曾窥视良家女子洗澡
丁保罗:有过,并且看过脱衣舞。
三爷:(京剧念白)在何处做案
丁保罗:美国。什么做案其实并不犯法,电影里常有女子洗澡,脱衣舞更是公开营业。
胖子:公开哒?!
三爷:(京剧念白)嘟!大胆刁犯。公开之事谁来问你,我向你偷看过没有
丁保罗:记不清了。
三爷:(京剧念白)牢子手!
胖子:有!
三爷:(京剧念白)御刑伺候!
[鸟友黄胆、老锡儿拾出一口恻刀。
丁保罗:这是做什么
胖子:告诉你!不说就把你铡成两截儿。
三爷:(京剧念白)尔到底偷看过没有
丁保罗:看过,看过。
三爷:(京剧念白)偷看何人
丁保罗:不记得了
三爷:(京剧念白)唤香莲上堂!
胖子:小霞,赶个角儿,快!
小霞:(跑过来)什么词儿
胖子:有卫生纸吗
小霞:有。
胖子:别给我,撕一条拿在手里,上堂先喊冤枉,说香莲拜见大人。
小霞:(撕条卫生纸拿在手里)冤枉!香莲拜见大人!
以下唱段放音乐
手动音效BGM9
三爷:(叫板)驸马!(唱快板)驸马不必巧言讲,现有凭据在公堂,人来看过了香莲状(胖子将小霞手中的卫生纸呈给三爷。)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射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将状纸押至在某的大堂上,咬紧了牙关你为哪桩
三爷:(京剧念白)可曾看过此人洗澡(指小霞)
丁保罗:看过,他怎么又知道
小霞:(作青衣哭状)喂呀。你干什么不好。非干这个。你缺了得了!
三爷:(拾惊堂木)(京剧念白)大胆窥阴癖!为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适才言道,鸟人胖子他有杀人之心
胖子:你
丁保罗:确有此事。
三爷:(京剧念白)可有证据
丁保罗:全是分析。
三爷:(京剧念白)他要杀哪一个
丁保罗:京剧权威
三爷:(京剧念白)何为权威
丁保罗:大专家。
三爷:(京剧念白)何为大专家
丁保罗:就是对越来越少的事物知道的越来越多。直到对无法证实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三爷:(京剧念白)既然如此,鸟类学家可算专家吗
丁保罗:算的。
三爷:(京剧念白)你这精神分析学家可算专家吗
三爷:(京剧念白)这两种专家比京剧专家地位如何
丁保罗:高于京剧。
三爷:(京剧念白)既是高于京剧,当在先杀之列。
三爷:(说话)那你为什么说它,单单的要杀我呢
丁保罗:这。。。。。-这。。。。。。
[查理、罗漫上,他们用英语兴奋地交谈着。
三爷:(恢复京剧念白)胖子,这外头又是什么鸡毛子喊叫的你倒是看看去啊
胖子:哎,我看看去!听见没有,这是《法门寺》。(顿一顿)有我朝女子陪一番邦男子来见。
三爷:(京剧念白)拉出去。
胖子:别介,今年不是正申办奥运会吗这没准是国际奥委会的呢!
三爷:(京剧念白)快快有请。
[查理罗漫走近陈博士
查理:哈罗,密斯特陈。
陈博士:嘘
罗漫:欢迎典礼什么时候开始
陈博士:这儿正审案呢!
三爷:(京剧念白)下站何人
胖子:同你们呢。
罗漫:嘻嘻,是在排戏吧他是国际鸟类保护组织的观察员。
三爷:(京剧念白)可是上次请教于我“啾西呼垛单,抽颠滚啄翻”的查理先生
罗漫:是的。
三爷:(京剧念白)哎呀,为何又是你二人同行
查理:她现在是我的夫人。
三爷:(京剧念白)啊,那一这位娘们,请你过来,想这番邦之人朝三暮四。尔要仔细了!尔要记下了!
罗漫:本来我也没打算嫁他一辈子。
三爷:(京剧念白)哎~。嫁鸡随鸡,嫁鸟随鸟,还是我朝信誉要紧,··。。。。
[众鸟友喊堂威,三爷环顾左右。
胖子:大人,这是外事活动,您还是审案要紧!别老跟这小娘子套瓷。
三爷:奥,尔等来此有何公干
罗漫:查理是来参加陈道中博士欢迎褐马鸡典礼的。
三爷:(京剧念白)宣陈道中上堂。
陈博士:我一直在这里。
胖子:没这词,你要报名而进!
陈博士:鸟类学博士陈道中拜见大人。
三爷:(京剧念白)褐马鸡现在何处
陈博士:就在这儿!
三爷:(京剧念白)将褐马鸡呈将上来!
[胖子把标本端过来
三爷:(京剧念白)揭去盖头!
陈博士:这叫揭幕,应该很郑重的。就请大人和查理先生一起揭幕吧!
三爷:(京剧念白)某乃当朝一品,岂肯做这碎催之事,就命查理揭幕罢了。
[查理郑重地揭去幕布,一只漂亮的祸马鸡标本领栩如生。
[查理用手摸了一下标本。
[一只百灵突然叫了一声山喜鹊。
手动音效BGM10
查理:(很快地缩回了手)它确实死了吗
陈博士:那当然。
罗漫:哇,真漂亮,好像还活着。
查理:女士们,先生们,为了表彰陈先生为保存、搜集世界珍奇鸟类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代表国际鸟类保护组织授予你鸟人勋章一枚。
[查理将一枚勋童挂在陈博士肚子上。
[两人握手。
胖子:奥一一,谁是鸟人他是杀鸟的人!我们是养鸟的人,我们才是鸟人!
三爷:(京剧念白)将陈道中与我拿下,锁了。这二人一个杀父娶母,一个活马治成了死马,奏明圣上,定斩不赦。
查理:我抗议,这是践踏人权!
胖子:大人,您不能当着外人打孩子。
三爷:(京剧念白)番使听了,回到番邦,泰明你家狼主,就说我中原之事何须外人操心,你若再来发什么鸟人助章,哼哼!
三爷:(说话)我就把你们都做成标本!
查理:什么意思现在是一个世界!
三爷:(京剧念白)休得多言,若不看在尔等享有领事裁判权的份上,马上要尔的狗命!叉了出去!
[众鸟友一顿乱棍将查理、罗漫打下
三爷:(京剧念白)啊哈哈!退堂!·。。。。
三爷:(说话)胖子,把那红子给我,该上水了。黄毛,你跟我来,我把这出戏教给你。丁先生,您先分析着,我得卸装去了。(京剧念白)带马!
手动音效BGM11
[三爷接过胖子递过来的红子,做了个下场的动作,在逻鼓声中缓缓走下。胖子黄毛随
[京剧乐队退瓦。,
[众鸟友下。
丁保罗:霞女士,不要走。
小霞:干什么?
小霞:谁晓得你是不是演戏呀!你又演得不好。
丁保罗:中国的京剧大精彩了,而且我认为今天一天的治疗非常成功、有效。晚上改善伙食,吃什么你出出主意
小霞:给他们点鸟吃,油炸鹌鹑、热狗、豆汁。
丁保罗:你向他们宣布
小霞:(声音减弱)大家不要走远了,晚上改善伙食,油炸鹌鹑、热狗、豆汁。
[一队扭秧歌的走过
手动音效BGM12
[丁保罗动了一下身子,缓缓地走向公案,绕到桌后,宁立片刻,缓缓坐下,对着堂上发是,他享起了惊堂木,端详了一下,啪的一声拍在公案上。
[孙经理提笼子上
孙经理:哎怪了,没养几天啊,怎么放它们都不飞呀?
[光渐收。
~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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