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清清让的推荐LOFTER(乐乎)

*现代pa的先婚后爱大学生枝×有钱人波极度ooc预警自行避雷

*领养条件、同性结婚皆为私设为剧情服务

*波波女儿存活仅仅只是存活

Summary:“你是我心中永远的波塞冬”

如果不是为了领养那个孩子,波提欧想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来这个地方。

早上十点有些飘雨的民政局,结婚窗口前无人问津,离婚窗口前排的长龙已经到了外面。

波提欧撑着伞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在大厅中空的座椅随意找了个坐下来,波提欧将伞放在一旁,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希望今天办手续能快一点。

玩了会儿手机实在无聊,波提欧干脆...

玩了会儿手机实在无聊,波提欧干脆收了起来,开始隐晦地观察起离婚窗口前排队的人们。

毫无例外的,他们的脸上几乎都没表情,有的也只是对走到这一步的麻木和对命运悲苦的无动于衷,沉默的大厅让人不禁怀疑婚姻的意义就是为了将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吗?

只不过很快波提欧的目光就被队伍最后的一对夫妻吸引了。

他们是唯一一对走到这里还在吵架的,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男人不耐的脸和女人紧皱的眉头不难看出他们之间恩怨有多深。

“你他宝贝的说什么?”波提欧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像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一定要结了婚的才能领养?”

“是的这位先生。”工作人员微笑道,“目前领养法是这样要求的。”

“老子上次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波提欧抬眸,不怒自威的脸上杜绝了情绪的存在,“把老子当傻子玩?”

工作人员被他陡然出现强大的气场压的有些胆战心惊,诧异面前的年轻人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同时还是硬着头皮道,“您提交的资料都是符合要求的,但是因为您是单身,没有先前条件,所以不能为您办理领养手续。”

“你的意思是,老子现在去抓个人结婚就可以是吧。”波提欧问。

“呃……”工作人员想了想,他总不能现在真的去楼下结婚吧,于是点了点头,“是的,只要您是处于婚姻状态就可以继续办理。”

“行。”波提欧很爽快地应了一声,而后拿起伞就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又回到了楼下,离婚窗口的人只多不少,结婚窗口前依旧是门可罗雀。

先前那对吵架的夫妻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了,只不过他们的旁边多了一个人。

波提欧原本没看见他的,奈何他那头红发实在是太过扎眼,让波提欧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

仔细一瞧,那张脸生的还很漂亮,个子也高,看样子很年轻,应该是大学生。

那对夫妻拿着离婚证走到一旁,女人扶了扶肩膀上快要掉下来的包,神情冷漠道,“行了,现在就两清了。”

她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人,“银枝,你现在上大学了,我跟你爸这个时候离婚也就没有跟谁那一说了,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可是斜对面的男人像是很见不得她这幅样子似的,“你倒是一句话说的好听,银枝长这么大你几时关心过他?你自己问问他,这么多年他觉得幸福吗?”

“我没关心过?你妈一天天防我跟防什么似的,生怕我接触他把他带坏了。”女人顺手撩了一头波浪卷,毫不示弱地反击道,“幸福?他跟着我不幸福,难道跟着你就幸福了?”

波提欧耳力好,那对夫妻的争吵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他耳朵,可当他看向女人的身后时却觉得怪有意思的。

眼前关系已经分崩离析的父母吵的不可开交,他似乎一点没受到影响,面上始终维持着一丝微笑。

如果这是装的,还能说这人心理素质真是好的出奇,可要不是装的,只能说这人心性是真的冷。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作祟,也有可能是单纯觉得现在的他有些可怜,波提欧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能帮我个忙吗。”

银枝回过神偏头看向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帅气男人,深呼吸一口气后微笑着道,“我能帮您什么?这位先生。”

“你带身份证了吗?”波提欧问。

“带了。”银枝说。

“那就跟我结个婚。”

银枝碧玉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好意思,您说的是……”

波提欧看向站在不远处仍然在争吵的银枝父母,唇角勾起,“他们不是说你不幸福吗?”

他充满诱惑性的嗓音犹如魔女轻声念出的咒语,“我能给你。”

银枝从小到大因为父母的原因一直都是独自生活,他清楚地认识到父母之间的关系不会维持太久,所以眼下发生的一切他都并不意外,只是在走出民政局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红色本子,他才意识到一直以冷静自持的他做了件多疯狂的事,甚至不太会像是他本人做出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身旁男人抛出的幸福诱惑实在是太大,他根本就没办法拒绝,也有可能是他内心深处从很早开始就想着要远离父母,从此三个人天各一方。

时刻保持着清醒的银枝终于也任性了一回。

“你叫银枝是吧?”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对方身份证上看到的名字,“现在跟我回家吗?”

家,好熟悉又陌生的字眼。这也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说,回家吗。

银枝点了点头。

波提欧看他十分乖顺的样子,莫名想逗逗他,“宝贝儿。”

突然叫出的亲密称呼被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渲染开一圈圈名为暧昧的水波,轻轻地敲击着银枝的耳膜。

令波提欧意外的是,银枝并未出现所谓的脸红或者是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反而十分坦荡地看着他,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眸,看的波提欧一愣。

太久了,波提欧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这样的眼睛触动是在什么时候了。

耳边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波提欧先生。”

波提欧看向已经下车为他打开车门的司机,转头对着银枝道,“先上去吧。”

眼前是一辆黑色的布加迪Centodieci,银枝记得他在新闻上看见过,这个车型全球限量不过十台,报价九百万美元。

“愣着干什么?”波提欧拍了拍他的肩膀,“车太贵了?”

说完他就冲着司机道,“下次别开这个。”

司机面上显出一丝为难,这明明已经是他车库里最便宜的了,但他依旧点头答应道,“好的波提欧先生。”

银枝坐在车里透过玻璃车窗看向外面时,仍然有一种身处梦境的感觉。

身边坐着的这个见的第一面就要拉着他去结婚的还身价不菲的,究竟是什么人?

之前在楼上看波提欧办领养手续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是打算领养一个小女孩才急着如此随便的结婚,而这仅仅是因为领养的前提条件不能是单身。

那他说的幸福呢,又是什么?

昂贵的车厢里沉默充斥在每个角落。

下车后,银枝看着眼前正有工人在修剪的庞大花园,转头问道,“波提欧先生,这里是劳伦罗斯庄园吗?”

波提欧正要抬脚向前走的动作一顿,“应该是吧,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银枝不解他话中的应该是什么意思,“您是借居在此吗?”

劳伦罗斯庄园,世界上富有盛名的私人庄园,造价未知占地百亩的富贵天堂,据说这座庄园的历史已经上百年,所以里面的建筑群都拥有着各个修建时期的时代特色,但它的主人一直都是个迷。

银枝知道还是因为之前他的老师让搜集世界各地著名庄园的轮廓布局资料写论文。

“算是吧。”波提欧一边笑一边朝前走,“之前是我的,现在应该不是了。”

银枝还没来得及消化波提欧曾是这座庄园的主人这个消息,从一旁就走来一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青年人。

他恭敬地向银枝递出手中的文件夹,“银枝先生,这里有一份转让文件,还请您过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请在末尾签字,我们好继续下一步的转让工作。”

“抱歉,请问您是?”银枝接过他手中的文件,打开之前问了一句。

“我是波提欧先生的私人律师。”青年人回答道,“您有任何法律上的疑问也可以咨询我,银枝先生。”

波提欧已经走进那栋三层别墅去了,银枝只得快速浏览文件上写的是什么。

看清后的瞬间,碧玉般的眼眸里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的确是一份转让合同,只不过转让的正是他所在的这座庄园,转让人的名字写的是波提欧,被转让人则写的是他。

“对不起,这份合同我不能签。”银枝说着就将文件急匆匆塞进青年人怀里,大步走向了那栋奢华至极的三层别墅。

银枝进门时就看见波提欧正站在客厅里的酒柜前仰着头思考等会儿晚上喝哪瓶。

“波提欧先生。”

“嗯?”波提欧转头就看见银枝急匆匆地朝他走过来,一把拉过他指着酒柜,“宝贝儿帮我选一个。”

银枝挣脱开他的手,非常郑重地向前一步站在波提欧眼前挡住他继续看酒的视线,“您为什么会把这座庄园转让给我,您难道不清楚这座庄园的价值吗?”

年轻的学生微微皱着眉,原本漂亮的脸上也少了几分和煦,多了几分严肃。

“你说这个?”波提欧到底是舍不得见美人皱眉,“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那我的不也就是你的吗?所以转让给你不还是我的吗?又有什么关系呢。”

乍一听是歪理,但是认真考究他说的也没错。

“这太贵重了。”银枝摇摇头,“如果只是因为我和您结了婚,那么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您的请求。”

“唔……”波提欧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也没用,干脆找了个借口,“就当是新婚礼物如何?”

银枝仍然皱着眉,但是他没有再开口反驳。

波提欧以为他是答应了,就走到门边让仆人叫律师进来把文件拿给银枝签字。

签完字后,律师恭敬地向银枝鞠躬道喜,“祝贺您成为劳伦罗斯庄园第一百二十九任拥有者。”

银枝端坐在沙发上,始终没有开口,脸上也不见喜色。

波提欧去见了管家。

但波提欧显然不这样想,“没有法律生效的手续证明,这都有可能成为他们攻击她的理由。从我决定领养她开始,我就应该要为她的以后考虑。”

老管家轻叹了口气也没有继续劝,自顾自地起身去招呼下面的人都去眼熟眼熟这座庄园的新主人。

在波提欧没回来之前,银枝低垂着眼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他明白了,波提欧认为的幸福,或许就是有用不完的钱。

借着吃晚饭的时候,波提欧才趁机了解了一下自己这位结婚搭子的基本情况。

其实在银枝踏入这座庄园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他的资料发给波提欧了,但波提欧懒得看。相较于那些冰冷的文字,银枝自己说出来他会更愿意听。

“你明天还要去上课吧。”波提欧放下筷子,“我让司机送你?”

想到被他以诡辩转让的庄园,银枝还是决定顺着他的毛捋,所以他点了点头。

“多久下课?”波提欧又问。

“中午十二点。”银枝有问必答,乖巧极了。

“下午我让人来定做戒指。”波提欧拿过一旁盛满名贵红酒的高脚杯伸手和银枝碰了个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好歹结婚了,总要有点象征性的东西。”

象征性的东西,办个婚礼不是更直接。

许是猜到银枝会这样想,波提欧笑了笑解释道,“我的身份办婚礼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你还想继续低调地过下去的话。”他拿起手巾擦了擦被酱汁弄脏的手指,却毫无预兆地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今晚你是和我睡还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银枝沉思几秒想要说什么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是合法的关系,但是今天才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吧,就要……?

“放轻松,这里是你的家,宝贝儿。”波提欧看着他脸上的纠结神色轻轻笑了一声,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招手让站在一旁的仆人过来收拾,“你慢慢吃,我上楼换件衣服。”

看来他丝毫没意识到他方才说的哪句话有歧义。

银枝在他走后悄悄松了口气,随即思考起了方才波提欧提出的问题。

抛开歧义不说,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在一张床上睡说不定能更好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听到仆人过来说银枝想要和他一起睡一个房间的时候,波提欧也没过分惊讶,“以后这里的东西都放两份。”

“好的,先生。”仆人下去了。

当银枝洗完澡带着一身玫瑰味的水汽出来时,波提欧正靠在床头翻着一本书。

那种慢慢渗透进身边空气的淡雅香味,让波提欧不自觉地将目光从书上移开,“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还挺好闻的。”

“很高兴得到您的赞誉,这是我自己调配的。”银枝说着上了床,只不过是在床的另一边。

床头柜上的灯投洒下暖黄色的光晕映照在波提欧的灰色眼眸里,像深夜时分落入大海的星星。

“你很喜欢玫瑰?”波提欧问着,一边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放在了床头柜上一边看向银枝。

银枝思考着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钟意象征着一切忠贞感情的花朵,玫瑰是其中的佼佼者。”

“爱吗?”波提欧笑了起来,“看来你很期待别人的爱。”

他说的是爱,而非爱情。

银枝没有否认这个事实,想到今天看起来有些荒谬的一切,问出了心中所想,“那么波提欧先生,今日您为我做了转让庄园如此重大的决定,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不然这样就显得他也太无用了一些,总是波提欧一个人又是提供物质价值又是提供情绪价值的。

银枝觉得他身上也没什么是波提欧需要的,如果现在还没来得及建立的感情也算是一种的话。

对方笑着摆手,“不用了,我不缺什么。”

“至于刚才说的爱,我可能更不会需要。”他紧接着又说。

他的目光明明是很平淡的,可银枝还是察觉到其中隐藏着的敏锐,是能洞悉一切的利刃,揭破所有话语里掩盖的伪装。

“你想问为什么?”波提欧语调慵懒,他的黑白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衬得那张眉目锐利的脸很是无害。

“如果钱和权能充斥你的人生,那么爱就会在你的世界里一文不值。”他说。

银枝经过昨晚的谈话大致明白了波提欧的态度。

他会很乐意为别人付出什么,却不会在意别人是否会对他有着同样的反馈,因为这样的反馈无非就是数不清的财富与冠冕堂皇的感情。

钱他不缺,感情他不需要,他只是享受这种为别人付出的感觉。

这让银枝不知该以何种模样出现在波提欧的生活里,似乎只能充当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但银枝不会是接受了好处就不知道回报的人。

所以思考了一晚上该如何回报波提欧,导致没睡好精神难得有些恍惚的银枝下了车就急匆匆赶往教学楼,并未注意到学生们在看见一辆天价豪车停在校门口时的反应。

“啊?我们学校还有这种土豪?”

“少爷小姐人呢?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奴在后面了。”

“这辆车怕是一个轮胎都要抵我以后出来上班一年的工资吧。”

“说少了,至少三年。”

课还没上完,询问今早出现在校门口的豪车主人的帖子就在学校论坛上疯传。

银枝不愿意让波提欧久等,像来时那般匆匆往校门口走去。

直到他看到了一身休闲打扮戴着墨镜坐在校门口石墩上低头看手机的波提欧。

“波提欧先生。”银枝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了一声。

很久没这么自在过的波提欧这才抬起头,墨镜后的灰色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走这么快吗?”

“我不希望您久等。”银枝如实回答。

“也就几分钟。”波提欧说着向银枝展示了他手机上的内容,“不过你们学校论坛还真他宝贝的有意思。”

银枝看了一眼,全是在问今早校门口那辆豪车的。

“昨天我就应该拒绝您的提议。”银枝格外认真地再次重复这个问题,“我诚心诚意地不愿为您带来任何的麻烦。”

波提欧伸了个懒腰从石墩上站起身,至于银枝的话他是一点没听进去,“宝贝儿你知道这儿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

不想和波提欧去有巴掌大的老鼠在通风管道上乱爬的校外店铺二楼吃上一碗面,银枝提出了一个更好的意见,“或许您该尝尝我的手艺。”

“这个婚结的真他宝贝的值。”波提欧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用非常别样的形容赞美这顿银枝亲手做的午饭。

银枝漂亮的脸上带有几分笑意,“我的荣幸,波提欧先生。”

“你会调香,会做饭,还会设计。”波提欧单手托着光洁的下巴询问道,“会的还挺多,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坐在他旁边的人犹豫了片刻指向空旷的客厅中央摆放的钢琴。

波提欧二话没说就站起身拉过银枝的手将他带到了钢琴旁坐下。

莹白的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灵巧地指挥着音符于优雅的曲调中起舞,万籁共鸣的回响于墙上绘制的山色秋景中激荡,痛苦不安的灵魂于温暖静谧的旋律中重生。

这短暂的几分钟,银枝却得到了人生里少有的安宁。

在波提欧按下最后一个琴键后,他忍不住问道,“波提欧先生,请问这是哪一位伟大音乐家的作品?”

“我小时候谱的曲。”波提欧笑着说,“你想学吗?我教你。”

不过银枝很清楚自己是个音痴,波提欧的努力注定白费。

“能让我束手无策的人还没出生。”波提欧不由分说地牵起银枝的手跟随他的动作按下琴键,“你不用会其他的,就这一个我肯定能把你教会。”

握住他的掌心温暖柔软,像窗外永不停熄的阳光照亮着整个世界。

不通音律的他真的能学会这首曲子吗?银枝深吸一口气。

“这很好,宝贝儿。”波提欧听了银枝自己尝试着弹出的曲子后,这样评价道,“你也许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你的努力本身就是一种天赋。”

他走回到桌边拿起一碟方才管家送来的提拉米苏端到了银枝面前,“你的奖励。”

“感谢您。”银枝笑着接过属于他的奖励,说。

这天波提欧来接银枝下课时说要带他去个地方。

一路跟随着波提欧来到二楼的一间病房门口,他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医生。

“波提欧先生。”医生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波提欧,从白大褂的口袋里伸出手。

波提欧同他握了握手而后问道,“希尔芙的情况如何了?”

医生翻开手中的文件夹将手中刚刚做出的报告拿给了波提欧,“就报告显示的来看,目前希尔芙小姐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她的认知功能已经完全丧失,只能进行一些无意识活动。”

“植物人?”波提欧就这般直白地翻译了医生的话。

医生顿了顿,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疲倦和痛苦,“可以这样理解,波提欧先生。”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波提欧又问。

“当然可以。”医生往旁边跨了一步。

波提欧走进病房时并没忘记和他一起过来的银枝,“你也进来吧。”

病床上被各种仪器围绕其中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

伴随着消毒水味弥散在空气中的,是来不及遮掩的无奈与自始至终的平静。

银枝看到波提欧伸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病床边坐了下来,他以为波提欧会去握住那只肤色几近透明血管清晰可见的小手。

但波提欧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个闭眼在天使的乐园中玩耍却不知归途的孩子。

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银枝。”波提欧突然出声叫他,“你想知道我和她的故事吗?”

不等银枝回应他,他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收到了家族里的通知,要我回去继任。”

“我厌恶这个决定。”波提欧说,“所以在那天我去了我小时候常去的海边,那里有个不是特别高的悬崖。”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了病床上的孩子,“放心,我不是想不开。小时候偶然一次摔下去过,下面也没有礁石,全是水和沙子。”

“我跳了下去。”波提欧这时才伸出手轻轻提起女孩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跳之前我听到有人在叫我,跳下去后在海里泡了会儿又听到有人在叫我。”

“就是这个小姑娘。”他盯着女孩儿的手笑了笑,“她的声音很稚嫩,像个吃草的小绵羊。她一直在喊‘先生!先生!’,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银枝突然走到他的身后,将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波提欧的肩膀。

“我又游了回去,一站起来就被她拉着衣服问‘先生,您还好吗?’,多可爱的孩子,她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死。”波提欧说,“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真诚的问候,却被说给了我这个最不真诚的人听。”

“她跟我说,她会经常在这里的海滩捡漂亮的贝壳卖。”他说着,神情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因而有些恍惚,“太远了,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我说以后每天我都会来这里收她的贝壳,她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走了。”波提欧说,“有一天我没有等到她来,就去附近问了问,才知道她被车撞了,进了医院,撞她的人却跑了。”

银枝站在他身后,犹如一尊精致的大理石雕像。

“我赶到医院跟医生说一定要尽全力抢救她。”波提欧说着轻轻放下了女孩儿的手,“但医院告诉我,这个女孩是附近流浪的孤女,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车祸死了。”

“所以我有了领养她的念头。”说到最后,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现在她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转过身,“哦不对。”

银枝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看清了那片灰色迷雾背后裸露的悲伤。

“是我们的女儿。”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除了钱之外的方法和她相处。”波提欧坐在疗养院花园里的长椅上和银枝一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感情并不是一个掌权者的必修课。”

想到他在病房里说的很烂但银枝依旧听的认真的故事,他又悻悻补了一句,“讲故事也不是。”

“从小我就被告知,我和别人之间就是很纯粹的利益关系,不会有其他牵扯。”波提欧似乎对于他在感情缺失这一方面看的格外通透,也没有避讳谈起,“为她感到悲伤仅仅出于我是一个人类的本能。”

“所以我只知道我能用钱支撑起她的一生,就这么简单。”波提欧做了总结。

他眯着眼看向一旁银枝火红的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多了一点毛茸茸的感觉,有点像在国外读书时见过的辣椒冰激凌。

很明显银枝不是辣椒,更像草莓。

“这对她来讲是一种幸运,波提欧先生。”银枝说,“希尔芙的人生有了你,现在又有了我。”

波提欧摆了摆手,“幸不幸运什么的,没那么重要,人的一生总是不幸更多。我唯一觉得不公平的点是,为什么不幸的人只会更不幸?”

他转过头看着前面正在被护士扶着进行康复训练的病人,“能住在这里的人,身价都不低。他们有钱就称不上不幸,但是像希尔芙父母那样的,算幸运还是不幸?”

银枝也看了过去,他说,“波提欧先生,有些时候死亡就未必会比活下去更令人难以接受。”

“我怎么钻牛角尖了。”波提欧过了好半天才勾起唇角笑了好几声,“好久没动脑子人都他宝贝的变蠢了。”

“您是我见过的最富有智慧和理性的人,它们在您的身上被融合得恰到好处。”银枝听他这样说,认真地转过头看他。

“宝贝儿,嘴甜这个词是形容你的吗?”波提欧也笑着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波提欧提到了那个悬崖,“有空带你去看看。”

波提欧出去后就没有再回过劳伦罗斯,每次给银枝发消息不是在机场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

但每晚银枝都会抽个空给他打个视频,尽管聊不了多久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银枝说自己最近在干什么,希尔芙的身体状况有没有苏醒的可能,波提欧教他的曲子他又弹了几遍。

能时刻被人惦记的感觉,貌似还不错。

“感谢您为我做出的努力,波提欧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波提欧的错觉,屏幕前的年轻人依旧是那般谦逊的模样,但一种洗尽铅华的荣光让他的那张脸比先前更加漂亮了几分,几乎让人移不开眼,“但是没有您,我也依旧会胜出。”

“是吗?”波提欧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再设计几个,我去给你投个世界金奖。”

银枝知道波提欧并不是在开玩笑,“我争取不让您失望,波提欧先生。”

窗外的雨声清脆响亮,尽管银枝知道到了六月下雨会是很常见的事,但他对于每次想起波提欧就会下雨这件事依旧感到奇怪。

于是他微笑着看向屏幕里低头看着文件的男人轻声问道,“您什么时候再回劳伦罗斯呢?波提欧先生。”

“花园里的玫瑰开了。”

第二天早上比阳光还要早些醒来的银枝正要起身就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压住了他的手。

他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那盏小灯,低头就看见黑白色挑染的长发铺满了他的整个胸口。

银枝小心翼翼地挑开几缕发丝,露出波提欧那张沉睡的脸,还带着昨晚雨夜的潮湿。

窗台下的玫瑰献唱于清晨瑰丽的朝霞,温柔发酵的灯光代替心跳亲吻你的额头。

天亮之后,我期待你为我做出的停留。

银枝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波提欧的脑后解放出来,再将他摆成一个非常端正的睡姿后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才下了楼。

老管家知道波提欧连夜赶回来,一看见下楼的银枝就急忙迎了上去,“早上好,银枝先生,波提欧先生他……”

银枝对他露出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容,“早上好,波提欧先生还在睡觉,我没有吵醒他,请放心。”

在吃过早饭后银枝就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老管家知道他只会在波提欧在家时才做饭,于是问道,“您还需要食材吗?”

银枝点点头,一边查看冰箱里的东西一边道,“波提欧先生这一年在外工作辛苦,我得给他好好的补一补。”

当波提欧在刺眼的阳光围绕中睁开眼时,他身旁那道温暖的依靠早已消失,尚未清醒的他还在奇怪为什么他不是像前些天看的外国电影里的男主人公一样在自己爱人充满玫瑰味的香吻中醒来。

慢慢从床上爬起,穿衣服收拾自己,打开房门下楼,直到闻到熟悉的食物香气时,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在家了。

呃至于香吻之类的,他也想象不出银枝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吻醒他会是个什么样子。

甩开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波提欧坐在了桌前,看着桌上满满的补品,歪着头不解地看向了微笑的银枝。

“我身体很好。”他拿着筷子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真的。”

银枝也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他。

“也不是很好。”波提欧伸手舀了一碗汤。

吃完饭后波提欧说要出去看看他让人种的玫瑰长得怎么样,自己先溜出去了。银枝还有一些设计作品没有完善,就没跟他一起。

谁知道六月的天气竟是这样多变,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就像出门时让你记得晾衣服结果回来还发现衣服在洗衣机里没动的妈妈的脸,瞬间乌云翻滚雷声咆哮大雨倾泄。

银枝合上面前的笔记本,转头看向被暴雨痛击而发出哭喊的窗户。

他起身发现波提欧还没回来,摸出手机就给波提欧发了消息询问他在哪里,等了几分钟预料中没收到回音的银枝拿过门边放的伞就打开了大门。

沿着马路的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沉稳,水花踩着他的足迹,风吹开他的衣摆,黑色的花自他手中生长出坚硬的茎,被雾模糊的红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面前的柏油路上躺着一个人形物体。

银枝停下脚步,蹲下身将手中的伞微微往前伸了伸,“波提欧先生。”

暴雨将原本仪容得体的人洗劫得面目全非,那头黑白色的长发随着奔腾而过的水流飘动,像上帝不小心打翻的牛奶瓶。

一切都湿漉漉的,包括波提欧猛然睁开的那双眼睛。

他一把拽住银枝的脚将他也拖倒在地后,翻身压在银枝身上,双手撑在银枝的脑袋边,看着眼前同样水淋淋且狼狈的美人歪头笑了笑。

波提欧又翻了个身从银枝身上下来,继续躺在了地上。

数不清的泪从天神的眼角滑落,却要地上的凡人闭着眼用心感受祂的赐福。

这种感觉很奇妙,对银枝来说。

他睁不开眼,感受不到身边人的动静,唯一能够听见的只有自然的生灵略显嘈杂的祷告,还有水流在他全身上下畅快地奔跑。

“我们不会自由的,银枝。”

但世界因你寂静无声。

这也许是银枝第一次直面波提欧循规蹈矩的外表下那颗疯狂的心。

当换上干净舒爽的衣服躲进柔软的被子里时,波提欧看着对面被子里冒出一个头的银枝,突然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东西。

明明从前的他都会不屑一顾的。

“波提欧先生,明日你能和我一起去看希尔芙吗?”银枝缩在被子里问道,“每天我都会去希尔芙的床前和她说话,我不知道她能否听见我的声音,但我希望若是她能醒来也不会对我感到陌生,同样您也是。”

让希尔芙熟悉他的声音?波提欧一愣,这他还真没想过,每次去疗养院他都只是在床前静静地坐上一会儿。

能听见的声音会比无法触及的回忆更加实用。

波提欧答应了。

但他着实是个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的人,听一旁银枝的声音温柔得如沐春风,他还在思考能说什么给希尔芙听。

一向在任何场合都能言善辩的波提欧诡异地沉默在了希尔芙的床前。

“或许,给希尔芙讲讲童话故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银枝笑着将一本童话书放在了波提欧摊开的手心。

就像波提欧之前说的讲故事并非他的特长,读故事显然也不是。

听着波提欧把童话都读的和单口相声一样抑扬顿挫的,银枝手握成拳凑在唇边轻咳一声,勉强压下忍不住要上扬的唇角。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波提欧讲故事的本事突飞猛进,至少银枝没有再用咳嗽掩饰笑意。

“波提欧先生,我感觉您这次读的故事很完美。”回到别墅后的银枝对波提欧的每日一讲做出了评价。

“是吗?”波提欧问,随即伸手拍了拍他身旁的钢琴凳,“希望等会儿你弹出的曲子能和我讲的故事一样完美。”

“当然,波提欧先生。”银枝乖乖坐了过去。

但波提欧也没打算就让银枝一个人弹。

他的右手跟随银枝的左手落下的琴键填补被他空缺的旋律,飞出的音符在空中交响上演一出无与伦比的华尔兹。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银枝从钢琴凳上站起,略屈上身伸出右手面带微笑着问道。

“那么,能邀请您和我共舞一曲吗?波提欧先生。”

波提欧发现银枝会格外喜欢玫瑰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本人简直就是一朵行走的玫瑰,无可挑剔的外表,浪漫至上的内在。

似乎万物在他的手里都会变成美神别在头上那朵香气四溢的玫瑰。

银枝听他这样形容,笑着将刚刚在花园中折下的一支花瓣上还带有露水的红玫瑰插进波提欧西装外套胸前的口袋里。

“愿这朵玫瑰能伴随您度过美好的一天。”

波提欧不自觉地和他错开目光,面前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折射出的已经让他分不清究竟是笑意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走了,晚上来接你。”远离了银枝那头和烈焰没两样的红发,波提欧才觉得他的脸上没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

真的是银枝发色的原因吗?看着后视镜里站在门口挥手的银枝,波提欧都为自己的自欺欺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您似乎很高兴。”司机说。

“得到想要的答案,谁都会高兴。”波提欧说。

晚上是波提欧亲自开车回来接的银枝。

“我们这是去哪里,波提欧先生。”银枝从车窗里伸出手感受着晚风的吹拂,转头问道。

驾驶位上的男人早就将外套扔到了后座,他似乎是嫌热解开了白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袖口也被他挽了上去,风微微撩动他眼前的刘海,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吹风,在单手打着方向盘掉头后他才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问道,“你刚说什么?”

银枝垂眸掩去目光中的惊艳,重复了一遍,“我们这是去哪里,波提欧先生。”

“上次说的那个悬崖。”波提欧说。

下午六点的海边,克莱因蓝被装进沙滩上遗弃的玻璃瓶中,从海中燃烧起的晚霞是冬日里的壁炉,残余夏日的气息,吞噬回忆的承诺。

银枝和波提欧并肩站在悬崖之上。

“不可否认。”银枝伸出手触碰海风的指尖,“这里的风景足以胜过我所见过的一切,波提欧先生。”

波提欧低头看着悬崖之下的平静海面,“当然,我在离开这里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海风吹起长发的末端,指引它们朝向夕阳。

“在见过比这更宏伟辉煌的风景后,我就很少再来这里。”波提欧说,“我时常在想,要是没有离开,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我一直在猜测那种可能。”他顿了顿,“那种可能会比现在更好吗?”

他转过头看向银枝,“就像当初在民政局选择了拒绝我之后的你,选择了没有叫住我的希尔芙,会比现在更好吗?”

深邃的灰色眼眸深处填满倒置的海。

扑鼻而来的玫瑰清香牵引眼前陷入的黑暗附着在年轻人温柔有力的声音上,“人不能回头欺负过去的自己,波提欧先生。”

银枝抬头看向眼前熠熠生辉的夕阳,放下了遮住波提欧眼睛的手,微笑着道,“如果没有这样的选项,也不会就比现在更差。”

“至少看见现在的你,我是这样认为的。”银枝说,“我已经为我做出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波提欧沉默着什么都没再说。

黑白长发在悬崖边一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银枝像是早预料到他的反应,直到在悬崖边向下看到那朵爆起的巨大水花才转过身。

一次次的疯狂举动背后,是一次次的放过。

放过妄想的自己,放过破碎的灵魂。

我希望看见深蓝与玫红在你的眼中相遇,由此庆贺你的新生。

银枝看向从水里站起身的波提欧,举起了手中的那支玫瑰。

“波提欧先生,您还好吗?”

银枝送了顶帽子给波提欧,说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波提欧看着眼前的黑色牛仔帽,笑着问道,“为什么是牛仔帽?”

“因为我希望你自由,波提欧先生。”银枝说。

之后波提欧就经常戴着这顶帽子,去哪儿都戴着。他的商业伙伴问起来也只是得了个家中爱人亲手做的不能不戴这样的回复。

“您的爱人真是心灵手巧。”他们由衷夸赞道。

波提欧伸手摸了摸帽子上被吹动的羽毛。

就像你的爱,随风而来。

波提欧在这天给希尔芙讲完童话故事后突发奇想地要修建一座海洋馆。

银枝一边在笔记本上修改将要提交的设计作品一边觉得太有钱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闲得慌,“波提欧先生,这已经是你从疗养院回来后提出的第五个想法了。”

“前面的都他宝贝的不算,就修这个。”波提欧一锤定音。

几个月后站在玻璃幕墙外看向眼前盛大繁复的海底世界,银枝突然很想知道波提欧修建的目的是什么。

他也这样问了,波提欧转过头反问道,“网上不是说海洋馆是约会圣地吗?”

好吧,这也算是一种目的。

这座海洋馆对外开放,因此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群纷至沓来。

有人给海洋馆的负责人建议在海底世界放一座波塞冬的雕像,这样看着更有感觉。

负责人询问了波提欧的意见,连夜跑去联系了工厂。

第二次和波提欧来到海洋馆的银枝看向举着手中三叉戟威风凛凛的波塞冬,“这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波提欧站在他身侧,抬头欣赏着传说中掌管海洋的神明,“海神带来的震撼是一时的。”

他又看向周围拍照合影的情侣,“希望他们的爱不会是。”

银枝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微笑着没有说话。

又看了一会儿才发觉银枝没有回应他的波提欧以为银枝在走神,轻声喊道,“银枝?”

“我一直在,波提欧先生。”

我们上过床。我救了你。你在情人节送我玫瑰花。你说你不喜欢我?

非原著背景,ooc致歉,大人们用餐愉快!!

真的生气了?波提欧坐的没个正经,身子歪斜,只一手撑着,嘴上半含不含地叼着颗子弹,低了脑袋就去看他。

银枝不做声,线条流利的唇只紧紧地抿着,忽闪的睫毛也垂着,半敛着下面薄荷绿的眸光。

“嘶…”波提欧用仅剩的右手挠了挠后脑勺,疑声道,“就因为我上次打碎了你的宝贝盆栽?”

银枝依旧不做声,脸阴沉着,往日蓬松柔软甜美一大团,如今只是蔫吧着,像枝杈上垂着的将枯的馥红花束。

是这样吧?我这不都来给你赔罪了?这宝贝的草莓小蛋糕咋还没反应?

波提欧夹着后边......

波提欧夹着后边花束的半只左臂紧了紧,嫣红欲滴的玫瑰,零落的掺着些新绿,小巧的一束,正好是适合被藏起来的尺寸。

他这次来希世难得纯属是被捡过来的,跑爱了么被埋伏了,一人单打独斗,揍倒一群公司狗,揍得过程中什么玩意儿飞出去了,他手臂疼得发麻,知觉全无,下边一探,摸了一手蓝色冷凝液。

管线外露,滴嗒嗒漏液。他愣了一瞬,我喵,我手没了。

依据机体反馈的疼痛程度来看,他目前处在即将昏迷的边缘。顾不上别的了,他疼得龇牙咧嘴,伸手好不容易够到了手机,聊天框胡乱的敲了一阵,看到信息成功发送的标志,才放弃了挣扎,意识划入了混沌深处。

好巧不巧,这随机摇人就把银枝给摇过来了。银枝看着屏幕上的一堆乱码,心中隐隐不安,循着坐标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他心中惴惴,星球的夜很凉,体温降下去一半,再一看见窄巷子里的波提欧,整个人全然地冷了下来。

窄长的小巷里,二十步,银枝看见月亮下粼粼闪光的波提欧,断壁残垣地亘在那里,左边小臂不翼而飞,冷凝液在下边蓄了一小滩亮晶晶的蓝色。

十步,右腿裤管空荡荡,萎靡地耷拉下来,划痕矬伤的凹陷,浅壑一样装盛深浅的月光,明晃晃的一汪汪。

两步,白如薄纸的脸,昏迷中因为病痛而紧攥的眉,眼睫都颤抖,下一秒就振翅欲飞。

距离为零,银枝倾身抱起地上的一团废铁,很轻很轻,动作轻,重量也轻,好像骤减的不仅是左臂,一截小腿,银枝垂眼收揽了他灰败的脸,连生气都抽走了一部分。

失了两肢的波提欧,实在是太轻飘,太小一团,他叹了口气。如果他想的话,一下子就能把他全然地塞进垃圾桶里。

回了希世难得,进了之前给人备好的房间,接口插上,充上电,又取了机油给人断口,残肢仔仔细细擦拭,上了遍机油。

叮铃咣当地做完了一串事已经是后半夜了,抚平波提欧蹙起的眉峰,银枝才松了口气,回自己房间睡了觉。

睡得也不安生,只因是被气的,他不是一次两次地跟波提欧说过注意安全,不要硬上,这宝贝奶牛猫面上答应的极为爽快,一连串的点头,乖的不行。

——转头全做耳旁风!跟人打架打到残肢断臂,不省人事,第一次他一般路过捡到了,第二次他随机摇人被救了,第三第四次呢...

保不齐他哪天赶过去就是挚友冷冰冰的尸体,万一呢?万一呢。

肚子里边鼓胀胀,这份气一直到了第二天波提欧充满电活蹦乱跳,神清气爽地起来了还没消。

波提欧醒来,先是看见的房陌生间,和大脑一样洁白的天花板,恒星的光辉把房间照得亮堂。

全身舒适爽利,休息得很舒服。他试着活动筋络,食指蜷曲,拇指,再到左手....

左手!他腾得起身,一大团断片的记忆,循着参差诡异的断口,乌泱泱地涌入了他的大脑。虽然是机械体,还是被人悉心地盖上了棉被,棉花蓬松柔软,轻飘飘的,怪不得他痛苦昏迷也无梦久安。

再一看,被罩上细碎的玫瑰,一小朵一小朵星罗其上,他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右手撑着,蛄蛹着起了上半身子,我喵!左腿也没了!虽然少个胳膊掉个腿对于改造人来说是个常事,也容易修补,但总归的还是不方便。

“嘿呦…”他被床边的那一小块晶亮的东西夺去了视线,金属制的沉甸甸一根手杖,雕镂虬结着精美纹路,一并上攒,在手杖顶端开出栩栩如生的花来。

这纯美味儿也太冲了!

波提欧敲击大理石地面叮铃咣啷出来的时候,银枝正背着晨光,逆光的身子灰暗,绿色眸子,红色波浪一样蜷曲的长发,红绿色块稀释混搅,饱和度低低地透在波提欧的视网膜上。

“昨晚上联系了你的主刀医生,他这两天出差了,过两天才能回来。”银枝不打他问,就先开了口。

改造人虽说也不罕见,但也是门精细活,不同医生有不同的诊疗数据,操刀手段也都是各不相同的,现在也渐渐的有了统一标准,但毕竟波提欧做得早,还是要找专人操刀。

至于银枝为什么对此流程如此熟悉,只能说是熟能生巧,波提欧天天断胳膊断脚,他就以着挚友名义跑上跑下,有时候抱着一截身子,有时候揣着一颗吱哇乱叫的头,一回一回,就这么烂熟进胸口。

“嗐,嘿,谢了银枝兄弟…”波提欧拄着拐单脚叮咣地跳了过来,仅剩的右臂就往他肩上搭,“有你真好!”

银枝的脸还是沉着,只能说是波提欧线条够粗,偏生他还病着残着,身体歪扭地挂在银枝身上,银枝顾忌着不敢动,怕他滑溜地就摔了,于是那话语间喷薄出来清匀的潮气儿,打着旋儿地往银枝耳蜗里钻。

偏偏银枝面皮生得薄又白,熏上去虾仁一样的淡粉,真像是蒸熟冒烟了一般,唇还抿着,脸还沉着,脸倒是红了个透底。

不是哥们?波提欧挠了后脑勺,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等到银枝少言少语晾了他一整天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银枝…好像生气了?而且,生气原因一定跟自己有关。

只因他对他的宝贝玫瑰,鲜绿的宝贝盆栽,和那机舱外的宝贝太阳,都他宝贝的好言好语,眉眼含笑!

他抓耳挠腮地思量了一阵,头发揉得蓬乱,像只炸毛地奶牛猫一样,脑袋里天人交战了一阵,隐约约地浮出了事情的轮廓——-—一定是老子上次冒失闯进来,打碎了他那个纯美之至的盆栽。

想到这里,他牙齿发酸,下体也隐痛起来,一定是这样!!那可是他准备与之共度一生的纯美之至啊!!!

聪明如我啊!来不及感叹了,他麻溜溜的打开美团,琳琅的花束里边费劲吧啦地挑了束小玫瑰,红艳艳的,像燃烧的火,落进眼里,灰沉就烧起来,还有什么什么活动满减满赠活动,整挺好,他有点晕字,商品详情瞄了眼就赶忙地下了单。

这么好看!这么纯美!这要还哄不好人就奇他宝贝的怪了!

————这真拿不下!

“喏!给你”波提欧歪扭地撑着身子,不怎么体面的掏出来夹在断肢下的花,“这不都赔你了!别生我的气了呗!”

火红花束烧攒在一起,银枝莹白的面上都施了一层粉色薄光。实在好看!生气都他宝贝的这么迷人!

“这是…玫瑰?”银枝眸光游移颤动,最终定定地落在那玫瑰上,“送给我的…?”

“不然还有谁?”波提欧挠挠脑袋。

“这样哦…”声音放轻,放缓,潺缓水流一样,他微微敛下眸子,波提欧的目光不自觉地黏上去。

然后,那微垂着的绿色,靠近,靠近,最后直直逼在他眼睛前面,丝丝缕缕的盘覆的绿色纹络,在正中心攒成星点的红色。

波提欧屏住了呼吸。凉的,来自湖泊一样湿潮的气流,若有若无地喷薄在他的唇间,他好像含着一口来自山林的呼吸。

空气近乎幽微粘稠。即刻就要唇齿相倾。

“哇呀呀呀呀…”一串惊呼。

波提欧一个般跳到了一边,“我们可是兄弟啊……”红色攀附在他薄而白的面皮上,他几乎要全部熟了。不能亲嘴。不能接吻。我们可是兄弟啊!

红蓝光频闪,他脑中的警报猝然尖叫。不能这样!

银枝眼中闪过一瞬愕然,随即,那翠绿色频闪的眸光渐趋的黯淡了下来,睫毛也垂了下来,在脸上垂出一小块幽微的暗影。

他开口了,声线是颤着的,绷着的,像风中翠微的叶,飘旋地沉下来,“既然如此,我不愿逼迫你,波提欧先生……”

实话说,他们俩之前上过床,波提欧内心默默点烟,那时候他还年轻,酒吧里边寻乐子改变处男身份的时候就歪打正着碰见银枝了,当时就觉得,这草莓泡芙蛋糕真他喵的好看,郎有情妾有意,拐着就到床上了。

他强烈怀疑酒里边掺东西了,不然怎么会那么烈,他的脑袋怎么会那么昏,那么沉,这小蛋糕怎么会那么香,那么甜,他扑上去,结果晕劲上来,一下子意识滑入深渊。

波提欧是个对一切都很坦然的人,对自己的情绪感受都包容理解,不然他怎么会在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四肢酸软的情况下醒来,还能做到懒洋洋地舒展腰肢,眯眼点烟还要问银枝要不要也来一根呢。

银枝摆摆手,拒绝了。

好吧。波提欧咔哒一声合上打火机,垂头深抽了口,苦涩的烟草味漫到鼻腔,逐渐麻痹神经。他脚背光裸,踩在微凉的木质横纹地板上,衣服也没有好好穿,衬衣在臂弯揉皱堆叠,堪堪掩住昨夜弥留的痕迹。

他摇摇晃晃地朝银枝走来,像欲坠的荒山。他们什么都做了,唯独留下了亲吻这一空白的选项。

银枝第一次见过如此柔的水,两臂纤纤,潺缓绕过他的后颈,轻轻地搁在那里。亲吻呢?波提欧不安分地蹭动着。一把火烧的两个人都难受。

银枝郑重地眨了眨眼睛,也郑重地拒绝。亲吻只能发生在爱人之间。

为什么?波提欧发愣。

银枝静下呼吸,沉这声音,眼神光色也敛去,拆吃一个人要从嘴唇开始,相濡以沫,味道,温度,连带着胸腔震动的嗡鸣,心脏参差的曲率,一并通过那舌尖,刀刀挫骨一样,利落地落在对方的知觉上。

这简直,就是把人无所保留地交出去。太露骨,太赤裸了。

银枝做不到,波提欧听完也沉默了。

“那好吧,”他垂下眼睛,光裸的脚随意踢踏着地上的拖鞋,“那好吧…”声音渐趋变小,简直像是对自己絮絮说的一样。

银枝眼睛翠微,垂着头帮他侍弄卡在身体里的头发时,银枝单膝俯首,向他郑重承诺的时候……好漂亮,好香,好想亲嘴,那能怎么样,忍着呗。

然而此时,银枝掉过身子,背对着他,前边的卧舱没有开灯,暗沉沉一片,银枝的身影决然,要没入其中。

波提欧茫然中觉得那前边太黑太暗,不能让他走。“银枝…兄弟……”

“诶哟!”

银枝觉得心中苦涩,决心不要再理他,就听见背后咕咚咣啷一阵动静,却还是被那逼动静给吓回了头。

波提欧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肯定是痛的,他咬着牙,鬓角被汗濡湿,想起来,可仅剩的两肢像初生的牛犊那样颤颤,在光洁的地面上打着出溜,起不来。

察觉到银枝投过去的视线,他还冲他笑了一下,锯齿状的牙齿亮晶晶。胸怀无所忌惮敞着,躺在地上也自信,他闲然一笑就一臂伸展。

帮帮我呀。好像在说。

某种意义上来说,波提欧是一个很自信的人,银枝帮他解过好多次围,搭过好多把手,他好像永远都相信自己能够还得上这一份又一份的人情,以至于欠人情时太豪爽,太泛滥,人情的界限也都是模糊的像泡在波光粼粼的水里,捉摸不定。

我亲爱的挚友,我并肩的兄弟。你为什么要在情人节送我花呢?

银枝永远拒绝不了他。他叹了口气,极轻极微,几不可查。转身,杂沓清脆的跫音,磷磷的盔甲摩擦声。波提欧就匍匐在他的脚边,赧然但并无自愧的表情,堂而皇之地铺在他的面上。

折腾了一阵把人送到了充电睡觉一体两用的床上,玫瑰花束被暂且插在了床边的花束里,

波提欧半夜醒了一次,眼皮子一抬就看见坐在床边的银枝,身子侧向他,对他的清醒浑然无觉,侧影被昏沉的光晕的模糊的。

福至心灵,他在此刻意外地觉得通透,“银枝,你是不是喜欢我。”

银枝没说话,转过身子,水翠的眸光落在他脸上,等到那柔柔的绿把一切都收揽进去,才沉声应了。

波提欧所料如此,叹了口气,死了一样把头摆到另一边。

“那你呢?”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亲你嘴而已…”他把头埋在小玫瑰被子里,发出的声音都跟在红粉花瓣里软软滤了一遍一样,尾音绵绵。与此同时,胸腔内若有若无的嗡然骚动愈发明显,他感觉整个人都发胀难受。

越来越热,越来越吵,胸腔内部像有一百团火噼里啪啦地烧。万籁嗡然中,他听见银枝念了一段话,食欲和爱欲一样,爱一个人往往是从想吞吃掉对方开始,也就是亲吻。

而现在,银枝告诉他,告诉他,那个满到流溢的感觉是喜欢。

好纯粹简单的感情。他有的吗?

他一瞬发愣。

欲望盖头,他的脑袋被冲动兜满,欺身而上,几乎像是野兽夺食一样,从他那浅色玫瑰一样丰软的狠狠地咬了一口,不像亲,像狠狠地刮蹭,骨头摁在一处,疼得不行。

波提欧又被自己咬人的行为痛到,痛得一把逃开,对不起对不起,他茫然无措地说着。他需要降温,降温,脑袋在燃烧,人也在燃烧,身体里的火光几乎要窜出去,点着银枝,点着铺小玫瑰被罩的床,再者,点着希世难得号,银河系也变成燃烧鎏金的河流。

一切都干燥易燃,而预想中的火灾并未发生,波提欧只是手忙脚乱地摔倒在地,随即被人轻轻柔柔地收揽在怀。团得紧紧的,被塞在怀里,银枝蜷曲的一绺头发几乎是搔在他面上,柔柔的,像亲吻的花瓣。

鼻子酸酸痒痒的,他有些想哭。我明明只是个大铁皮人,磕着碰着能有个啥事啊。但银枝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久久久久地凝望。

别看了,他想说,只是嘴巴眼睛连同耳朵都被眼泪塞满了,一张阖就连珠成串地滚了下来,“诶呦,我他宝贝的哭什么啊……”

*现pa,医生×那个什么瘾,28×18

*第18个字母向注意,年龄差注意,剩下的不好说了,麻了

*磨炼驾照满足个人口味产物,纯爽,如遇忌口请叉(:з」∠)

1.雨

格斗场里人声鼎沸。

发黄的橡胶帘后边,是缭绕的白烟——劣货灼出来的,呛人,被衔在一个个幢幢人影的嘴里,把斗台熏得朦胧。冲辣的烟味堵得住人群的鼻,但堵不住嘴,血穿过铁网孔隙四下飞溅的时候,亢奋的嚎叫和嘶吼就会从这些嘴...

发黄的橡胶帘后边,是缭绕的白烟——劣货灼出来的,呛人,被衔在一个个幢幢人影的嘴里,把斗台熏得朦胧。冲辣的烟味堵得住人群的鼻,但堵不住嘴,血穿过铁网孔隙四下飞溅的时候,亢奋的嚎叫和嘶吼就会从这些嘴巴里冲杀出来,仿佛在台上撕打的是他们自己。

波提欧拎着包,习以为常地穿过鬼吼鬼叫的人堆。水泥糊的地面深深浅浅泅着血渍,上头全是烟头和被踩烂的坚果壳,他一双旧得发黄的运动鞋再踩上去发不出多少动静。

绕过斗台,拐进窄道,再往里,是打手的休息室。这儿的味道不比外边好闻多少,血汗味儿混着碘伏酒精味,还有盒饭发酵的酸臭,搅得人胃袋颠倒。波提欧脚下拐了两道,绕过几支注射/器,抬手拉开写着“B”的铁皮柜门。

外面的吼叫声渐渐平息,两个汉子架着个血渍呼啦的人形路过。波提欧别了下屁股让他们过去,半个身子扎进柜子里,摸了半天,总算摸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一包方形塑装的小东西,艳粉色的——“超薄旋草莓味,给你极致体验”,这玩意儿上面是这么印的。(替了个字儿,麻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锅碳烤五花肉……炖了很久试图炖出美味炖出鲜然而还是有点干巴,或许我就适合搞纯爱罢

#新剧情的幼波真是世界级的萌物啊啊啊啊啊……(合十)

观前须知:翻了两个多小时的tag找了一百篇现代AU(可能有的不太明显),质量可能参差不齐毕竟部分粮本人还没来得及吃,只负责收录不负责品鉴,有个别无差也放进去了(大概),链接搞起来太麻烦,大人们请到我主页看粮单

另外,本粮单热度顺序是由冷到热,一方面是热文大家看到的机会更多,可能早已浏览过,另一方面就是想要给热度低的太太们贡献一丝热度,请望理解。

作者的话(无需浏览只是碎碎念):其实本人没有玩过游戏,入坑还是因为在首页刷到了波提欧的二创,当时似乎是七月中旬了,看到他的第一...

--为波波写的一点胡编小片段

Summary:“可惜你看不见我所熟悉的那片土地。你能骑着马飞跃平原和山峦,你听见苍茫原始的歌声和嗒嗒作响的马蹄。你会觉得那就是最好的世界,而你心甘情愿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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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岁时的生日礼物是一匹小马。

他对马儿一点都不陌生。还没学会走路时,格蕾每天早上都会背着他走过马厩、牛棚和羊圈,手中提着装奶的铁桶和长长的草叉;等他已经能摇摇晃晃地奔跑时,尼克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去这些高大又健壮的四足动物面前。枣红色骏马伸着脖子在食槽中吃草,而他的个头还没有食槽高,急得咿咿呀呀直叫唤,尼克笑着举起他,将他放在马背上......

他对马儿一点都不陌生。还没学会走路时,格蕾每天早上都会背着他走过马厩、牛棚和羊圈,手中提着装奶的铁桶和长长的草叉;等他已经能摇摇晃晃地奔跑时,尼克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去这些高大又健壮的四足动物面前。枣红色骏马伸着脖子在食槽中吃草,而他的个头还没有食槽高,急得咿咿呀呀直叫唤,尼克笑着举起他,将他放在马背上。

“嘿,放他下来,尼克!”

格蕾撞见了这一幕,叉着腰责备道:“这太危险了!”

“不会,”尼克高声回答,“他骑得可好了,这小子是天生的牛仔,是不是!”

马很乖,一动不动地吃草,听见玩笑也只打了个响鼻。他抱住马脖子,揪着粗硬的鬃毛,看着养父晒得黝黑的面庞咯咯直笑。

尼克说家里每个男孩都得有匹马,他自那时起开始期待自己那一匹,等到五岁终于梦想成真。属于他的小马毛发光滑,黑白相间,眼睛像金苹果一样透亮,低头用鼻子亲昵拱他手掌。尼克觉得这马的花色和他的头发很像,自己在市集上一眼相中了这匹,磨了马贩子很久才用了个合理的价格拿下来。

“也是个小伙子,和你一样大,你们俩以后可就是好伙伴了。”

五岁的公马已经成年,没有倔脾气,是正适合骑乘的年纪。而五岁的小孩连缰绳都抓不稳,格蕾起初忧心忡忡,跟在他们身后不放心的唠叨,但她发现男孩很快骑得有模有样。他不怎么需要点拨就学会了用缰绳控制方向,又无师自通地发现鞋跟踢踢马肚就能让马儿跑起来。来年春天他已经能跟在大人身后,挥舞着鞭子驱赶牛羊,脚踩马镫稳稳坐在鞍上,任谁路过都要粗着嗓子称赞一句,尼克家又出了个好骑手。

“下一步就该教他用枪了,是不是!”

“那可还早呢!”尼克瞥了眼不远处的格蕾,粗声粗气地挥了挥手。

他反倒不依了,哪个男孩没有梦想得到一支帅气的枪?但对他有求必应的养父在这件事上却丝毫不肯松口,甚至不让他摸摸腰侧那把银色的左轮。他好几次都眼巴巴看尼克解开小羊皮枪套,给这支枪清洁上油;他也见过人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击退觊觎羊群的野狼,甚至拔枪和那些凶悍恶徒对峙,直到他们放下狠话灰溜溜遁走。他都已经牢牢记住这把枪怎么保养、怎么换弹和瞄准,也没法求来一次把玩的机会。某天他终于趁尼克打瞌睡时偷走了枪,还没等他跨上马背,去草场上找个什么东西作靶子,就被大人揪下来,狠揍了一顿。

“我都叫你不准随便碰这东西!枪不是你拿去胡闹和炫耀的工具!”

他从没见过尼克发这么大火,连格蕾都不来劝说,继续在厨房洗碗,任由马鞭将他的屁股抽得啪啪作响。他无比地委屈,咬着牙不肯哭,说自己不是为了玩儿,也没打算拿去炫耀。

“那你拿去做什么?”

“保、保护牧场,”他没憋住,还是抽噎起来,丢尽男子汉的脸,“打跑……那些坏蛋。”

尼克放下鞭子,喘着粗气,但火气消了一些。

“这个回答还算过得去,但这不是你碰枪的理由,”他说,“等你什么时候不再天天盯着这把枪了,它就是你的。”

起初他不懂尼克这句话的含义。而后他的马术越来越娴熟,可以被允许跑得更远,一天之内在群山间打个来回。他也跟在大人身后,离开牧场,去了更多更远的地方。尼克总骑在他前面,手里提着马鞭,枪别在腰后摇摇晃晃,他也只能笨拙地将目光从枪套上移开。

他在镇子上撞见过帮派火并,目睹血肉模糊的伤者被拖走;也混在街道上看人们来来往往,认清心地善良的骗子和不怀好意的官员。他还学会很多不用枪也能解决问题的办法,酒馆老板很快就恶声恶气地表扬这小子耍起滑头也是一把好手。十二岁那年他被尼克叫到壁炉边,看见那个熟悉的枪套时,才发现这个皮口袋不知何时已经这样的磨损黯淡。

尼克问他:“你现在分得清好人和坏人了吗?”

他想起那些形形色色的脸,点了点头。对方又问:“该对坏人做些什么?”

“抓住,或者赶走他们,”他顿了顿,“但我还是想给他们一枪。”

“臭小子!”

尼克骂道,又大笑起来:“但是这才是牛仔——无论何时都懂得朝坏蛋开火。”

他瞪大双眼,看见那支始终求不得的左轮手枪被推到自己面前,一如先前看到的那般锃亮。养父的声音和噼噼啪啪的炭火一道在他心头欢快地跳跃:“拿去,它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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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为了这片大陆首屈一指的好骑手和好枪手。

他给那匹黑白相间的小马取名叫子弹。子弹驮着他跑遍了草原和荒野,陪他练习了套索、弓箭和手枪,却没见到他亲手将子弹送入匪帮头目胸口的那一天。马匹与骑手同龄,比骑手老去得更快,关节磨损得厉害,早早退休回到牧场,和尼克那匹枣红色的老马作伴。他将子弹身上的鞍辔卸下,抚摸它已经不再油亮的毛发,他的好伙计发出低低的咴鸣,仿佛在安慰他这不过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他后来有过更多匹马,不是每一匹都有这样安稳退休的殊荣,但每一匹的名字都叫子弹,他的名字本就取自上膛的枪支,枪和子弹形影不离天经地义。他在马背上度过了半辈子,走过整片大陆,失去了一些又获得了更多,名号传得越远而响亮。但他仍旧喜欢在炉火边跳舞逗小孩开心,拨弄木吉他的弦,教她唱尼克教过自己的歌,歌词后来被他改过,赞颂那匹乖巧灵活的黑白花马,马儿已经老去多年,埋在牧场最绿的那片草地下。

在那些舰船降落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有靠着骏马和手枪做不到的事。

天外来客夺走了一切,留给他的只有血泪、哭喊、燃烧在废墟之上的野火。并肩作战的同伴越来越少,有的心生惧意,早早逃去偏僻的地方苟延残喘;有的同他一样留下,进行着越来越可笑而无谓的抵抗,又先他一步死在那些闻所未闻的武器下。

“我想过自己的死法,或许是喝醉了跌下马背摔断脖子,或许是和那些混账土匪对枪时被喂上一颗流弹,前者会在酒馆里留下几天几夜的笑话,后者值得你们在我的墓碑前脱帽敬礼。”

从巷战中狼狈脱身的那日,同他一块长大的发小打开最后一瓶私藏,却没有往嘴里倒,而是倒在大腿那个血如泉涌的伤口上。烈酒带来的剧痛让这个注定将死之人恢复了少许力气,又能瞪着被硝烟遮蔽的天空继续说下去:“我更想等自己走不动道的时候,坐在家门口的扶手椅上,望着这片最好的土地,就这么睡过去,一睡不醒……

“但是我独独没想到……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看着这张惨白的脸,那双徒然睁大的眼睛逐渐失去光芒,看着他濒死前涌出的泪水划过脸庞,被不甘翕张的嘴唇咽下:“结束了。我们的马和我们的枪……都该退场了。”

马匹早已不复存在,这些健壮俊美、风驰电掣的动物在钢铁疙瘩面前一击即溃,纵情奔腾的牛仔也不过是天上飞的无人机的活靶子。他的最后一匹马甚至并非死于敌人的枪弹,不过是逃亡时被一个挖掘出的新坑别折了腿,他也跟着栽倒在地,摔进烂泥里,等他从泥坑中爬起来时,只能看见自己信赖的战友狼狈倒地,挣扎发出悲怆的嘶鸣。

失去一条腿的马几乎没有救治希望。一辆全副武装的重型车从不远处经过,车上的黑衣人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放肆嘲笑这个不自量力的牛仔,他和他的座驾都是那么原始蒙昧、可笑至极……他拔出手枪,但弹匣里那几颗钢珠连那辆车的轮胎都打不穿,最后他只能将枪口对准陪自己冲锋陷阵的伙伴,扣下扳机,结束它的痛苦。

他离开马背,拖着双腿,不屈不挠地和入侵者纠缠;他拖着双腿,埋伏在这些蒙着脸面的员工的必经之路上,用联觉信标捕捉任何听起来像首领的名字和情报;他拖着双腿潜入陌生的飞船,听见令他如坠深渊的言语;他拖着双腿朝牧场飞奔,他拖着双腿行走在坍圮的房屋间,徒劳地试图掘出哪怕一片能证明此地曾经美好的残骸。

他就这么跌跌撞撞,走过整个黑夜。一无所有的荒原上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夜枭低语和昆虫轻鸣,没有拨弦的木吉他、咯咯的欢笑、噼啪炉火边轻柔和粗粝的哼唱。他一度无法忍受这股寂静,拔出仅剩的武器,扳动击锤,调转枪口对准自己,扣下扳机的瞬间他认定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是个可笑的失败者,击落他的枪响将是这片土地最后的恸哭。

但弹仓旋转后,只传来扳机空落落的咔哒声。

他愣了很久,才想起最后那颗子弹已经给了四条腿的老伙计,它比自己更值得迎接一场悲壮的送行。他没有死,但同时已经死过一回,曙光再次从群山后探出头时,他抹掉脸上的泪水,重新迈开步伐。

他的目标不再是那艘气派的主舰,因而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一艘小型运输舰的控制权。驶入大气层后他总算基本搞懂了那些按钮和控制板,于是舰上的员工被他毫不留情丢出了舷窗。致命的警示光线同时在窗外亮起,对方发现了舰船异常。他深吸一口气,抓住控制杆。

“放轻松,这不过又是另一匹马而已。”

在那之后许多年里,他逐渐发现这片宇宙与「阿尔冈-阿帕歇」的旷野并无多大区别。他仍旧恣意妄为,孜孜不倦和那些权力的走狗争执不休。牛仔驾驶着飞船穿梭于群星,上膛的手枪永远不会再朝向自己,只会对准仇敌和恶徒,等着亲手将他们送进坟墓。

他忘了很多事情。

刚接受改造的身体总是无缘无故动弹不得,那个小可爱医生说他的存储模块内存不够,如果不想成天卡死,他必须学会清空自己的大脑,换句话说,丢掉那些“并不重要”的过去。

“你他宝贝的就不能换个更大的储存器吗?”他问。

“你买不起。”

小个子医生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去,又道:“而且,就算换储存器结果也差不太多,记忆是大脑最沉重的负担,无论给它准备多少空间都能塞满。

“想用好这副身体,你得自己决定留下什么,放弃什么——别瞪我嘛,刷新系统前你可以把东西都写下来。”

他将那医生骂了一顿(受联觉信标影响,没能尽兴),又去酒馆呆了一晚上,第七杯麦芽果汁下肚后接受了这个方案。他只要牢记如何开枪、如何认出坏人、如何冲坏人开火就行,为复仇而活的人并不需要那么多冗杂的思想。

起初他照医生说的做,将不想忘记又不得不清空的内容记在纸上。但纸张并非承载记忆的绝佳载体,总会莫名其妙地丢失,或者因为一枚穿膛而过的子弹化成灰烬。很快他不再记得那些布满灰尘的商铺招牌、牛仔们粗俗的笑话、被他一枪干倒的土匪头子;然后那些陪伴他数千个日夜的马蹄声,和那些或粗犷或温柔的歌声变得稀薄,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详细描绘那片草场和溪流,也说不清山峦跌宕的方向;再然后留在他存储空间里的只有几个模糊的笑脸和名字,这些名字中甚至不包括他自己。

他是一名已经死去的枪手,而不是原本那支百发百中的枪。

而不论这具身体回炉重造多少次,总有他永远不会忘却的东西。回荡着哭声的焦土仍出现在梦中,化作蓝色的血在体内流淌,复仇的决心和愤怒永远充斥四肢百骸。但那颗泵出血液的人造心脏中,仍搏动着欢笑和呼喊,以及与生死毫无关联,却无比鲜明的记忆:那是他第一次驯服一匹烈马,在众人惊呼中驾着它跃出围栏,驰骋在平原上。

“■■■!”

身后的人们高声呼喊,唤着那个他已经抛在过去的名字:“■■■!你要去哪儿!”

他哈哈大笑,用同样的呼喊作答:“带这个伙计去兜兜风!”

他身下的伙计发出一声嘶鸣,同他较起了劲。他的双腿牢牢夹住马鞍,不断用鞋跟踢着马肚,看是骑手先摔倒还是马匹先臣服。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人和马在精疲力竭前达成共识,向着那模糊不堪但知道是群山的位置而去,他不再需要担心被甩下,逐渐坐直身体,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

他曾以为自己能就这么骑在马背上,跃过世界屋脊,跃向天空,往群星而去。

“波提欧?”开拓者叫他,“你喝醉了吗?”

波提欧睁大眼睛。流梦礁的派对仍在继续,他的面前是第十七杯单一麦芽果汁,无名客请的。灰发年轻人正留神盯着他,眼里充满好奇:“改造人也会醉吗?”

“醉?”枪手顿时嚷嚷起来,“谁醉了?我他宝贝的清醒的很!”

“那你发什么呆?”开拓者问。

“在这种梦泡到处乱飞的地方,打个盹很正常吧。”

“打盹?”

“怎么,改造人不能打盹?”

无名客有点困惑,但没有多问。波提欧一口饮尽杯中液体,咂了咂嘴,又招手叫翠丝小姐再来一杯。

“另外加一瓶苏乐达,给边上这位——别客气,一杯还一杯嘛,我们可不随便欠别人人情。”

灰毛小鬼发出不满的嘀咕,看态度倒不是因为他回请了饮料,而是因为他回请的是饮料。波提欧对此毫不在意,懒洋洋靠上椅背,钢铁手指敲击桌面,随音乐打着节拍。

“你舞跳得很好哎,”开拓者问,“巡海游侠还得会才艺吗?”

“哈,这和巡海游侠有什么关系?我会的还多着呢,”他咧开嘴,“我还会弹木吉他,还会骑马!你骑过马吗?”

对方摇头:“那是什么?”

十七杯酒精多少还有点作用,巡海游侠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形容马背上的颠簸和纵马飞奔的轻盈。尽管这样的座驾过于原始,远远比不上星槎和浮空舰,但开拓者托着腮,听得十分认真。

“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的故乡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他总结道,“你很想回去吧,马背上的生活。”

耳边的嘈杂声忽然大起来,原来是他们之间沉默了一秒。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大概从他此刻的身份已经联想到他无法再回去的事实,不知是否该出言宽慰。但波提欧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将第十八个空杯倒扣在吧台上,起身准备趁这支乐曲结束前再跳一会儿。

“别露出那么欠喵的表情。”

他的脚步有点晃,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个货真价实的醉鬼,只有开拓者听得见他的声音毫无醉意:“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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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2就想给波波写点什么了,但是一直把握不好这样的角色的性格,2.6他的形象更丰满了,也更想写了,但还是不知道应该写点什么,尽力表达了一些自己对他的印象,诸君我真的很喜欢波波(胡言乱语

占用tag致歉

一些波提欧主线的简介

压力好大,搞点黄色,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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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玫瑰,见过那种摇摇车吗?”

波提欧来之前喝了点酒,不至于醉,但眼睛里带了点平时没有的媚态,眼波流转起来不可谓不活色生香。

银枝知道这时候他总是喜欢给自己整点活,来点无伤大雅的小情趣。其实只要不让双方受伤,他对这种附加内容还是很包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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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d4_6055:04

可恶还是过不了审,就是不想发别的平台才写的这么含蓄结果还是过不了

明明那么清水,真的很清水,太晚了就摸鱼而已啊啊

波提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纯美牙医不请自来。

*ooc预警,写起短打来忘情了没命了

“天天都是你给哥们花啊啥的,仙舟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得礼来过往吧。”

银枝微笑着递出又一朵玫瑰花,明明是凭空出现的花儿却缀着点点水珠,“我予以玫瑰仅为抒发我自身的喜悦,波提欧兄弟,我认为我们之间的情谊值得时刻被玫瑰点缀。”波提欧接过娇艳的鲜花,甩甩水珠熟练地把玫瑰去茎,往酒杯里一泡就砸吧着咽下。

“以及,那应该为'礼尚往来'。”

波提欧敲敲空杯子长舒一口酒气,“诶,随便吧!我文化水平就这样。你等着啊,我给你露一手。”

在银枝带有疑问的目光里,波提欧手指撑开自己嘴角的一边,另一只手...

在银枝带有疑问的目光里,波提欧手指撑开自己嘴角的一边,另一只手伸进去,不知道机械手变成了什么工具叮叮咣咣地敲着里面的尖牙。铁块与硬质物碰撞的金石声空灵而令人牙酸,此处唯一有真牙的活人不禁用舌面顶了下自己的大牙,悄悄确认牙齿没有跟着咯吱声一起被钢铁牙仙吓走掉下来。

随着呸一声波提欧吐出一颗牙来,尖尖的顶端向上浸润着口水,被顶灯一照像个艺术品一样闪闪发光。波提欧拍拍自己的脸,银枝看着他的舌头在自己脸上顶出一个山包,“波提欧兄弟,这是?”话没问完就被塞了颗牙进手里,“诶拿着吧,就当纪念,我这牙可结实你拿来当螺丝都行。”

银枝摸着尖牙,尖锐的一角在手套上扎出一个小窝,“这样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嗐呀一颗牙而已,我这还有备用的呢。”说着拍拍侧腹,意思这还装了点备用零件。银枝脸上迷茫更甚,“那为何不直接给我备用零件?还要劳你自行造成自身的缺损。”

此刻波提欧才后知后觉地退了两步,整个人明显地升温造了个大红脸,那点莫名的心思差点被刨开来掉个底透,连声嚷着一下子忘了不碍事。但银枝压着眉毛好像很伤心般的表情把他钉在原地,“波提欧兄弟……你不该因为事小而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如此精巧美丽的造物值得更为珍重的对待。”

波提欧往后努力靠着试图缩小也无济于事,脸红到脖子压着自己的帽子遮住眼,夹在吧台和银枝的胸甲间装死。由着银枝低头观察侧腹密布的螺丝,寻找着隐藏的仓室。

最终还是这样了。

波提欧张着嘴,仰着脸瞄着银枝轻皱起眉头,拿着从酒保那借来的螺丝刀试图往嘴里捣鼓。

螺丝刀、螺丝刀。除了在众人面前拆他身上的壳外没什么用,到这一步了波提欧拉着银枝到没什么人注意的角落里,他还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被拆卸的样子。

万一被人偷袭给爱了换赏金怎么办,波提欧贴着银枝的耳朵小声吐气,这个理由十分充分,骑士完全理解并接受,漂亮脸蛋是依旧一副悲然悯人的样子,耳朵却跟着波提欧的一口气吹得通红与发丝融为一体。

现在他一点提示都不想给银枝了,改造人的维修法则让他自己参透去吧!于是波提欧放松着眉眼,悠然地数起银枝被灯光照的几乎透明的纤长睫毛,在瞄准镜里纤毫毕现。银枝拿着螺丝刀比划了一下,思索半晌一点点脱去手甲,波提欧配合地摊开手掌接住,听着铠甲碰撞的叮咣一响,银枝的手探进口腔。

真是新奇的体验,改造后还没有人类的肢体这样安全地在他的尖牙范围内行动。往常只有他打光子弹肉搏后用牙给人开脖的份,极端情况下他还掰下过牙齿当子弹给人开瓢。

银枝的手指在排列整齐地尖牙里摸索,像走在荆棘丛里小心翼翼,指尖捻着的备用牙和坚硬的“牙轴质”摩擦惹得波提欧一阵牙酸,口水没守住一下流了出来。银枝空着的另一只手擦去水液,顺手捏着波提欧的下巴让他抬得更高,脖子绷成一条竖线,如同正在等待拨响的琴弦。

像是脱去铠甲不适应手臂的轻松,银枝的手显得笨拙起来,单手磕磕畔畔蹭过一颗颗牙齿,波提欧用尽了一辈子的耐心才没有让发痒的舌头往上抬舔上他的手指。

好容易骑士才将牙放到正确位置,游侠决定展示一下机械力量,只见磁吸一样的牙吸附上去,滴滴像个小八音盒开转。趁银枝马上要开始赞美科技之美前马上抬舌舔过他的指头,银枝一愣神没抽回手,又被波提欧合上嘴巴,不轻不重给骑士的指根留下一圈牙印。

哼哼,游侠科技,小子!

波提欧呲开牙展示银枝的小小杰作,森白的牙齿被灯光映出一层暖色,虽然其本人出力范围仅为塞入磁吸范围还带了一手口水出来,然而一切无伤大雅,怀揣着小心思的两人都已彼此了然,谁安个磁吸牙齿磨磨唧唧要偷偷滑过齿面两三回?

波提欧抬手按上银枝的脖子压着他往下,与他贴着额头,两人呼出的热气萦绕在鼻尖。“怎么样,要不要验验货。”银枝低着头抚过几缕银白发丝捋到耳后,两眼弯弯回望着瞄准镜内跳动的红光,轻轻掉下来的吻被急切地叼着半面唇卷进红舌里纠缠,半句话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荣幸之至。”

“波提欧兄弟,有一个疑问如巨石盘踞在我心头,可否请你为我解惑?”

“嗯哼,啥事,说来听听。”

心情极好的游侠捏着银枝难得不附铁甲的手,一节节揉搓着骑士宽大的指骨。

“既然这玉石一样的牙齿可以轻松地安装,那一开始你用的是什么工具?”

波提欧爆发一阵大笑,“你这小宝贝真是天真的可爱,那还能干嘛,当然是消磁啊!”遂吐出红艳艳的舌头张嘴让他看着两排白森森的尖牙,“这么好奇我来教你啊,人体的唾液其实更方便。”

改造人狂野的思路和不讲道理的身体构造让银枝的疑问更深,波提欧瞅准实心眼的纯美骑士思索抿唇的间隙就捧起他的脸,拇指灵活地撬开唇边就把脸贴了上去。在瞪大的完整映出自己身影的碧湖里得意地笑着,蛇一样的软舌诱惑着另一伴来探索改造人科技满满的口腔。

江湖智慧第一百八十条,合理运用一切机会讨吻。

哼哼,学着点。

4k+短打很莫名其妙的一篇

关于好兄弟一起睡这件事。

凌晨六点。

波提欧的机体内置闹钟准时工作起来。

刚刚还处在待机休眠状态突然被强制唤醒的改造人不悦地蹙眉。他昨天才完成一笔“大单子”结果了几个作恶多端的混蛋,刚收到一大笔信用点进账,日程表上今天正是给自己放假的时候,大好的休息日突然被吵醒,任谁也高兴不到哪去。

看来是昨天睡前太累忘了关闹钟。还没完全上线的思维模块让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波提欧懒得睁眼,右手随手往脑后摸去,试图按下隐藏的闹钟关机按钮以便他能再次舒舒服服睡过去。

然而他却没有成功做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有什么东西正搭在他的机械左臂上禁锢了他的行...

有什么东西正搭在他的机械左臂上禁锢了他的行动,从触感上推测那应当是另一个人的手臂;他似乎和那人挨得极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窝在那人怀里,头顶抵在对方颈窝,在这个距离上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轻浅的呼吸撩拨他的发丝。

他的旁边还有别人!

作出这个判断的同时波提欧悚然一惊,多年的游侠生涯让他明白休眠时被人近身是多么危险的行为,无暇思考这样的动作是否有些旖旎,脑海里还残留的那点困意立刻被驱散,机体警戒系统和武器系统瞬间调整到最佳模式。

波提欧无声地睁开眼,机械瞳孔中的准星已经变成了代表瞄准中的红色,左臂自带的手枪上膛,随时可以一枪爱死身边的不速之客——

——但他的所有准备都在看清身旁沉浸在安稳睡梦中的红发骑士时熄了火。

离线了半天的记忆系统终于慢悠悠地开始工作,波提欧这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爱死那几个恶棍后本来想快速离开,却没想到这几个人本身就是公司放出来的诱饵,他没预估到对方的人数只能在大楼里和公司狗打游击玩捉迷藏,最后寡不敌众落了下风。

无奈之下波提欧只能向紧急联系人银枝发了条消息让他有空来把自己的脑机芯片捡回去。幸运的是当时银枝正好在附近,收到消息后就开着稀世难得号紧急跃迁过来好歹是把人完整带了回来——

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他应该是勉强支撑到上了银枝的飞船就能量耗尽被强行下线了,之后的记录才没有保存下来。

既然已经回想起事情的始末便无需再紧张,波提欧安心地关闭了应急模式。

刚开机就折腾了这么一通,还没充满的能源系统立刻不满地发出抗议,视野里密密麻麻的报错弹窗看得他眼花缭乱。

这次可真是欠了银枝兄弟一个大人情,如果当时银枝不在自己现在还是不是完整的都不好说,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才行。

但那是睡醒之后的事了,他现在很困,需要休息。

波提欧放松下来,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能源不足的改造人本能贪恋温暖,无意识地向银枝那边挪近了些直到额头能感受到另一人平稳的呼吸,波提欧满足地闭眼,准备再次进入休眠模式。

下一秒他又睁开了眼。

内置闹钟还在改造人脑袋里不知疲倦地循环着。

那声音确实如同灾难,波提欧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在银枝涨红着脸询问他感想时面不改色地回答一句未来可期。

但也许是他真的认为银枝的音乐造诣未来可期,又或许是离开家乡之后已经许久不再有人专门为他演奏,波提欧还是鬼使神差地悄悄把这灾难般的乐曲录了下来并设成了默认铃声。

波提欧现在真的很困。他微微摇头把关于铃声的回忆从脑海里甩出去,再次试着在不吵醒身边人的情况下悄悄把手臂抽出来关掉脑后的隐藏按键,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即使在睡梦中玫瑰骑士的感官依旧敏锐,他刚睡醒还没回忆起现状时那些动作已经惊动了银枝,此刻对方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无意识地和他贴得更近了些。

改造人实在不想离开这个舒服的被窝,无奈之下默念一声抱歉,伸手推推依然熟睡的银枝。

银枝碧色眼中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悦,或许是因为刚刚还在熟睡中闪烁着水光,声音还带着一丝困倦,比起清醒时更显得柔软几分:“……波提欧兄弟?有什么事吗?”

他宝贝的,这小宝贝长得可真带劲。

波提欧和他认为的好兄弟相处时一向不拘小节,但此时心底却莫名油然而生一股扰人清梦的罪恶感。“那什么,”他掩饰尴尬般眼神在玫瑰色长发上飘忽,“我是想关一下内置闹钟来着——但你看,现在不太方便。”波提欧点头示意被银枝禁锢住的手臂,希望银枝兄弟能明白他的意思放开他。

这种时候银枝乐于助人的天性又发作起来。于是他选择了自认为效率最高的解决方式,但却由于被困意缠绵的大脑停止思考而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让无法自由移动的罪魁祸首:“我知道了。请等一下,我来帮助你关闭它。”

波提欧……波提欧现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方面他想说我的意思是你让一下就行我自己来,但另一方面他又感觉本来就有些不自在,再平白拒绝银枝的好意帮助只会徒增尴尬;更何况好兄弟都一起睡了,帮忙关一下闹钟怎么了?

银枝此刻显然并不清楚游侠内心的天人交战,波提欧还在纠结的过程中他就已经采取了行动。

床的一半被特意改装过,留有适配波提欧型号的充电接口。银枝微微起身,为了避开从改造人背后延伸出来的电线不得不压的离波提欧更近了些,伸手触及波提欧脖子上的机械部件。

链接颈部关节的零件平时常年被长发和衣领盖住,很少被他人触碰;再加上由于银枝的动作几缕长发自然垂下,落在波提欧脸旁让敏感的仿生皮肤有点发痒,他不由得稍微偏了偏头。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即使是如此细微的动作也逃不过骑士的感知,他停下动作:“关闭闹钟的按钮是这里吗,波提欧兄弟?”

波提欧几乎可以感受到银枝说话时扰动的气流和胸腔微微的震颤。

“……不是。”波提欧感觉现在自己可能已经脸红到了耳根。他宝了个贝的,不就是让兄弟帮个忙吗,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至于扭扭捏捏的吗?还好从这个角度银枝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努力忽略身边人的体温和搭在自己后颈处有机材料与机械部分交界处的手指,让声音保持平静:“再、再往下一点。”

但有时候言语能传达的信息终归是有限的。在银枝摸索了三四次都没找对地方后波提欧的忍耐终于突破了阈值,条件反射般身体一抖缩起脖子,好像只炸毛的猫。银枝也没预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动作停顿下来:“是我弄疼你了吗,波提欧兄弟?”

“没事。你看——”波提欧知道仅言语指导作用不大,况且他怕拖延几次自己再做出什么奇怪的反应只想着速战速决,用被压着的手臂拨开长发让隐藏的按键直接暴露出来,白皙的仿生皮肤和暗色合金的交界线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明显:“在这里。”

随着手指温热的触感在后颈一触即离留下几缕痒意,电子脑内盘桓的“音乐”终于停歇。

总算是结束了。波提欧从来没想过光是让兄弟帮忙按一下按钮就能让自己一惊一乍的反应这么大——他如释重负地叹气,也不知道是因为终于摆脱了脑内回响的“音乐”还是因为完成目的的银枝终于改变了刚才那个过于靠近的姿势。

一边距离不过几厘米的银枝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

“那么晚安波提欧,祝你好梦。”

“晚安……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思维差点就要被银枝躺回被子里顺势就要再睡过去的动作带偏,波提欧总算发现从醒来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违和感所在:“我们为什么会一起睡觉??”

“之前波提欧兄弟你一上船就晕了过去。在你充电时我担心你醒来后还有什么问题,就也留在这里休息。”银枝的反应无比自然,好像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波提欧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是说我们为什么会贴的这么近……甚至,呃,抱在一起?”

黑暗中银枝无辜地眨着眼睛。“我无意失礼。只是方才睡梦中你似乎有些不安,只有肢体接触能让你稍微平静下来,我便擅自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波提欧不语。平时他即使临时待机也依然会有一部分处理器保持活跃记录着休眠期间的基本信息,极少遇到像这次这种能量储备彻底耗尽,对自己的行为完全失去掌控的情形;此刻被银枝提起,他才模糊回忆起一些梦境片段。他应该是梦到了自己刚接受改造手术的时候,随着麻醉剂注入血管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被逐渐抽离,久违的不安与孤独自记忆深处浮现,拖着他往无光的深渊中沉沉下坠。

他不愿沉沦在冰冷空洞的死亡深海,于是本能地向温暖的方向靠近。

“我很抱歉。原来这么做会冒犯到你吗?如果这样那么我立刻离开——”

一旁银枝迟迟等不到波提欧的回复不免产生一丝担忧,意图抽回仍侧身环抱着改造人的手臂使两人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

然而他刚移动半分就停下了。

银枝感受到波提欧握住了他的手腕以阻止他离开。

合金构成的指节此刻怕弄疼他血肉之躯般只是虚握着,银枝只要再轻轻一用力就能挣脱。但他没有这么做。

银枝听到身边人细微的声音,放在平时很少有人会想到性情张扬洒脱的牛仔也会流露出近似于脆弱的情绪。

“我想起来了。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改造手术的时候。你懂的,那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波提欧一时哽住,第一次后悔起当初没有好好上学不能像纯美骑士那样用华丽的语言表达自己内心所想,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说:“别走——就这么再陪我一会。”

银枝愣住一瞬。随即他顺从地重新躺下,侧身面对着波提欧,反手回握住对方还搭在他腕上的手并与之十指相扣,言语中带了些安抚意味:“抱歉让你回忆起了那些事。”

波提欧不自觉地偏过头主动去蹭银枝的手背。

“倒也不至于,其实我还挺喜欢现在这个机械身体的。”他说话时声音很飘忽,牛仔平时不屑于与他人谈论这样过于细腻的情感,离乡后第一次说起这些:“只是有时候,偶尔在关机的时候会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看,我本来也不算是什么活人。”

银枝半晌没有说话。

波提欧几乎要以为银枝已经入睡,但就在此时他感到额上传来一丝微痒的触感,似是有人的轻吻擦过;银枝那平缓温和的声音拂过耳畔,像在许下承诺般。“波提欧,请不要这么说。”他这次没有用敬称,直呼波提欧的名字:“初次见面时我便说过在你冰冷的机械外壳之下隐藏的是一颗滚烫的侠义之心——如今与你深交已久,让我更坚定了我的看法。请不要否定我,更不要如此轻视我的挚友——在我看来,你无疑是我见过最生动热烈的生命。”

“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不眠之夜了。”

全文1.4w,偏正文向,可以算无差(虽然我吃枝波),主要是想写点有关背景故事的东西,灵魂彼此相拥(知更鸟音),这篇本来是分好几章的,为了大家方便删了放一块了。ooc归我。

“哈,【纯美骑士团】和【巡海游侠】,什么人能让咱们联手?”改造人眯了眯眼,一枪崩死一只半米高的真蛰虫,耍帅似的吹了下口哨。

“啊,失礼。是挚友嘱托我与你一同将这片区域的异常调查清楚。”红发骑士尖枪一挑利落地拆下透明虫翅,没等它摇摇晃晃掉落至地面便挥动银枪穿过胸腹。

“那只灰毛小浣熊?”波提欧调整了下身位,放心...

“那只灰毛小浣熊?”波提欧调整了下身位,放心将背后交给他,“事先说好,我可不擅长动脑,打架什么的,倒是还行。”

“不必担心,我也不甚精通。不过,眼下将这些丑陋的真蛰虫全部清除才是当务之急。”

“嘿,纯美骑士,你是懂幽默的。”波提欧挑了挑眉,他还以为银枝会说什么“不必担心,我来调查就好”。

银枪再次猛地一戳,那真蛰虫却没被一击毙命,嘶哑地吼叫着分裂开来。

“哎!小心啊银枝兄弟”,波提欧听到声响,看到银枝的枪尖还未拔出,随即快速补了两枪,“这玩意一下死不了就容易分裂。”

“感谢你,波提欧先生。”银枝真诚道谢,弯了弯腰,抬手一枪横扫,数只真蛰虫被尽数腰斩,“不过,不知你是否发现,这些秽物的生命力与防御力都在增强。”

以自己的经验来看,刚刚的一枪足以使其毙命。

波提欧皱了皱眉,又开上几枪,随即诧异道,“宝了个贝的,还真是这样,那不是越杀越多。”

“银枝兄弟!”波提欧长腿一跨,转身从空隙溜出,回头喊他,“先别管了,咱兄弟俩先去找星穹列车的那帮人打听清楚。”

“匹诺康尼各地陆续出现真蛰虫的痕迹,小型真蛰虫及幼虫数量巨大,而中型真蛰虫拥有生命防御不断增强的能力,与智库记录的数据有些出入。”丹恒单手撑着下巴,向两人解释道。

“哈?我们杀的那些玩意还只是中型的?”波提欧惊讶。

“嗯,”丹恒点头,拿出一份标了红圈的地图,“这三处是大型真蛰虫出没的位置,还没有达到巨真蛰虫的地步。星之前已经做过初步调查,发现它们似乎具有支配下级的能力。”

“这与之前银枝与我们在列车上遇到的真蛰虫有些类似,但它们为何会在匹诺康尼出现……”姬子没有多说什么,但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我们就赶快展开调查吧,希望别出什么岔子。”三月七说道。

“嗯,分头行动吧,我们三人为一队去南边,瓦尔特先生和姬子赶往西边,银枝和波提欧就麻烦你们去剩下那处。”丹恒规划道。

“是个好主意,那我们就先出发了,保持联系,注意安全。”姬子说完,转头离开。

波提欧与银枝对视两眼,彼此了然。

“波提欧先生,恕我突兀,我曾在追寻纯美女神【伊徳莉拉】的道路上遭遇险境,因此对真蛰虫已有些了解,一旦吸入那些擅长欺骗与威胁的家伙产生的翅粉,极大概率会产生幻觉。”

“致幻?麻烦的能力,不过……哈哈!我现在可不怕这个,我这改造率80%以上的身体,屏蔽外来物质还是那什么【手拿脚拿】的”,波提欧拍拍胸脯,“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银枝兄弟。”

“感谢你的关心,波提欧先生,另外,我猜测你想说的是【手拿把掐】。”银枝微笑着,脚步不停。

“差不多,一个意思,哦,对了,我刚才就想说,不用先生来先生去的称呼,我就一机械牛仔,那小可爱公司的通缉犯,叫我波提欧就行。”

“原来如此,很抱歉为您带来困扰,但我也同样极为敬佩于你滚烫的侠义之心,若是可以,我便也用【兄弟】来称呼,如何?”

阴暗裂缝中突然窜出几只嘶哑尖叫的真蛰虫,朝着他们冲去,银枝则面不改色轻易将其斩断,紧跟在他身后。

波提欧压低帽沿,利落地避开障碍物,也射出几枪,抽空回他:“瞎呀——都行……都行。”

【——呲哈】

“小心!”

一声巨响,扑面而来一阵伴着腥臭味的飓风,波提欧抬手遮挡,翻滚缓冲以免受伤。

“宝贝了个腿的,我的头发可没被改造……”他站起身,便见一只闪着红光的真蛰虫嗡嗡作响,“哎!银枝兄弟,这虫子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没人回答他。

波提欧猛地转身,只见银枝撑着银枪单膝跪地扶着额头,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哎?哎!银枝兄弟。”

他想跑过去,却听见【哗——】的一声,那真蛰虫的复眼宛如万花筒一般明明暗暗晃动着,一阵刺痛从脑部芯片开始蔓延开来。

“喵的,到底怎么回事……”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脑海中是【警告】的震动与红光交替闪烁。

【简直就像毫无防备地一下摔倒在满是牛粪的草上】

——波提欧失去意识时的前一秒这么想到。

“嘶哈——”波提欧晃了晃脑袋,撑着自己起身。

四周是另一副场景,不再是匹诺康尼到处是忆质和幻彩的感觉,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像座古老的战损的城市——到处是破旧的房屋,碎裂砸在地上的石块墙壁,脏污糊在阴暗街角,天空像是被混浊蒙上一层,空气也有些灼热,似乎还有炮火与硝烟的味道……

不对劲……很不对劲。

难道他昏迷时经历了什么大爆炸,现在已经飞到另一颗星球了?还是说自己昏迷了数千年,匹诺康尼已经腐败成这样了?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机械身体就是有点好处的,身上没什么破损,电量也健康,看来……

“先生——”

一道脆生生的小孩声音。

波提欧转过头。

“哈?”,这可能要超过脑部芯片处理范畴了。

这小孩,这长着一头极为惹眼的标志性红色长发的小孩,简直就是缩小版的——银枝。

“草……这他妈什么情况,”话刚说出,波提欧瞪大了眼,“草?我联觉信标坏了?草?真坏了?!”

“先生?”小银枝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波提欧这才发现他下半身似乎埋在地下,“先生,地面上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有炮火袭击,快跟着我下来躲一会吧。”

波提欧抬头看天,似乎真能听见战机轰鸣的声响。

小银枝还在盯着他,波提欧叹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牛仔帽,顺手拍了拍灰,跟着他跳下防空洞。

“呃,那个……”银枝兄弟?这不对吧。

“先生,我叫银枝。”

……草,真是,破案了。

“呃,银枝……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问。

“嗯?是老城的防空洞呀。”他走在前面,抬头回看,活像个小向导。

“草,别这么看着我,跟个小姑娘似的。”波提欧把帽子摘下来,盖在他头上遮挡视线。

彼时的银枝只穿着件有些破损的衣物,身形虽算不上单薄但也绝没有成年后的样子。

他抬手稳了稳帽子,疑惑着,“先生?”

“……别说话,”波提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突然想到以这小孩的性格大概不会乱收别人的东西,补了句,“觉得好看,送你的。”

“谢谢你,先生,但是我觉得,它还是更适合你。”银枝把帽子摘下来,眼神坚定诚挚,双手捧着递给他。

草,怎么这么可爱啊……

这是真可爱,毕竟自己的联觉信标坏了。

“好吧。”

“银枝?你回来了啊,”防空洞深处还躲着好些人,懒散地躺在垫子上,听着脚步声,头也没抬。

“嗯,我回来了比柯容叔叔。”银枝放下背包,说道,“我还带回了一位幸存者。”

“谁让你随便领人回来的?!”,躺着的人们突然暴起,你一言我一语。

“你是嫌食物很多吗?”

“你分得清他是不是敌军的人吗?”

“银枝啊,你得知道不是哪里的防空洞都是完好的。”

“妈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也带着外面怪物的幼卵回来!”

“抱歉,”银枝面色不改,继续道,“我又找到了一些物资,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找机会去地上看看的。”

他从背包里拿了两块面包和一瓶水,转身想要离开。

“哎?不是,你们这群傻逼就逮着个小孩薅啊?田里的牛都要休息会儿吧?自己躺着啥事不干,就这么欺负人?你看老子能不能一枪崩死你!他妈的。”波提欧听着这些话就觉得烦,唧唧歪歪的,一群怂逼,只一秒就拔出腰间藏着的手枪,对准那“比克荣叔叔”。

“哎哎哎!?银枝!?”比克荣赶忙爬起来,躲在别人身后,大叫道。

“你,大哥!消消气,我们也不容易啊。”

“对对对,银枝他自己也愿意的啊,我们又没逼他啊!”

“先生!”,银枝赶忙拉住他举起枪的手,“先生,我没事的,帮忙找物资是力所能及的事,别这样……”

“妈的……”,波提欧低头看了眼,收回枪,转头淬了口,跟着他往外走。

波提欧抱臂,越想越气,“不是?妈的,你小子圣母吗?”

他看见前面红色的脑袋顿了顿,摇了摇头。

“我知道先生您是好意,但比克荣叔叔他们也做过不少好事,就算是伸张正义,就算是……惩恶扬善,也要考虑到合适的方法吧……”

什么意思?以暴制暴就不是合适的方法了?“那你觉得怎样才行。”

“至少不能直接一枪把人【崩死】吧……”银枝这会儿声有些低。

“草,不是,呸,你别什么都学!别学脏话。”

“好的,”银枝点点头,“就是,至少给他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像这样的。”

“哼……”一点也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束手束脚的行事准则,还是让银枝自己做吧,“随便你,反正是你自己的事,等会我就走了,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吗?”

得找找为什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外面很危险……您一定要出去吗?”

“你也知道很危险?!”,波提欧突然抽出枪递给他,“拿着。”

“先生?”

咔吱几声响,左手手指变换成另一只枪。

“看见没?老……我还有一把,我可比你安全多了。”波提欧又拿了一些子弹,把给他的手枪装满。

“嗐,9毫米,永远的经典。”他把枪塞回到银枝手里,问,“会用吗?”

“会的……地上有很多,我捡到过。”

“把它对准你的敌人,然后,砰——,哈哈,走了,注意安全。”波提欧挥挥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赶忙回到地上。

波提欧从防空洞出来,翻过路上的废墟石块,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树林——其实那称不上森林——碳化的树枝枯木,只能从匍匐在地还算完整的树根上勉强看出曾经的繁茂之迹。

“嗐……”他轻叹了口气,拋除杂念继续往里走。

“砰——”

撞上了什么东西,可是身前明明什么也没有。

波提欧抬手,意外地发现指尖触碰到的是一面屏障,并非坚硬,而是可以随手部动作小幅度凹陷变化的状态,但无法突破。

看来这就是关键了……

他后退两步,抬起左手,“咔哒”几声响,转出弹巢,上了子弹,“砰——”地一声,屏障在无形中开了道口子。

裂缝幻彩,附带着诡异蠕动着的碎点,并且正在缓慢扩大。

总感觉莫名的眼熟……

波提欧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

混乱,嘈杂,恶意……

他突然想起那莫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他宝贝的……”波提欧扶着头,撑着膝盖站起身。

刚刚穿过裂缝时身体仿佛是被撕裂开来,又被重新挤压合塑在一起,有点恶心……

不过,

“宝贝?”他试探着开口。

嗯,看来联觉信标又好了。

波提欧右手下探,碰到一把枪,那把他之前交给银枝的枪。

他掏出来,转出弹巢,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他原先只装了五颗。

银枝只用了一颗。

“嘣——”突然一声巨响,连地面似乎都跟着颤动。

波提欧猛地看过去,眼前这场景太过熟悉,像是步入什么循环——破旧的房屋,碎裂的石块墙壁,脏污的阴暗街角,还有……极为眼熟的地下防空洞。

那防空洞周围看起来没被炮火攻击至深处,但波提欧还是没怎么犹豫地跑了过去,熟练地到了地下。

标志性的红发,不过是身形看起来长开了一点。

他指间有血,擦伤,烫伤,割裂伤。

波提欧看着他将双手往自己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衣服上抹了抹,蹲下身,捡起一枚陶笛。

说实话,其实没必要这么细心虔诚。

那只不过是一枚最简单不过的6孔陶笛——它甚至笛口缺了一大块,指孔开裂,就连正面的花纹也被磨得看不出样子。

但幸运的是,那还能吹出声调——即使它不成旋律。

波提欧突然愣住了。

他想到一些东西,一些人。

“你……喜欢这个吗?”不知是什么时候,波提欧走到了他的身边。

可奇怪的是,那人像看不到他的存在般,自顾自地说了些怪话。

“我该怎么面对一切,假如缪斯不再垂怜……”

“炮火灼热滚烫,哀鸣与痛苦无止无休。”

他低头,沉默良久,最后又拿起那枚陶笛,再次吹响。

随着那笛声响起,波提欧眼前慢慢暗下来,仿佛是弹指一瞬间,又仿佛是很久,很久……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

“砰——”又是炮响声,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整出应激反应了。

周遭虚幻,像是只有眼前的房子被精准渲染。

不用说,这次银枝肯定会在这突然出现又异常瞩目的阁塔里。

一秒也耽误不得,波提欧赶忙往上爬。

三层,四层,五层……

“救……救救我……救命……”童声伴随着崩溃的泣音,接着,波提欧看到了银枝的身影。

他冲到那孩子身前,用身躯护着她往下走,说,“别怕,会安全的。”

木制地板嘎吱作响,墙壁又是因轰炸而变得岌岌可危。

火势从塔顶开始向下蔓延。

“吱吱——咚——”上层地板断裂开来往下坠落。

来不及多做反应,银枝抬手挡在孩子身前,另一手挥出长剑将木板击落。

“铛——”

长剑脱手,撞在石墙上发出脆响。

“草,小心——”

“嘣嘣——”

所有事情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波提欧举起左手,击碎正滚落在二人头顶的石砖。

巨石顷刻间被炸成碎片散开来,只几块不算大的石子落在银枝身上。

银枝抬头,看向他的位置,似乎有一瞬间恍惚。

“快下去。”波提欧喊道。

闻言,银枝回过神,抱起小孩往塔下跑。

波提欧没有带着人,但他落在后面,一次又一次击碎滚落的石砖,挡下烧断的地板,帮忙断后。

“下来。”总算到达一楼室外,银枝将孩子送进防空洞,对着后面的波提欧说道。

头顶炮弹不停,随机却密集,波提欧迅速钻进去,紧紧地将洞门合上。

“他妈的,这可太刺激了。”他感慨着坐了下来。

“注意措辞,银色的牛仔。”

“?”,借着微弱的灯光,波提欧看见防空洞深处又钻出好几个小孩。

“银枝哥哥——”

“呜呜呜……阿泽你没事吧。”

“我没事,幸好有银枝哥哥在。”

“谢谢银枝哥哥!”

“呃,抱歉。”他没想在小孩子面前说脏话的。

话说他的联觉信标怎么时好时坏的,波提欧挠挠头,拍了拍身上的灰。

“银……银枝哥哥,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们。”那刚获救的小孩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个陶笛,递给银枝,又脸红着跟着同伴跑开。

波提欧看着他慢慢接过陶笛,无意识地摩挲着笛身。

他慢慢也坐下来,紧挨在自己身边若有所思般揣摩起来。

“哎,说真的,你应该做好防护,穿套银色盔甲,再配把长枪。救人之前也该好好看看自己的处境吧。”

怎么银枝小时候是个比自己还不把身体当回事的人啊?波提欧在心里摇摇头。

“喂——”银枝又变回看不见他的状态了,那岂不是刚刚说的话都讲给空气了?波提欧郁闷地撑着头躺在地上“他妈的……”这回他连“注意措辞”都听不到了。

空气穿梭于指孔,气压制成音调,音调再次组合。

就算是完好无损的陶笛吹出的也依旧是场灾难吗?

波提欧偏头看着他。

【我如此愚钝,处理不好与它的关系……】

他看着银枝有些惶惑不安。

简直一点也不像在匹诺康尼的样子啊,那热烈地真挚地追寻【纯美】的样子。

“就算吹出的音律仍旧是场灾难,但你也正在打破这里的灾难啊……”波提欧轻声念道。

“嗯。”

波提欧听见他突然突兀的应了声,他没敢认领这是回答自己的。

他看着银枝攥紧陶笛,极为坚定地又开始吹奏。

一如既往的难听……哈哈……

“哈哈哈……”银枝突然也开始大笑起来,“但我爱它,我真的爱它,我相信它是【美】的。”

哎,对味了,这才是银枝嘛。

他看着银枝将陶笛收起,站起身往外走,脚步坚实稳重。

望着他向外走的背影,波提欧恍然觉得眼皮很重。

他眨了眨眼,就这么枕着自己的手臂安稳地睡了一觉。

“啾啾——啾——”

争相的鸟叫声……

好亮……

波提欧下意识抬手遮住亮光。

“啾啾——”

“嗒嗒——嗒”

“嗯?”波提欧朝着声源看去——一只麻雀正啄着他的身体,尖喙与金属碰撞发出轻响,那麻雀脚步轻快,似乎还想得寸进尺往上爬。

“噗……”波提欧笑了下,挥挥手把小鸟赶下去,“我可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的人。”

一抹绿色格外扎眼,从洞口缝隙蔓延至里探出前路,阳光顺势照进侵入。

一墙之外,是疯长的春天。

波提欧站起来,把洞门彻底推开。

郁郁葱葱的草地,树冠枝叶繁茂,根系深而广,空气中是湿润泥土的气味。

真是大变样……

他走出去,站在稍高处远眺四周。

“嗒——嗒……”

他抬头,几滴水躲过发丝遛进眼中。

原来是下雨了吗……算了,还是先去找银枝吧。

“沙沙——”不远处地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枝叶声响。

“谁?”

这突然的质问似乎是吓到了那东西,一眨眼跑了出来溜走,波提欧定睛一看,瞄见个白色团子。

“兔子啊……”

他顺着那越跑越快的兔子,视线停在一修长双腿前。

他蹲下身,入眼的,是刺目的红发。

波提欧看见银枝抬手擦过那兔子的毛发,顺着它跑来时的路线抬起头,接着与自己对视。

“先生?”银枝微笑着,波提欧辨别着他的口型。

“哎——挺好啊,看来你已经找到自己要践行的道路了。”波提欧几步走近,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影了。

“这位先生,您难道也践行着【纯美】?”银枝站起身,眼里顿时充满兴趣。

又不认识我了?看来每一次都是新的一遍……

“倒也不是……”

“那么,请容许我向您虔诚地……”

“等等……”

波提欧利落地开出一枪,将银枝身后突然出现的怪物射杀。

“看来你清理得还不是很干净。”

“嗯……多谢,是还有些余孽残党”,银枝神色严肃,“先生,我将继续践行【纯美】的意志,剿灭躲于暗处的怪物,失陪。”

“哎,等等”,波提欧拉住他,“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这个【巡海游侠】呢?咱俩得一块才对。”

清晨时的小雨停了,天空放了晴,晨光烁耀,打在机械金属上反着亮光。

“哎,不是说了让你穿套盔甲,再来把长枪。”波提欧对着身边擦拭利剑的人说道。

“嗯?”

“没……”他看着银枝有些茫然的眼神,顿时了然,“这个给你。”

波提欧第二次把腿上的枪拔出来递给他,“这是不是也算【枪】的一种呢……别再突然回来了。”

“什么?”银枝接过枪,但波提欧刚刚嘀咕地太过小声,他没听清。

很熟悉的感觉……

他翻过枪身,掂量了两下,指尖摩挲过微凉的枪管,心里升起奇怪的情绪。

“没什么——”波提欧拍拍他的肩膀,感慨着,“哎,我很看好你啊,这玩意就当是……当是,嗐,反正我这枪老【纯美】了,你得收着。”

“那你……”

“我有一大把,天天换着用都没事,况且我也基本不靠那玩意……”波提欧转出左手枪身,“你也见过,哈哈,我一般出其不意!这才致胜!”

“波提欧先生果真有颗侠义之心。”

“这话说的,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是吗?那人一定与我一样有一双洞察【美】的眼睛,才能发现波提欧先生你的……”

“哎哎,”波提欧挠挠头,“啧,想起来了,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夸自己。”

银枝眨了眨眼,没说话。

“那什么,我得先离开了,怪物怪物也剿灭了,街道街道也翻新了,我该去下一个地方了,这里你一个人能搞定吧?”

“嗯?”波提欧拍了拍正盯着枪出神的银枝,“能搞定吧?”

“嗯。”银枝抬头,那双透亮的眼无论他看多少次总是会被其中的真挚情感所怔住,“一切顺利,波提欧先生,【纯美】祝愿你。”

“一切顺利,你也是。”

——

他曾听闻歌谣,传唱那道光芒:

音韵奏鸣,定是为了唤醒祂的倦眸;

晨光烁耀,定是为了照耀祂的脸庞;

玫瑰盛放,定是为了回应祂的笑容。

观者,我将给予你一全新视角,是非对错在你,判断权利在你,最终决定也在你。

当然,你也同样必须接受,这也许,会是空无一物的世界,充斥着流离失所的心脏。

【一百三十二】

灼热的呼吸,男人大腿满是脏污的绑带渗着血,粘腻,腥臭,汗水从额角开始,沿着面颊,堆积在下巴,嘀嗒,落在地上,接着消失。

他被藏在男人身下,密不透风,恐惧与焦虑在闷热中不断放大。

“嗡——”

太过熟悉的声音。

他要死了吗?

所有人都会死。

身体会被炸成尸块,散在贫瘠的土地上,腐烂,啃咬,啄食,带着遗憾和痛苦——又或许什么都感受不到,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大脑一片空白,指尖颤抖,他攥住身前男人的衣摆。

他说:“我不想死。”

不想死。

所以男人挡住他,抬头望着正向他们越靠越近的无人机。

明明是轻响的风声,却宛如旋转桨的破风轰鸣。

男人伸出手,向远处指。

无人机慢慢旋转,接着离开。

那儿躺着一个休息的人,面颊朝下,你知道,他是活着的,他也在无人机靠近时抬了头,但他没有力气,他跑不动了。

他没来得及求饶,只手掌刚从地上拿起,举到半空。

一枚榴弹就那么落在他的背后。

他挣扎着爬起,但胸膛与双腿却依旧紧贴地面。

“嘣——”

你知道,他的下场会跟那男孩想象的大差不差。

那声响不大,但也落到了两人耳中。

他们松了一口气,依旧紧趴在地面。

但无人机的破风声不停,甚至越来越近。

男人颤抖着,迷彩色装甲掩饰不了他的恐惧。

他咬着下唇,紧闭双眼,榴弹从高处滚落,瞬发爆炸。

鲜血炸开,淋漓地落在男孩的手臂面颊。

他还在遮挡着自己,以残肢尸块。

红发如血,交缠粘腻在耳侧。世界无声,脑袋也如同被炸开似的开始耳鸣。

男孩瞪着眼,他还不到认识天上那东西是什么的年纪,凭借着想象,确认,那是个怪物,跟外面所有长着触角节肢满身绒毛丑陋的家伙一样,是个怪物。

显示屏外,是另一张淡漠的脸。

他转头,与同伴闲聊,语气雀跃,“还好,这架装了两颗。”

观者,你还好吗?

静下心,试着平稳呼吸。

你看,还有一颗心尚在跳动。

【一百三十三】

“骑士,走上前来……”上位者高举桂冠,庄重宣誓,“我将为你们赐福,赞美你们无畏而高尚的品格。这一战,只许赢。”

“是。”

战争残酷漫长,硝烟的灰黑,战火的腥味宛若钢丝紧缠在身;

兵戈上是未褪去的霜露,雪水将血污淌成鳞片,凛凛反着光;

烛火舔舐着宿营帐篷,火光描绘战士的背影。

战马骋驰,长枪前扎、翻手、压斩。

“师者,我曾吟游各地,却还是未能触及【纯美】。”

“你可想过以虔诚的【战】代替吟游的【诗】,将【纯美】的精神贯彻。”

利刃洞穿,挑割,横斩,血与汗悄声滑落。

“骑士之准则与品格……”

“在想这个?谦卑,正义,牺牲,或是那再经典不过的十四行戒律。”

血液干涸与发丝交织,疼痛穿透盔甲蔓延至比心脏更深处。

“我坚信盔甲上存在女神之祝福。”

“奉献灵魂带有这种意味:每次都可能一去无回,但每次都将决不退缩。”

“共勉,我的挚友。”

殷红一滴一滴与发丝绞在一起,额前碎发遮挡视线,长睫上凝的血蒙了眼。骑士心怀荣誉,斩下三重魔鬼诱惑,奉献灵魂与生命在纯美星神脚下。

长枪竖立,它将永不折断。

“你从未窥见神明,盲目的忠诚不过一场自欺欺人的幻觉,为何不救,为何虔诚,倘若正义存在立场,欲望不止,你该如何宣扬【纯美】?最终也只不过走向【终末】,成为一场【恶兆】。”

与自己模样别无二致之人走上前,长枪利落刺向胸前。

“错了。”骑士摇头,握紧枪杆,“……只需等待,只需信仰,只需将【纯美】之一切撒播于寰宇——”

意识模糊之际,只身浸泡在的血液似乎也成了艳丽盛开的玫瑰。

他将刺穿自己胸膛的枪尖猛地拔出,推开,抬手。

枪响,镜碎。

骑士慢慢闭上双眼,静躺在血泊。

“即使一切都只是留在眼底的片刻。”

耳边的声音响下第一百三十三次。

【恭喜你,又一次通过『镜之试炼』。】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跟我重获新生那会儿真的很像。

小小的一团,脸红扑扑的,就像颗苹果。

她闭着眼在哭,哭声很大,像是算准了我会像格蕾那样把她也留下来。

“你得给她取个名字,当年他们也给你取的。”

“我知道,但我又没什么文化……她名字得好听些。”

“你总不能让我取,我更不是什么文化人,你就不能想点祝福语之类的?”

“闭嘴,我在想……嘶,叫沃姆吧,沃姆。”

“沃姆?倒是个好名字,但她明显是个女孩吧。”

“那叫雯姆,怎么样?”

“雯姆……雯姆,不错不错……哎,她在笑哎,可以嘛,看来她挺喜欢这名字。”

『这里的水醇如美酒

这里的雪冷如刀割

这里就是——

最好的世界』

他没什么坐相地轻声哼唱着那广为流传的民谣,机械指节熟练地快速编好一个小花环。

“雯姆……来。”

他弯腰把花环戴在她头上,女孩咯咯笑着,念叨着“美酒美酒”。

“别学这个啊……”牛仔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

“花花——大——”

“知道了,再给你编个大点的,比你这小不点还大。”

没多久他又编好递到正安静发呆的女孩手里。

“得多给你编点,等会下山了这藤蔓可不好找。”

又做了三四个,他一手拿着花环,一手将女孩抱起。

“该回家了,天快黑了……你最大的那个花环去哪了?”

“啊?”

“花花,最大的那个,最漂亮的。”

“给姐姐……红色的,姐姐。”

“哪来的姐姐?你这小家伙,是打算送给尼莫吗?”

“啊……”

“好啦,咱先回去。”

起先我以为只与往常一样,无非是些武器先进的家伙想要攻占领地,我们本想如往常一般,靠着引以为傲的枪术与计谋拿回土地,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Papa……Whythesnowasaknife?”

“Yourguessisasgoodasmine.”

夜色与身影一般悄无声息地降临。

“心里都给我有点打算,咱这一票可大着呢,我已经跟上级打好报告,这块地下的东西一丁点也不能少!”

【警告——警……】

“谁在那!”

他快速拆下那从后方突然冒出的机械疙瘩,心里暗骂真不是时候。

他攥着刚偷来的员工制服,眯着眼默数那男人不断靠近的步子,准备试着一击毙命。

一步,两步……心脏快速跳动得简直可笑。

枪响,但碎了块玻璃,舱室正前方的玻璃。

“草,肯定是那群不认命的牛仔,你们几个,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会有人跑到飞船上,还正好开上这么一枪,但他好歹松了口气,躲在暗处看着黑衣人的背影一个个远去。

“畜牲……”

疼痛后知后觉。

炮火从天而降,连天的牧草化作焦土与庞然的火焰。

满天卷地的大火托举着灰白色散不开的风。

牛仔却异常平静地站在吞食掉残肢的弹坑里。

雯姆的童年会是暖色调的吗?

是鬃毛很长的马儿,滋滋燃烧的营火,或者是像被漂洗过的蓝天。

不太对。

小孩子应该都会更喜欢花什么的。

瑰丽的,生机勃勃漂亮的东西。

牛仔摘下帽子,靠在坑边敲打着手指,轻声哼唱:

『我要变成一只白色的猫,

躲进摇篮里,

我去找你了,我可爱的小娃娃,

我将为你演奏,

我要钻进你的摇篮,

为你吟唱摇篮曲,

好让小铃铛丁零作响,

好让啤酒花儿盛开,

我要变成一只白色的鸟儿,

飞出窗子,

好在晴朗的天空翱翔,

飞向灿烂的太阳光,

嘹亮的啼啭将在空中荡漾,

那都是春天的歌唱,

好让啤酒花儿盛开。

我要变成一个人,

回归吾乡,

伸手呼唤你,

我美好的家乡啊,

我要变成一只白色的猫,

我去找你了,我可爱的小娃娃……』

格蕾怎么总是教给他一些哄小孩子的歌啊……

“……不好意思,听得到吗?”

波提欧脑子里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忆者?”

“嗯,长话短说,目前你所处的环境是场幻觉,列车组已经在调查原因了,估计不到一个系统时就能清楚。但为了你的脑子着想,我得试着让你提前出来。”

“谢谢啊……你准备怎么把我弄出去?”

“疼痛刺激,顺带着跟你一起的那位红发纯美骑士。”

“什么意思?!喂——他宝贝的,嗐,一个个的,都喜欢屏蔽人。”

听到枪响,波提欧条件反射迅速侧身,子弹从腰间划过,留下弹痕。

“呦,这还有条漏网之鱼。”

“迅速处理掉。”

“你这疼痛刺激是想让我死啊……”波提欧扶额。

“呲呲——”

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些畜牲手下吧。

“砰——”那人又开出一枪。

但这时,波提欧眼前宛若像素集合,身前突然挡着一道红色身影。

“银枝?!”

“崩——”一道巨大的冲击力,世界猛地炸开。

两人跌落在熟悉的巷口,银枝正巧压在他大腿上。

“嘶……回来了?”波提欧扶着头,查看银枝状况,“你没事吧。”

“感谢你真挚的关心,很抱歉……”他说着就要起身。

“哎,你还是躺着休息会儿吧,那一枪看着都疼”,波提欧赶忙把他压回去“我腿上是有点硌你别嫌弃。”

“当然不会,你……”

“停——”波提欧打断他,“我发现你特别会无意识地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有没有事呢?”

银枝闭了闭眼,笑着回他,“没事。”

“没事就好,这一趟真是的……”他检查着身上有无破损,“话说,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银枝眨了眨眼,回答道,“我本处于自身幻境当中,但当我破除最后一处幻境时,眼前场景转换,自身便已在一片广袤草原。”

“你一直在?”

“嗯,”他点头,“但不知为何,波提欧兄弟无法看见我。”

“……”,波提欧叹了口气,“等列车组调查吧,我也不知道。”

“那……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抱歉,我并非有意窥视。”

“没事,有时候,这种东西说出来也挺好的,反正我想干掉那群公司小可爱的心可是格外坚定。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地方是假的,比如我还是改造人,我只是想再陪陪她。”

“如有需要,我愿尽绵薄之力提供一切帮助。”

“知道你也是正义之人,”波提欧躺在地上,望着被房屋遮掩的一道狭小天空,“但我还是想自己亲手去做。”

他闭上眼,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漏水声,衬着巷口异常静谧。

『Wheneverythingisturnedtoblack,

Youdon'tknowwheretogo,

Youneedsomething,

Tojustifyyoursoul,

Silenceisbroken,

Confidenceisgone,

Everythingyou'reholdingonto,

Falls,

Allthepeoplesellingtruths,

Oneverycornernow,

Thewaituntilthefear,

Hasknockedyoudown,

Alltherulesarechangingnow,

You'relivinginsin,

Everythingaroundyouiscavingin,

Allyou'reholdingonto,

Slippinglikewaterthroughyourhands,

Andyousing,

Lalalala,

Yayousing,

Lalalala……』

“抱歉啊,我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当年那孩子还在的时候我就喜欢唱歌给她听,这地方安静,我突然又想唱了。”

银枝抬手放在胸前,也慢慢唱起来。

『MendaxiaMendaxiatuvenarztisliberansanamnururishaldrilabfularun....』

“这是什么歌?”

“纯美之歌,门达希亚的民谣。翻译过来就是:门达希亚,门达希亚,你用艺术的泥沙,滋养伊德莉拉的繁花。”

“倒是有趣。”

“这首歌的语言几乎无人使用,会觉得奇怪吗?”

“唱歌还要分好听难听吗?我觉得你唱得跟那家族的知更鸟也差不太多。”

“哈哈……多谢你的赏识。”

“波提欧兄弟。”银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枪,“很抱歉,我在上面留下了些许记号,若是这把枪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我会尽力找到一把相似的归还于你。”

“有意义啊——”他接过枪翻看着,“意义就是我送给别人的东西从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记号呢,在哪?”

“枪膛位置,我用玫瑰刻下一个【枝】字。”

“玫瑰?我这枪可是特质的。”

“想必是因为那些玫瑰曾受到纯美之眷顾。当刻下记号时,这把枪便不会突然消失了。”

“你知道?!”

“我也是在幻境破灭时才知晓,先前只是觉着这把枪应当以这种方式留在我的身边。”

“这么神奇?!你再刻一个我看看。”

银枝接过,拿了枝玫瑰试图刻下记号,但只留下一道浅浅擦痕。

“哎,算了,我来。”他把枪拿回来,照葫芦画瓢,把那道痕迹加深。

【银枝】

“有些丑啊……要不我给你换一把?”他对着那歪歪扭扭的刻痕。

“不必,我觉得这恰是我与你这趟旅程之证明,在未来探索寰宇的旅途中我依然会铭记这段宝贵时光。”

“嗐……这话说的。”

“哎,这里面子弹你还没用完呢,还剩一颗。跟我说说呗,都用在哪了?我就看到你开了一枪打自己。”

“第一枪,我击落了一架无人机;第二枪,我破除镜之试炼;第三枪,我杀死成为巨兽的一位挚友;第四枪,我打碎一面玻璃。”

“玻璃?”

“嗯,是一块特制玻璃。”

“那这最后一颗子弹,如果有机会,你想用在哪?”

“我大概不会用。”

“因为你曾告诉我:要把枪对准我的敌人。只要还剩一颗子弹,那么【恶】便无处遁形。”

“你还真是……正义!太他宝贝的正义了!我就欣赏你!”

银枝笑着闭了闭眼。

“叮叮——”

“哎,那小灰毛给我发信息了。”

星:【我们调查清楚了】

星:【帕姆嗨.jpg】

星:【快猜猜是谁】

波提欧:【这我怎么猜的到啊,哎,我银枝兄弟想听,喂,说句话,你好,挚友,听到没,快说。】

星:【银枝你怎么抢波提欧台词】

星:【帕姆不可以.jpg】

星:【不卖关子了,其实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一个皮皮西人】

波提欧:【啊?展开说说。】

星:【那皮皮西人不知道从哪搞来个瓶子,里面是些实验室准备销毁的特殊植物,借着匹诺康尼特殊的梦境有了生命,有很强的致幻性】

星:【那皮皮西人大喊着“救赎啊,统治啊”什么的就突然把植物放了出来】

星:【我刚在幻境里看到好多金垃圾桶!可惜是幻境……】

星:【帕姆哭哭.jpg】

星:【说实话,这让我想到了之前看到的《关于皮皮西的一百个事实》】

波提欧:【你不会信了吧?而且植物?那……那些真挚虫是哪来的小可爱?】

星:【哦,可能是因为那些植物长大的样子特别像真挚虫】

波提欧:【这东西没有繁育的痕迹吗?哎,银枝兄弟,你这伤白受了啊。】

星:【丹恒在找专业人士进行进一步检查中……不过初步检测没被繁育污染的概率是99.99%】

星:【银枝受伤了?】

星:【帕姆震惊.jpg】

星:【不应该啊,就算是在幻境里受的伤也是幻觉啊,我们和姬子老师那组都是这样,幻境之外受的伤也就跟被藤蔓抽了一下似的,很严重吗?】

波提欧:【啊?那灰毛小浣熊说幻境里的伤是幻觉,你觉得难受吗?呃……抱歉,波提欧兄弟,我并无大碍……甚至没有伤口留下……那你不早说,我腿给你躺老久了,还一直不敢动来着!抱歉,如果可以,我非常愿意让你躺回来。不是兄弟,这不是躺不躺的问题。】

星:【你又误触了……而且谁是灰毛小浣熊?】

【对方信号弱,接收异常】

星:【?】

星:【行吧,小浣熊其实也挺可爱的】

正文完

波波唱的三首歌,一首是背景故事里的,一首是《小白猫》,还有一首是《Black》,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听一下。

文里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另外,大人求评orz

枝波特别好(安心)

波提欧小高跟不会崴脚吗?

八百年没画这类型的了,浅浅复健一下……

咳咳,我要开始发疯了

浪迹银河的老大哥就应该抽烟!!!!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沧桑且真实!!!

妈耶,波门!!!!

(他真的好好看,嘿嘿嘿嘿)

ps:标题来自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宝贝()

是【欢迎来到匹诺康尼基金会!】手书里我负责的波提欧的部分

还画了手书里砂金和星期日的部分内容,来我主页看

*Rooc预警countboy波

*8.9k混乱无脑煌私设很多注意避雷

*具体预警发不出来

*迟到好久的七夕贺文,给小两口吃点荤的

希世难得号上。

机械牛仔靠着墙,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了。感觉如何?”

波提欧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他漂亮的红发小男友站在桌边,正举着一杯热牛奶冲他微笑。

波提欧又眨了眨眼,看起来竟然有点儿发懵,像是刚睡醒——也对,他刚充好电,才从酣眠一般的节能模式里退出来,所以大概是在…开机缓冲?

真是可爱。

银枝一边在心里赞叹一边向他走去,心里计划着去要一个“早安吻”,尽管他方...

银枝一边在心里赞叹一边向他走去,心里计划着去要一个“早安吻”,尽管他方才已经趁着改造人充电的时候偷过一个吻。

就一下,轻轻的。

不过没关系,衷心的爱需要更多表达,而且……波提欧不会知道的。

银枝放下牛奶杯,走到他跟前。

“亲爱的牛仔,我……唔?”

话说了半句,骑士的嘴就被一副温软堵住了,波提欧出人意料地主动,在他凑过来的一瞬间就吻了上来。

银枝不明所以,但乐于配合。他揽上改造人劲瘦的腰,替他卸下后腰的充电器,手指在设计精巧的洞口轻轻摩挲过一圈,牛仔就过电似的抖了一抖。

波提欧吻得又凶又急,尖利利的鲨鱼牙几次剐蹭上骑士柔软的嘴唇,没过一会,俩人交/缠的唇舌就添了血气。被啃破了嘴的银枝倒没抱怨什么,只尽职尽责地与男友接吻,长长的睫毛扫在改造人为数不多的皮肤上,痒得人直往边上躲。

等他们终于分开,气喘吁吁的两个人都红着脸,波提欧的第一句话就是恶狠狠的质问:

“…宝贝的,你偷亲我?”

银枝于是笑起来:

“我不知道游侠机器在休眠期也有感知力。”

真要被他捂化了。波提欧舒服地把脑袋枕进男友的肩窝里拱了两下,被软蓬的红长发蒙了眼睛。

波提欧懒洋洋地说着,末了哼笑一声,骂这小可爱设计莫名其妙。

银枝头一回听说这项功能,难免有些新奇,缠着他说想再试试看。波提欧本是迟疑的,但见了那双水灵的碧绿眼睛冲他讨好似的一眨再眨,就一点儿反对的意思也说不出来了。

牛仔点了头,他说可以,但是这和睡觉不一样,他没法控制自己在什么时候醒来。

“嗐,真他喵个咪的麻烦。这样,你宝贝的输个语音指令进去吧,就当是个闹钟,你喊了我就退出。想让我睡,就喊声‘停下’。怎么样?”

骑士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轻轻地提醒过爱人注意言辞后便实操起来,连上电子终端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进入了设置界面。

他们最终敲定用“波提欧”这个名字来唤醒的方案。顺带一提,波提欧本人一票否决了“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的提议。

拔下连接器,指令生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宝贝儿。”

牛仔挑起眉,玩味地看了眼面露紧张神色的青年,吹了个颇为流氓的口哨,自顾自往骑士的卧房里走去。

在登上希世难得号之前,他就悄悄调试过自己身体的敏感度——他还不知道自己要为这自作聪明的小动作付出怎样的代价。

走wl看

*原作向开花,恭贺喜提观鸟突破性进展

*试着炖了一点那个

*前文见合集(′`)

亲吻、触摸——这种冲动对于已经铁人化的波提欧来说,比在家乡草场的露水味还要久远而陌生了。

...

阿尔冈的男人和女人们爱起来也像辽阔草场的野马一样纯烈自由,那时候的波提欧也曾拎着两桶啤酒走近过谁,又或者被谁走近。但格蕾老妈说过,心只有一颗,金贵得很,不能骗,也不能随便给——毕竟阿尔冈有这样直白的俚语:负心汉是要被兀鹫扯断**的。

情欲冲动,有时并不完全受大脑控制,这是肉身的某种缺陷。波提欧自认为在这方面克制得挺好,而这种缺陷也在他摒弃血肉时得到了改善——老天爷,干架时总不可能甩着个又沉又碍事的铁**。扒了是松快了,但也差不多把忄生欲也一起打包扔了。

他也挺乐观。无所谓,机械飞升就是为了爱死奥斯瓦尔多那老宝贝,什么爱啊欲啊不是麦芽果汁那样的刚需。再说了,他这副合金躯壳梆硬又硌牙,说活不活说死不死,除了揍人好使,没有多少适合温存的功能,应该也不会有人脑瓜抽筋看得上吧?

倒也不是妄自菲薄,实话罢了,一具铁皮,能图什么呢?图他夏天赛冰枕还是梆硬好磨牙?

别人不图他,他也不想着祸害别人,这样就很好。仙舟话本里常写道“神功秘籍第一页,断情绝欲斩尘丝”,波提欧不想做苦行僧,**不能在身上做常驻挂件,允许自己麦芽果汁自由总可以吧?

“所以,你是怎么回事儿?”

波提欧拧着眉毛,抬手指着自己的手掌质问,“麦芽果汁自由腻了,想要和哥们儿嘴一个、吸个舌头,再上下其手?”

那只手掌在消毒雾气中无辜地静默片刻,伸直两根手指,点头似的弯曲了两下,肯定得很是嚣张。

波提欧眉毛一竖,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给了它一巴掌:“你点个泡泡机!冲兄弟犯浑是吧?是不是人那?”

挨揍的手指耷拉着,看上去不太服气。

“怎么?我说错了?……虽然确实不算人。”牛仔盯着自己的手指,新做的,锃光瓦亮,先前嵌着各种划痕的掌心此时光滑平整,“你说说你,他就是个宝贝的单纯甜甜圈,你和脑机是商量好一块进水了么?”

随即他像是被启发了似的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这自导自演的愚蠢手指游戏,松了口气,倒回了机床上,嘟囔着:

“脑机……对,脑机,一定是新脑机出毛病了,宝贝的。”

机舱的指示灯由红转绿,波提欧顶着个硕大又轮廓分明的巴掌印被推出来时,表情还有些呆滞。

守在可视窗外的银枝立即凑上前来,迟疑着拉起牛仔的腕子,把那只铁手轻轻贴近对方脸上的红印——完美贴合,是凶器无疑。

看来方才没有看错,他亲爱的好兄弟真的在消毒舱里抽了自己。

银枝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把那只铁手翻过来,托在自己掌上,指腹按压着它的掌根,按碾着一点点往上捋,试图检查出这只坏手袭击主人的缘由。

合金冰凉坚硬,表面覆着一层消毒雾的潮意,和暖热的指肚紧贴在一起,传递到牛仔神经中枢的温度近乎滚烫。

“……啊?你干嘛呢?”

被这温度叫回神的波提欧茫然地看着他,视线聚焦在自己被对方珍而重之托起的手掌上,扬了扬眉毛——银枝的眼神太过郑重,搞得他都要疑心自己的新手掌是不是掺了金子。

“检查是否有排异现象。”

在铁灰合金的衬托下,银枝的那截指尖白得像玉。他转动着拇指指腹,专注而缓慢地顺着掌根向上推碾,细致地抚过每一处指节的链接口。

波提欧的眼珠追着他指尖按过的路径,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了?”银枝抬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波提欧一张脸严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单挑虫群:“新机体他宝贝的散热可能有问题,我去冲个水。”

说罢,把自己的手飞速收了回来,跳下床迈着大步就要朝洗手台冲锋。但新机体似乎和他有仇,没磨合好的腰胯一扭,哐啷一声,两条长腿在地上囫囵劈了个叉。

医生叼着三明治推门而入,习以为常地绕过在地上一字马的波提欧,向他们推销怀里鼓囊囊的纸袋:“来点吃的试试新机体的排废功能?今天的三明治是……”

“哪个都不……我喵!!!”波提欧龇牙咧嘴地撑着银枝的胳膊起身,脚下一瘫,合金靴跟不受控制地飞起凿穿了可怜的机床。

“女士,十分抱歉!”银枝一手搀着四仰八叉的牛仔,无奈地微笑着,掏出手机。

不多时,医生兜里传来一声充满歉意的机械音播报:“即时到账,50000信用点。”

“行了,把他扛走吧,剩下的就是磨合了。”医生心情颇好地挥挥手,对这赔钱干脆大方的红毛美男致意,“一台机床用不着这么多,回头给你发点好东西!”

挂在骑士肩上的牛仔骂骂咧咧着,一边艰难地单腿向飞船泊口蹦跶,一边扭头咋舌:“什么好东西?”

“我猜……”银枝放慢脚步迎合他蹦跶的节奏,若有所思,“是使用说明。”

“什么玩意儿的说明?”

波提欧青蛙似的蹦上了飞船,希世难得号的入口广播响起船长精心录制的热情欢迎语,伴随着激昂的无损音质欢乐颂。

摆在登船口的花瓶被他这一蹦震得直晃悠,银枝一手揽着牛仔的肋下,一手扶稳了花瓶,在确认它不会有亲吻地毯的风险后,手指摸索着掏出一只铁盒。

“我想……是它。”

“?”

波提欧揉了揉磨合期时不时糊马赛克的眼珠,眼皮眯成一条缝,伸长脖子凑近,正在对焦的准镜瞳点放大又收缩。

“你的外置器官,吾友。”

银枝十分贴心地把铁盒举到他眼前,打开了盒盖。

在某无聊的半桶水科学小报上,曾经刊登过这样一个议题:你觉得合金改造人的脸皮厚吗?

身为此议题的权威发言人之一,波提欧也曾自诩是铁人中脸皮赛过城墙拐佼佼者,然而这项荣誉,于半个系统时前令人惋惜地终结在了希世难得号的地毯上。

彼时的他脚下一滑,四肢摔成了一团麻花,猫叫卡在喉咙里,和那美妙的铁盒内容物大眼瞪小眼,眼珠子里的红点在灰色虹膜里惊惶地乱窜,映出那根开朗的合金**。

——这动人心弦的、幸福美满的、该和甜美的美艳呜呜伯相爱的壮阔**!!!

向来无往不利的脸皮此时缤纷得好似匹诺康尼最敬业的霓虹灯,红了又绿,绿了又蓝,红橙黄绿蓝靛紫变完一轮,搅合成锅底似的黑,最后又变回强作镇定的白。

他一把捂住银枝的眼睛,从对方手里把那盒子“啪”地合上,指挥着各自闹独立战争的四肢蹦回了卧室。

倒不是波提欧反应过度,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他也只会一把搂过兄弟的脖子,邀请他一同研究这顶壳被做成鲨鱼牙猫头的神奇**——拜托,合金**,虽然款式有点猎奇,但是超酷的。

只是方才在消毒舱里生出的旖念,还在敲锣打鼓地提醒着他:他刚刚在肖想他最好的兄弟。

牛仔感到心虚和歉疚,这让他想要暂时把自己流放去没有银枝的地方面壁思过。手里的铁盒成了烫手山芋,他把它丢进抽屉,把自己扔进被褥里,蓬松柔软的织物被砸出一个人形坑,溅起一阵玫瑰洗涤剂的芬香。

……差点忘了这房间的另一半是属于谁的。

波提欧叹了口气,阖上眼睛。铁躯里有什么东西像气球一样恍恍惚惚飘了起来,他用力舒张胸膛,试图把它拖回来。崭新机体在一片寂静里发出调试的轻微声响,门外也听不到多少动静,银枝没有追上来,大概是看穿了他那点难得的窘迫。

他抬起手,捏了一把自己的下颚,结实;掐了掐脸颊,柔韧;两根手指扒开嘴角,在口腔里摸了一圈,顺便搓了搓补好的尖牙,完整、锐利——一切都是崭新的,从内到外,没留下半点旧机体的痕迹,新得不太真实,新得令人恍惚。

这种死了又活的恍惚对他而言算不得陌生,一回生二回熟,啧,熟得叫人生厌。

波提欧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来消除这该死的不真实感:一晚最纯的麦芽果汁,一票没人敢接的大活,或者一盒直击天灵盖的usb插盘——总之,什么都好,痛也好,爽也好,他需要刺激,能把这虚幻的恍惚拖扯着陆的刺激。

能像活着,踏实。

牛仔睁开眼睛,瞳孔里的准星转动着,瞥向角落的抽屉。

银枝双手握着笤帚,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地上那排通往麦芽果汁堆放处的脚印。

他正在进行每日例行的大扫除,面上蒙着口罩,头上套着防尘头巾,两侧竖起的尖角看起来像某种柔软又讨人喜欢的动物耳朵,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身上是亲手缝制的玫瑰刺绣围裙,橡胶手套和胶靴踩在地上轻巧无声。

若是把这副画面输入列车智库,大概会联想检索到一部远古时期的猫咪警探动画片。

红猫警长俯下身,绿眼睛里流露出无奈的神情——这小偷根本没想遮掩。他拿起拖把,把那排脚印一点点擦洗干净,对方的犯罪路径也随之一览无遗:从卧室到麦芽果汁堆放处,十分大大咧咧地扛走了一整箱,紧接着那排因为吃力而深上不少的脚印一路延伸到了浴室。

船长尽职尽责地拖干净了浴室外的最后一枚脚印,而小偷正在浴室里销赃。水声开得很大,醇冽浓重的麦芽果汁气味和温热的水汽裹缠在一起,偷偷摸摸地从门缝里逸出来,烈郁的味道隔着一层口罩钻进银枝的鼻腔,光是闻上一口都有些醺人。

不太寻常。银枝想。波提欧在希世难得号上的松弛感向来无人能敌,你可以在船上看到他以任何姿态出现在任何角落做任何事(包括但不限于从顶梁上倒挂下来,一边荡秋千一边用舌尖弹子弹打靶),像只大摇大摆圈划领地的流浪动物。

但他还从未见过波提欧喝个麦芽果汁都要欲盖弥彰地躲进浴室里开花洒——用骑士新学到的流行词汇来说,偷感太重,不是牛仔的风格。

他亲爱的挚友或许有什么难言的心事,不愿让自己知晓,只能怀揣着满腹黯然,沉默地扛走三箱麦芽果汁,独自走进这方充满水汽的牢笼里。或许他会叼着橡木塞,像只迷茫的啄木鸟那样注视镜中的身影,往日浓郁眉眼里张扬的神采被汽雾吞吃不见,只剩一具铁躯孤独驻立……伊德莉拉在上,请不要令这鲜活又纯炽的灵魂罹遭哀伤与阴霾。

即使心知肚明“再亲密的人也会有秘密”,但这种不被需要的感受还是令骑士有些挫败。

银枝拉开口罩,抬手想要叩门,至少得劝说里头的人不要一边沐浴一边饮酒——虽说改造人应该不需要担心晕眩休克,但……

被橡胶手套包裹的指节在触及门扇的那一刻骤然停顿。

多年苦修锻炼出的敏锐五感告诉他,方才门后纷杂的水声里,夹着一阵不同寻常的粗重喘息。

:我饭呢

:亲爱的,请看楼下打饭窗口

TBC

病了半个月总算能爬起来割腿肉了

炖肉好难哇

纯美骑士一向直来直往,表达爱与被爱也同样坦荡。

——————————————

流梦礁原来是会下雨的,绵延的雨季将被遗忘之地拥在怀里,为之覆上朦胧微凉的面纱。而黑夜和孤独是标配,更适合醉酒的消愁的人。

波提欧倚靠在某处天台的栏杆上,抬着头看浓墨似的天幕。雨天是没有星星的,只有一滴一滴的雨水落在他无机质的眼眸里。夜风没能吹去他身上的酒气,月光已将他凿刻成一座银白雕像。

一个通缉犯不该有这样时光。

“波提欧兄弟,终于找到你了。”熟悉的声音穿过雨帘被传感器接收,有力的脚步越过水坑落在离他不远处。波提欧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是谁。

骑士语调上扬,似乎心情很不错,身上也散发着比平时更耀眼的......

骑士语调上扬,似乎心情很不错,身上也散发着比平时更耀眼的光芒,与周遭、与波提欧、甚至与整个流梦礁都格格不入。

他应该待在城堡里做一个王子。波提欧没来由的想到。他没回头看他,只是低下头去拨弄手指关节上的螺丝。

银枝并没有为他的忽视而生气,他打着把和他十分相配的红色雨伞,却仍有一半身体露在外侧被雨淋湿,在铠甲上泛着湿淋淋的光,像是再替谁人撑着伞。

他向身侧望去,将手搭在胸口,露出十分得体而诚恳的微笑,脸上甚至因为兴奋罕见的微微泛红:“亲爱的挚友,”——他并不曾这样称呼过波提欧——“感谢你能来见证我人生中无比重要的时刻。如你所见,波提欧兄弟正如我说的那样美好动人,他的品德同样高尚,令人心生向往。请你相信,纯美女神一定会认可……”

波提欧早已听惯了他那些闪闪发光的溢美之词,过去他总是被拉着手腕被迫接受,但现在他再无心忍受这些过分明亮的字眼。

枪声先于句点落下,穿过绵延的雨丝,穿透微冷的空气,正中靶心,冰凉的液体溅射上纯美骑士的侧脸,血腥味弥漫开来,而花瓣翩然委地,四散而去。

“……挚友?”纯美骑士眨了眨眼睛,放大的瞳孔微微瑟缩了两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唯有不断闪过的那颗穿透头颅的鲨鱼子弹,索性闭上眼睛低下头去平静。在睁开眼时,他眉眼低垂下去——身侧分明空无一人。

没有挚友,没有玫瑰。他抚上自己的脸颊,连鲜血的触感都是假的。

游侠的枪法一如既往的准,即便目标本是虚假的幻觉和构想——是银枝那过于集中炽热的视线害了它。

他收回了枪,漫不经心的擦着枪管,枪管尚在发热,里面的子弹却是少了两颗:“是那瓶苏乐达。早就听说流梦礁最近在就行这宝贝东西,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中招了,差点连累你了。”

银枝回过神来,只是定定的看他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没有连累,是我自己疏忽了,没有识破迷药的伪装,没能完成纯美的试炼。”

“你明明是知道的吧,银枝,那绝不是真的。可偏偏就是不想去戳破他,我也一样,所以别太难过了。”波提欧咧着嘴笑了一声。“我真的很喜欢看到生命还在她身体里流动的那种感觉,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有些人倾其所有甘愿被它奴役。可惜……”梦终究是梦,再怎么鲜活生动,现实里他也还是孤身一人。

“她?你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波提欧不在乎似的提高了声音,冲他摆了摆手,“……看见我女儿了呗。”

女儿。银枝知道波提欧曾经有个养女,所以也知道他此刻再怎么扬起嘴角,心里也都是不好受的。他能够感同身受,但人和人的悲欢却不一定能相通,更何况没什么话语是能真正安慰到幸存者的。对他自己也是如此。

“抱歉,我……”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把枪在送走他的挚友之前,大概是先送走了一个更年轻的幻影。

“是我该抱歉。虽然我不知道你看到了谁,甚至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你叫他挚友,想必他一定对你很重要吧。”波提欧又抬起头去看黑洞洞的穹顶,这里的天不被同协的光芒照耀,从来都比外头更黑更死寂。可人总是需要些活下去的希望的,即使那希望飘渺又不切实际。

银枝摇了摇头,走近他身边,将伞打在波提欧身上。牛仔挥着手拒绝,让骑士别淋到雨,对他的那身铠甲不好。

“我明白你是为了我考虑,”银枝尊重游侠的选择,不在坚持,“他说他做了许多努力,花了很大力气才能够回到我的身边,再次同我并肩作战。我确实察觉到了不对,哪怕他的外貌声音、谈吐动作再怎么像从前的他,那也绝不可能是真的。毕竟我的挚友早就化作恶兆,葬身在了我自己的枪下。”他闭上眼睛,优美的面庞上流露出一瞬的痛苦与不忍,“是我杀了他。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可他实在太生动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的家人早已不在,朋友先后离去,从来形单影只,直到……这是个太难得的机会,所以,我忍不住邀请这个幻觉来替他见证一件事。”骑士向游侠伸出了手。

“什么?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尽点绵薄之力。”

“我……”骑士深吸了口气,“我想我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你了,想邀请你和我渡过余生。”

银枝的话波提欧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合在一起却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擦着手臂上、脸上不断滑落的雨水,像是没听见一般。

“波提欧……”银枝软下声音唤他的名字。

“嗯?哦哦,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你刚说什么?”他像是大梦初醒,忽然直起身来,脸上流露出一丝伪装不太完美的困惑的表情。

“我说,我爱……”

牛仔靠近了一大步,抬手用手背贴住了骑士的额头。冰冷的钢铁带着淡淡的潮湿腥味,骑士被他的动作弄得愣了下神。他伸手握住了波提欧的手腕,捧到自己胸前:“我没开玩笑,也没有发烧,也已经出了幻觉。我是认真的,我爱你,你再问一千次一万次也是这样。逃避自己的感情并非纯美之举。”

波提欧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他想把手从银枝手里抽出来,却发现没那么简单:“……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一下,我是改造人。”

波提欧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银枝没听见,但从口型中分辨出对方喵了一声。

银枝无意责备他,自从他们结伴而行,波提欧说出这些字眼的频率大大减小,这实属不易。他很高兴对方能为了自己克制住说脏话的冲动,这毫无疑问也是一种美德:“我爱你的一切,波提欧,包括你的美德、你的缺陷。请你相信我。”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我们不合适,也不会有结果。”

“可我能看到未来诸多的可能性,结局都是靠人走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而且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扪心自问,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

“够了,银枝,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伊德莉拉在上,我万分清楚自己在渴求什么。”

波提欧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逗笑了。他扣住银枝的手腕,将那只被重甲包裹的手贴合在了自己的胸口。金属触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人回想起旧日的丧钟。

“能感觉到吗,心跳,或者别的什么?感觉不到对吧。我是个改造人,还要我再说多少遍?我的身体已经半截入土,灵魂已经出卖给恶魔,我的心已经不会跳动不会流血,更不会心动了。这副身体里面只剩下乱七八糟的零件,驱动它的只有仇恨和公义。我连流泪的能力都失去了,你让我用什么爱你?”

银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那双翠绿如草野的眸子里清楚倒映出波提欧灰色的影子,悲伤从其间溢出来,让人分不清究竟源自谁人。

波提欧不忍心再看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他松开纯美骑士的手,缓缓后退一步,骑士的手便滑落下去,低垂在半空。

“或许也不是没有机会。”他偏过头去,任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等到……我把那群公司小可爱都爱光的时候。如果我还活着——”

“波提欧……”银枝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忽而就消散在细雨里了。他垂下打伞的那只手,让自己也同对方一样暴露在雨中,借此感受游侠浸淫在其中时的心境和感受。太细太密了,扑面而来,好像一张网,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人窒息过去,他睫毛上挂上了水珠,那些冰凉的液体就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原来是这样吗,淋在雨里就会有自己还能流泪的错觉。

他松开了手,雨伞顺着高台的风颠倒着飞向远方,飞向伸手都抓不住的地方。

“你怎么——”波提欧的视线被那顶赤色的伞吸引,它很快就像跌落枝头的玫瑰一般消逝在了无数钢铁大楼逼仄的阴影之中,无迹可寻,“……我可不会帮你去找。”

骑士的目光没有投向过那顶伞半分,他大概从来都是执拗的,只认定自己认定的事,专注自己想专注的东西。他的目光此刻只落在游侠的身上。他上前一步,伸手扣住游侠的手臂,强硬的要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将他囿于自己与天台栏杆之间。

他们身高相当,过近的距离迫使他们交换了呼吸,坚硬的躯体和外壳紧贴,传递了每一次细微的颤抖和震动。

碧色的眸子满眼都是波提欧,被过去困住的游侠瞄不准自己的影子,他无法反抗无法推拒,只能任由银枝以最纯粹的真诚将他裹挟,不止真诚,还有……

“你陪我去。你陪我去找伞,我帮你找人。”银枝一字一句的说,他语气笃定,将荒谬的交易和言语说的仿佛是在向他从那不见踪影的女神宣誓,“这很公平。”

波提欧底下一边的眉毛打量他的眉眼,终于被他气笑:“他宝贝的你这小可爱真的知道什么叫公平吗?是不是哪天我把你卖了,你还要笑着帮我数钱?”他语气冷极了,听不出一点笑意,尾调上扬,带了些尖锐的讥讽。“我说了,不会帮你找伞,也不需要你来帮我找人。还有你别以为自己可以仗着我们之前的那些交情就为所欲为,换了别人我早就一枪爱——”

玫瑰的气息覆了上来,驱散了潮湿的网,半句话打断在口中,被舌尖搅碎拌匀。红色的准心陡然放大,似乎没料到突如其来的亲吻。雨水顺着两人相合的唇缝滑下,落进痴缠的温柔乡,给过热的双方添上几许杯水车薪的冷却剂。

波提欧下意识的用手推拒,然而骑士的力道远比他想象中的大,雕刻过无数纯美石雕的手如今紧紧的箍住游侠的两臂,金属与金属死命嵌合,不许他再次逃离。镶满尖牙的鄂几度张合,还是没能狠下心咬碎玫瑰冒犯的舌根,只能被动的承受着对方越发放肆的热吻。

波提欧会呼吸吗?很久之前会,但现在他已经忘了呼吸是种怎样的感觉了,他的呼吸算不上呼吸,只是一大堆机械拼接架构后对生物体拙劣的模仿罢了。可此刻他却久违的体会到了何为窒息,被亲吻搅乱了所有思绪,机体失去了散热功能似的发烫,眼前只剩下夺目的红和一阵阵炫光的白,好像现在不是雨夜,此刻他正被玫瑰与白日包围。

“够了——”

发声系统在唇齿分离的间隙含糊的冒出两字,骑士终于拾起了自己的绅士风度,给了他一点喘息的空间。改造人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他视线不知瞥向何处,只是抿着嘴试图找回自己残存不多的理智。

银枝松开了游侠的手臂,转而扶在他腰间,像是怕他后仰太过,从高处坠落:“你分明也爱我。”纯美骑士一向直来直往,表达爱与被爱也同样坦荡。

游侠下意识的去压自己的帽檐,可惜帽子正躺在房间的桌上,无法充当他遮掩神色和思绪的盾牌。

“你真的不爱我吗?”银枝知道改造人的嘴比他的躯干硬的多,索性以退为进,换了个问法,他又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一些,连搭在对方后腰上的手臂都跟着收紧了。本就脉脉含情的眼睛半敛下来,仿佛极尽委屈之色。

没有人能忍心拒绝这双眼睛。所以波提欧选择不去看他。

“别闹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无用的字眼,“……该回去了,这个季节的雨可不是善茬,你不是改造人,小心着凉。”

将算力全部用于如何敷衍和搪塞的游侠没注意到骑士的小动作,在他再一次打算拨开骑士的手臂时,早在他后腰那个充电口周围徘徊已久、摩挲已经的手指蓦的探进了他的身体里。他不知道这个从未被别人触碰过的地方、这个所谓仅做充电用途的地方竟然还能为他带来这样强烈到恍若能致死的刺激。

是电流还是触感,波提欧已经分不清了,只感觉到后腰上的传感器窜起一阵又一阵尖锐而欢悦的电波,顺着繁复的无机电路波及全身。他没压住自己粗重的喘息,电光火石之间,只感觉被榨干了气力,差点跌倒在地上。

银枝扶住了他,银枝抱住了他。他静静的看着狼狈的游侠,眼眸还是那样的绿意盎然,深邃的犹如千尺的潭水,让无意者觉得美、觉得温柔。他将游侠的下巴搁到了自己的肩上,让他以更加亲密的姿态靠近自己,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午夜的雨和银枝湿透的冰凉的铠甲让波提欧从短暂的眩晕之中回过神来,他微微侧过脸只看到银枝包裹在银甲下的那截脖颈和他收敛起来的优美标致的下颌线。他还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对方还没有放弃对他的侵犯。

“侵……犯”?这样的行径能够被按上这样卑劣的词字吗?那根手指还在他的充电口中恶劣的缓慢的摩挲着,带起层层叠叠的深入骨髓的快感,他抓上骑士的背甲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潮”,咬紧牙关免得自己呻吟出声。大概是的,他确信这并非纯美的行为,也不该由银枝做出,可偏偏又下意识的抗拒,不愿意承认。没错,只是充电口而已,怎么算得上侵犯呢。

银枝会是个贴心的情人,他知道怎样照顾爱人的情绪,知道怎么赋予他爱意与关心,对方正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偏过头去贴紧波提欧侧边的脸颊,轻轻蹭了两下,表露出如热恋情侣一般的缱绻之意。他温柔的叫着爱人的名字,只是手指依然没停下动作,从浅处深入,摩挲着更深处的构造,螺纹和轨道牵引他向前,使他抵进内里至微微突起的一部分。

雨水早就跟着侵入其中,在抵达那处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他们是否会因此触电而死,这既不纯美,也不符合游侠期待,然而没有人叫停,默许震耳欲聋。

幸运的是,改造人的身体远比揣测的精密,即便完全泡在水里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惨剧。波提欧已经学着放弃抵抗,顺从银枝的作为。他们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交媾,认知逐渐出现偏差的改造人感觉到了额外的羞耻和刺激。他的机体正在咆哮,双腿克制不住的战栗,雨水消不下他脸上的热意,只顺着发丝和脸上的线条淌成无数孱弱的溪流。

他好像是泪流满面了,可谁都知道,他早就丧失了哭的功能,就如同他早就不知道什么叫欲望、什么叫爱。他的联觉信标里早就不存在这两个词,不是被替换、被修饰,而是被彻彻底底的烧毁——他原本以为他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在某个骑士下重手拨弄的时刻,他低喘着咬上骑士没被胸甲覆盖上的皮肤,尖牙在上面烙出数个可怖的血洞。

雨水冲刷掉了渗出的血迹,银枝一声不吭仿佛失去了痛觉,只剩下相似的战栗在接触处引发和谐的共振。

波提欧的舌尖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咸腥和火热,他下意识的松开口,在一片混沌与虚无之中讨好般的舔舐他所犯的罪过。他无法分辨因果对错,此刻只体会到被爱的灭顶快感和弄伤爱人的悲伤愧疚。

他吻在那些咬痕上,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咬破唇瓣熨帖,喉咙和胸膛里含糊的响着纯美骑士的名字——“银枝……”。

银枝收回了手,转而揽住他的腰,像保护珍宝似的将他拥进自己的怀里对他说“我在”。

怀中的人忽然怔住,缓缓低下头降脸埋进他的肩头。话语碾过一万次,最终挤压重组为喑哑破碎的字词:“……和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不必给我任何东西。”银枝吻在他的耳侧,“我践行纯美之道时从未索求过回报,对你也同样如此;从前我问你是否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现在也只要你回答你的内心是否同样爱我。”

银枝捧起改造人的手,单膝下跪,将右手置于胸前,仰头看他:“我明白你身上背负的仇恨和苦衷,也深知我们各自行走在不同的命途上,所以我无意干涉你的选择,也绝非想将你困住,只是我想你明白,你的旅途可以不必孤身一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有能力自保,也足够和你并肩作战。”

尽管纯美骑士常说自己不善言辞,但大概很少能不被他现在的话语给说服。雨水顺着改造人的视线滴落在骑士的眉眼,改造人伸出手去抹掉了那些冰凉的液体。

“我……”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沉默弥久,再睁开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炽热的准心重新聚焦定格在骑士的脸上,犹如注视已然到手的目标,“我爱你……这毫无疑问。”

他扣住银枝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起,像他们从前往后上百次上千次的相互扶持那般。银枝顺势站起,这回亲吻的是游侠的唇角,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闪闪发光,即便是在夜晚,也同样耀眼:“和我回去吧,我的——挚爱。”不知道是哪个词让他感到格外高兴,他用舌尖将那个词语来回翻搅,想要在说一遍。

波提欧堵住了他的嘴,在对方让他再次脸红之前,当然,是用手。银枝弯了弯眼睛,舔了舔波提欧的手心。

“你没看天气预报吗,亲爱的?”银枝追上前去,“今晚是最后一个雨夜,雨季就要结束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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