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大学文学院官方网站介绍,邢斌是山东青岛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学硕士,现任该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诗歌,目前主要承担的课程有中国现代文学、中国当代文学等。
邢斌记录的账单显示,那一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会从事10多个小时的外卖工作,最多的一天从早上6时13分工作到第二天凌晨1时41分,累计送了19个小时,单日收入400多元。
邢斌还向北青报记者总结了他眼中的“坏单”和“好单”:不建议送蛋糕和鲜花,冬天不要送烧烤。不建议送医院的订单,不建议送代买订单,啤酒最好不送。送超市物品比送餐好,文具、药品最佳。其他轻便而不易损坏的特殊用品也建议接单。长途、加急类的订单则要谨慎判断。
邢斌表示,希望未来再去体验建筑工、快递分拣工等职业,“给自己油头粉面的内心减减肥”。
邢斌体验外卖员期间记录的账单
花9000多元买辆摩托
送外卖一个月挣了7000
北青报:你怎么想到要体验当外卖员的?
邢斌:去年曾有报道说有的外卖员一天能挣1000多元,但此前北京一位人社局官员曾体验送外卖,辛苦一天挣了41元钱,算下来一个月也就挣1000多元。我和家人聊天就想,自己如果亲自去当一下外卖员,就能知道答案了。
我的生日在12月,去年12月我孩子给我送了生日礼物,我想我也给自己送一个生日礼物吧,就决定启动这个当外卖员的计划。我觉得只当几天外卖员没办法真正去了解这个行业,就决定要去体验一个月。
北青报:为此你都做了哪些准备呢?
最主要的准备是交通工具。决定送外卖之后,我想着买一辆电动自行车,但店家说电动自行车续航少,充满电也跑不了100公里,不适合我送外卖。最后我花9000多元买了一辆摩托车,加满油可以跑220公里,后来我送外卖时,几乎每天晚上油都接近耗光,我就加满油再回家休息,由此计算,那期间我每天几乎都要跑200多公里。最后我跑外卖一共挣了7000多元,还没填补上买摩托车的钱。
平均每天走3万步,爬110层楼
瘦了6公斤
北青报:刚开始送外卖时,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么?
邢斌:我今年49岁,临沂这边有很多五六层的老楼,没有电梯,需要爬楼梯上去给人送餐。有一次我接到一个烧烤订单,到店之后,商家说订单里还包括两箱啤酒。我到了之后发现客户住6楼,没有电梯,我只能先把烧烤放在其中一箱啤酒上,先搬上楼,然后下楼再把第二箱啤酒搬上去。
此外,一些小区非常大,里面可能有40多栋楼,从中找出顾客所在的楼非常困难。还有的小区,楼号不是按前后的顺序排列,是按照八卦的顺序来排的,这就进一步增加了找楼的难度,感觉几乎要崩溃了。由于不少楼的楼牌号挂在四五层楼的高度,到了夜里更加难以辨认,我后来又给自己买了一个强光手电,就用来确认楼牌号。
相比之下,取送外卖操作本身倒还好,我只有两次取错过餐,有一次我发现后赶紧回餐厅换回来了。还有一次店老板立即就发现了,然后提醒了我。
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当时正值寒冬,送餐会很冷。有一次我被派了一个郊外的订单,来回有几十公里,当天很冷,我回来路上实在冷得受不了,就把车停到边上,下车绕着农田跑了好几分钟,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驱寒。
北青报:送餐时你的压力大么?
做好了会被骂的心理准备
但一些事还是超出了预料
北青报:送餐期间有遇到过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么?
邢斌:其实我决定体验送外卖的时候,就做好了会被骂的心理准备,但一些事情还是超过了我的预料。
在前几天的讲座中,有听众问我,听说有顾客会给外卖员2元钱,让外卖员帮忙扔垃圾,是否真有这种情况。我说给2元钱就算很好了,有的顾客会让我把走廊里的两大包垃圾带走扔掉,根本没提给钱。我表示这并不是我的任务,对方就问我想不想要好评,如果我被人差评是要扣钱的,没办法只能帮他扔了垃圾。这样的事情我其实经常遇到。
有一天夜里,我送了一单烧烤订单,15分钟就送到了,取餐的一位女士接过餐,就说餐冷了,让我拿走。这就意味着这一单需要我自己埋单了,我给对方解释,天气冷,我15分钟就送到了,菜冷了实在不是我的责任。最后旁边一个人站出来,说怎么能这么欺负外卖员,这才结束了这场纠纷。
最让我寒心的一次是,有一天我同时接了两单,先按照平台要求给一家送去,然后将一份果盘送到一个学校的家属楼,开门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一下子把我推到了墙上,问我为何在小区绕了一大圈才送过来,说的话很难听。这个年轻人的父母也站出来骂我。我本身从事教育工作,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情况,我感到非常难过。
北青报:在送餐过程中是否也会遇到一些让你感到温暖的事呢?
邢斌:有一天晚上10点多,我将一份馄饨送到郊区一处住在五六层楼的人家里,一位女士开门接过餐。当时疫情还比较严重,她向我表示感谢,我戴着口罩不说话,向对方挥了挥手。我下楼之后,就发现对方给我发了2元钱红包,并留言说她的孩子在读中学,晚上忽然想吃馄饨,辛苦我送来,她发给我2元表达谢意。
还有一次,我到一个挺远的乡镇送餐,我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接外卖的夫妻看到我,说回去的路在修路,走不通。两人骑着电动车在前面走,把我送到了乡间公路才回家。
另外一次,订单地址是个医院,让我送一份饺子去。但路上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饺子撒了一部分。我到医院后跟对方说,让他们先吃没撒的饺子,我重新回店里再补送一份,他们不用再给钱。我送完第二份饺子后,顾客追到电梯口,非让我把第二份饺子的钱收下,那一刻我也感动极了。
有人66岁仍在送外卖
外卖员维权时会遇到困难
北青报:你在体验期间会和其他的外卖员交流么?
北青报:我注意到你曾提到过,感觉外卖员维权时会遇到困难?
邢斌:是的,有一次我送一个跑腿单,货及时送到了,顾客也很满意。但顾客不擅长手机操作,不知道怎么点来完成最后的付款程序,导致我配送超时。
我当时回答说:“你应该看过一部电影,叫《秋菊打官司》,这不是钱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说给我发了一个红包,我打开一看里面有15元,对方留言说理解我的经历,但罚款不能取消,15元钱算是他个人的人道主义补偿。
曾在送餐时遇到学校同事
怕尴尬没有相认
北青报:体验当外卖员期间,你会担心被熟悉的人认出来么?
邢斌:其实有过几次。有一次送餐,顾客一开门,我就发现他是我们学校另一个学院的老师,大家平时都认识。但我戴着口罩、头盔,他没认出我,我也没多说什么。其实我不怕被人认出来,就是觉得会有些尴尬。
还有一次,我在取餐的时候,听到旁边有年轻人说话:“这个送外卖的好像邢老师啊。”我觉得这一定是爱听我课的学生了。
北青报:你的家人支持你的这次体验么?
对于我的家人来说,他们最担心的是我的安全,因为有时送餐要到深夜,这应该是所有外卖员家属最担心的事情了。
如果对生活没有切肤之痛
写出来的东西都是轻飘飘的
邢斌:我父亲经营着一家企业,我家并不缺钱,没想用这个机会去挣钱。我体验的本意只是想去经历一下这样的生活,这段经历会被我消化掉,在我未来创作文学作品的时候帮助到我。
我希望借助这次经历,增加我的人生体验,接触大千社会的人生百态。我觉得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如果对生活没有切肤之痛的话,写出来的东西都是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