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级?”德拉科挑眉,他缓缓侧身,换了个让自己不那么难受的姿势。“刚打败伏地魔对吗,大英雄。”
哈利第一注意力不是在德拉科充满揶揄的称谓上,他进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德...
哈利第一注意力不是在德拉科充满揶揄的称谓上,他进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德拉科一直有意无意护着自己的腹部,连翻身都分外小心翼翼。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
德拉科猛然半倾上身剧烈的干呕起来,可惜他刚从圣芒戈里失魂落魄的回来,胃内空空,除了一阵一阵的泛酸,什么也没能吐出来。小少爷被无法抑制的难捱从眼部逼出几道湿淋淋的水光,他心头委屈翻涌,一腔无可宣泄的怒火致使他抬起枕头直接朝哈利扔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不会给我倒杯水吗!”
“水?……水!”
“……”德拉科被哈利蠢的控制不住上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胸腔一鼓一鼓,等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浅浅拽上了哈利的衣袖。“毕业了对吧,带我离家出走。”
哈利一愣,心下腹诽马尔福怎么使唤自己得这么顺理成章,得心应手的好像每天都在这么做一样。
“但是……”
“拜托了,我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德拉科想了想,昂着自己尚还湿漉漉的眼睛软下嗓音,他把自己的下巴抵上救世主的颈窝,声音轻轻蹭过对方的耳畔。“帮帮我好不好,…哈利。”
难以置信。
他居然真的因为一句话,或许是一个名字。就把已婚的、正怀着孕的德拉科掩着他人耳目带离了那处房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
哈利在德拉科的身旁痛定思痛,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是对这个从一年级开始就处下的死对头怀揣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心绪。好,目前来说,承认这份密不透风的喜欢确实算不上难事,难的是十八岁的少年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心之所属就提前穿越到了未来知道了对方不仅英年早婚且还英年早孕。
……他未免也太倒霉了吧?
“那,”哈利说话酸溜溜的,“为什么要跑出来?”
他好像看到德拉科隐隐翻了个白眼。
“他出轨了。”
谁?
和德拉科结婚的那个吗?!
这个人渣、这个败类!居然在德拉科怀孕的时候出轨!他怎么敢、他怎么、他怎么能得到德拉科之后还不珍惜?
哈利猛然站起了身,手指内蜷,眸色深得好像一隅布满藻类的深潭。他对上了德拉科挪过来的目光,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黄金男孩无法控制的激荡魔力,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哈利蓦然有些卸力,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去生气或是询问缘由,于是微微垂下头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连声音都变得虚虚的。
“他、他不知道你,……呃。”
多么悲天悯人的救世主。
“我才不会让他知道,反正他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的脸。”德拉科嘲讽的勾起嘴角,盯着哈利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一会,像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般挪开了视线。“怀孕会越来越丑的,……等找到合适的地方你想做什么就去,找邓布利多或者布莱克,想办法回去。”
“不行!”哈利面对德拉科瞬间扫过来的视线又霎时卡了壳,说出来的话磕磕巴巴的。“我是说、就是,回去当然很重要,但是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吧。”
他怕自己的话被误解成同情,脑子急转思索正编凑着解释的话语,德拉科却默不作声的将手缓缓放在还没有任何异样的肚子上。在哈利惊异的目光下,第一次没有带刺的认可了救世主的话。
“你说得对。”他的视线蜿蜒直下,指尖无意识的在柔软的腹部按下一处浅浅的凹陷。“我不能让他出任何问题。”
德拉科昙花一现的顺从没能让哈利瞬时拔高的喜悦维系很久,他轻轻“恩”了一声,突然被铺天盖地的苦涩淹没侵袭。
斯莱特林否认着哈利素未谋面的人对自己的感情,逃跑、嘲讽、又认为对方只喜欢自己一副皮囊。可自己的行为却又饱含依恋,一字一句都蕴满了放不下和不舍得。
他太了解那个不可一世的德拉科,好像全世界除了自己再没什么值得特别倾注精力的东西。
他也会这么爱一个人吗?
他也会因为什么人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一个没有人期待的生命降生吗?
“我又不会让我们年轻的救世主接手这个没人要的孩子,”哈利被德拉科恶狠狠地踹了一脚,“你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哈利眨眨眼。
“好了,我得去对角巷买制作魔药的原材料。”德拉科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你陪我去。”
“我帮你……”
“你是忘了自己的魔药水平了吗?”
斯莱特林皱了皱鼻翼,他半攀着身侧的支柱站起,重心有些不稳,被一旁的哈利眼疾手快的扶进了怀里。
入鼻的气息熟悉到德拉科几乎不想承认。
“我是说,可以,……恩。”
哈利直了直上身,说话有些磕磕绊绊。他的手指落在德拉科柔软的腰肢上,身体很是僵硬。
德拉科闭了闭眼睛,把身体的大半重量交付在哈利的身上。
“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波特。”
在德拉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两个人披着厚重的黑袍涌进了巫师人潮中央,一举一动都因为打扮被衬得格外鬼鬼祟祟。哈利担心德拉科被人挤到,几乎把对方整个人都裹在怀里,好不容易从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挣脱了出来,抬头就看到对面明晃晃站着一个人,视线几近实质性地刺在哈利的身上,好像要把他切开内核,抽筋拨皮粉身碎骨。
并不规整的黑发,森林般的漂亮眼瞳,以及——闪电型的标志性痕迹。
傲罗的制服被风浪吹得猎猎作响,对面的人声音低沉的可怕。
“德拉科,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你?”哈利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疑惑不已,他掀开遮掩自己面容的黑袍,在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庞和身旁人微微向自己方向轻缩的动作之间懵懵的开口。“你气什么?”
“我作为德拉科的法定伴侣,看到他和别的人这么亲密的在一起,难道不该生气吗?”
傲罗因为德拉科的消失差点掀翻了整个魔法界,刚刚察觉到对角巷有铂金小蛇的魔力气息就即刻移形换影到了这边,没想到视线刚刚定格到黑白之间熠熠生辉的一抹金色就发现对方正依偎在另一个人的怀里。他怒火烧得太快,连那个人身上熟悉的魔力波动都没来得及注意,这会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又瞧着对方搭在德拉科身上的手,表情复杂的抽了抽。
“你——?”
刚刚打败伏地魔的救世主差点跳起来,他偷偷在心里骂了这么久!什么、怎么会?!
“你在马尔福怀孕的时候出轨?!”
“出轨?”
傲罗目光变得越来越意味不明,他看向鹌鹑一样缩在哈利身上的德拉科,一字一句咬得分外明显。
“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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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怀孕偷偷隐瞒怎么办
爆炒一顿就好了
国际惯例,彩蛋里面是下次更新的小part
呵呵。。
在服装店打工的(贞)真嗣和以客人身份前来的女友丽。(作者:ヨシヲ)
Eyes&K.K
说出他的名字都会让他感到伤心。别问了。他不会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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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1.7w字一发完,包含了我对原作一些情节的合理推测捏造,和我给极乐世界的一些哨向设定。博主真的很想看眼金探案往事,所以写得很真挚,也希望大家吃得开心!
bgm:CorneliaStreet-TaylorSwift
如果能一边听一边看就再好不过了!
多米尼克是57分局分配给金的搭档。金初来乍到,这些GRIH的飙车狂哨兵自然不把这个向导放在眼里:毕竟,不管履历多么光辉,向导终究是向导,更别提他一来就坐上了警队的位置。在各路哨兵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中,金忍...
多米尼克是57分局分配给金的搭档。金初来乍到,这些GRIH的飙车狂哨兵自然不把这个向导放在眼里:毕竟,不管履历多么光辉,向导终究是向导,更别提他一来就坐上了警队的位置。在各路哨兵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中,金忍耐了一周,这位他的上属兼搭档——多米尼克·梅莫里德警督——才姗姗来迟。
金见到他是在清晨的办公室里,多米尼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毫无形象地盖着大衣睡在沙发上。“抱歉,”即使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也仍然惊醒了感觉敏锐的哨兵,他睁开眼睛,撑起半边身子,“没能跟你好好打个招呼。金·曷城,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很厉害。”
“谢谢。”金走过去,隔着自己的皮手套和他握了握手。金看见多米尼克深陷的眼窝里镶嵌着一对明亮的灰色眼睛,那双哨兵的眼睛正湿润地看着他。“梅莫里德警督,”金藏在镜片后眨了眨眼。
金的办公桌上,不出所料地又堆满了横七竖八的资料。“这些都是……”“这些都是你的那些哨兵同事放在这的。”金敲敲桌子,对跟过来的多米尼克不耐烦地解释道。“现在我要开始工作了。”
“这太过分了!我一定得好好说说他们。”多米尼克搬了把椅子自然地坐在了金的办公桌旁,“我也来帮你整理。”
金本来以为这个哨兵和其他哨兵没什么两样,认为胡乱糊弄一下这些文书就能了事;不过多米尼克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文件很快就被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装在一起,金心情很好地对多米尼克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警督。”他说道。
“是我要代这些臭小子好好谢谢你,金。”多米尼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警督听起来多生疏呀!叫我多米尼克就好了,或者也可以叫我搭档。”
金知道多米尼克之前的向导调职了,而这位哨兵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自己的向导了。在RCM中,哨兵和向导的连接并没有人们寻常认为的那么坚固,它更多是一种工作伙伴的关系。不过,多米尼克的这句话还是让一种独属于哨兵和向导的暧昧气氛在他们之间流淌起来。金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而多米尼克恍然不觉。“一起去喝杯咖啡吗,金?”
多米尼克身材高大,却并不魁梧,甚至可以用纤细来形容。他兼具灵巧的身手和狠辣的力量。但是他最为人所称道的还是他乱蓬蓬的黑发下那双明亮锐利的灰色眼睛,有着超乎寻常哨兵的视觉能力。即使在最恶劣的风雪中,最黑暗的阴影下,那些暗中发生的罪行也无处遁形。“眼睛”,57分局的警察都这么称呼他,绰号是那些最厉害的哨兵们的荣耀。
而现在这双眼睛正在扫视着办公室里的哨兵和向导们。被视线扫过的哨兵们都低下头去,而向导们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声音。“警官们,自己的工作自己做好。”他只用自己一贯漫不经心的亲切语调说道。
金抬起了头,与他相视一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拉开办公室的门,和多米尼克一块走了出去。
那双手套下的手会轻轻地搭上哨兵的肩膀,这种接触是哨兵和向导在最初还无法同频战斗时辅助连接的一种方式。他们的精神交汇在一起,金透过多米尼克的眼睛,看见他所看见的,无比清晰的世界。而他用低语引导着他,将子弹精准地送进每一个靶子的红心。
“你这么强,”多米尼克说,“你明明可以把那些瞧不起你的哨兵都收拾趴下。”
“嗯?”金坐在矮凳上擦拭着他的眼镜,闻言抬头看他。
“你的精神力量,”多米尼克比划了一下,“我从来没见过精神力量这么强大的向导。你是不是可以喊一嗓子就让那些哨兵趴下?”
金忍不住笑了,“或许吧。”
“我听说塔很不想让你离开。你怎么会想来RCM?这里可比塔里危险多了。”多米尼克把训练室里的器材都恢复原状,然后坐到金旁边,仰起脖子大口地灌水。
“那你呢?你怎么来的RCM?”金反问。他看向多米尼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我啊,我这种普通的哨兵可没得选。塔里分配我来我就来了。”
“你可不普通。”
多米尼克也笑了,水珠挂在他的下颌上,闪闪发光。“我能猜到你为什么想来RCM。这是你比那些哨兵和向导都要强大的另一个理由。”
金入职57分局成为警官的那一年已经38岁。
因为他过人的天赋,塔曾经数次挽留他留下来当导师:不仅是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共感能力,能够很好地引领向导们运用精神力量;还因为他曾经在少年犯中卧底的实习经历,让他和那些年轻的毛头小子哨兵们相处起来很有经验。
“还适应这里的工作强度吗?”多米尼克突然的问句让金从笔记本里抬起了头。他们正结束了一天的走访,在回到警局的途中,锐影被堵在了高速路上。多米尼克停下了敲击方向盘的手,边在车门上的暗格里摸索着,边继续他的话题,“你懂的,在塔里可不会每周被分派到两起杀人案。”
金在那双被霞光染成橙色的瞳孔被墨镜遮住之前及时地投去了一瞥。“还行。比在塔里管教那些年轻刺头哨兵好多了。”他回答道。
“说起来,”多米尼克抬起离合器,锐影开始随着车流缓缓向前。“最近,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从警长那边偷看到了你的履历,还给你起了个绰号。真过分。”
在圆珠笔尖被晃动的车身拉出一条线前,金眼疾手快地按回了它。他把笔收回胸前的衣袋,发出听起来绝对是冷笑的哼声:“啊,是那个。你也听说了。真是有够'天才'。”
“虽然我知道这种事没法制止,但是谁要在我面前说这个,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算啦。也没有那么讨厌。”从语言学方面来看,造出'Kimball'这个词的人真的挺天才的,金默默地想着。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视线追随着在高楼的空隙里缓缓移动的夕阳,“至少他们还肯定了我某个方面的才能呢。”
“这话听起来也很讽刺呀。”多米尼克很识时务地转换了话题,“等下还回警局吗?干脆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警察入职档案里的确包含了家庭住址,但多米尼克——他刻意记住了自己的地址吗?“好。”声带送去平稳的气流,他等待着多米尼克问他地址。但是问句没有出现,只有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在双耳间来回穿梭。金努力地刻意忽略那个让他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激烈的因素,甚至开始担心听觉敏感的哨兵发现他的秘密。
但幸好突然响起的车载无线电呼叫声打破了这片寂静,也盖过了心跳的声音。金拿起无线电,电波传来警局的紧急情况通知:中心医院发生无差别伤人枪击案,要求每个空闲的警察都前往现场。
“操。”多米尼克骂了一声,一打方向盘疾驰上空旷的反向车道。
金探身到车后座扯出两件RCM巡逻披风,换下了他们身上的便服。锐影很快赶到,他们看见医院大门涌出了海浪一般的人潮。“操,如果我是犯人,藏在人群里就能轻松地逃跑了。”多米尼克喃喃道。
“那我们就把他找出来。”金坚定地说道。
向导的声音迅速变成了一种有力的低语声——一种和哨兵开始精神连接的特有的声音。“哨兵,屏蔽你的听觉和嗅觉,集中你的视觉。”
周围嘈杂慌乱的声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这些被哨兵的感官自然地捕捉的信息,都如蒙上一层白色的雾气般黯淡了下去。眼睛扫视着面前的人潮,在狭缝间逆流而上的路线清晰地浮现——他抓住金削瘦的手腕,带着他的向导在人群间穿行,像两只漆黑的海燕,闪电般破开混乱的暴风。
“将你的嗅觉上调一个桅度,哨兵。”
血腥味最能刺激训练有素的哨兵的嗅觉感官,即使是远方微弱的一缕,多米尼克也立刻将它分辨了出来。“在那里!”哨兵目光如炬,边飞奔边巡视着周围:衣袋的形状,畏缩的表情,那藏起来的手里拿着的是,枪。
找到他了。哨兵没有说话,但向导已透过他的心流看到了他所见到的一切。多米尼克沉默地松开了金的手,在军靴蹬地的瞬间加速到了极致,向着犯人扑了过去。
哨兵的动作没有停下。多米尼克像一只身手矫健的黑豹,一下子扑翻了他的猎物。犯人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口鼻流出鲜血。金跑过去收缴那把作案凶器,抬头看见人们慢慢围拢了过来,敬畏地看着跪在犯人身上,正反剪着他的手,给他戴上手铐的多米尼克。
“那就是哨兵。”金听见一位母亲低声对她的孩子说着。
金长呼出一口气,慢慢地走向多米尼克。哨兵紧抿着双唇,眼中透露出与平常的随性不符的厉光。“一个普通人。”多米尼克陈述道,但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拥有枪支的普通人,在瑞瓦肖这个道德国际控制区可不多见。
“是有组织的犯罪吗?”金低声说道。
“也许……”多米尼克没有多说。他把罪犯从地上提起来,人群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道路,金跟在他后面,像走过摩西分开的红海。
他们回到57分局,得到消息的警长在例会上把他们在全局人面前大肆赞扬了一番:总之是让RCM的形象变得更加光辉了云云。听得金都有些不好意思,而多米尼克倒是适应良好(或者根本没在听)。
多米尼克带着午餐回到了车上。“给你的。”他把装着三明治的袋子拎到金面前晃了晃。金的那份三明治里夹了煎蛋、培根和芝士,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而多米尼克自己则还是吃未经调味的蔬菜和鸡胸肉。哨兵们的饮食一般都是寡淡的,因为食材本身的味道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强烈。
“谢谢。”金对他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多米尼克把报纸拿过来看:“这张照片拍得真好!我们看起来就像警察秀节目里的模范搭档一样。”
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其实他对那些演绎哨兵和向导的电视剧不太感兴趣,那些故事总让他觉得美好得有点太超现实。不过,有好些哨兵都很自豪于那些电视节目塑造出的聪明勇敢、强大自信的哨兵形象。
“你累吗?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多米尼克一边用手帕擦拭掉指尖的食物碎屑,一边自然地说道,“下午一起去兜风吧。”
金瞪大了眼睛。不过,他想了想就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不反对。你打算去哪儿?”
“一个你不喜欢的警察秀的取景地。”多米尼克笑着转过头来,而金状若无意地把目光移开了。“那里平常没有什么人。而且,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港口。”
那是一个位于自然公园的海蚀崖。他们把锐影停在路边,一道坐在岩石上。金吃着刚刚经过路边小摊多米尼克执意要给他买的冰淇淋,而多米尼克喝了一口冰苏打水。放眼望去,远处的起重机正忙着将集装箱搬来搬去,工人在码头中忙忙碌碌;而更远的内陆里,一栋栋暗色的建筑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车流在其中穿行。
“看,塔,”多米尼克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并没有寻找到记忆里那座俯瞰全城、浑身洁白的塔:“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关系,”哨兵爽朗地笑起来,“让我来做你的眼睛。”
金瞥了他一眼,被他前额上那在海风中胡乱飘飞的黑发吸走了视线。
“在看什么?”多米尼克问道。
“看海。”金咬着正在融化的的冰淇淋回答道。
“是还在想着那个案子吗?”多米尼克突然说道。
金张了张嘴。“我……”
多米尼克向后移了移,坐到他旁边。“贝斯莫蒂。你听说过这个犯罪集团吗?”
“嗯,它听起来就像是那种电视剧里的黑帮。”
“不过比那黑暗的多。很多罪犯都称呼这个犯罪集团的统治者为'马德雷教父'。他们自称为第十五个寡头公司,其实只不过在干着走私毒品枪支之类的勾当。他的代理人遍布各行各业,还有人说黑暗哨兵也是他的代理人。”多米尼克摇了摇头。“不过最后这一条有点过于荒谬了。”
“那RCM对这个犯罪团伙的态度呢?”
“就跟你猜的一样。基本上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毕竟,我们的人手太少,而且也没人想去触这个霉头……虽然这些都是借口。”多米尼克直白地说道。
马德雷教父在港口偷渡毒品,而新上任的码头工人工会首领有些多余的正义感。于是他们打算给这位首领一个教训。
“枪击案的受害者,那个连中三枪、没能救得过来的男孩,是工会首领的儿子。”哨兵轻声的话音在海风中听起来飘渺极了。“但我们无能为力。RCM并不是那么美好。不是每份正义都会得到伸张。所以,你会…觉得失望吗?”
多米尼克一股脑地说完,然后望向金。金也正看着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金说道,“至少RCM也正在努力使她变得更好。”
眼睛点了点头。“瑞瓦肖啊……”
然后他们又一起沉默了下来。
多米尼克的鼻翼抽动了两下,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金也学着他的样子,却只闻到海风带来的微弱的腥味。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哨兵。
“大海的味道好苦。”多米尼克揉了揉鼻子,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开口打破了宁静。“对了,金。那些轮船,能够穿越灰域,去到大洋的另一端吗?”
“大部分是环伊苏林迪海域的运输船。不过,的确有一些经过特殊改造的灰域穿梭舰能在各个大洲间航行。嗯,从这里启航。”
眼睛,你看见了什么?——有一瞬间,金真想这么问他。
“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亲眼见见别的大洲的风景。你说穿越灰域是什么感觉?”
在灰域航行这方面,普通人——非哨兵向导的人们所拥有的迟钝的精神感知,反倒成了在这奇异的空间里保持清醒的优势。
在迄今为止的记载中,还没有哪怕一个哨兵或向导能在穿越灰域后能保持身心健全——甚至更糟,他们无一例外都疯了。灰域永远地留在了他们脑子里,在临床上表现为毫无统计规律的灰质神经元异常强化。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因忍受不了意识乱流的回响而自杀了。
金曾经的梦想是当一个静风舰领航员。不过,在他十岁觉醒了向导能力的那一刻,这份渴望就被永久地从他的梦想清单上划掉了。
“生后的世界——死亡,死后的世界——又是新生。世界之后——灰域;灰域之后——又是新世界。”多米尼克念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风迎面吹过,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湿润。“你怎么看待德洛丽丝?我是说,你认为她是个坚定的、发自内心的人道主义者,还是她的悲悯只是因为她有着能够蔑视所有人的强大力量?”
“这个问题也可以不回答。”他赶紧补上一句,笑了,“有点儿尖锐了。我不想让我们的闲聊听起来这么严肃——像在上哲学课。”
金侧头去看多米尼克,哨兵对他眨眨眼。金顿了顿,还是说出了他早已在心中反刍过无数遍的答案。“我想在讨论她的时候,本来就不该把她'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黑暗哨兵'的这层身份剥离。毕竟这是极乐世界选中了她,赋予她的能力;就像极乐世界选中了你我一样。德洛丽丝最可敬的一点是,她用她与生俱来的超群的能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这就已经担得上'无罪女王'这个称呼了。”
多米尼克凝视着金的双眼,专注地听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使拥有了力量,也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做到贯彻心中的正义和善良。我想……现在统治着瑞瓦肖的道德国际,只是对无罪时代虚伪又无效的模仿。”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
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他抬头望着天空:干净而澄澈。那个逡巡在瑞瓦肖上空的庞然大物并没有把视线投向这里。有一会儿,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本应模糊了的童年记忆——他的童年在道德国际建立的战时孤儿收容所里度过。那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回忆。
“我觉得德洛丽丝最伟大的功绩就是建立了'塔',创造了一个完善的哨兵向导培育体系。她拯救了很多不幸的人。”尤其是几个世纪前,那些因为能力被歧视或圈养的向导。而金自己也是受到恩惠的人之一。
“赞同。”多米尼克笑着拍了拍金的肩膀。“如果不是这样,我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搭档了。”
他们从海边归来,驶入繁忙的街道,直到金也能看见那座永远洁白闪耀的塔。他知道多米尼克是为了排解他心中也许会出现的、对RCM的芥蒂,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离开塔的决定。即使这份工作每天都要面对无数与这明亮又温馨的白色背道而驰的黑暗,他也逐渐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也许是因为他的哨兵搭档。
他喜欢着这样的日常。每天早上在办公室和多米尼克问好,然后一起去喝一杯味道截然不同的咖啡。又或者一起出任务的路上,听多米尼克在车里小声的哼歌。他们搭档破获了一起又一起案子,业绩在57分局名列前茅,同事们时常向人缘很好的多米尼克调侃他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多米尼克笑着把他们骂走,而金会在办公桌后抬起头,撞上哨兵笑意盈盈望过来的灰色眸子。
多米尼克在打开车门前总是把羊毛围巾和毛线帽子严丝合缝地对接,只露出一道安置眼睛的缝来。金有些好笑地看着搭档,大多时候都会得到多米尼克“你不冷吗?”的关切询问。
“你穿得太少了,”多米尼克说,“这样会感冒的。”
“其实吧,我感觉到的冷并没有你感觉到的那么‘冷’。有一项研究说过,哨兵在冬天感受到的温度大概比向导或者普通人低两度左右……”金还没说完,就感到脖颈缠绕上一股温暖。
多米尼克走过来将一条灰色的围巾给他带上,“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从家里多带了一条。”哨兵的声音贴在他耳边,让金瞬间触电般挺直了背。他抬眼看见多米尼克狡黠地笑着的眼睛。“是新的!”他边笑边补上一句。
金突然感到一阵羞恼。他把多米尼克戴得歪七扭八的围巾扯正,决定不和他计较这些:“快走吧。”
他们来到接到报案的地址,将锐影停在马路边上。多米尼克把那个在酒瓶堆里面朝下躺倒的男人翻过来,看见一个毫无血色的面庞。
“他还活着吗?”金没报什么希望的问道。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他把右手抬起来放在胸前,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呼吸之圣象”,一个前德洛丽丝时代葬礼的延伸仪式,在RCM中这个姿势代表着哀悼。
“来检查一下吧。”多米尼克说道。
金打开笔记本,把这个男人的生命不幸的终结承载到了一张薄薄的、亮红色的复印纸上。这样的尸体在瑞瓦肖严酷的冬天并不少见,在酒精中寻找慰藉的人喝得太多,然后在大雪飘飞的深夜栽倒在雪地里,熄灭了生命的火焰。他们合力把尸体装进裹尸袋,抬进锐影的后备箱,周围偶有几个行人好奇地望过来一眼,又匆匆离去了。接下来,他们的任务是将尸体送到检疫局,然后把死讯通知给一个不幸的家庭。一路上,金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对了,金,你的手套……”在他们从检疫局走出来的时候,多米尼克突然说道。
“嗯?”金的目光扫过哨兵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浮现出红色的细纹的手背,“啊,对不起。我没有多给你带一双手套。”
多米尼克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笑了起来:“不是这个!其实是我想问很久了的问题,稍微有点儿奇怪,”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为什么你一年四季都戴着手套呢?”
金的脸上蓦然腾起一片红云。他挑起眉毛看向多米尼克,突然意识到多米尼克是第一个问他这个问题的人。“这算什么问题。”
“不能回答的吗?”
“也没有。”金说,尽量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是因为从前刚成为向导的时候共感能力太强了,基本上是触碰一下就能完全沉浸的程度,所以就养成了戴手套的习惯。”
那时他才十岁,比同龄人更加瘦弱,长了一副西奥面孔,戴着眼镜,毫不合群,成了孤儿收容所里大孩子们的欺凌对象。而他还觉醒成了一个向导,一个没有学会建立精神屏障的初生的向导,几乎要被空气中快凝成实质的恶意压垮。但幸好塔里定时到来的资质测试员带走了他:他对那里最后的记忆是隔着车窗的遥遥一瞥,看见那些欺凌者们嫉妒愤恨的眼神。
他们走到RCM的办公大楼里,玻璃门把风雪关在了身后。多米尼克专注地看着他,声音终于没了几层布料的阻隔:“那一定很难受吧……但我就知道你是最强的向导。你还从没跟我讲过这些呢。”
“这是……私人问题。”金说道。这些过往在他的脑中已经定格成了一张旧照片,被他藏在记忆抽屉的最深处。他们跟迎面走过来的同事打完招呼,多米尼克凑到他耳边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这些的。”
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想邀请你来我家过圣黛节。”他仍然恼人地在金耳边轻声说话,“可以吗?嗯,格蕾丝也会在。她会很欢迎你的。”
金看着他,眨了眨眼。格蕾丝是他的前妻,一个普通人,在几年前多米尼克升职成RCM警督的时候,他们和平离婚了。——一部分原因是这份警察工作让他一年到头在家待不了几天。她带着他们的孩子,一个叫埃尔森的普通人男孩,移居到了瑞瓦肖的另一个城市。
“这样真的好吗,警督?”金听到了警察同事们的哄笑声。金惊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而多米尼克还在低着头等着他的回答,保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发丝都快要撞在他的脸上。“好啊。”他急忙回答道,逃似的回了自己的座位。
“走开,臭小子们,好好工作,别一天到晚在这里当三流小报的八卦记者。”多米尼克笑着说道,装腔作势地走到一个警员的位置旁边去检查他的工作进度。金深呼吸着,却完全没法减缓心脏跳动的速度。完了,他想到。
然而在德洛丽丝日的那一天,他还是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不再年轻的脸,把头发一丝不苟地梳顺,在夕阳下拎着一瓶酒和一束花敲响了多米尼克家的门。开门的是穿着一身红色毛衣的多米尼克,他一看到他就笑了:“等你好久了。快来吧。”
多米尼克背后探出头的男孩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灰色的大眼睛。“你就是爸爸的向导。我在报纸上见过你。”他扯住金的衣角,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金笑了,蹲下来拍拍男孩的肩膀:“你好,我叫金·曷城。”
男孩学着他的样子认真地说道:“你好,我叫埃尔森·梅莫里德。”说完,他咧着嘴笑了,露出了换牙期残缺不整的牙齿。多米尼克怜爱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金站起来环顾四周,多米尼克的家是最经典的瑞瓦肖30年代的装修风格,洋溢着明亮温暖的色彩,而临时挂起来的节日彩灯让这个房间多了一点快乐的气氛。“真漂亮,”金由衷地赞叹道,在呼吸间嗅到火鸡的香气。“我已经爱上这个家了。”
“随时欢迎你来。”多米尼克笑着说道。
他们在铺着红色格子餐布的大餐桌上一起吃饭,金见到了格蕾丝,那是一个随和爱笑的女人。但他看得出她的坚韧:一种在瑞瓦肖独自养育一个孩子必备的品质。男孩缠着他的父亲要听警察故事,多米尼克只好开始讲述,并频频把话题抛给金。到最后,已经变成了金在讲塔里的那些顽劣哨兵惹出的笑话。男孩咯咯笑着,眼睛亮闪闪的,就像两颗星星。
——这感觉真好。金几乎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许多年里,他是如何独自度过德洛丽丝日的。也许是在香烟的火星后窥视阳台外热闹喧嚣的风景,有时他也会觉得孤独。但是此时此刻一种多年未曾拥有的安定感环抱着金,让他感到幸福。
他们一起度过了好几个夏天和冬天。
RCM的谋杀案总是多的破不完。在凝固的空气中,他们把肿胀的尸体从垃圾堆里拖出来,气味大得连金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然而多米尼克总是面不改色地进行尸检。在破案的时候,那个‘娇气’的哨兵仿佛就换了个人。在港口附近的居民区,他们敲响一户又一户的门,面对沾满汗水的一张张疲惫的脸,还有那股挥散不去的烟酒味。但即使被用最粗俗的词汇骂走,多米尼克也只是笑笑,然后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边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当瑞瓦肖的冬天降下第一场雪,沉静的夜里,他们在长椅边扶起那个栽倒在地、头上开了一个洞的男人,把手放在左肺上闭上眼哀悼,路边只有路灯刺眼的反光与他们相伴。多米尼克的手指抚过死者安静的、青蓝色的静脉,金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将他冷静的判决写在纸上。
而当那个城里挂满彩灯,橱窗上画满了德洛丽丝的彩像的季节,金总会来到多米尼克家。一个在冬日里永远温暖的地方。他把自己拼装的静风舰模型装在夸张的、缠上红色丝带的大盒子里,送给埃尔森,而男孩欢呼着跳到他身上,在他的脸颊边上狠狠印下一个吻。多米尼克斜倚在餐桌旁看着他们,嘴角噙着温柔的微笑。
如果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继续下去就好了。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肖想“永远”这个词。但他现在真心地如此希冀着。
而多米尼克更是大笑了起来,靠在售货机上笑得弯下了腰,手上拎着的饮料罐滴下水来,在铝壁上晶莹地闪烁。当他抬起头来,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在夕照的光线下,在玻璃的倒影中,在他深深的眉骨下,一齐望向金·曷城。
“眼睛……”向导怔怔地,不自觉地启唇,“要去我家坐坐吗?”
“向导。”多米尼克很轻柔地唤他,用了一个他不常用的词语,打断了他的话音。金迟疑地看过去,却对上了他雾蒙蒙的眼睛。多米尼克向前踏了一步,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
金的双手僵在了原地。他感受到多米尼克在他背后箍得很紧的双臂,他的鼻尖被禁锢在他的肩膀上。哨兵的身上连一丝最轻微的气味也没有,他只嗅到衬衫上被体温蒸腾起的温暖。金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他慢慢地将双臂搭在他的背上。多米尼克的拥抱带着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独属于哨兵和向导之间的情欲。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却发现多米尼克的精神屏障早已毫无保留的为他敞开,他的精神立刻共感到了这快要满溢出来的情感。爱。多米尼克早就看穿了他的爱恋。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你是松针味儿的,向导…”多米尼克的声音从金的脑后传来,闷闷的,简直像恋人间暗哑的耳语呢喃。
金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不,不行……”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喘息着倒在哨兵的怀里,屈服于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欲望了。但他拼尽全力地抽回了手,放在多米尼克的肩膀上把他推开。
“我还不想在报纸上看见RCM警官当街发作结合热的新闻。”金退后了两步,把自己拉回了安全的距离。他有些慌乱地说道,甚至不确定自己说了些什么。
多米尼克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他的耳朵也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潮红。“那……要去你家发作吗?”
这家伙又在说什么啊!金一步并做两步地跨上锐影的副驾,转头看见多米尼克也跟了上来。他不敢向那边再多看一眼,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瞪着窗外,同时很确信自己听到了多米尼克的轻笑声。车子缓缓地停在公寓门口。多米尼克探身过来,让他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多米!”他听见自己不成调的声音喊道。
多米尼克在车门把手上拨动了一下,然后缩回去瘫在驾驶座上大笑起来。“别,别这么紧张,只是帮你开个车门。天哪,我太喜欢你这么喊我了。”他因为笑出眼泪而有些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向导,“你好可爱,金。”
多米尼克追着因为有些气恼而走得很快的金一起进了家门。多米尼克抬头看着客厅里墙壁上一副巨大的GRIH城市图,和上面零星钉着的几张照片,张大了嘴巴:“天哪,这个好酷。这是破案的时候用来连接线索的吗?”
金尽量装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不想承认自己这个小习惯也是因为觉得这么做很酷才养成的:“是啊。”
这是一个充满个性的房间。被屋主收拾的很整洁的家具大多是黑白灰的冷峻色调,墙壁上贴着几张TIPTOP赛车比赛的巨幅海报,墙边还立着一块滑板。“你还会滑滑板,金!”
“嗯哼。”这也是那段少年犯卧底经历教会他的技能之一。
“金,你怎么这么酷?”多米尼克惊叹道。
金回过头来看他。他们面面相觑,顿时心有灵犀地感到一阵尴尬。刚刚的浪漫气氛消失了。
“要不我来做晚饭吧!”多米尼克自告奋勇地说道。
你会做饭?金用一种怀疑又好笑的眼神看他,努力下压着自己翘起来的嘴角。多米尼克已经飞速转身,落荒而逃地向厨房跑去。“那我先去洗澡了。”金说道。等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多米尼克怏怏地坐在桌旁看着桌面上毫无香味的几盘菜:水煮牛排、水煮土豆、和水煮菠菜。
“真的对不起。”在金的逼视下,多米尼克眼神游移,“我刚刚才想起来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加调料……”哨兵平常自己吃饭也只是水煮一切。
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他摘下眼镜坐到哨兵旁边,水汽从他的白T恤里向外蒸腾着,“你真是……”
多米尼克一下抱住了他,把脸紧紧地埋在他的颈窝里。“你在诱惑我。”
“答对了。”金笑了。
哨兵立刻抬起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向导的嘴唇。“我想要你,”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金。金立刻感到有点呼吸困难。但这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又吻在了一起,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将彼此的精神紧紧结合。
金在41岁的时候升职成了警督,而多米尼克成了荣誉警督。金问他他为什么不选择担任警长,多米尼克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舍不得离开我的搭档啊。”
他们在夏天接手的最后一个案子,起初只是毒品贩卖的罪行,本不该属于刑事部管理,然而港口爆发了一场火并,在附近的平民报案后他们赶到现场,只找到一个喝醉了酒、骂骂咧咧、手里还拿着一把发射了一发子弹的枪的哨兵。
一般来说,为防止削弱他们的感官能力,哨兵们是不会去碰成瘾性物品的。然而这个哨兵一看就是那种未经塔培训的、黑帮的鹰犬,早早沉迷在了追求感官的刺激里,对所谓“正统”哨兵的行为做派嗤之以鼻。他在被找到的时候正处于一种喝嗨了的状态,因此多米尼克和金没费什么劲就把他拷回了局里。
哨兵或向导的犯罪行为是归塔管辖的。因此,直属于塔的RCM需要对犯人进行审问并定罪,再将结果送至塔内进行裁决。
审讯室冰冷的灯光下,金不耐烦地用脚尖一下下点着地,笔记本上的字迹却没写几行。从刚刚坐下就醉话连篇地骂人的罪犯,在多米尼克问到他是否承认他的罪行时,他却突然清醒了似地开始兜圈子,即使他手里的枪和子弹复原轨迹已经足够给他定罪。而更恼人的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背后的动机。
多米尼克有些疲惫地用手摁了摁眉心。“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肯交代,那我恐怕你的下半生只能在塔的禁闭室里度过了。”
“塔?”那个哨兵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爆发出一连串的大笑。“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什么塔。看看塔都教育出了什么,你们两个,一个娘娘腔哨兵和一个四眼仔向导?你们还被教的去追随一个婊【】子?叫什么?德洛丽丝?”
“你敢再说一遍?”这话显然点燃了剩下两人的怒火。多米尼克吼道,一下子站了起来。然而金比他更快,“你他妈真的是够了。”向导快步走向对面还在得意洋洋叫嚣着的罪犯,手套被丢在桌子上,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骨节分明的手掐住那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向导喉咙深处发出非人的声音。一声如惊雷般的命令。
“直视我!”
金的精神瞬间穿透了哨兵那孱弱的精神屏障,直接扑向他最脆弱的精神核心,哨兵无处遁逃,只能束手就擒地承受着金的鞭笞——带来比肉体刑罚更甚十倍百倍的痛苦。
那个被控制住的哨兵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冷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口中发出快要窒息的怪声。但一个未经训练的哨兵就算拼尽全力挣扎,也逃不脱在直接接触下向导对他精神的操控。
“不!不!求你了!”那人发出痛苦凄厉的哀嚎,求饶似的,双手无力地攀上金的胳膊。从他因恐惧和疼痛而放大的瞳孔里,金看到自己冷硬的镜片反光。
“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在指使你们?”向导不为所动,死死地钳制着他。
“是……!是马德雷教父!”罪犯的双眼快要瞪出眼眶。他几乎是喊出了这个名字。
金怒视着他:“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
在罪犯的一大串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叙述之后,金才放开了他。
多米尼克盯着这个瘫软在审讯椅上、抱着头喃喃自语的哨兵,视线从他濡湿的裆部划过。“不自量力的家伙。”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金走到他旁边,看他刚刚记录的笔记。“马德雷教父”上被打了两个圈。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金轻声问道。
“我看他也只知道这些了。”多米尼克嗤声说道,“更可能的是,港口有一个犯罪团伙在借着这个名号的声势兴风作浪。你想继续追查下去吗?”
金看着他,点点头。“为什么不呢?”
即使结果可能并不会很好。对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他们向塔提交了审讯记录,然后向警长说明他们继续调查的愿望。警长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他默许了。
然后他们在港口一带展开了深入的搜查,从附近居民的目击里,从工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从躺倒在酒馆旁边的流浪汉的嘴里,他们靠着蛛丝马迹,抓住了两个哨兵和一个向导。但是这些罪犯没有一个能说出他们的犯罪窝点和领导人究竟是什么。
直到那天他们接到一个焦急的无线电呼叫。那是一个巡查部的警员,通知他们他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也许是黑帮的基地。他们赶到那个地方,是一个伫立在黑暗中破败的、已经拆毁了一半的楼房。那个叫约翰的警官说支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给他们看了自己的警官证,毫无异常。多米尼克捏了捏金的手,金点点头。他们的精神开始连接。
一切都没有异样。
于是哨兵和向导跟着他一起走上弯弯绕绕的楼梯,那个哨兵的身形先一步隐进黑暗。
“现在,下地狱吧。”
眼睛看到在黑暗里的轮廓转向了他们,从外套里掏出了什么。金也看到了。
但太快了,一切都发生在他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
“向导!”多米尼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他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的速度扑过来。
哨兵的速度可以快的过子弹吗?金迟缓地移动着眼珠。多米尼克的力量让他向后踉跄了一步,坐倒在地上。声音消失了。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面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慢动作默剧。
子弹呼啸着飞进了多米尼克的左肺,撕开一朵血花。那股惯性带着哨兵的身体向侧后方翻去,带着他离开了三楼的地面。他像一只翅膀突然断裂的鸟儿,沉默地、僵硬地、直直地向下坠去。
金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一个噩梦吗?但他的肢体反应比他的思维更快。他拔枪射击,听到子弹穿过肌肉的沉闷的响声和一声轻微的呼痛声。那个哨兵逃远了。他冲下楼梯,感觉自己快要呕出血来。
不,不……这不是真的……
他颤抖着在多米尼克的身侧跪下,看见那双灰色的漂亮眼睛蓄满了泪水。“不不,哨兵,不要…死…”金呜咽着说道。多米尼克的身上到处都在流血,让金甚至不敢触碰他。他的左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衬衫,在黑色的外套上洇出一圈圈暗色的痕迹。他脑后的血像蜘蛛网一样像四面八方辐射着,让他好看的黑发都一缕缕凝结缠绕在一起。多米尼克也在流泪,他的泪在太阳穴上汇聚成了两道小溪。
金感到他和哨兵的精神链接正在分崩离析。他立刻绝望地明白死神正在降临,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俯下身去将耳朵凑到多米尼克一张一合的嘴边,听到哨兵发出的气音:“埃尔…森…”
“我知道。我知道。”金哭着,回答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流这么多眼泪。眼泪落在镜片上,整个世界都好像下起了大雨。
“快走…金……活下去……”多米尼克不再说话了。他嗫嚅着唇,但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他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金。
死亡是多么无情而残酷啊。在那仿佛永恒又短暂的一瞬,金看见一双眷恋的,悲伤的,释然的眼睛。哨兵的眼睛像水晶一样璀璨而无机质地定格了。
身后响起纷乱的脚步声,金情知是那个逃走的叛徒搬来了救兵。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把多米尼克的眼睛轻轻合上。他逃回了锐影,把油门踩到底,蓝色的车身穿破黑夜,在海岸边飞驰。直到开到公路上,他才摸索着打开了无线电。他的手抖得厉害,拿了三次才拿起话筒。
“我们……在港口遇袭了。多米尼克·梅莫里德警督,殉职了。”金在说出这些词语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语气冷静地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奇。
之后回到57分局、向警长诉说他们遇袭的经过、写一份报告,他只是机械地完成着这一切。57分局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和他讲话,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是怎样一种伤痛。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英勇牺牲的哨兵,而金也努力地忽略着他们望向他时悲伤的眼神。
他换了一副橙色的手套。那双黑色的皮手套沾了眼睛的血,他不想把它洗干净。他把它塞到了抽屉的最深处。
然后金看到了报纸的头版。多米尼克被港口的黑帮吊了起来,以示作向RCM的耀武扬威。哨兵浑身衣服都被脱掉,只留下一件黑色的巡逻披风外套在身上晃荡,他枯瘦的尸身低垂着头,像一只被风干的死鸟。
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悲痛。愤怒。强烈的情感共振在整个57分局中回荡。他把报纸狠狠扔到垃圾桶里,冲到卫生间里大口大口地干呕,浑身冰冷到发麻。
他收拾着多米尼克的办公桌。他不敢仔细去看那里面有什么,只是一股脑的把它们收进大纸箱里。往常总是他和眼睛一起去告知死者家属不幸的消息,然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但他必须要面对这一切,金想,即使他要前往的是他搭档的家庭。
金驾着锐影从穿城高速上驶过,开了几个小时来到格蕾丝的家。他敲门,从大纸箱的背后看到女人拉开门。
“你来了。”格蕾丝疲惫地说道,她眼窝深陷,头发胡乱地散在肩上。她从金的手上接过箱子,放在地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张了张嘴,努力从干渴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女士,我真的很抱歉……”
“你滚吧!”面前纤弱的女人突然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都怪你,多米才会死得这么惨!甚至死后还要被那群人渣羞辱!你以为我没看到报纸吗?你为什么不保护他?向导!我恨你!”
金没有躲开她挥向他的巴掌。他的眼镜被打飞了出去,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划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他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整个颅腔里都在发出嗡嗡的轰鸣。
“对不起。”他低下了头,哑着声音说道。他没有勇气抬头面对这个勇敢坚韧的女人的目光。
她绝望地哭起来。“哦不,我在干什么啊……我只是,只是……”她抽噎得停不下来,带着满脸的泪水冲进了房间。
男孩儿胆怯地从门后探出头来看他。金对着那迷茫的小脸努力地、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摸索着从地上捡起眼镜,然后转身离开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锐影上的。坐在驾驶座上,他的胃开始痉挛,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的阴影从四面八方向他压来。他许多天来一直压抑的情感终于开始了疯狂的反噬。眼睛。他一闭眼就能看到那双灰色的眼睛,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那双眼睛流泪。眼泪像陨石一样砸在身上。他哭得浑身发抖。
金的精神被悲伤撕得粉碎。他曾听说过那些相伴一生的哨兵向导伴侣失去自己另一半之后的故事,留下来的那个往往也活不了多久。他以为自己就会像那样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那天晚上他开着锐影在海岸线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又可笑地感觉自己也成了飙车狂的一员。在幻觉里他看见多米尼克倒在他的副驾上,心脏被子弹穿透,鲜血喷薄而出,而后脑渗出红白交杂的浆质。可他最害怕的是看到那双毫无生气的灰色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同样灰蒙蒙的海面。
就这样开到海里去吧,金想,就算现在世界末日降临,也不会比这更糟了。但就当他踩下油门的前一瞬间,他的车窗被敲响了。
那是两个在海岸边巡逻的初级警员。他们认出了金的RCM制服和他肩上的徽章:“你还好吗,警督?”
金敏锐地感知到的、这对年轻哨兵向导温暖关切的心情,一下子唤醒了他。现在他自己看起来一定糟透了,金想。
但是,他不能倒下。因为——
警察突袭行动就在第二天。港口的黑帮杀死了一个警督级别的哨兵,还使用了这样低劣的羞辱手段,这让全57分局的哨兵和向导都暴怒起来。即使这个犯罪团伙真的是隶属于贝斯莫蒂,RCM也决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出现。那个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一辆辆蓝色的锐影乘着夜色静默地破开风,所有人一瞬间亮起的手电筒把危楼照的亮如白昼。金默默地握紧了外套内袋的那把基耶尔A9止战者。心底升起的复仇的怒火让他的口腔变得苦涩,也让他的眼睛变得更加清明。他不需要哨兵和他一起战斗了。
训练有素的哨兵和向导们冲进犯罪窝点。理所应当地,那些沉浸在酒精和毒品中的罪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整个57分局都不敢相信他们怎么会有勇气挑战塔的权威。金绕到后门,一脚踹翻了那个衣衫不整的、正惊慌的逃跑的罪犯头目——那竟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金几乎想要大笑起来。他绕过手铐,掏出枪,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那人。
那人惊厥地看着他:“你无权——”
金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砰”,子弹正中眉心。金又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枚9mm子弹装进止战者,这一枪,他打穿了已死者的左肺。
“——曷城警督!”他听到同事们飞奔而来的声音。
“我没事。”他抖着嘴唇。“我已经杀了他。”
后来警长告诉他,那些罪犯已经全部抓捕归案,只是当初叛变的那个警察逃跑了。同事们说,那人竟然真是马德雷教父的手下,然而在港口混得如鱼得水之后就发展了不该有的野心,竟然还想与RCM抗衡。他也应该早就被马德雷教父所厌弃了吧。
金听着。他知道同事们是想安慰他。现在再没有人用绰号喊他了。他突然想念起栗子味阿斯特拉香烟的味道。在眼睛还在的时候,他为了不熏到哨兵,已经戒烟很久了。
眼睛的葬礼安排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他们来到白塔面前的空地,一片碧绿的草坪,被装点了蓝色的勿忘我花海,这明艳的色彩在蔚蓝的天空下耀眼地闪着光。塔纪念每一个哨兵和向导的新生或死亡。
“多米尼克·梅莫里德,RCM的荣誉警督,一个正义、勇敢、伟大的哨兵。我们都叫他'眼睛'。”
金抬头看着被摆在桌面上的、眼睛的大照片。照片上的多米尼克看起来还很年轻,笑起来还没有眼角的细纹。他的笑容在RCM入职照上定格,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凝固地望向人群。
然后他转眼看见了格蕾丝和埃尔森。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哭得不能自已,而男孩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倏尔,他的视线与金撞上,于是他小心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金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现在,让我们一起,为梅莫里德警督哀悼吧。”
人群转向了大海。RCM的警官们一致地把右手放在左胸,左手伸向天空。因为此时此刻,他不在此地。这是纪念远方死者的“呼吸之圣象”。
金的目光顺着大家抬起的手向遥遥虚指的天空飞去。他看见了眼睛,那双让他刻骨铭心的眼睛最后地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在勿忘我花瓣的簇拥下,飞向了他再也望不见的地方。
他的心中永远留下了一个灰色的空洞。死神无情地嘲弄着他的希望,并冷酷地给永远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金……活下去。”
——但生活还要继续。
在那个比以往更短暂的夏天结束之前,金独自驾车来到了从前他和眼睛经常一起看海的地方。他靠在锐影的车厢上,静静地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
“生后的世界——死亡,死后的世界——又是新生。”一句蕴含着力量的格言。这也代表着一种假说:在人类的肉体消逝后,精神会在灰域里重生。他低声念着,在心中勾勒出多米尼克湿润的灰色眸子。他看着海,眼睛看着他。
金努力朝远方的更远方看去,但他只能看见海面和天空无限延伸的交界线。你现在去往灰域了吗?他想。在那里是否又有无数个独属于我们的时光在反复重现?
金摘下眼镜塞进口袋里。海岸线内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模糊。
眼睛,你看见了什么?——他永远无法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了。真是,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金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今天的海盐味比平常更苦了。
——FIN——
避雷及剧透预警:
此外,我个人的能力有限,势必无法穷尽游戏中的所有内容,也无法保证不犯错,因此如果各位发现文中有错误、或是遗漏了某些有趣的细节、或者有其他想知道的剧情触发条件等,请随意留言,我会视情况尽力更新本文。
惯例的题图防剧透,从steam收集卡上扒下来的,1920×...
惯例的题图防剧透,从steam收集卡上扒下来的,1920×1080的老金你们喜欢吗
想更了解金的话,比较建议自定义哈里技能,选择高身手(黄色技能)开局,同时,考虑到扭矩呆子思维,需要将智力系(蓝色技能)限制在3以下,尤其不要让初始博学多闻高于3。
(*游戏里恰巧缺乏高身手派的预设选项,三个预设中身手最高也只到4点,不知道是为了刻意隐藏这一点让玩家自己去发掘金的秘密,还是代表着金自身即是高身手,从而正好和哈里形成互补?)
此外,其他技能最好也不要过低,由于游戏中“中等”难度的被动检定比较多,将其他种类的技能堆到4点左右会比较能引出更多的内容,如果资源不足的话,可以优先点能说会道、通情达理和争强好胜,如果想要触发叫金“四眼仔”的剧情,则需要4点以上的强身健体,而取得扭矩呆子思维则需要从初始的低博学多闻点到4点以上,如果还想听领带插嘴或做“烈酒永不朽”任务,则需要在将领带从风扇上取下来时,有至少4点内陆帝国(领带无需开局就取下,可以等内陆帝国点到4点之后再拿);同舟共济也挺重要的,不过开局穿上绿色外套就+1点,内化高击掌/低击掌又再+1点,所以优先度可以稍微顺延。意外比较重要的一项是疑神疑鬼,不过由于游戏很早期就能拿到痒痒裤子和FALN手套,所以优先度也可以往后顺延。
最后,请记住很没良心的一点:做好适度冒犯他的心理准备,才能撬出更多情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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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主动被动,每次检定都有一个固定的难度值,列表如下:
级别难度值被动检定时所需技能点数
极易(Trivial):6-70-1
容易(Easy):8-92-3
中等(Medium):10-114-5
挑战(Challenging):126
困难(Formidable):137
极难(Legendary):148
专家(Heroic):159
噩梦(Godly):16-1710-11
炼狱(Impossible):18以上12以上
在被动检定时,比较的就是技能点数与难度值之间的关系,技能点数会在默认+6之后与难度值进行对比,例如在触发低击掌时,需要过能工巧匠[难度:中等](难度值11)的检定,假设此时的能工巧匠技能点数为5,那么5+6=11,与难度值相当,检定通过。
而主动检定则相对复杂一些,在检定时,会抛出两颗骰子,抛完后计算技能点数+调整值+两颗骰子的点数之和,并与难度值进行比较,大于等于难度值则检定通过。
其中调整值是满足某些条件时给的加/减值,例如在教堂邀舞时,需要过争强好胜(极难,即14点)的主动检定,假设该场景的情形如下,争强好胜技能点数为5,并带有+1/+3/+1三个调整值:
此外在检定界面有说明,两颗骰子均为1是必然失败,均为6则是必然成功,因此在不考虑其他条件的情况下,即使技能数值极高或极低,仍有可能相应地抛出失败/成功的检定结果,所以成功率最高和最低分别只能到97%(实际为35/36)及3%(实际为1/36)。
但在某些与骰子点数无关的情形下,仍会出现必然失败的检定,例如在接近竹节虫时,需要过炼狱难度(20点)的食髓知味检定,但倘若完全没有走神秘动物学家的支线,此处无论抛出多少点都必然会失败,本次检定的计算界面如下:
而被动检定是不抛骰子也没有其他调整值的,因此想要通过被动检定,就必须硬性将技能堆到前述表格中对应的点数方能通过。不过游戏中也存在着一些只有检定失败时才会出现的台词/剧情,而且有些非常有趣,因此失败未必是坏事,甚至连续失败也可能有它们的意义。
(*注意,如果想开局就偷看金的笔记本,那么千万不要急着拿自己的警察手册)
以下部分,正文开始:
首先是细节部分,aka.一些金可爱(?的小动作及隐藏的小脾气。我没办法尽数列出金最可爱的台词,因为那将意味着把差不多整部游戏的文本搬过来(喂这里只列出来个人觉得比较有趣的看点。
跟哈里的默契:
1)恐吓席勒
2)对付艾弗拉特
在艾弗拉特那里从容自若检定失败,哈里陷入恐慌并开始迷惑表现之后,如果过一个同舟共济(12点,技能需6点)被动检定,能意识到“趁着艾弗拉特被你的古怪行为分心的时候,警督的眼睛在定位你周围的一切。文件夹、书桌、墙上的纸张……”
3)扒小混混夹克
这边应该基本上都能触发……比较值得一提的倒是前面,如果在被小混混们挑衅时选择“我可是那种坏警察”,金反而会比较欣赏你利用authority解决了问题,但如果选择“这太超过了……(紧张地摇摇头)”,金会反过来罩着你,而且同舟共济能感应到此时他在想的是“justtrustmeandfollowmylead”
(*金拒绝穿夹克的时候,标新立异:“太可惜了,这两件夹克原本是注定要成就彼此的”,这里的成就彼此原文是“meanttocompleteeachother,你们感受一下)
2022年2月15日更新:此处已经可以劝说金穿上小混混夹克,具体方法为在扒掉小混混夹克之后,选择“知道有这么两件衣服总是好的,以防万一”(不要选“那这两件都归我了”),此时如果过一个循循善诱被动检定(极难,14点,即技能需要8点以上),循循善诱会冒出来说要教你怎么说服金穿上夹克,此时套上F**ktheworld的夹克,便可以劝说金穿上另一件,根据好坏警察点数(>5或<0),金此处的台词会有细微变化,但最终都会同意穿上夹克,不过一旦哈里脱掉夹克,金也会跟着脱掉并不能再重新穿上。
4)哈迪兄弟/卡拉洁
用逮捕恐吓卡拉洁以及“说服提图斯他被人玩弄了”这部分也应该不必多说,如果能说会道检定失败,可以选择“我打算告诉你一个关于金的故事”,然后开始编排金被卡拉洁迷倒后撒谎差点丢工作,还给金起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昵称,什么Kimothy还有啊Kimmo之类……金:是啊是啊像XX一样被play了,重点是这个“传说中的金“应该说出真相;而如果连续检定失败,似乎会变成金来主导推进剧情。
树立权威的部分也不用多说,这里如果争强好胜检定失败的话可以选择“makeapoint”,忽悠金把枪借给你然后吞枪(真扣下扳机是会gameover的,记得存盘),这里金会努力给哈里的迷惑行为打圆场(老辛苦了,此后会把你叫到一边去谈话,如果在谈话中选择“那她为什么离开了我”会连减2点评价,而其他选项都只减1点……
5)忽悠普莱桑斯
忽悠普莱桑斯打开诅咒商业区失败,哈里就会谎称自己是私家侦探,而金会及时跟上,自称搭档“JohnShao”,如果过10点(技能需4点)博学多闻被动检定,能意识到Shao是西奥的古称;两人在此处配合十分有趣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而如果二次检定失败,哈里会索性口胡他俩是犯罪同伙;如果忽悠成功的话,金会掏笔记本想着给你加点“notes”,但如果真的选了“不信你问警督啊”,金(正在走神有点慌):呃……我可以向您保证他在这个领域名闻遐迩
6)对付乔伊斯
初见乔伊斯之前如果和骷髅头辛迪对话,金会和哈里商量由哈里来主导对话;在和乔伊斯见面后,金:我的同事将主导这次询问,他正在从一次不寻常的发病中康复……此时过一个能说会道(10点,技能需4点)被动检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讽刺,甚至还有些恶作剧。这是一种战术(*此处嵌字有失误,需看英文才能发现),如果再过一个反应速度(10点,技能需4点)的被动检定,能看到金比流星还快地朝你*wink*了一下
7)不知道怎么罚盖里钱
(触发条件不太明确,可能是没有拿警察手册或是拿了手册没有好好检查罚款单的部分)
在罚盖里钱的时候,哈里有可能会说“我想罚款,但不知道怎么罚”,然后金会无缝衔接,直接写好罚款单并罚盖里50雷亚尔
对哈里的纵容:
1)女工人
和女工人对话的时候,坚持追问她家里有没有人失踪,会被她说“你有点像只凤头鹦鹉”,金:我同意,但是凤头鹦鹉变成这样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所以此时此刻您还是满足他比较好
2)灰域司机
追问灰域司机关于灰域的事,在金试图阻止后,选择“得出存在主义结论”,金:我就是不希望你想到这个(叹气),结果转脸就对灰域司机说:mypartner想知道你是不是在灰域里从事运输工作,灰域司机:*yourpartner*看起来像个白痴
3)自称马佐夫
首次调查褴褛飞旋后院的垃圾桶时,选择去和加尔特拿钥匙,过一个极易难度(7点,技能需1点)的能说会道检定,便可以问他“不觉得这样太冷酷了吗,连你的剩饭都不留给穷人?”(选择此项康米倾向会+1),被加尔特回怼“你是谁,马佐夫吗?”,此处必须回答他“也许我就是马佐夫呢?”。
接着去岬岸公寓,找到门右边墙上画着倒五角星的房间,过一个能工巧匠的白色主动检定,用切链钳剪开门锁,调查里面的马佐夫胸像,即可对金说“你得承认,我和马佐夫确实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然后让金迁就你一下,金会十分认真地调查胸像并提出各种反驳,但你可以胡搅蛮缠,哪怕承认和他有某些特征不像也仍能在对话中坚称自己是马佐夫,最后金十分无奈:行吧你赢了,你就是马佐夫,我不care
争强好胜:
1)让他说自己的秘密
和金说话,选择“我想谈谈‘你’”,然后选择“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并且穷追不舍,便会遭遇到金著名的眉毛控制法(喂【2022年2月15日更新,此处作废:此处会有争强好胜的被动检定,但检定无论成功或失败结局都是无计可施,只是台词略有区别】根据游戏在2022年初的更新,如果能够通过一个争强好胜被动检定(极难,难度14点,即技能需大于8点),则可以在眉毛大战中胜过金,并得知他的秘密。
2)看明信片晕倒后不肯喝水
金喂水的时候选择“不我不想喝”,金:和我争辩是没用的,快喝
平心定气:的确没什么用,他在行使平时不怎么使用的权威
金:你两天没喝水了,你知道人不能只靠酒精活着吗?
此时过一个能说会道的被动检定,可以跟他说弗兰考格斯时代的水质太差只能喝酒,而如果取得了“镁基生命体”思维,还可以跟他说自己现在是镁基生物,不过都会被无情反驳2333
3)说自己是人渣不配碰羊羊
这里也没啥好说的,就……选了会很有意思,“把你该死的脸靠到羊羊上”(但不会减评价)
4)在双胞胎面前说他们的父亲自鲨了或自己该去自鲨
会被金用胳膊肘狠狠地捅一下(并评价-1)
(*和双胞胎对话的时候如果选了“你们看起来一模一样”,会把天给聊死,金(显而易见非常高兴):你不擅长应付小孩如果不服气地反问“那你又怎么样呢,孩子王?”,金(咧嘴一笑):也许我是呢?;在诅咒商业区检查冰箱便条的时候,如果选“不知道这个小盲流是谁”,金(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微笑):你都不知道该从何猜起吗?有小混混PTSD但其实擅长对付小孩子可能还偷偷引以为荣的老金)
5)哈迪兄弟提到卡拉洁时从容自若检定失败
这里从容自若检定失败后金会有话跟你说,如果在对话中选择“我没有rape她”,金会低沉而平静地问“你的意思是……你*rape*了她?”,此时过一个极易难度的疑神疑鬼被动检定,会感到胸腔里仿佛开始结冰,后颈也冷汗直流;(老金的审讯技巧恐怖如斯而如果选择告诉他“卡拉洁知道我在昏过去之前做了不少疯狂的事”,金会进一步追问,此时过一个内陆帝国(10点,技能需4点)的被动检定,会想到“这就是被*审讯*的感觉吗”;在对话结束时,没有告诉过他实情的话会被他说你非常“不专业”并连减2点评价,但如果老实承认想要勾搭她或者她听到过自己之前动静的话,金反而会在对话结束时告诉你“我们会没事的”,同舟共济:你因为他的保证而感到坚强起来,一切都会好的(士气+1)
5)法O斯支线最后坚持自己是破冰者
这里也没啥好说的,做完法O斯支线会自然触发(可能需要一定的标新立异来标榜自己是破冰者),只要坚持说自己是“破冰者”,最后就会遭遇金的无情训斥并士气-1,HP-1
附:唯一一次金被怼倒似乎是在加尔特那里,为了哈里的欠款(老金你怎么这么好啊……),当然这里金可能顾虑到RCM的形象问题没有选择用权威压人,但加尔特的确如艾弗拉特所说,“是个人物”2333
有点生气又装不生气地隐藏真心
1)艾弗拉特说他站哈里
金在游戏里对哈里直呼其名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一处在艾弗拉特那里,当艾弗拉特说“你也是,警督——你知道,我挺喜欢你的,不过我最喜欢的永远不会是你,我是Harry-guy,我站Harry”(明显是意图挑拨),金(转向你):我们在这儿还有其他事吗,Harry?(虽然老金肯定知道这是艾弗拉特分化他俩的策略,但大概就是忍不住有点气鼓鼓
2)得知猪猪女侠的情报
“猪猪女侠”这个词实际上和游戏中警察的蔑称“Pigs”是一样的,艾弗拉特:她自称“Pigs”,金:我觉得挺神清气爽的,终于有人愿意自称他们是“Pigs”了,同舟共济:其实听起来挺糟的,但我们不能让他得意
3)弹球
在谈论弹球时询问金“你是不是不喜欢弹球”,金:哦,我可喜欢了,谁不爱弹球呢
4)领带说话
做“烈酒永不朽”任务,将领带塞进瓶子里之后,金会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如果此时回复“我的领带最近一直在跟我说话”→“你太保守了,不能理解”,金(转身离开,声音里带着虚假的悲伤):一个男人和一条会说话的领带之间的关系?不,我当然不能(此处并不会减评价,可以放心选择);不过如果诚实地和他说明情况,他反而会感谢你告诉他这件事,说这一定很不容易
偷东西检定失败
在书店偷东西的时候,如果是偷书检定失败,会被金发现并阻止但并不会减评价,但如果试图偷那张0.9雷亚尔的明信片失败,评价就会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么便宜的东西都想偷,让金觉得哈里有点过分了……
哄骗(?金吃东西
1)加斯顿的三明治
和加斯顿对话完毕后过一个能说会道的主动检定即可骗来他的三明治,然后在菜单栏中选择“互动”就可以选择邀请金一起吃(也可以选择给雷内但会被骂,然后雷内会把三明治还给加斯顿)。邀请金吃的时候,如果作死把三明治在他嘴边晃还发出飞机的声音,会被他一巴掌打掉,但如果忽悠他“这是为了增进友情”就能成功。
2)盖里的无麸质馅饼
给金的一点小惊喜
1)和莉娜谈论善良绿人猿
在和莉娜谈论善良绿人猿时,如果选择“我很确定金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金会又惊又喜地看着你(然而并没有加评价x);
而如果选择“我就知道金不是人类!”他则会不太高兴,拐弯抹角地说莉娜把哈里弄糊涂了,大约是疑心他们俩在歧视他;但实际上这里哈里是被冤枉的,如果金不在场而没有打断他,让他能继续说下去的话,给出的三个选项全部都是彩虹屁,分别是“他看起来没有任何性格缺陷,没有人类能这么完美”、“他太酷了,彻底的遗世独立”以及“像他这么出众的人……根本不该属于这里”,可惜啊,老金没听到哈里的真心话(一边爆笑一边捶胸顿足
2)和汤米谈论诗歌
和货车司机汤米谈论诗歌,过一个标新立异的白色主动检定,便能够现场作诗,汤米会高兴地评价说“对于警察而言,这水平相当不错”,而此时如果过一个中等难度(10点,即技能需4点)的同舟共济的被动检定,能够看到有一位警察正在准备印刷未来主义者的杂志,此时选项里会多出“每个机构中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我相信我们尽力了(注:大约是指尽力创造了一个包容各种个性的环境)”,此时金会沉默地看着你,眼中带着探究微微点头并评价+1。
大领主:
在书店里花费12雷亚尔可购买“大领主”桌游(另一个25雷亚尔的桌游是威勒尔补充包,买来后无法游玩,只能拆出骰子和康米士兵小雕像),与该道具互动完成后可以进行循循善诱白色主动检定(失败后不会锁,可以连续尝试),说服金一起游玩,连续两次检定失败后,第三次哈里会拿出杀手锏卖萌“求你了,喵~”(*此处对应英文为puh-leeeeze);
说服成功后,金会询问你规则是什么,如果选择“就随便玩吧”,金会要求查看说明手册,此处的描述为“你几乎跟不上他翻页的速度”,智商碾压哈里的老金
如果想要赢得游戏,那么就要集中完成契约,在中途不要介绍drugs给金的工人,最后也不要选择贸易战,直接选择“查看胜点栏”(*此处翻译有误,正确翻译其实是“建造胜利之柱”);
如果想要赢得金的好感,那么就专注于回馈或培养工人,并告诉金“你教我说胜点是随心所欲的,所以我决定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来游戏”,金会似有所感并评价+1;
如果想要听金的名言,那么就在游戏的最后选择与金进行贸易战,必然惨败,并收获名言“NeverfuckwithKimKitsuragi”。
几个印象深刻的毒舌
1)“老练”的哈里
最初见到金的时候不要穿绿色外套,然后选择询问金“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金会回答说“41分局说派了他们最老练的警官来,你看起来显然很……老练”,这里的“老练”原文是“seasoned”,这个词疑似双关,因为它除了老练之外,用在烹饪上还有撒料给食物调味的意思,“加了料”的哈里是个啥样大家都懂……(此外如果啥都不穿在身上找警徽,描述会从“在口袋里翻找”变成“在内衣里翻找”,画美不看)
2)撬坤诺家门
接下和坤诺平分一“公斤”drug的任务后,去岬岸公寓,过一个白色能工巧匠检定,用切链钳剪坤诺家的门锁,此处如果检定失败,金(微笑):被链条难住了吗,officer?
选择“那条链子一定是超级钛合金链”,金:没错,这种公寓里的门用的一定是超级牢固、超级昂贵的链子
选择“打包这种烂钳子的明明是你(甩锅)”,金(带着殷勤的微笑):当然officer,是我的RCM惯例不好,最近刚分发的钳子必有问题
但如果老实承认自己手不够灵活,金(惊讶地扬起眉毛):Well...no.Iguessnot.(敲黑板,在老金面前要扮猪吃老虎各位记住了吗(喂
二次检定剪断链子之后,能工巧匠:你终于克服了钛合金的威胁
3)进入诅咒商业区,选择“如果这里没人来是有原因的呢?”,金:没错,因为它关门了
4)康米支线闻金的气味后说他是汽修工,会被回怼,回复他“这是恶意中伤”,金:对不起,没忍住
5)道德支线从工会办公室拿收发器,过一个标新立异(10点,技能需4点)被动检定,可以对收发器做出评价,会有相应的警察类型加点,如果评价“可靠又谦逊,是我喜欢的那种收发器”,金:没错,“可靠又谦逊”这种话形容你*正合适*;和静风舰联络时,如果问通讯员生活和工作的平衡怎样,然后选择“我是工作狂”,将能听见听筒里传来金的一声嗤笑
哈里丢人现眼的时候拿笔记本做挡箭牌
1)首次和莉娜对话,回答完问题后问她“我做得怎么样”,莉娜会如实告诉你情况令人担忧,金:长叹一声把脸埋进了笔记中
2)和乔伊斯谈论大革命,问乔伊斯“你是什么”,乔伊斯回答说“我是禁忌沼泽的下界生物”,并问哈里她是否值得被原谅。此时选择“我原谅你,但只是因为你很有魅力”并过一个食髓知味(10点,即技能需4点)被动检定,可以问乔伊斯:“wannna...f**k”(大草,但会被乔伊斯轻巧地转移话题,而金轻咳了一声,全神贯注地看着笔记本(默默评价-1)
恐吓种族主义司机
疑神疑鬼检定失败:“单独谈谈”之类的说法会被司机扭曲成某些暧昧的意思,如果糊里糊涂顺着他的意思讲,金会看不下去然后直接说enough把你拖走
检定成功:金:我们去看看那辆货车吧,通情达理:看样子你让他的肾上腺素也升高了
(后面敲货车玻璃的时候如果检定失败,选择说抱歉或者再试一次,金会在自己动手砸玻璃的时候有个shortwarning,但如果选玻璃是抗震的甩锅,就只有littlewarning)
西姆斯科汽车拖拉机
骑马雕像附近一辆棕色的车,首先点击这辆车上的绿色标记查看,然后当博学多闻达到6点时停留在附近,哈里头上即会出现博学多闻的蓝色检定球,点击检定球便可就这辆车的情况与金进行对话,过一个容易级别的强身健体被动检定能够得知这辆车的原型是拖拉机,也可以讨论曾经围绕同款车而出现的谋杀案,最后可以和金谈论这辆车的涂装颜色。
产能过剩的荣誉腺体
谈论过约5次“荣誉”(例如对莉娜说“这是我的荣幸”或选择“不要做某事,这是不荣誉的”选项等,以及在罗斯马雷处买医用酒精时,选择提醒他是300雷亚尔而不是3雷亚尔,提醒后仍可和他还价,因此并不影响后续任务),且需要4点以上争强好胜方能开启。
如果当着金的面满足争强好胜提出的要求,评价会-1,但此处四个选项金的反应都非常非常有趣,看到哈里的迷惑行为时有点惊恐(?的配音也相当到位,推荐一定要试一试;如果拒绝争强好胜则会拿不到思维,如果不希望评价降低则可以选择独处时开启。
(*此处的笑点极其恶趣味,可能只有英文+爱沙尼亚发音规则才能get到,爱沙尼亚语发音的anal/anus发音与英文honour/honours发音相似,且后面争强好胜还会说“警督是个高尚(noble,此处的noble可能和knowable也有谐音的意思)的人,但他不像你我一样了解honour”,联想到到金的性向,恶趣味简直突破天际)
“不卫生”
金在反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似乎会用“不卫生”作为借口,譬如:
1)门铃幽灵支线,按了褴褛飞旋而无人应答时,过一个12点(技能需6点)的疑神疑鬼被动检定,将可以选择“亲吻门铃”,金:不太卫生
2)和罗斯马雷买思必得,金:这很不卫生(评价-1)罗斯马雷:这玩意干净着呢!
3)见上条,产能过剩的荣誉腺体,选择其中某个选项时,金:在我看来更像是个人卫生问题
睡垃圾桶结局
教堂蹦迪
邀请金跳舞时,过一个10点难度的故弄玄虚被动检定,则可以发明“代号31”并用这个代号邀请金跳舞,此后选择“我是卧底!”,然后选项里会出现“紧急情况请求支援!含金量不足!”,选择这里金会有一点点微笑起来,后面红色检定时也会有+1调整值出现,就很可爱
邀舞失败且拒不道歉会被怼得很惨(但我觉得大概没多少人能硬着头皮选下去
道德支线/收发器挑战/喜欢的球队/身高问题
关于翻译错误:道德支线里数次提到所谓“熵化现象”,其实这是误译,虽然entroponetic这个词原文的确有熵的意思,但在极乐迪斯科的世界观下,这是个专有名词,指“灰域学”,所以文中提到的“熵化现象”等等指的其实是灰域现象,这条线的内容也和灰域支线的完成度紧密相连。
开启道德支线:参照警察手册中的数值,将道德主义倾向堆到4以上(多选择倾向于“缓慢且稳定地进步”的选项),第三天在入睡后通情达理会出来说话,选择追随“平稳的进步”即可进入道德支线。
(*一个很有趣的小tip:在和周日朋友对话时,他会自称“我现在不在这里”,【2022年2月15日更新,此处已作废:如果此时不能通过一个五感发达(容易,8点,即技能需2点)的被动检定(再次强调是不能通过,即技能最高只能有1点方能触发),】,如果此时通过一个五感发达(容易,8点,即技能需2点)+一个内陆帝国(挑战,12点,即技能需6点)的被动检定,选项中会多出“伸手去触碰他的幻象”,哈里伸出手,然后摸到了周日朋友……的胸,手感是solid且fleshy(大草),周日朋友会吓得连法语都蹦出来了,金也会问你在干什么,哈里(无辜):他说他不在这里,所以我想看看这是不是全息投影。【此处已作废:所有的道具和思维全部利用起来可以减掉4点五感发达,其中思维总共可以减2点,分别是“正经的艺术学位”和“遥视者部队”的研究临时加成,其中遥视者部队需要在首次检查褴褛飞旋垃圾桶时和金在一起,并过一个内陆帝国被动检定,错过就拿不到了,所以保险起见,如果想看此处剧情,一定要把五感发达控制在4-5以下)】
另外我云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剧情,如果走坏警察路线,在拿到收发器后询问金“你觉得我能联系上联盟吗?”会被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怼道:“你能联系上联盟,而我能再长高10厘米去做Stormers队的侧翼”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这里侧翼的原文是flanker,我不太懂球类运动,查了查flanker似乎通常是指是橄榄球中的位置,而比较好的侧翼平均身高大约在1米89-1米92,体重约100kg……如果套用这个标准的话金身高应该接近1米8(?,但这个体重,呃……
获得收发器之后便可以去教堂找苏娜或诺伊德正式开启任务,不过在和他们对话之后,最好确认一下身上有没有酒精或氨,氨可以去弗利多购买;此后的流程就如B站的录屏所示,其中需要过16点能工巧匠及15点通情达理两个红色检定,尤其是通情达理检定关系到任务的成败与否。
能工巧匠失败的话基本上无伤大雅,不过建议如果走这条支线,千万不要获取“反物质小分队”思维(通过踢打各种物体获得),否则会在这里有比较强的负面调整值;
而通情达理红色检定失败的话,任务也会随之失败,不过有趣的是此时如果曾经辱骂过其他女性角色为whore、或是过一个13点(即技能需7点)的疑神疑鬼被动检定,将可以选择辱骂静风舰通讯员为whore,然后在飞船飞走后,选择问金“女人啊……我说得没错吧”,会非常难得一见地遭到金狂风暴雨一般的毒舌训斥(会减士气所以务必准备好药物),而且我还云到一部分内容(不敢确定100%能触发,但可信度非常高,晚些时候我会自己验证):如果此前开启了教堂邀舞失败的剧情,再过一个平心定气的被动检定,会感觉到金跟那时候差不多生气;而如果此时走了坏警察路线,金最后还会说“最糟的是,我和你相处得越久,就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像你”(捂心口!),这部分剧情与评价点数完全无关,而且会一下子掉3-4点评价,想挑战坏警察点数、或想感受被老金直球辱骂的抖M们绝不容错过2333
除了教堂灰域支线之外,也建议去完成门铃里的幽灵支线,并且在成功建立2mm空洞理论后和苏娜谈论这个问题,就能获得关于灰域串扰的提示。此后如果在金不在场的情况下进入道德支线,并听见“金”的声音,哈里将会自行询问苏娜“这也是一种灰域串扰吗?”,而苏娜就会告诉你恰好听见金的声音的几率极低(而如果没有完成这个事件,就只能在苏娜告诉你可能跟灰域串扰有关后感应到她的不安,但不知道为什么)。
此外,也建议把同舟共济点高一些(推荐7点),以便感应金的想法和情绪,如果金不在场,能够感应到他在小咖啡馆里看报纸,看到Stormers队又输了还会摇头(大概是Stormers的球迷?),而如果内陆帝国达到10点,将可以准确猜中静风舰通讯员的名字。
雇佣兵审判后金曾经去确认尸体:
如果完全没有和雷内及加斯顿讲过话,在触发雇佣兵审判后,再次经过两人玩地掷球的弹坑时,会发现他们都不见了,此时哈里头上会出现内陆帝国的紫色检定球,选择: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样了,没有被杀害吧?金:他们没有。相信我,我看过尸体了。
(*根据解包数据,此处也有无法触发的隐藏对话,该对话的触发条件是哈里在检查铃兰时,意识到可以去问雷内,选项中就会多出“糟糕,错过了,我本来还想问他们这些铃兰的事”,然后老金委委屈屈(并没有):“Don'tbeatyourselfupaboutit.IthinkIgaveyouaprettyexhaustiveansweraboutthoseflowersandwhattheymean”。但如果想要意识到可以问雷内,就必须曾经和雷内说过话,一旦和雷内说过话,加斯顿就不会消失,触发以上对话的大前提将不存在,所以这是无法实现的死循环)
跟测颅拿这个思维的时候,过一个同舟共济的被动检定,能感应到金在想:我是否有点担心他会把这些*当真*?是的——他总结道。我*确实*在担心。
但不必担心的是,内化这个思维并不会减金的评价,相反,如果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内化完这个思维再去找测颅对话,可以选择自己正在坚持戒酒的选项,坚持选择若干次后金会把你拉走并评价+1,所以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内化。
三人约会
邀请莉莉恩约会的时候,尽管金在场时会有-3的检定调整值,导致成功几率相当低,但实际上是可以邀约成功的,而且成功后将变成三人约会,莉莉恩会坚持要求金也跟着一起去,当然主要是为了盯着哈里不要做出什么迷惑行为……在约会的时候金也实际不会参与,只会站在离两人有一段距离的电波塔下监视而已,但……毕竟这算是唯一一次名义上和金约会(?的机会,能把握的话就试试吧……
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的部分:第一天要赔给加尔特钱,如果到了晚上10点还没有凑齐这笔钱,金会有话和你说,先和他对话,然后去找加尔特,金会说车里有东西给你,然后将收缴来的轮毂盖交给你,拿去当铺之后即可凑到钱。
没多少人知道的部分:如果想要最多钱,在拿到轮毂盖后先不要去当铺,去找乔伊斯,跟乔伊斯要钱,平心定气白色检定成功后可以要到正好足够的数额,此时如果再去当铺当轮毂盖,金不会有任何动作,也就是说200雷亚尔全部都归了哈里(不过这个方法过于缺德所以我从来没用过,一开始是想测试能不能触发归还轮毂盖的剧情,事实证明我想多了)而如果先看了轮毂盖,但没有拿,此时再从乔伊斯那里要到钱的话,金会表现得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很舍不得啊……
附注(利用bug刷钱的方法):
第三天开了渔村地图之后,去旧鱼市,门口的蓝色垃圾桶里会有一个瓶子和一点小钱钱(我遇到的是从0.18-0.33雷亚尔之间浮动),不要装备塑料袋,只把钱捡走,在下次刷新地图的时候(快速旅行不管用,要开门关门的才算),里面的钱就会重新刷出来,最少只要往返2100多次就能买到那个路灯了呢,这样一想简直充满了希望!(喂(好吧买路灯实在太勉强了,但是路过时记得薅一把或者刷正常价格的物品还算在接受范围内)需要注意的是,后来刷出来的钱数会和第一次刷的保持一致,所以可以在第一次调查垃圾桶之前存档,刷一个较高的数额来。
下篇请走:
…以后每刷到任何相似类型作品都仿佛给迪坑续交1200雷亚尔房租。
()
:请不要与您的搭档在大街上使用眉毛斗法
暴雨倾盆,空旷的校园里连巡逻的保安都看不见。细小的飞虫有灯罩庇护,少年就躲在图书馆的屋檐下边。雨水随着风飘向工藤新一裸露在外的手臂,和汗水融合。一点点凉和粘腻的感觉渗透皮肤,顺着血液往心尖上滚。
渐渐地他连呼吸都轻了,因为黑羽快斗收起伞,走到他的身边。
“新一。”
响雷打响的时候,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ずっと前から好きでした。”
KissSky系列其一/你一个人的月亮
笔/非息
快新ONLY·AU竹马·暗恋·狗血·OOC...
快新ONLY·AU竹马·暗恋·狗血·OOC
总体来说是笨蛋爱情故事
BGM:蔡依林《如果我没有伤口》
工藤新一从闷热的梦里醒来。夏日的潮气攒满到即将溢出,窗帘之外天光大亮。
这两天睡得太多了,他头重脚轻地起床洗漱,拿手机调出新闻来听。天气预报说下周就要开始下雨,连绵的雨季将把这座城市浸泡在水里,而在那之前他已经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三天没出家门,食材所剩无几。工藤新一悻悻地合上冰箱门,在想要不要去隔壁阿笠博士那儿蹭顿饭吃。所以说放暑假真的一点都不好,没有课程没有案件的日子里,高中生名侦探也会闲到发慌,他正因为某种原因正越发懒散起来,越懒散就越没精神。
某种原因。
工藤新一垂着眼睛给自己煎了个蛋,再泡了杯咖啡。当他坐在餐桌前端起杯子,将香甜的巧克力送到自己嘴边时,可可的味道让他倏地惊醒。
……什么啊,拿错了。
袋装可可粉和咖啡粉都是size一样的棕色包装,正于橱柜里亲密地靠在一起。工藤新一放下了杯子,顿了半晌又端起,温热的巧克力顺着干涩的喉咙流淌下去,让他隐隐作痛的胃部暖了起来。
然后他快速吃完了煎蛋,决定出门采购。
谁能想到工藤新一,这个永远理智永远笃定的工藤新一,也有想躲在家里闭门不出的时候。说来他父母常年在国外,关西的熟友上周来玩过刚走,毛利兰被铃木家的大小姐带去欧洲,隔壁博士最近不知道在闭关捣腾什么新发明,天气太热也没有人来找他出门踢球,所以还真的……没人发现他难得的胆小。
工藤新一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心情是庆幸还是失落。他打开家门,热浪裹着蝉鸣袭来,明媚的日光瞬间笼罩了他。他眯起眼睛去适应这样的光线,与此同时,有人走到工藤宅的大门前驻足张望。
他心里猛地一悸。
优等生如工藤新一,从没在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时心悸过,这日家门口前出现的年轻身影却让他心跳漏拍。
“请问,是工藤先生吗?”
是陌生的声音。外卖小哥把帽子摘下来扇风,露出一张没见过的脸。
工藤新一警惕地盯着他,“什么事?”
“您的外送。”小哥拎起了手中的袋子,满装足足三个,“鲜蔬,水果,牛奶,牛排,拉面,啊,还有巧克力布丁。”
“我没——”
工藤说了一半的疑惑又咽了下去。
“……谢谢,麻烦了。”
小哥低头读着下一个订单的地址,然后便骑着小电瓶远去。烈阳下,工藤对着脚边的三个袋子,眉头拧起,不知道在与空气中什么无形的东西较劲。
最后他还是认输了。
少年拎起袋子回到了家里,把食材放进冰箱,然后对着那份巧克力布丁出神。他不爱甜食,但自十年前,从他七岁开始,这些甜腻可爱的东西就频繁地出入他家。
因为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工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你倒是敢来吃啊。
课业,案件,悬疑小说,足球,阿笠博士的新发明,三五挚友的往来,还有——黑羽快斗,工藤新一的日常生活是由这些元素组成的。最后一者占得比重很大,比他自己意识到的都要大得多。以至于眼下这个安逸的大宅少了对方的叨扰,竟然显得如此空旷。
少年抽了本小说窝在沙发一角,没看几页就走了神。日光以一个恰好的角度落在他脚尖前边的地板上,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浮动。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有白鸽展翅飞过屋檐的声音。
黑羽快斗就是在这样一个类似的晴朗天气,突如其来,彻彻底底地走进他了他的生命里。
被有希子女士拉到玄关时,小新一手上还抱着本推理小说。男孩因访客打断了他对于关键剧情的探索而有些许不满,与父母交情颇深的黑羽盗一先生温和地朝他问好,而他目光平视的地方是另个男孩的眼眸。
他俩一般高,体型一样就算了,连模样也像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两双眼睛互相倒映,如同海与天重叠在一起。
初次见面,我叫工藤新一。
而黑羽快斗从一开始就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这么一想他从初见开始就是最特别的,他总在出乎他意料。大人们那时候在说什么,正好给独生的孩子找了个伴,两个孩子都这么聪明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聊。小快斗的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他也伸出手,而双手交握的瞬间,他倏地打了个响指。
怔愣的一秒过后,一朵向日葵在男孩眼前盛开。
——请多指教,我是黑羽快斗。
后来不那么熟悉的街坊邻里都不知道工藤新一是独生子,他的竹马看上去实在和他同亲兄弟无异。工藤新一对于黑羽快斗的态度从客气开始,熟路过后再冷淡下来。因为用不着他热情,黑羽快斗就是永远热情的那一个。对方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弄出新的魔术把戏,然后缠上他玩给他看。
冷淡过后是迁就和纵容,他默认他的粘人和亲昵,也不可否认有黑羽快斗在身边之后,他再也没有无聊过了。
他再也没有在睡不着的夜晚觉得黑暗难熬,因为会有人拉着他爬上屋顶,然后对着广阔的天空数星星。恰好月亮很圆很亮,皎洁的光下穿着白衣的小少年落在他眼底,是瞳中极光,遥远又透明。
然后,在某个星星眨眼的时候,朝他柔声说着话的快斗突然停下来,少年朝少年伸出手,他抹掉了他脸颊上掉落的睫毛。
轻轻的触碰,亲密过一秒再分离。
就是这样的人,绚丽得如万花筒,又纯净得像月亮,他凑到他耳边,用魔术师的蛊惑,用黑羽快斗的温柔,轻缓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那时候他是说了什么呢?
厚厚的外文小说掉到了地板上,工藤新一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如果今天没有人来吃它的话,他决定——
他就要在十二点钟把它扔进垃圾桶。
感谢目暮警官。午后这位相熟的警官打视频给来,拜托帮忙分析一个案件。作为那些夸张的报道里所称赞的“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工藤新一立刻投入进去看起了资料。
然后门铃响了。
工藤新一有一秒钟的颤栗。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挪动步子走向玄关,不长不短的十几米路,门铃没有再响过,他的手心全是汗。
站在门口,他把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他早就应该想好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在这场不明不白的冷战之后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对方,但当再见面的这一刻来临,他除了紧张和愧疚之外,什么计划都没有,都是空白。
门开了。
“新一!”
门外站着毛利兰,长发及腰的少女背着手朝他问好。
工藤新一垂下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
“新一?”
“我还以为你们要下周才回来。”他朝她敞开门,从鞋架上拿出专门为她准备的女士拖鞋,“这么晚怎么了?”
“因为她男朋友的比赛啦,这一周已经玩得足够尽兴,我就先回来了。”
“你是担心毛利叔烂在家里吧。”
提到家里那位酒气冲天的老爹毛利兰就想叹气,而她走进来看到从茶几摊到沙发上的案件资料,觉得她的竹马少年好像没太多资格说别人。
“我也担心新一,是不是又沉迷案件不好好吃饭?”
毛利兰径直走到厨房,看到冰箱里放着新鲜的食材才算满意。工藤新一站在她身后,别开眼睛,把注意力放在她刚才随手搁在桌上的纸袋上。
“这是什么?”
“啊,那个。”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怯,随即还是大大方方地把礼物拿出来,“是纪念品。”
她拎起一个精致的手机挂坠,小小的埃菲尔铁塔在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同时工藤新一也注意到她牛仔短裤的口袋处,一个同样的粉金色铁塔露了出来。
一对的挂坠,什么寓意不言而喻。从前他也收到过不少类似的小装饰,贴心细致的青梅少女向来都把心意限定在不会使人觉得负担的程度。
如果说大家都默认黑羽快斗是工藤新一的手足兄弟,那同样大家都默认毛利兰是工藤新一未来的女朋友,再远一点的未来之妻。定义有所区分,但他们都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他也默认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如果以这些缘分来看,他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人。
一切都安逸美好,在三日前的清晨来临之前。
“嗯?啊,谢谢。”
工藤新一收下了挂坠,把它轻轻放在了桌上。光滑的大理石台面中央,黑色的小兔子正沉默地与它对视。
“唉?这是什么,好可爱。”
毛利兰端起巧克力布丁的盒子,模具做出的小兔子乖巧地坐在圆台上,面前有一圈化掉的奶油,那原本是个圆,是个月球的形状。
那不再漂亮的奶白色刺痛了少年的眼睛,然后他脱口而出了一句很快就要让他后悔的话:
“早上买错了,你吃掉吧,我也不吃甜的。”
把欧洲游记展开来说的话能说好久,看来她们足够玩得开心。工藤新一撑着下巴和毛利兰聊天,见她嘀咕着晚上吃甜食会发胖,然后还是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吃掉了布丁。在再晚一点要赶不上电车之时,他送她出了门。
“新一不用送啦,查案辛苦了,早点睡吧?”
“没事,我……”工藤新一抓了一把额发,“我要出去走走。白天太热了,现在正好。”
“是啊,最近这个天真的好热。”
说着毛利兰拉开了门,然后轻轻唉了一声。
工藤新一系好鞋带以后抬起头,夏日温热的夜风浮上他被空调吹的冰凉的脸。门外的人犹豫过要按门铃还是直接拿备用钥匙开门,门打开恰好的瞬间他也有过欣喜。
然后那欣喜在看见少女手中端着的半盒布丁后,熄灭得一点儿都不剩了。
“黑羽君?”一无所知的少女朝他笑了笑,“今天这么晚。”
毛利兰自然是知道的,黑羽快斗在工藤新一家寄宿了七年,后来的三年就算搬回本家,他还是会三天两头回来找工藤新一。更别说暑假,他俩不在一起过才是奇怪的事。
“晚上好,兰小姐。”
黑羽快斗换上了完美的笑脸,下一秒他伸出手来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一朵午夜玫瑰绽放于月光下。
他把花递向她,“还有十分钟,最后一班电车就要开走咯。”
毛利兰接过了花说谢谢,然后笑着朝他们道别。
“啊啊新一我先走了,让黑羽君陪你散步吧~!”
她踩着蝉鸣远去,留下一地寂静的月意。
黑羽快斗与工藤新一对视。
少年的发梢带着卷,弯起的眼睛也勾着弧度,容易让人想起什么多情又浪漫的东西,比如鲸鱼的尾巴,比如雨中涟漪,比如缺了一角的月亮。
黑羽快斗嘴唇微张,说话的声音也是缱绻的,就算内容与缱绻无关。
他说,“打扰到你们了?”
说来,这次他们冷战的源头,倒真的是缱绻的事。
同龄好友聚在一起吃饭,不料料理店里的挂饰上出现了很多鱼的图案。黑羽快斗一抬头撞个正着,然后整个人就躲在工藤新一背后不愿意再出来,一整顿饭都吃得很是憋屈。
在友人的笑声中,工藤新一放任黑羽快斗如大型宠物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他知道黑羽快斗怕鱼,是真的ptsd级别的怕,虽然不觉得只是图案不是活鱼的话至于这样,但他还是好心加快了吞咽的速度,还足够贴心地把蟹肉寿司夹到对方嘴边。
黑羽快斗啊呜张口吃掉了寿司,牙齿咬过筷尖头带来一阵细小的电流。早就见识过千百种黑羽快斗孩子气的瞬间,但工藤新一还是心软了。
名侦探知道怎么快狠准地圈出疑点,思路清晰言简意赅地破解案情,但他翻遍他的字典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撞到,塌陷了一下,有点疼,还有点痒。
他暂且称呼这叫心软,是他一如既往纵容黑羽快斗的理由。
然后就纵容出了事。
远山和叶说起服部平次前些日子被美女搭讪的趣闻,说对方皮太黑都看不出脸红,然后话题顺势发展到了“男孩子害羞的表现”。本来满是轻松玩笑的对话转到工藤新一时突然变了质,因为黑羽快斗不知道哪股劲上来,勾住他脖子的手臂松开了又勒紧。
“想看新一害羞很简单啊。”
说着他凑了过去,凑到他耳边,近得不能更近。
而后工藤新一呆在原地,从耳朵红到脸颊。
大家都看见了。两秒微妙的沉默过后众人爆发出好奇的呼喊,园子大叫唉唉唉黑羽你跟他说什么了?!青子也报以热切的目光,说悄悄话算什么啊?
而那其实不是什么悄悄话,那是一个吻。
黑羽快斗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耳廓。
工藤新一能说什么,工藤新一什么都没说。
他恼羞成怒地把那人的胳膊甩开,更拿菜单说要点鱼来威胁,最终这个话题终止于黑羽快斗的求饶,就好像发生的所有就真的只是玩笑。
——因为如果不是玩笑的话,不会很奇怪吗?
在毛利兰略带探寻的眼神中,工藤新一把店家免费赠送的巧克力冰激凌球推到了黑羽快斗手边,后者笑嘻嘻地接过。
所以什么事都没有。
他就要被融化了。
就在他觉得心烦意乱燥热难耐的时候,黑羽快斗叫住了他。
他回头,黑羽快斗坦然地与他相望。
说起来,有人曾拿水火来区别他们。工藤新一是稳重理智的水,黑羽快斗是热情多变的火。但工藤新一知道那是不准确的,黑羽快斗眼睛里的才是大海,可以汹涌,可以内敛。不熟的外人对他们的评价总是不完全准确的,就比如总有人说他们像,皮囊的像是肤浅的像,他们都清楚他们一点都不像。
最了解对方的人是自己,最了解自己的人是对方。黑羽快斗没错,他知道一个没有一点征兆的吻可以让工藤新一脸红,而工藤新一好像也没有办法责备他的心血来潮,他纵容并且某种意义上喜欢黑羽的这种性格,喜欢到他在十七岁生日蛋糕的烛火前许愿。
愿望许太多就不灵了,他在闭眼前看到的是黑羽快斗凝视他的笑眼,于是他由心而来的愿望是:
我希望他的热忱和纯粹永远不老。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他们离得这么近了吗?
黑羽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带着一点点欲言又止。
而工藤新一却在这时候躲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听见黑羽快斗接下来说的话,他本能地觉得那是危险的,令人失控的东西,不然为什么他的心脏跳到隐隐作痛,全身都不住颤栗起来?
于是他说,“快斗。”
“你以后不要再开那样的玩笑了。”
黄昏最后一抹光消失,接下来要是月亮照亮人间了。
黑羽快斗怔愣了一秒,很快笑开。
“好啦,我知道了。”
他不知道。
三日前的半夜,工藤新一从闷热难解的梦中醒来,干脆起身下楼走走。
空旷的客厅里有窸窣的声音传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家里闯入了什么可疑的小偷,而是“黑羽快斗你这家伙为什么还没睡觉?”
少年从一堆花里胡哨的道具中抬起头来,朝他灿烂地一笑。
“有了新的灵感,要赶紧做出来才行。”
工藤新一走到厨台前倒水,然后捧着杯子走到他旁边看了一会儿。客厅里的空调关了,少年的鼻尖挂着一滴汗,夜风徐徐吹来,来着夏日特有的草木香气。
而他没想过他在黑羽快斗身边的话,对方会分心。
嘶啦一声传来,少年灵巧的手指不敌钢丝的锋利,一道血痕拉开,工藤新一愣了一秒,立刻抱怨出声,“你这家伙!”
那时候的大理石台面上没有埃菲尔铁塔,没有等不到主人的布丁,只有医药箱还有交叠在一起的手。魔术师的手多金贵,工藤新一似乎要比黑羽快斗更珍惜它,他翻出夏天特用的透气创口贴将伤口裹起。
“虽然说受伤不可能完全避免,但你还是小心一点,白天光线好的时候再做行不行?”
“是,是。”
创口贴在无名指指根绕好一个圈,倒真像个约定。
“但是新一,”黑羽快斗柔声说,“你看。”
他的目光指向落地窗外,皎洁的月色明亮,洁白无瑕。
而工藤新一对着少年的侧脸,突然陷入了一阵应该不只是心软可以形容的悸动中。
他张了张嘴。
“……看什么啊,快睡觉了!”
结果被以节约用电的名义要求一起睡。
空调尽职尽责地吐着冷气。黑羽快斗在浴室洗澡,工藤新一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发起了呆,最近面对黑羽快斗的时候他总是有点心烦意乱,为什么?
但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关系,在同一张床上不知道睡过多少次觉,工藤新一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让出半边床,自己对着墙壁思索。
名侦探遇到了他此生第一个不同寻常的难题。
黑羽快斗裹着热气出来,咋呼咋呼吹好头发,然后便在他身边躺下。
“晚安,新一。”
“嗯,晚安。”
是很寻常的夜晚。
——几个小时后的工藤新一就想掐死曾这么想的自己。
炽热的梦魇又来找他了,有人吻过他的耳廓,然后顺势去吻他的颈脖,他的肩膀,他的脸颊。梦中的他非但不讨厌这样的触碰,反而想要更多。
而对方是谁呢?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进来,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工藤新一仿佛被蛊惑,他似懂非懂地张开了手臂,抱住了他。
“那个,新一。”
他睁开眼看见了黑羽快斗眼中的无奈,无奈很快被促狭的笑意代替,所以他错过了对方眼中的忍耐和不甘。
“……什么?”
问出这话的工藤新一还没彻底清醒,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热。好热,他们靠得太近,准确说是面对面抱在一起。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自己硬//挺的某个器//官抵着对方的腿根。
这是正常的晨间生理反应,羞耻是一回事,推开他自己去解决一下就好了,没有太多纠结的必要,他也不觉得对方会追着他取笑什么,而就在他想退开一些起身的时候,黑羽快斗低下了头。
他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到几乎不存在的一下,让工藤新一定格在原地。
他心脏都快不会跳了。
“我来帮你……嗯?”
魔术师修长的手钻进了他的衬衣下摆,在他的身上变起了魔法。
……
后来再回忆,他只记得那种闷热的,粘稠的,令人心惊胆战的……但是又甜腻的,欢愉的,让他无尽坠落的感觉。
不是没有挣扎和推拒,但是挣扎和推拒在后来的顺服面前不值一提。气息交缠在一起,温度烫到快燃烧,工藤新一在平复呼吸之后突然乱了阵脚。
“你……”
黑羽快斗的眼睫颤了颤,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内幕千丝万缕。
他在等他先说,他不辩解也不伪装,工藤新一说什么他都能全盘接受,这是他给他的纵容和迁就。
而他的领口开了两个扣子,在此之前工藤新一在这张与他相似的脸上只看过朝气和温柔,但是这个场合里对方性感得让他喉咙发紧,他意识到十七岁的黑羽快斗总会长大,这个一面爽朗一面优雅的少年即将变成一个英俊的青年,学校里的万人迷会走远一些,走向更广的舞台更大的世界,不知道谁会最后被他迷倒也将他迷倒,然后每天早上醒来时都能这样近距离地看见他的美好。
看见此时只有他能看见的美好。
“——我不是说了不要再这样了吗!”
工藤新一赤脚踩上地板,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突然弄丢了他的月亮。
“打扰到你们了?”
黑羽快斗自以为选择了一种比较平常的语气,话出口之后他自己还是听到了浓重的酸意和不满。但再看面前的人……算了。
名侦探某些方面的迟钝真是帮了大忙。
“……没有。”
憋了半天,工藤新一就憋出这样一句话。看来他没有傻到去问“你来干什么”这样的问题。
“也是,别人怎么打扰得了你和兰小姐。”
放任自己说着酸溜溜的蠢话,黑羽快斗转过身,“不是要散步吗?”
迈开两步,他没有回头。对于工藤新一他的自信说多不多,说少也还剩那么一些。比如他确定他会跟上来。
工藤新一的确跟了上来,沉默地走到他身侧。
还是拿这个人没办法啊。黑羽快斗无声地叹气,身边人的纠结不用看都知道已经写在脸上,一想到能让工藤新一这么犹豫的是自己,他既有成就感又有些愧疚。让沉默写满百米之后,他选择结束这场奇怪的冷战。
说来也是他忍不住在先。
“抱歉。”黑羽快斗放慢了步子,用很轻但是确定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说,“是我玩笑开过头,以后不会了。”
工藤新一还是沉默,于是他回过头朝对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工藤新一吃软不吃硬,他早就掌握了向他适当示弱和撒娇的本领。
果然顽劣狡猾的是自己。
“真的,我保证。”
他想了想,又仰头看了看天边。
“我拿月亮做担保。”
如果你想看摘星星摘月亮,魔术师也不是不能办得到。
只要你想。
但是工藤新一应该不太想。
黑羽快斗垂下眼睛,露出一点点自嘲的笑容。他听见工藤新一轻轻嗯了一声——好了,这事翻篇,黑羽快斗再次觉得对方某方面的迟钝能帮上忙。
他岔开话题,“青子朋友家里开的咖啡店你记得吗?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过来着,下周二要办便装活动,我被拉去充数,有空的话也一起来玩吧?”
工藤新一说了声好,“几点?”
“上午十点就开场了,晚上九点结束,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工藤新一顿了顿,又问,“你要扮什么?”
黑羽快斗拒绝回答,“把什么都说破了就不浪漫了不是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十一点半,这片街区已经少有路人,他们顺着坡道往下走,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碰见一只野猫。黑羽快斗突然有点想开了,这样好像也不错。
而就在这时,工藤新一出声问道,“说来,快斗。”
“嗯?”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次,我睡不着觉,你拉着我到楼顶看月亮?”
这样的场合有很多,但是黑羽快斗莫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一次。在旁人没法理解的,连他们自己都没理解透彻的默契面前,黑羽快斗嗯了一声。
“怎么了?”
“那个时候我记得你跟我说了一句话,关于月亮。”少年的湛蓝的眼睛里被迷茫盖上一层雾气,他问他:“你说了什么?”
黑羽快斗想了想。
而答案走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知道啊,这么久了。”
他笑了笑,“谁记得啊。”
工藤新一哦了一声,“也是。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
“没事。”
绕了一圈,他们开始往回走。
工藤新一对着月亮若有所思道,“快斗,我也要跟你道歉。”
黑羽快斗望向他,少年的肤色本来就白,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是显得清秀好看。那是一种很干净的色泽,干净得一如他的灵魂,让人很想凑上去亲吻。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们真的太熟了。”工藤新一喃喃道,“每次吵架都是你先道歉,甚至哪怕我想要去找你的时候,你总会抢先一点点把道歉说出口,于是这么久之后,每当我想道歉的时候我就发现怎么说都不合适。”
是他的迁就逐渐养成了他零碎的糟糕部分,面对谁都是完美的工藤新一,在面对黑羽快斗的时候会竖起棱角,什么缺点都暴露无遗。自信太多不好,太较真不合适,太逞强没必要,过往生活里黑羽快斗的用恰到好处的温柔和包容消化了这一切,但是越迁就就越会出问题。
——这些他想说的黑羽快斗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你啊。
“唔,那下次我再忍一下,忍到新一先道歉为止。”
他朝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然后等他自己想明白,眉头舒展开来。
“……你还想有下次!”
“哈哈,不敢!”
那么这大概才是真的翻篇。工藤新一又说,“谢谢你的食材外送。”
“不客气。”
黑羽快斗站在工藤宅门口,然后没有再进去的意思。
工藤新一犹豫了两秒,没有疑问,没有邀请,只留下一句晚安。
到这里就可以了。
黑羽快斗变不出来花,他只带了一朵花在身上,本来只想给工藤新一一个人。而工藤新一应该也不期待他的花,而且几十分钟前他在这里把花当成见面礼给了兰小姐,于是他没有花了。
嗯,那个吃掉他的布丁的,站在工藤新一身边很登对的,善良又美丽的兰小姐。
让他羡慕的兰小姐。
结果周二那天下了暴雨。
雨季正式拉开帷幕,整座城市被泡在水里,响雷滚过的时候行人发出惊呼,然后便加快脚步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而咖啡店的生意并不坏,反倒说因为寻求避雨,许多人在此驻足。
然后许多人被穿着白西装,蓝衬衫,红领带的少年吸引。
扮作怪盗的少年站在门口迎客,他那顶高高的礼帽里不知道能变出来多少东西,一会儿是白鸽一会儿是扑克,还有五颜六色的花朵,被他绅士地分给每一位购买咖啡的女士。少女们红着脸道谢,女士们热情地与他聊天,而穿着女警装的中森青子站在他旁边,面露骄傲和一点醋意,跟他的日常拌嘴间作势要拿手铐去铐住他。
黑羽快斗一如既往地顶嘴一番,最终还是认了罪。
此时街角有谁撑着伞,静默着看了他许久,然后在被发现之前走过。
黑羽快斗午间休息室才看见短信。
新一:雨太大了我就不去你那边了,加油吧打工皇帝。
这个语气看着正常得不得了,但是黑羽快斗本能地觉得不对。
新一:我在学校图书馆。
黑羽快斗对着屏幕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单边镜片取了下来。
再大一点,当他们的天赋逐渐被发掘,当他们的心智逐渐成熟,不会因为奇怪的小情绪而纠结时,他还是保留着孩子气的习惯,但是总有人会收好他乱放的东西,告诉他晴天娃娃之类的传说违背科学,然后在雨天不厌其烦地陪他去买巧克力。
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为对方跨过的雨比自己独自流过的泪要多得多。
这样就好了。
黑羽快斗在图书馆门口看见了那个因为大雨驻足的人。对方的视线望着夜空,而天边不见月亮,乌云遮住了那种洁白的光。
他猜不到名侦探此时在思考什么样的谜题,理论上他也不会打扰他这样静谧的瞬间,但是此时他有句话真的很想要说。
不如趁着现在——
他念他的名字,温柔又蛊惑的。
“——”
工藤新一看着湿透了的黑羽快斗,在疑问和抱怨之前,他倏地想起了什么。他愣愣地看着他,看着少年滴水的脸颊,看着那双盛着海的眼睛。
那面海包容他,清洗他,淹没他。
也满满地全都是他。
“我想起来了。”工藤新一轻缓地说。
“那时候你说——”
你不用试图去触碰月亮,月亮会主动走向你。
月亮照亮很多人,月亮的浪漫和温柔被很多人看见。但是——
“只要你想,这就是你一个人的月亮。”
END
后记
2019回坑第一篇,写得很开心。同时也是史上写得最长的生贺,送给枪枪。
和枪枪聊的不多,但是相识很久,他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快新写手没有之一。文字里的感情和用心是能被看出来的,同为写手的我当然更能看得出来,谢谢枪枪带来这么多用心尽情的好故事。
这篇文他的点梗是竹马和暗恋,我是戴着隐形眼镜在公司写的,一口气写完,写到眼睛快瞎了真的不能再写了所以收尾(什么东西),总体来说我想表达的内容都写了,但可能还不够细致。
因为都展开来写就真的太长了!!!!我不能再挖坑了我的债比那些年他们躲过的雨还多!!!!!
以上,祝你找到你的月亮。
*黑K前提*【就在那里拍吧!】【你确定?那边的角度只能拍到你和天空哦。】【嗯!就那就那!】【行,那你站稳了,记得微笑。腿别晃!3、2……】咔嚓。【——呜哇!】【……】【怎么突然飞出来这么多乌鸦啊,吓我一跳……拍的怎么样?】【……啊、我看一下。】【总感觉……】【跟你平时的气质好不一样啊。】【可能因为阴天加上乌鸦的关系吧,氛围渲染的很不错嘛。】【的确……感觉快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发酒疯的哭包快斗,我终于把这个超蠢的梗写出来了哈哈哈哈
※隔壁公安惨遭诋毁
“工藤警官,有人找!”一位警员在办公室的门边喊道。
工藤新一推开椅子站起来,细碎的发梢随着起身的动作从侧脸滑下,衬得脸颊像瓷器一样略带点脆弱的洁白。他抓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向门口匆匆走去,手臂略一伸展,从肩到腰牵拉出一道流畅优雅的线条,又很快被外套遮住了。
他走得很快,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其他警员隐隐约约投来的目光。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工藤警官好帅哦。”看着那道消失的背影,新来的女警员语气梦幻小声道。
“是吗,那下次派你和他一起出警好不好?”有人挤眉弄眼地问。
一群人...
一群人立刻心照不宣地窃笑了起来。
女警员好奇了起来:“怎么,难道他会表现得很差劲?不可能吧,他不是超有名的侦破率一骑绝尘吗!”
“是这样没错啦,只是每一次和他出现场后,都会觉得特别挫败。”旁边的警员插话,“你知道他脑子转得快,反应又敏捷,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跟上他的思路。跟他在一块能学到很多,但也真的超受打击。”
“而且工藤警官那个人,虽然人很好,但是进入工作状态后简直六亲不认。”
经常和工藤新一一起出警的几个人立刻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我知道那种状态!他陷入思绪的时候完全不理人,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想,想到什么后一声不吭立刻去做,我根本不好意思打扰他……”
“之前也有不少倾慕他的女警员,和他一起出警了几次后都放弃了。如果换成其他职业的女生,看到这样的场面可能会心生向往,但作为同事——”
“高岭之花。”另一位年长的女警员言简意赅地定义。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距离感太强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遗憾地叹息着,办公室一时陷入了安静。
过了一会,女警员若有所思地问:“这么说,工藤警官现在还是单身状态了?”
众人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有人犹犹豫豫地说:“虽然没问过,但不可能有恋人的吧。”
“肯定没有,他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忙的时候直接住在办公室里一个星期都不回家,没有女孩子能忍受这种恋人的。”
“虽然很有魅力,但一看就是单身,绝对是单身。”
“你们听说没有,隔壁公安那边,有个宣称‘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的人,三十多岁了还是单身呢。”
“诶——工藤警官将来不会也是这样吧?”
“可是很难想象他的恋人会是什么样子啊,首先肯定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吧?不说势均力敌,至少也要能理解工藤警官的想法。”
“也要漂亮,毕竟工藤警官自己就很好看。”
“活泼可爱一点的,工藤警官这样冷淡的性子必须配个主动的人。”
“要有趣,总能带来花样翻新的惊喜和创意。”
“有一个问题。”年长的女警员打断了众人热闹的妄想讨论,“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完美的人,为什么要找工藤新一谈恋爱呢——我的意思是,虽然他很帅,但一副和工作结婚了的性冷淡样子怎么也不像能谈恋爱的人啊,该是什么样宽容善良的人,才能冒着重婚的风险,忍受一个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男朋友?”
众人面面相觑。
“观音菩萨。”新来的女警员一锤定音。
从那天起,观音菩萨就变成了刑事总务课的共同暗号,用来形容十分美好崇高的事。
或者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们十分默契地对工藤新一隐瞒了这个暗号的存在——可以想象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将之视为一个绝佳的内部笑话,和猜测目暮帽子下面有什么、跟隔壁公安调查厅刷屏互黑、诅咒高木求婚失败等共同列入令人身心愉快的团建活动项目之中。
直到某个下午。
事件的发生并无征兆,就像地震常常发生在深夜一样令人措手不及。
“前辈,你要的资料。”小警员气喘吁吁地说。
“辛苦了,放到我包旁边吧,我晚上带回家看。”工藤新一头也不抬地说。
小警员把厚厚的文件放到桌上,眼尖地发现工藤警官平常用的那个黑色公文包变成了漂亮的深蓝色,不由好奇道:“前辈换了个新包吗?很好看的颜色。”
“那个啊,”工藤新一随口答到,“今天早上出来的太急,和我恋人的包拿错了。”
这句话很短,以至于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
直到小警员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工、工藤前辈,这么说你已经有恋人了?”
办公室陷入一片愕然的安静,所有人都猛地转头紧盯着工藤新一,期望他大喊一声“愚人节快乐”或者“恋人是我家猫的名字”,然而,青年只是扬起了眉毛,镇定地说:“是啊。”
即使黑田管理官冲进来跳脱衣舞,也不能让这一刻的气氛更凝重了。
“你们知道吗?”一位警员震惊地回过头,用近乎指责的语气问。
众人均是一副被这个惊人消息噎住了的表情,疯狂地摇头摆手以示无辜。
工藤新一撑不住脸红了,他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至于吗,我到底有多拿不出手,才会让你们吃惊成这个样子!”
他们遭到了来自工藤新一的背叛。
“太过分了,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年轻的女警员用心碎的语气说,再也不能玩观音菩萨的梗了,她觉得人生的乐趣从此丧失了重要的一块。
“就算道歉也不会原谅你,这是可怕的背叛。”众人纷纷应和,失落极了。
“什么——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不是单身向你们道歉啊?”工藤新一,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东京警视厅的瑰宝、从不失手的罪犯克星,在尝试推理自家同事们的思考回路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第二天。
他们聚在茶水间里小声讨论着那个居然能够和工藤新一谈恋爱的、菩萨心肠的神秘恋人。
“那是因为你忽略了他的效率。”有人反驳,“他精准得像专业狙击手去庙会上打气球。”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有多少空闲出门约会吧,我怀疑他的恋人是年纪较长的女士,对他充满了慈爱和包容。”
“我倒觉得说不定年纪很小,根本不知道正常的恋爱是什么样子就被工藤警官引诱——哄骗——唔,你们是见过他说瞎话的样子的,完全没有破绽。”
他们热烈地讨论了一会,一直没有说话的年长女警员冷不防地开口:“我说,你们不想亲眼看看这位观音菩萨吗?”
“想是想啦,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今天晚上我牵头组织聚会,大家都把家属带来,到时候找人把工藤警官支开,我们轮流向观音菩萨敬酒,要不了半小时就什么都能问清了。”她斩钉截铁地说。
茶水间陷入一片敬畏的沉默。
半晌,有人犹豫地问:“这么做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工藤新一都能谈恋爱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众人沉思一番,均被这强有力的论据说服了,于是心平气和地坐下,展开了更加详细的计划讨论。
“去聚会?”工藤新一收拾东西的手顿住,海蓝色的眼睛从睫毛下匆匆一扫,困扰地闪动了一下,“我和我恋人都不太会喝酒……”
“虽然去居酒屋,但主要目的还是多聊聊天,也相互认识一下嘛。”立刻有人怂恿道。
“再说其他人都带了家属去,只有你不带,对方知道后心里肯定会误会的。”
一切都和计划中一样顺利,当天晚上,几乎大半个刑事部的人都收到了消息,前仆后继地奔赴居酒屋准备瞻仰观音菩萨的真容。小小的居酒屋人头攒动,人员密集程度已然达到了如果老板娘是恐怖分子能把东京警力一网打尽的地步。
门被忽然推开,不知是哪课的一个小警员踉踉跄跄地冲进来,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扶着门喘了口气,大声宣告:“观音菩萨来了!”
工藤新一略一低头,从居酒屋的门帘下轻盈地钻进了房间里。他直起身,在屋子里过于拥挤的人群中诧异地环视了一圈,想要说些什么——
藏青色的布帘被刷的一声撩起,有人踏月而来。
门廊的灯很昏暗,来人的面容被隐藏在逆光的阴影中。他穿着浅色T恤和款式普通的牛仔裤,依旧难以遮挡修长漂亮的腿型,月光似乎格外偏爱他,温柔地从背后流淌而下,给他披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而他恍若未觉,大大方方地向前踏进暖黄的灯光里。
嘈杂的居酒屋短暂地寂静了一下,有细微的抽气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来人长得和工藤新一像极了,无论是俊秀的轮廓还是清朗的五官,都相似得如同一个枝头的两片叶子,只除了那双眼睛。
工藤新一的眼睛是海一样的深蓝色,蓝得静而纯粹。此人的眼睛也是蓝色,却染着一抹跳跃的嫣紫,透出无尽的狡黠和蓬勃的生机,美得流光溢彩。
“他叫黑羽快斗,是我男朋友。”工藤新一说。
和冷淡的男友不同,黑羽快斗是个活泼健谈的人,他好像早已习惯于成为注目的焦点,完全没被众人灼灼的目光困扰,兴高采烈地和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
倒是工藤新一自己有些无奈的样子,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准确地从人堆里把当初怂恿他参加聚会的那个人抓了出来,小声问:“怎么回事,我可没听说会有这么多人啊?”
“啊这个……可能最近大家都比较有空闲,想聚一聚也是正常嘛。”此人打着哈哈。
工藤新一微微眯起了眼睛。
被传说中“工藤の凝视”盯住了的警员顿时冒出心虚的冷汗,在背后疯狂地连打手势示意救场。
“昨天的犯人?啊那个抢劫运钞车的,不是都走过流程了吗,还有什么问题?”那个叫佐佐木的警官大声说。
“证人突然翻供了,情绪非常激动地说之前是有人威胁了他,还说受不了了要自杀,闹得很厉害,连黑田管理官都知道了,叫你立刻回去处理呢!”
坂本从人堆里挤出来,匆忙地说:“幸好没喝酒,车我来开,先接了西村再去警视厅。对了,工藤警官——”
“工藤警官,昨天因为爆炸事件人手不足,那个犯人的收押手续是您帮着办理的吧?方便的话,能和我们一块过去吗,不然提讯流程走得太复杂了。”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对方一会,又扭头看了一眼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和一圈好奇的人聊了起来的黑羽快斗,说:“好啊。”
他痛快地转身就走。
工作狂,这种一有工作就毫不留情地抛下恋人的工作狂!
众人一直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顿时充满了痛心,工藤警官甚至没和黑羽君打个招呼就走了,太过分了吧!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恋人的啊!
黑羽快斗看上去毫不在意,反而冲大家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脸:“对不起,新一就是这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平常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吧?别看他一副冷淡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害羞的,肯定没有坦率地说过‘多亏大家的照顾’这样的话,今天我得替他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前辈对新一的包容提携。”
笑,笑容好闪亮……
果然像观音菩萨一样,这样的男朋友……
众人的目光愈发痛惜,这么可爱的男孩子究竟是怎么和不解风情的工藤新一在一起的呢?
此时,不解风情的工藤新一正坐在坂本警官的车里,漫不经心地问:“现在可以说了吗,你们把我骗出来是要搞什么鬼?”
佐佐木警官顾左右而言他:“坂本,开快点,西村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别的也就算了,你们是怎么说动黑田管理官陪你们一起玩这个把戏的?”
“什、什么啊,”对方僵硬地说,“管理官哪会和我们玩什么把戏。”
“没有吗?那就是录音剪辑的,你们胆子挺大啊,敢伪造长官的声音。”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虽然大晚上还要去提审很辛苦,但是工藤警官不能因为这个就随便抱怨一些奇怪的话啊。”
“关于面膜的情况我也会一起问他的。”工藤新一的手指威胁地悬在手机上方。
“不要这样啊工藤警官——我们错了!别别别别真的错了不要拨!”
巡逻车上一片凄风苦雨,居酒屋里的气氛却很热烈。
黑羽快斗天生就是那种容易被人喜爱和接纳的人,他见识广博,活泼有趣,毫不费力地就能攫取所有人都注意力。只是今天,作为人群的中心似乎不是什么特别轻松的任务。
工藤新一之前说他的恋人不太会喝酒,看来倒像是实话。饶是黑羽快斗巧舌如簧,被大半个刑事部的人轮流敬酒也不是好消受的,尤其是这群人打定了主意要灌醉他的时候。
好在黑羽快斗酒品不错,被灌醉了也不说话,就愣愣地坐在原地猛眨眼睛,脸被酒精烧得一片通红,谁跟他说话他就对谁傻笑,看上去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年长的女警员坐在他对面,酝酿了数次都没能张开嘴,挫败地转过身认输:“不行,换个人来问,我觉得罪恶感好重。”
“我来我来!”另一位警官激动地自告奋勇,一屁股坐到他旁边,“黑羽君,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和工藤警官谈恋爱啊?”
黑羽快斗一开始根本没听懂,只困惑地看着对方,像是在努力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但随着缓慢的思绪,那双蓝紫色眼睛里的茫然逐渐变成了委屈,从瞳孔里湿漉漉地漫出来。
毫无预兆地,他忽然哭了起来。
那位警官被吓得一个后仰,几乎没从凳子上栽出去。
他手忙脚乱地跳起来,面向众人连连摆手:“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我就问了一句话而已!”
而黑羽快斗可怜兮兮地坐在凳子上,看上去像是突然被主人踹了一脚的小狗,委屈得要命,眼泪断了线一样地往下滚。
“完了,工藤警官不会是犯罪了吧?”年轻的女警员喃喃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没事你慢慢说,别急,姐姐给你撑腰好不好?”年长的女警员把水杯塞进黑羽快斗手里,试探地问。
她难得地感到了无措,但不是因为黑羽,而是因为工藤——不可能吧,那个工藤新一?他该不会真的干了什么糟糕的事吧,那可是工藤新一啊!
“好可怜的……不公平,太不公平了……”黑羽快斗使劲抹着眼睛,抽抽噎噎地说。
“好好,没事,姐姐知道你可怜,不要怕。”她半心半意地安抚着黑羽,情绪却还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
她做了很多年的警察,接触过无穷的黑暗和罪恶,从不会高估人性。可就算这样,她也没办法相信工藤新一会做出任何违背道德的事,那个青年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却自有种安然宁静的气度,永远坚定、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她就是没办法想象——如果——但是黑羽君一听到这个话题就要掉眼泪——
“太可怜了,你们全都太可怜了!”黑羽快斗终于开始嚎啕大哭,“你们都没办法和新一谈恋爱的,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吗!”
“……诶?”
“这个世界好不公平,你们一辈子都感受不到和新一谈恋爱的快乐,想想就觉得实在太惨了呜哇……不能和工藤新一谈恋爱的生活还有什么快乐可言,你们都是怎么忍耐着活下去的啊,太坚强了,太了不起了!”他激动地拍着桌子,哭得直抽抽,“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全世界他只喜欢我一个人呜呜呜呜呜呜……”
房间里的气氛,像水泥一样凝固住了,只有黑羽快斗在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好想揍他。”年轻的女警员,再次,喃喃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工藤新一推门而入的时候,居酒屋里到处都挥发着荒凉颓废的情绪……
他被吓了一跳,脚顿在了门边迟疑了起来,还是黑羽快斗最先看见了他,兴奋地招手喊:“新一!”
众人听见这个词的时候似乎集体抖了一下。
他快步走过去,一眼扫过去眉毛就皱了起来:“喝了多少?”
黑羽快斗不说话,很执着地伸着双手等在那里。
工藤新一没办法,只好弯下腰去抱了抱他,黑羽快斗立刻顺势扑到他肩头,被酒精烧得高温的呼吸洒在赤裸的脖颈上。
“他到底喝了多少?”工藤新一小声问旁边的人,手稳稳地托着黑羽的背,任由他哼哼唧唧地紧紧攀在自己脖子上。
黑羽快斗死命粘着他,还带了一点哭腔地嘟哝着一些听不清的醉话,什么“众生皆苦”啦,“从一而终”啦,“都是世界的错”啦,不知为何,周围的人听见这些话全都露出了好想死的表情。
工藤新一哭笑不得,只好低头哄他。
工藤新一长相很清淡,却有一种几乎称得上锋利的美感,这使他天然带有一种疏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难以把握。
但他看着黑羽快斗的神情是如此的柔和,灯辉洒落,衬得他眉目如画、气质温存,像一泓波光粼粼的春水。
“你在闹什么脾气啊,回家好不好?”他轻声问,手指拂过对方的脸颊。
黑羽快斗坚决地摇头。
“喝这么多明天会头痛的,回去睡一会就不难受了。”
黑羽快斗努力地思考了一会,提要求道:“那你亲我一口。”
工藤新一的脸腾地红了,他窘迫地看了看周围一大圈瞪着眼睛看他们的警员,压低了嗓子:“别闹了,你差不多一点。”
遭到拒绝的黑羽快斗看上去哀怨极了,眉毛慢慢垂下去,眼泪要掉不掉地在眼眶里打转,嘴角一撇一撇的,眼看就要哭。
工藤新一无可奈何,只好顶着一群人直勾勾的目光,飞快地俯下身在黑羽快斗唇角碰了一下,强自镇定地直起腰:“可以了吧,赶快起来——唔!”
环在脖子上的手忽然向下一拉,工藤新一猝不及防,被猛地咬住了嘴唇。滚烫的唇还带着淡淡的酒气,热情又急切地扑上来纠缠碾转,不知是挣扎还是享受的喘息声从吻和吻之间溢出,带着撩人的鼻音若有若无地传进听众的耳朵里……
工藤新一猛地向后一扬,挣开了这个吻。
他努力压抑着急促的喘息,色泽浅淡的唇已被研磨得绯红妍丽,带着湿润的水光。他匆忙地擦了一下嘴唇,羞恼得几乎不敢抬头,一把拉起还坐在凳子上傻笑的黑羽快斗,眼睛紧盯着地板,硬邦邦地说:“对不起,黑羽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直到工藤新一扯着黑羽快斗风一样地冲了出去,房间里的众人也没有缓过来,仍旧保持着一副目瞪口呆的姿态。
只有一个相同的念头在他们破碎的意识间缓缓盘旋:原来黑羽说的并不是醉话。
那个工藤新一,在恋人面前,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与其说他的恋人是像观音菩萨一样慈悲才会答应同他在一起,不如说是像拜过观音菩萨一样的幸运才能得到工藤新一作为恋人……
深夜的街道上。
“你就作吧你。”工藤新一深深叹了口气,又嫌弃又纵容地抱怨。
黑羽快斗不理他,正忙着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挂在他肩膀上。
“那都是我的同事,人挺好的,你别总骗他们。”他无奈地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没有骗嘛,我说得可全都是真心话。”黑羽快斗打了个酒嗝,软绵绵地在他肩头蹭了蹭,含含糊糊地说,“我家新一本来就是最好的,哪个方面都是最好的——所有人都有义务知道这一点。”
蓝紫色的眸子得意地闪动了一下。
顺便解释一下最后一段:
快斗是装醉(应该说半醉半醒顺水推舟)
新一知道快斗在装醉
快斗知道新一知道他在装醉,但还是要亲亲,因为他要向其他人示威+证明新一是超棒的恋爱对象,什么观音菩萨胡说八道
新一知道快斗知道他知道快斗在装醉,但还是亲了亲快斗,因为他心里明白快斗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证明什么,只是在找理由撒娇而已
恍惚
“药会医假病,酒袂解真愁。”张贵卿让他少喝点酒,少抽点烟,陈桂林怎么会听她的,可现在张贵卿摸透一个规律,她只要说:“那我让黄小姐来管教你哦?”
以往到这时候陈桂林都会有些犹豫,然后猛的灌一口酒或吸口烟作为终结,但这次没有。
“提她干嘛?”
捕捉到他的抵触情绪,张贵卿不动声色的问:“吵架了?”
“她吃我买的炒粉,没给钱。”
张贵卿闭下眼睛,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她从没想过陈桂林会跟一个陌生女人有过多牵扯,也不想你成为下一个这些人要找的“医生”,夜深人静时一身血的大块头突然出现在店门口的样子太吓人,她不觉得这样的生意找上你会有什么好事......
张贵卿闭下眼睛,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她从没想过陈桂林会跟一个陌生女人有过多牵扯,也不想你成为下一个这些人要找的“医生”,夜深人静时一身血的大块头突然出现在店门口的样子太吓人,她不觉得这样的生意找上你会有什么好事。
“还要什么钱?麻烦黄小姐那么多次,就请人家吃东西好了,不要总去打扰她。”
陈桂林扒拉碗底的饭粒,声音含糊不清的说:“我没打扰她啊……她做的四果汤怎么样?我上次去找任哥,没吃到喔。”
“很正宗的闽南口味。”
她说着,陈桂林边拿起酒瓶猛喝,张贵卿看不惯的皱着眉,因她的座位正面对路口,在看到你来时不经意脱口,“黄小姐?”
“唬我是吧?”
陈桂林想着你这几天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不觉得你会来张贵卿这边,想都不想的就展示他那聪明劲,“她怎么会到这来,烟酒而已,还至于这样吓我?”
“陈桂林。”
你在身后喊他,陈桂林其实很喜欢那种……怎么说?在街边路口被人叫出名字的感觉,但最好不是警察。他的自负心让他有这种自信,尤其在顶厝庄时。人人都要认得他陈桂林,任因九手下细汉不止十个百个,他却最出格,最能下狠手。
可听到你喊出名字来,他却觉得现在比被警察追还可怕点,陈桂林默默回头,脸上一副还在逞能的表情。
“干嘛?”
“路过。”
你坐捷运到这边买绝缘胶条,附近有个东西很齐全的五金店,你发誓自己绝无私心,绝对没有窥探陈桂林的意思,也绝对没有想遇到他的期望。
你有些怕他又是一身伤的突然出现,可这次好像还好,你看到一个烟鬼酒鬼,陈桂林嘴巴鼓囊囊的在嚼东西,应该还是个饭桶。
“哎!”
陈桂林见你真的扭头就走,撂下筷子向你跑过去,他转个身面对你,退着脚步和你说:“走去哪?”
“要回去了,我来买东西。”
你晃晃手里的袋子,陈桂林眼珠随着你的手巾袋看几眼,看出是绝缘胶布。
“电灯线的绝缘层被磨掉了?”
你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精确,“你怎么知道?”
他脸上得意,“我就说,你还是要买个好点的,只用线吊着灯泡不行。”
“黑社会还懂生活?”
陈桂林不走了,你却没停下,然后听他在身后笑着说:“之前不懂的……想问问你,阳台的衣服收了没,最近有台风哦。”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你没有接的欲望,却猛然想起他上次在厨房吃饭时,你不懂声色的坐在他对面,企图挡住阳台上刚晾的衣服,短袖短裤,还有贴身内衣。
你如他料想中的停下,陈桂林往前走上两步贴在你的背后说:“黑社会也是人嘛,吃饭穿衣,生老病死,我不是金刚。”
他高出你一个头,因为紧挨着你,声音响在头顶,好像小时候邻居家的金毛总爱往你身上扑,因为它一摇尾巴你就于心不忍,总想喂它小零食。
你还记得给张贵卿送四果汤时问起陈桂林的去向,她话家常一样说:“他炸掉洪仁就的赌场,大概在躲吧。”
你记得前几天登上新闻的爆炸案,即使不是头一次在电视上见到陈桂林的大名,却仍震惊,“那是他做的?!”
“他没讲吗?警察的通缉又严了,他最近不会出现在附近了。”
“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活动呢?”
你被她的停顿吸引目光,抬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张贵卿眼中有一种怪异的情绪,“要留意你周围奇怪的人,他的落脚点是很容易被仇家掌握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你和陈桂林站在一起,突然疑心周围是否有盯着你的许多双眼睛。
“你不是金刚,我更不是菩萨,没那么多慈悲心。”
这就有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我知道,我知道,嘉莹是个厉害角色,我从来没敢小瞧你。”
你想回头瞪他一眼,却忘记先往前迈一步,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你的头顶擦过他下巴,酥麻麻的,像剃须泡沫。
他意犹未尽的摸摸下巴,等着你来骂他。
“在!”
他像港片里那些阿sir,身子一挺,乖乖立正。
他昂首挺胸的,然后为了看到你,又把头低下。
你想说“以后少来找我了”。但看着他一副笑模样,垂着眼等你训话的样子又不忍心,于是改口为,“你少做些危险事,不然又要东躲西藏。”
“所以你今天就是特意来找我喽?”
“做梦吧,我是不知道我该把四果汤交给谁。”
“我过几天要去基隆,带些石花菜给你不就好了?”
你转身要走,撂下一句,“带不带随你,我是懒得再做的,太麻烦了。”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基隆的蚝干?”
“不要。”
“红烧鳗?”
他跟着你上捷运,其实每次登上台北的地铁都让你感觉好像窒息,空气在里面是不流动的,人很多,站内又老旧,一点穿堂风都进不来。而且你每次回店里都要在北车下的,头几次你几乎次次都要在出站后迷路,永远记不清自己在哪条地下街的哪个出口。
你一言不发,陈桂林也沉默的跟着你挤进车里,他本身就高大,西装外套更显得他跟这里格格不入,摆一张臭脸,其实是防着有谁要过来抢你身边的位置,他借着身高优势把你圈在身前,就抵在车门和座位之间的那一小角。
不断的有人下车上车,陈桂林被人群挤得不由得往前顶,连他自己都有点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像个扭捏女孩,心底响起情歌“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挤逼都不放开……”。
你只祈祷能快快到站。
他跟你回到店里,你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想干嘛?”
他义正言辞的说:“我保护你啊。”
“我不需要。”
他走近两步,“真的?请我做保镖可很贵喔。”
你在桌上找绝缘胶布的开口,应付着他说:“我付不起保镖费。”
“没关系,我免费的。”
他看着你将胶布撕开一点,站起来扯过凳子,走到店门口准备踩着上去,陈桂林拦住你,“下来,我给你缠。”
你语气冷淡的拒绝他,“不用。”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脾气这么倔的人,陈桂林看不下去,在你一只脚已经踩上去的时候,大步走向前,拦着腰就把你放在地上。
“干什么!”
陈桂林不理你的抗议,盯着你看两秒,突然就凑近亲上去,让你不由得后退着想推他,可他已经扶着你的肩膀,将吻逐渐加深。
爱情是很讲感觉的,他和你此刻都明白你们对彼此的感觉,甚至有些一触即发。
急不可耐、箭在弦上、呼之欲出……还有什么词?陈桂林不知道这些想法是从哪冒出来的,他一向是信奉暴力的实干家,干脆将你抱起来,是那种蹲下去,两只手交握手腕拖着你,让你不得不用腿去夹住他的腰。
你的头发垂在他脸上,有点痒,温热的呼吸挑逗他,让你感受他的变化。
陈桂林抱你上楼的过程是个折磨,这让他迫不及待的把你放在床上,腿跪在你身体两边,从嘴唇开始到胸前,都要一遍才好。
他要了很多遍。
几天后,他告别你搭上去基隆的巴士,这次他很认真的和你交待是去做什么的,会见到谁,危不危险,什么时候回来。
你替他修剪头发和胡须,说他看起来至少年轻十岁。陈桂林则说:“我精神焕发是因为谁哦?”
你从水龙头下借点水弹在他脸上,陈桂林装作害怕,往你怀里躲。
当他一个人安静的站在基隆港时,望着对岸可能是鼓浪屿的方向,想着有首歌词是这样写:“深色的海面布满白色的月光,我出神望着海,心不知飞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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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首歌,一首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一首陈奕迅《不要说话》。
“出于爱所做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善恶的彼岸。”
张贵卿给你送消毒药水时,把袋子放在桌上迟迟不走,你感受到她注视的目光,从一排影碟中抬起头,“有事?”
“你最近见过他吗?”
“没有。”
你把头低下去继续给新货分类,音像店开在台北车站附近,这条街堆满快捷酒店和青年旅舍,也有24小时漫画店,比如路对面那家,它常常收留刚出站无处可去又没什么钱的年轻人。
陈桂林问你为什么不把音像店也分出住宿区?你回答:“不安全。”
张贵卿抬起手捏捏肩膀,看向她带来的另一个袋子。“这是他上次落下的外套,我把洞补好了,如果他来,记...
张贵卿抬起手捏捏肩膀,看向她带来的另一个袋子。“这是他上次落下的外套,我把洞补好了,如果他来,记得提醒他去看望奶奶。”
你看一眼袋子里的黑西装,子弹穿透衣服打进身体,弹孔周围的布料被硝焰烧焦,是上个月的事。
你无声点点头,将分出的一部分影碟码到架子上。
“谢谢。”
张贵卿一只脚刚迈出去,深呼吸,转头说:“不用,你多保重。”
去年,站前的南阳街有一起枪击案。夜里十二点多,几个地痞拉开音像店半放的卷帘门,把正擦柜台的你吓一跳。
几个混混的角头长得就是流氓相,他以为刚才的动静能把你吓得腿软。
听说西门町附近来了个正点妹,口音像闽南人,起居都是一个人,连搬货都是亲自动手,他观察好几天了,再等就不是男人。
“知道在这做生意的规矩吗?”
你所答非所问,“我办了登记证的。”
他装作恍然大悟,“哦!那你都卖什么,有没有我想看的?”
“您想看什么?”
他身边的马仔一脸色相,“我们福禄哥最喜欢逛成人音像店,你这有没有啊?”
“没关系,你可以拍嘛,跟我们福禄哥拍一部新肉蒲团,销量肯定好!”
屋里响起他们的哄笑,真是一群下流无耻的混蛋!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声音多高,这帮渣滓最爱扯嗓子壮声势。
突然有人大声喝止,“你的手机!拿过来!”
坏了,你心中警铃大作,明明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企图分散他对其他地方的注意力,可惜还是被发现,其中一个人大步走向你,夺过手机,虽然你赶紧锁定屏幕,但他仍然一巴掌打到你的脸上,“臭婊子!干嘛,想报警?”
卷帘门刚才被他们扯上去一点,但这个高度仍需要陈桂林低下头才能进来,在那个小混混即将掐上你脖子的时候你转身想跑,还不忘在看到陈桂林那一刻想:台北是个大盆地,淡水河边也能养育出篮球明星?
他身材高大,对比这间小小的音像店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人眼疾手快的拽住你的头发,“想跑?”
剧痛让你忍不住喊出声,陈桂林抬手敲敲铝合金卷轴,他用很大力气,噪声吵到他们。
“老板在吗?”
他穿宽大的正肩西装,宽肩窄腰,白衬衣上不知道是在哪蹭出的灰印子。
“你瞎啊,快滚,少碍事!”
太狼狈了,你被拽着头发摔倒在地,不忘抱住头避免撞上柜角,手背搓出一条很深的伤口,被划破的表皮迅速渗血,伤口周围一片红肿,火辣辣的疼出你一头汗。
陈桂林好像刚认出角头,大喊他的花名,“碌七佬,你怎么还在这,鸡鼠躺尸街头没人收,你要等天亮去警察局认尸?”
小马仔没定力,“啊?大哥!”
鸡鼠是花名,读书时国文老师说他大字不识,“鸡黍”写作鸡鼠,着实讽刺他半天。他干脆越战越勇,现在鸡鼠哥的名号响亮。
角头还算有定力,“你是谁?”
在场的人被他震住,打量他几眼,将信将疑的问:“你怎么知道鸡鼠哥出事?”
陈桂林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牙齿,手扶在腰间,你猜他肯定是带着枪的。
“我杀的,怎么不知道?”
南阳街是油墨街,充斥补习生的工数试卷,牛肉面、蚵仔煎,猪血糕和松饼,早上饭团出摊的最多,常见的有冰奶茶,专门吊学生的胃口。这天下午,附近国中的学生端一份甜不辣走在南阳街,另一只手上的奶茶吸管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竟然拾起一枚空弹壳。
就在十个小时前,陈桂林被追到街拐角,碌七佬已经顾不上旁边躺着他老大。子弹擦着陈桂林的头皮嵌在墙里。
陈桂林名声在外,没点拿得出手的因果是不会请他的。
“鼓浪屿四周海茫茫,海水鼓起波浪……”
陈桂林从烟盒拿烟,哼着歌,走到音像店门前,将火机凑近嘴边,你听到打火声,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墨点一样的。
他突然像个绅士,手指夹住烟,先吸一口,才拿到嘴边歪下头,他表情生动,似乎在问你介不介意。
你叹口气,摇头说:“请进。”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陈桂林走进来,在几排货架上详细挑选,但并不影响他和你搭讪,“福建人?”
“你怎么知道?”
“我在基隆港见过你,早上七点多,我猜你从厦门的船班下来?”
他拿着选好的两张碟走到收费台,看见你手上贴着纱布,包的不严,边缘还能看到伤口。
一张专辑一部电影,都很老。
“来台北这样最省钱。”
陈桂林挑眉,“来干嘛?”
“赚钱啊。”
“怎么不学他们,一层做生意二层开旅店?”
“不安全。”
陈桂林意有所指,盯着你的手说:“现在就安全?”
你当然也留意到他的头皮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从新闻里知道他出现在这的危险性。
“六百零三。”
他拿出一张500纸钞,“赊一百零三,下次给你。”
你摇头,“这里不记账。”
他不管你的拒绝,“不不不。”
陈桂林从口袋摸出三个硬币,“赊一百就好。”
你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有些无语,但出于昨天那些人跑出去追他时让你得以关紧店门,于是重复刚才的话,“我这里不记账。”
然后突然改变主意,“没关系,送给你,谢谢你昨天……”
陈桂林不等你说完,立马走下台阶,“好。”
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捻灭火星,“不过你需要重新包扎,会感染。”
“这个?”
你动动手腕,“不用,很快就好。”
“你不了解台北的气候。”
“不,我在厦门长大,我知道怎样处理伤口。”
真倔强。
陈桂林换个方式开口,“鼓浪屿美吗?”
“我只去过日光岩,莲花庵。但没眺望对岸。”
“你信佛?”
他又点一支烟,靠在柜台上给你个背影,不知道哪里飘来炒面香味,你突然觉得就这样说着话有多惬意。
“那是尼姑庵。”
陈桂林与你都笑起来,“尼姑也信佛啊,梵语不是讲比丘尼吗?”
你摇摇头,“不,我不信……而且它的门票竟然要50块!我奶奶一生信佛,扔到功德箱的积福钱,也许只能去保佑她的下一世。”
陈桂林想起他很久没去过疗养院,张贵卿说奶奶找她要了两本佛经,每天都在念“南无阿弥陀佛”。
他问:“你信吗?”
“她没托梦,我不知道。”
陈桂林闷声笑,烟从鼻孔呼出来。
他看看店里的时钟,转过身问你,“你叫什么?”
“嘉莹,黄嘉莹。”
陈桂林饶有趣味的念一遍,“黄、嘉、莹?”
“我爸爸是香港人。”
你无意多说,陈桂林也无意深究过往,伸出手,“陈桂林。”
你指指旁边的电视机,“我知道,电视机上刚刚见过你。”
“不会报警了吧?”
“是,一会就到。”
陈桂林一脸沮丧的收回手,“完了,你在浪费警力。”
你没有报警,像张贵卿一样,在下一次见到陈桂林出现在你店门口时,看到他脸上带着像被刀划过的伤口,愣过一两秒,立刻拉开抽屉慌忙翻找,然后从最里面找出一个已经发皱的创可贴,抬起头,他已经走到你面前。
“你你你,你要贴上吗?”
他收着下巴看看你递过来的创可贴,不抬手接,却把脸偏过去一点,将有伤的那面冲着你。
你给他包扎的第一个伤口——也不叫包扎,你撕开包装,小心的贴上去,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故意问:“疼吗?”
没想到陈桂林竟然点点头,“疼。”
你本来就是故意引他说话,没想到贴个创可贴也这么娇气,刚要说话,却见他刚才走过的路上都是血印。
血已经浸透他裤脚的一截,陈桂林突然泄力的靠在你肩膀上。
第一次,他没去找张贵卿救命,一副残躯的来到你面前,可惜你不会缝合,也没有消毒药。
角头有老大的意思。
币是台币。
嗯……随手产物,如果接着写也不会写太多篇,可能很快结尾。
平行世界au
27岁游泳运动员陈桂林X35岁刑事陈灰
一些古早台湾小言。2333不知道为什么写得时候满脑子纪存希版陈桂林。
——
陈灰习惯每日清晨五点零三分清醒。房间的遮光窗帘选得很好,床头柜的电子钟在室内一片沉寂中散发着幽幽荧光,不差一分不差一秒。
陈灰没有开灯,他关掉空调冷气。然后像一只猫一样,静悄悄地走出卧室。
每日例行公事之一就是保养维护他的老伙计——他的右眼,每时每刻都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视力。
陈灰皱眉感受着药水的浸润,四年以来他还是不太喜欢药水侵袭的感觉...
陈灰皱眉感受着药水的浸润,四年以来他还是不太喜欢药水侵袭的感觉。准确来说是一管简称“牛血”的滴眼液,分外粘稠,强力胶般上下撕扯着他眼睑,造成短暂的视物不明。虽然正常情况下他也看得勉强。他的室友曾揶揄他堂堂刑事督察竟然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陈灰不置可否。但是上班前他带走了家里所有的冷气遥控器,特指是在冷气机不运行的情况下。
晨起,陈灰喜欢泡一杯蛋白粉。今天是草莓味的。口感有点违和但他却不讨厌。大概是他室友的选择,到底谁才是孩子气?
喝完这一杯预备餐。陈灰换上专业跑鞋,出门晨跑。这是自打他念大学伊始便养成的习惯。他的室友却不然,除非是游泳队集训不然有多懒散就有多懒散,可气的是身材照样型男。陈灰拒绝承认这是将近八岁的年龄差导致的不平衡。
陈灰的路线是新区公园——麓津港海滩——港行大桥,最后一站他穿过新区菜市场打包两份早点。他的室友是高热量爱好者,热衷蜂蜜松饼炸薯饼炸肉排刈包,饮品通常在黑咖啡和冻柠茶中二选一。
大汗淋漓的陈灰偶尔会对室友如此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产生质疑,可一年一度的体检报告单告诉他不要杞人忧天,这人结实健康得不亚于一头西班牙斗牛。
这该死的年龄差距,陈灰面无表情地感叹。
陈灰刚搬来新公寓不久。
闻及此,年三十有五,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信义分局高级刑事陈督察开始怀疑自己,舍弃租住的市中心高档公寓同这个死小子举家搬迁,定居乡野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好在陈灰没有迷茫太久。
早晨六点四十五分,陈灰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馥郁的油脂芬芳和洋葱的焦香以及一句稀松平常的“你回来啦”。独居十年有余的陈姓刑事督察豁然开朗。那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当然他并不打算告诉他。
陈灰搁下钥匙的同时厨房的玻璃门打开,他的室友正手举锅铲正在奋力同煎锅作最后的决斗,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居然未着寸缕,一丝不挂!
陈灰两眼一黑,耳廓充血到极点。不可置信的质问和“咆哮”充斥了整个小小的两居室。与此同时,罪魁祸首分外委屈,他高举锅铲反驳,“第一我拉了窗帘。第二哪里有不穿衣服的变态狂魔啊,我还穿了围裙呢!第三难道不是你出门关掉冷气么?大哥很热诶。今天三十八度呢!是穿上衣服马上就会中暑的程度!”
“陈桂林!”陈灰气结。
他的室友——陈桂林笑嘻嘻得没有半点反思之情。“好啦。快点去冲凉啦。等一会儿吃爱心牛排哦~”眼看陈灰依然怒不可遏,陈桂林不禁坏笑“威胁”,“难道是在邀请我共浴哦?”
见陈桂林熄灭灶台火,作势解下脖子上的围裙系带,一副跃跃欲试不良企图的模样,陈灰立刻扔下外带的早点落荒而逃。早知道就不买了。
回应他的是罪魁祸首气焰嚣张的大笑。
于是年三十有五,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信义分局高级刑事陈督察不禁在卫生间感叹,世风日下。怎么就招惹了此等妖孽。
然而最后,陈灰依然没有坚守住最后的阵地。陈桂林在他抹洗发香波的时候“突袭”了他。陈灰很镇定,没有表现出大惊失色。(笑话,陈督察可是早就把大惊失色这种有违威严的词语删除了人生字典,当然卧室除外)
陈灰被逼退在淋浴间的小角落里,低声喝止室友不安分的小动作。然而火热的、一触即红的耳廓泄露了他的情绪。陈桂林捧着陈灰的脸,状似深情倾诉:
“我刚接到通知要出国集训,估计是去新西兰参加国际赛事。也许会走个小半年不能回来。答应去那边看我好不好?”
闻言陈灰停止了挣扎,也不抗拒陈桂林的轻吻,他低头靠在爱人的锁骨间,皱着眉头轻问:“什么时候走?”
“估计就在今天下午了吧?经纪人已经在订机票了。”
陈桂林的吻落在了陈灰湿漉漉的发旋,灰白色的,是他爱人殚精竭力,冲锋陷阵的勋章。和他的眼睛一样,和他的伤疤一样。每一处,每一点都仿佛具有无上的魅力,令人入迷,着迷。而陈桂林深陷其中且甘之如饴。
于是纵是百般姿态,陈灰也不得不妥协。虽然他也心甘情愿。只是不想在情人面前泄露出丁点不舍之情。陈桂林曾把这称之为高级刑事督察的偶像包袱。遭遇了陈灰的大声驳斥。可惜陈桂林回答他的是一系列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于是可怜的陈督察只好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在一阵阵的潮水般的伏动迭起中享受着无声的酣畅淋漓。
于是今天也不例外。狭小的浴室里承载了太多的浓情旖旎。那些数不清的吻从爱人的双唇中倾泻落在滚烫又赤红的皮肤,每一吻即是一枚烙印毋庸置疑的企图向所有的虎视眈眈和天人相隔宣战。
我的。我的。我的。爱你。
爱人的喘息尤为压抑。他不喜欢或者说是不习惯高亢而高调的呼喊,他惯于沉默,或者说他实在太懂得过于激烈的爱反而会两败俱伤。偶尔他会在濒临死亡般甘美的灵魂边缘失神片刻,也许他生来就是一枚容器用来敛收爱人所有充沛的、不甘的、贪婪的、自私的情绪。而他却觉得这样该死的好。
「国际集训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下个礼拜三哦,别忘了。」
——发信人者经纪人小美
于是陈灰的怒吼声再次响彻天际。
回答他的依旧是爱人毫不悔改的大笑。
“别办法啦!一想到要走,我就忍不住嘛!”
以及爱人补充道的“我爱你”。
于是乎。年三十有五,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信义分局高级刑事陈督察只好偃旗息鼓。
谁让他心肠好。谁让他也爱着他。
作话碎碎念这是一篇有关同居的小事。稀松平常的日常呀,感觉回到了舒适区。码得贼快。很喜欢「入夜谈恋爱」这个名字23333其实是一句歌词,入夜谈恋爱,窗外月光晒。作词者写得灵动又可爱。于是大概就奠定了轻松的小情侣日常。其实这个名字还非常适合旖旎(流口水)但是我实在是养胃太久了。
谢谢食用。
指路中——
中秋节上
中秋节下
生生刷到有咪想看这个梗就先激情搞一点试试
一些阿sir义工带小孩()
关于年龄我感觉小狗剧里看着也就像二三十的样子所以就设定十几岁小狗和二十出头青年陈sir好了
以及想想还上初中的活泼小狗突然被lt的罪恶感压倒……(?)所以这篇本质是无差注意避雷
01
陈灰吃痛着从床上睁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两只眼的视线无比清晰、视野无比宽阔。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墙上陈旧的日历正圈着离他死那天十年之前的年月日。
…………靠北,死鬼复活这种小孩动漫片才有的倒霉事都让他碰上了,还是十年前。
不过无所谓了,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地平静接受了...
不过无所谓了,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地平静接受了这个魔幻事实。无论十年之前还是之后的事对陈灰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在警局从新兵蛋子摸爬滚打混成队长,日复一日干那些固定的差事。反而一想到要再去应付那些原来就棘手的刺头就烦得不行,毕竟那些混蛋向来从根里就算不上人,再来多少次也还是不知悔改的渣滓,根本无可救药。
…………
不知悔改吗?
或许也不能说全都是。
陈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表,心里打起算盘。
……如果是那小子的话,说不定也不是来不及。
02
说起来简直好笑,他比陈桂林死得还要早。
把那小孩抓进去之后他照常出任务,好巧不巧碰到老鼠明带着打手在码头交货,混乱中他被哪个小弟放黑枪打中,子弹从他右眼穿进脑袋。
都说人死之前眼前会过走马灯,他虽说就一只左眼那好歹过半个也说得过去吧,结果到最后躺在血泊里也没等出什么灯来,闭眼之前唯一来得及想到的是靠北,昨天探监刚答应那小子要去看他死刑,结果我先死了啦,倒霉。
搞得做刑警什么好差事似的,先让他丢了一只眼,现在又搭进一条命。
…………说到这个,不知道陈桂林怎么样了。到时候没等到他的话,估计会偷偷骂他骗子吧,小孩儿脾气。
“小张,帮我查个人。”陈灰边想边轻车熟路走进警局走到自己工位上,“姓侯的——”
“唉,是新来的吗?”
旁边一个女警好奇地看向他,“陈灰、小陈?我阿芳啦,有不会的跟我说。”
陈灰猛地刹住步子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队长办公室早已经堆满别人的东西。
…………干,当队长当惯了,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新兵蛋子。
“……没事,小——芳姐。”于是陈灰扬起嘴角努力摆出一个新人青年应有的朝气笑容,“我自己去找就好。”
03
费了半天功夫终于查到地址,陈灰不紧不慢地走进有些破败的街角,却在巷口听到一阵骚动。
“…………陈…………抓住他!”
“今天非揍他不可!”
陈灰停在墙边慢慢探出头去,看见几个半大青年样的混混把一个少年一步步围堵在墙角。
“还敢坏我们的事,”为首流里流气的人拿着砖头抬腿踢起一块石子,“就你们家没交保护费了吧?看着点那个老婆子,出什么事我可管不着。”
“你敢!”
那少年闻言睁大眼睛毫不畏惧瞪着他,“你动我奶奶我跟你拼命!”
“小屁孩嘴还挺硬,不知道脑袋硬不硬。”那人掂了掂手里的砖头,“给我打。”
“唉唉,都小孩子不要随便动手啦。”
陈灰从衣兜内侧掏了半天才找出自己崭新的刑警症走进巷口喊了一声,
“今天第一天上任,给我个面子。”
“哪来的臭小子,知不知道我们是——”
那人身后一个胖子似乎是看他年轻叼着烟拿起砖就向陈灰气势汹汹跑来,不过后半句话被陈灰一拳打回肚子里。
一群混混蜂拥而上,陈灰三下五除二揍翻几个下意识回头想把墙角的少年护在身后,结果扭头一看那小孩早已带着不要命的劲冲上前去也加入了混战,他心底一惊喊了一声却又被身前人缠住脱不了身,只得加快动作抽空往后看几眼,发现那小孩和大自己两圈的男人打竟然还算不上吃亏。
.......身手还行啊。
再回头抬手轻松放倒两个不良,心里不由感慨年轻就是好,尽管不大想承认,但这副身子用着比他之前那个一把年纪还少只眼堪称老弱病残样样俱全的老骨头好使多了。往最后一个狼狈逃窜的青年屁股上踹了一脚送客,身后那个小孩眼看还要再追上去,陈灰伸手一捏攥住他胳膊把人提溜了起来。
“你也是的,这么小一个还去招惹人家一群,”他叹了口气,“真以为自己黑帮老大啊?”
说着低下头去顺着胳膊看到那小孩手腕上亮粉色晃眼的儿童手表,表盘上画着大大的卡通小猪。
陈灰看着呆了呆,回过神时已经下意识伸出手去碰。
“这个是你——嘶!”
他吃痛脱力松了手——那小孩竟然攀上他胳膊狠狠咬了他一口。
“靠,”
他看着几乎咬出血的通红牙印忍不住骂了句,“属狗的啊你?!”
“不能碰我的表,”小孩睁大眼气鼓鼓瞪着他,“我奶奶给我买的。”
“谁稀罕似的......叫什么名字?”
“陈桂林,”小毛头又扬起小脑袋露出颇为骄傲的神气,“我奶奶给我起的。”
陈灰愣住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这才想起低头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孩——漆黑发亮的大眼睛倒是和印象里如出一辙,一头乱糟糟的卷毛几乎遮住眼眉,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倒是手里拿的校服外套一干二净。
等等,校服?
也是,那小孩十年前也就十几出头,想来是上该初中的年纪。
“干,”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正是上午头祖国花朵学习的大好时光,“这个点儿你不上学在这闹腾什么?”
“上什么学,我才不上学。”陈桂林抱紧怀里的校服抬起小脑袋瞪他,“别动我校服,脏了奶奶还要洗。”
“………”
陈灰懒得跟他废话,两步迈过去大手一挥拎狗崽子似的提溜起他领子就往外走。
“?!干嘛,你谁啊你!”陈桂林被他拎着一通乱扑腾对空气拳打脚踢,“快放开我!”
“你管我谁,反正给我老实上学去。”
“你这是拐卖小孩!我报警了!”
“你报就行,我就是警察。”
tbc.
厉小海X刘显德
含张驰X孙宇强
哨向Paro
记星曾评价张驰是新时代妲己,明明是个妖艳贱货只会出一堆馊主意祸国殃民,但偏偏总会有人受他蛊惑,帮他收拾一次又一次残局。
孙宇强觉得记星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刚想起身开口反驳,却被叼着烟的张驰按下肩膀。
张驰吐了口烟,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周没洗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油光,虽然面色憔悴,眼袋发青,下巴一圈未剃干净的胡茬,但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副慢悠悠且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现在因为被人举报无证营业而需要交几十万罚款的人不是他。...
张驰吐了口烟,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周没洗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油光,虽然面色憔悴,眼袋发青,下巴一圈未剃干净的胡茬,但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那副慢悠悠且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现在因为被人举报无证营业而需要交几十万罚款的人不是他。
他说,是我太有人格魅力了,记星你嫉妒了。
记星冷笑了声,“那这玩意你自己解决。”说着摔下罚单双手插着口袋走了。
张驰隔着白烟一脸淡定,直至记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立即慌慌张张地掐灭烟头,拿起桌上的罚单,对着灯光眯着眼数着上面的零。
“五十万,因为一个学生罚我五十万!”张驰咬牙切齿地将罚单拍在了桌上,“我当年出一回任务也就几万块收入,什么时候通货膨胀这么厉害了?!”
“限期六十日内缴纳罚款……”孙宇强将罚单上备注的小字读了出来,“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张驰下意识捏着手咬烟,却咬了个空,注意到刚才自己已经把抽了一半的烟扔进了烟缸,张驰叹了口气,拧了拧鼻梁,“你说我们现在办公会证还来得及吗?”
“没听说过能先上车再补票的,而且申请公会还要成员,我们一共仨人。”孙宇强伸出两根手指,“差的这两人谁来补?现在哨兵向导都有正规的培训入职程序,没人会想来我们这种草根公会给自己履历上染上污点。”
张驰啧了一声,捂着嘴低声道,“你说外面那个咋样?”
孙宇强顺着张驰的视线望去,正站在窗外等待的刘显德对上他的眼睛,立即高兴地冲他咧嘴笑,清秀的脸上冒着初生牛犊般的天真与傻劲。
孙宇强深吸了口气捂着脸扭过头,也低声道,“你疯了,这小子连狩猎证都没考出!”
“他是个向导,没有狩猎证也没事。”张驰琢磨着,“到时候我们再拉个人,按照要求完成三次狩猎就能拿到公会证了,我这张脸应该还值点钱,跟局长说说情,给我们个宽大处理应该不成问题。”
“你要带着他狩猎?”孙宇强瞪大了眼睛,他伸手去摸张驰的额头,张驰皱起眉,“你干嘛?”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孙宇强忧心忡忡地说,“你现在自己狩猎都是个问题,还想带着个累赘?”
张驰嘿嘿笑了,抓起孙宇强的手,“这不有你吗。”
孙宇强白了他一眼,抽出手,“滚。”
忽然门咔哒一声开了,门缝里探进一个头,“师父今天还训练不?”刘显德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快到饭点了,我妈发消息让我回家吃饭。”
张驰盯着刘显德沉默了片刻,“你是对的。”
区区五十万,想当年我们一晚上就能赚回来。他很想这么对孙宇强说,但考虑到两人的现状与未来,张驰决定赌一把,他这辈子都在赌,也不差这一回。
“显德,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自拜师以来,刘显德难得听到张驰说话这么温声细语,有句话叫暴风雨前的平静,刘显德觉得很适合形容现在,他战战兢兢地站到了张驰面前。
“你坐你坐。”张驰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刘显德坐在了孙宇强身边。
“显德。”
“啊。”刘显德下意识一个哆嗦。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向导,我很欣赏你。”张驰缓缓道,他没别的本事,睁眼说瞎话是一绝,一张嘴,能把活人说成死的,死人说活了,“你说你考了这么多次没考出狩猎证的原因是什么?”
“停。”张驰抽着嘴角快维持不住自己脸上和善的笑容,“不用这么细致地分析,我们从表象看本质,向导最需要什么?”
刘显德摇了摇头。
“自信、稳定、顽强的精神。”张驰循循善诱,“在哨兵遇到危险的时候,向导就是哨兵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要有一个人撑起两个人生命的魄力。显德你屡考屡败,屡败屡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有一颗百折不挠的心脏啊!能力不够,可以培养,心理不过关,没人帮得了你。”
刘显德用力地点了点头,两眼闪着光,“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有自信是好事,但不能盲目自信。”张驰道,“你目前最紧要的是提升自己的能力,知道什么方式是最有效的吗?”
刘显德想了想,“训练?”
“错。”张驰道,“是实战!实践出真知。”
“师父你的意思是……”
“你加入我们公会,我们带你一起去狩猎,实战体验。”
刘显德离开后,孙宇强默默道,“给那孩子买个人身保险吧,我们不能对不起人家,他爸妈辛辛苦苦养大的,虽然傻了,但不能白白没了。”
正如记星所说,张驰这个人身上是有狗运的,他的烂摊子总会有人帮忙收拾。
“是哥太有魅力了。”张驰感慨道。
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一个辛地矿业决定帮张驰缴纳罚款,条件是以辛地为名字成立一个公会。
张驰跟孙宇强去了解了具体情况,辛地矿业主营原矿销售业务,一直以来通过采购别国原矿贴上辛地商标转卖赚取差价谋取利润,最近面临商标侵权投诉被强制执行停产停业。
原矿开采往往由公会负责,辛地矿业以前一直钻政策漏洞,成立了一个空壳公会,被强制执行后,公会资格也没了,如果旗下长期没有运营公会,辛地矿业将面临着营业资格的注销。
他的需求也很简单,张驰帮他建立一个辛地公会,先应付过目前的停业停产危机。
张驰对合约上他收取的费用十分满意,欣然同意,并且在他的旁敲侧击之下,他顺利从辛地矿业拐到了一个哨兵。
刘显德对于忽然多出来的新人很新鲜,“你是哨兵?”
“嗯。”厉小海看着比他低了半个额头,但身材意外健壮的刘显德,张驰说给他安排了一名适配的向导,“你是刘显德?”
“是我。”刘显德笑了,他拍了一把厉小海的肩,力气很大,厉小海身体一抖,“以后我们一起训练。”
他的声音也很洪亮,跟他的身材一样充满了力量,与厉小海在学校认识的那些文文弱弱的向导相距甚远。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张驰只安排了厉小海一个人的训练,孙宇强拿着水晃悠到刘显德身边的时候,刘显德正握着手机在录像。
“太帅了。”刘显德说,他刚录进厉小海在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用脚扭断了幻兽的脖子的镜头,青年白皙的脸上是锋刃般的冷静沉稳,他的眼睛已经受到精神体同化的影响变成了竖瞳,像是丛林中狩猎的猛兽,跟刘显德在各种新闻影像中见到的一样。
孙宇强不以为然,“就这种幻兽,张驰年轻那会出任务就跟切菜似的。”
“哇——”刘显德发出惊叹,“真的吗?”
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孙宇强,他将多出来的一瓶水扔给刘显德,“等着。”走到了隔离室,拍了拍玻璃。
张驰打开了门,“什么事?”
“不是教学生吗,露一手给他们看看。”孙宇强说。
“露一手?”张弛边说边走到隔离室中央,接收到孙宇强的眼神鼓舞后更是撸起袖子,“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哨兵首席。”
孙宇强招呼厉小海跟刘显德站在自己身旁,然后按下了控制仪上的模拟按钮。
可没等张弛释放精神力,他就被幻兽一爪子拍到了地上,正脸着地的那种。
刘显德听着就疼,他默默挂掉了正在录制的手机。
孙宇强扶着张弛的腰,张弛也是硬气,一声都没吭,“我带他去治疗,小海你继续按计划表练,显德你看着他。”孙宇强说。
刘显德望了望离开的孙宇强张弛,又看了看已经收敛了气息,安安静静看着特别斯文的厉小海,“练什么?”他光顾着录视频了,没注意训练的内容。
厉小海默了片刻,从角落里捡起了一块板子递给刘显德。
“刚才是第三项测试。”厉小海说。
“嗯。”厉小海说着走出隔离室,坐到了刘显德刚才坐的长椅上,他拿起上面的水。
刘显德立即道,“给你的。”
“谢谢。”厉小海仰着头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全淋在了身上,没再说话。
刘显德有些紧张,自觉醒为向导以来,他由于能力缺陷,被同期哨兵嫌弃,长期缺少跟哨兵共处的经验。
张驰只跟他说照顾厉小海,却没告诉他具体要怎么做。
“需要我握着你的手吗?”
向导手册第四条第一项,在遇到哨兵进入低落、彷徨、紧张等负面情绪时,可通过肢体接触,如握手、拥抱等进行安抚,使其平复精神状态。
厉小海抬头看向他,充血泛红的眼瞳里露出一丝惊讶,“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刘显德马上回答,他蹲下身抓起了厉小海的手,心里有些美滋滋,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哨兵的手,凉凉的,有点硌手但好滑,像丝绸一样。
厉小海无声地看着刘显德痴笑着捧着他手摸来摸去的行为不知道是否可以定性为性骚扰。
他毕业后就加入了公会,但因为要帮爸爸经营辛地矿业所以在公会安排匹配向导前就离开了,这几年他都靠着人工向导素稳定精神力,几乎没接触过向导了。现在的向导原来都是这样奔放的吗?年轻的哨兵陷入了疑惑。
因为肢体接触,精神力微弱的刘显德感受到了厉小海皮肤上残留的哨兵素,等级高的哨兵能对等级低的向导进行单向的标记,尽管背完了正本向导手册,但因为缺少实战经验的刘显德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厉小海的哨兵素渐渐入侵了他的身体,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脑袋昏昏涨涨的,还有一股奇异的气味勾引着他靠近。
“好香啊……”他喃喃道。
话音刚落,一直雪白的小貂突然从空中落在了厉小海的脸上,刘显德如梦初醒般松开厉小海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年糕!”他定神后看到厉小海脸上的小貂瞬间惊呼着伸手扒拉开。
奈何小貂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死活不肯从厉小海脸上下来。
厉小海安抚似地拍了拍刘显德的手让他别慌,再硬扯就小貂的爪子的锋利程度他怕不是要当场毁容。厉小海抓住小貂的脖子,轻轻一拽,小貂竟自愿离开了,但下一秒它又抱住了厉小海的手,像是考拉一样紧紧抱住厉小海的胳膊。
警告:私设如山,重启电影/真人世/TFP/IDW世界观错乱,借用官方小说《征途》的部分设定。
***
两辆车型载具贴着光滑的金属地面呼啸而来,明黄色的车子在前,铁灰色的车子在后,路过弯道时引擎轰鸣着划过两道漂亮的弧线。基地的大门近在眼前,这两辆车仿佛没看见似的丝毫没有减速,直到铁门前突然转出一个人影,这两辆车才猛地急刹车,尴尬的停在了人影眼前,明黄色的车子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声——
“十个赛星秒!就差十个赛星秒!再快一点我们就能进去了,神不知鬼不觉!”明黄色的车型载具变形成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纤细的机器人,他有着一双又圆又大的蔚蓝色的光学...
“十个赛星秒!就差十个赛星秒!再快一点我们就能进去了,神不知鬼不觉!”明黄色的车型载具变形成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纤细的机器人,他有着一双又圆又大的蔚蓝色的光学镜,此刻正飞快的调整微距,试图躲避对方审视的目光,脚上的齿轮发出一阵细小的器械摩擦声。
“可你没想到今天是我当值,大黄蜂。”警车一脸严肃地打开基地的大门,看着明黄色涂装的小家伙溜进基地,然后一把抓住紧跟其后的铁灰色机器人,警车的面部金属阴沉的要结冰了,“爵士,如果大哥知道你偷偷带小蜂出去,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爵士显然不这么想,“放轻松,我只是带他跑了跑日常巡逻的路线。”
“万一遇上虎子突袭怎么办?”
“你有点太谨慎了,警车。”爵士挥开警车的手,“这是战争年代,谁都不想当个窝在家里的幼生体。”
“但是他(警车指着大黄蜂)至少要得到铁皮的许可。”
“你这就有点——”
“警车说的没错,他至少要得到铁皮的许可,”一道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个机器人同时转身(爵士还翻了个白眼),看到高大的武器专家站在身后不远处,他一边单手钳制着大黄蜂的胳膊,一边低头看向动弹不得的小家伙,“得到他的监护人的许可。”
铁皮加重了监护人三个字的语气。
大黄蜂看起来沮丧极了,身后的小翅膀都耷拉了下来。
“OKAY,”爵士耸了耸肩,“对不起,铁皮。”
“毫无歉意。”铁皮哼了一声,抓着尚且年幼的机器人往基地里走去。
警车不置可否,变成车型载具驶出基地,扬尘而去。
大黄蜂被怒气冲冲的武器专家拖拽着,经过训练场,补给室,配置室,再穿过走廊,一路上碰到很多投来注目礼的机器人,大黄蜂一直忍耐着。他认出这是要回军舍的路,意识到回了宿舍大概一时半会儿再也出不去了,于是连忙服软,“我错了,铁皮。太丢人了,放开我吧。”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溜出去?”
“我不是单纯的溜出去,”大黄蜂揉着胳膊关节的连接处,那里被铁皮拽的金属管都要扭曲了,“我跟着爵士一起巡逻,我跑的比他还快呢。”
“战场可不是比谁跑得快,小蜂。”铁皮皱起眉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希望你还没有成为一名战士之前,就无所谓的牺牲掉。等你准备好——”
“够了!”铁皮低吼道,他似乎不想再和大黄蜂谈判下去了,转身撂下一句话,“一个赛星周,禁足!”
“你无权禁我的足!”大黄蜂身后的翅膀剧烈的抖动了几下,排风扇嗡嗡作响。
铁皮彻底的被激怒了。他转过身,怒视着明黄色涂装的年轻机器人,“那你说谁能管得了你?”
大黄蜂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好,那我去找擎天柱。你归我管,我归他管。”铁皮食指冲着大黄蜂脚下的地面点了点,“如果他批准,你将禁足一个赛星周,这是命令。”
待铁皮的身形消失在走廊尽头后,大黄蜂蔚蓝色的光学镜头这才收敛了一些年轻气盛的情绪,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崭新的、没有多少刮痕的手臂装甲,突然有点小小的难过。他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横炮热情的问好隔绝在铁门之外。
他坐在自己的充电床上,无所事事。他想到铁皮刚才提到了擎天柱的名字,芯里一阵不安,他不知道领袖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看待他,是觉得他勇敢,还是觉得他幼稚——他非常重视领袖对他的看法,他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像他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着急地想成为一名战士——
成为博派的战士,成为擎天柱的战士。
“我理解你的心情,铁皮。”红白相间涂装的机器人拍了拍铁皮的肩甲,“但你不该这么关着他。”
“我没办法。”铁皮的排气管喷出一大团浑浊的烟气,“火种源早已枯竭,谁知道它还会在什么时候复苏?也许大黄蜂真的是最后一批新生的变形金刚了。他几乎是和战争同时诞生,那么年轻!他不该牵扯进来。”
“最后一批啊……在铁森林一役后,活下来的没有几个吧。”救护车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大黄蜂是他们中生命力最旺盛的小伙子。”
“你还记得你在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些什么吗?哼?投掷球?读书?在油吧大口大口的灌高纯?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不会是现在这样。”
“但现在就是这样。”
铁皮沉默了。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很多更替周期,离结束遥遥无期。”救护车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但他迟早要面对战火。也许我们现在能保护了他,但这能永远持续下去吗?我们都是老家伙了。”
“这些我都明白。”铁皮说,“但是大黄蜂,他的机型并不适合战斗,走起路来浑身上下的零件都在抖,窸窸窣窣的声音太多,注意力也不能集中,这一点真像爵士。”
“他从小在基地里长大的,难免耳濡目染嘛。”救护车哈哈大笑。“不过你这么说就有点不公平了,小蜂的速度无人能及,你怎么不提这一点。”
“不学好。”铁皮哼了一声。
救护车说的没错。在几万个更替周期之前,由擎天柱带领的搜救小队从铁森林经过时,救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幼生体。这后来被带回了汽车人基地,留守阵地的救护车见到这个小机器人的伤势,原本断定几乎活不下去的,没想到被基地里的几个粗心大叶的战士们左一口能量块右一口补给液喂好了,整日在基地里活蹦乱跳,有些聒噪的折磨着大家的外频接收器,就像他的名字——大黄蜂。
他已经创造过一次奇迹。
“那你还要禁他的足吗?”救护车问。
“也许我不该为这点小事打扰领袖。”铁皮说道。
他的确没来得及去找擎天柱。
霸天虎的一只巡逻队在铁森林的一侧与落单的漂移抢夺能量,形势危急,擎天柱带着铁皮前去支援,这一次小规模的战争持续了两个赛星日之后,博派的通讯突然断开了。
大黄蜂把自己锁在宿舍里,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直到他意识到一个赛星周快过去一半了铁皮还没有来找他,他又何必履行禁足令。可他从宿舍出来后发现整个基地的气氛有些紧张,他连忙来到指挥室门口,警车却拦下了他。
“怎么?”大黄蜂扒着警车的肩甲,伸长了脖子往指挥室里看,光学镜灵活的调整着焦距,目光在士兵群中扫来扫去。他注意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焦躁不安,“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应该在禁足期吗?”警车试图分散大黄蜂的注意力,“回你的房间待着去。”
“铁皮还没有拿到许可。”大黄蜂意识到铁皮并不在这里,“铁皮呢?”
警车没有回答他。
“奇怪,通讯设备并没有坏掉。”千斤顶从机器后面探出头,“是他们的终端出了问题。”
“三个人的终端一起坏掉?不可能。我担心是埋伏。”爵士说道。
“会不会是铁森林那里有屏蔽?也许有几处洞穴,要知道铁森林是赛博坦上为数不多的天然地势。”摇摆说。
“铁森林?”大黄蜂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大家的视线一起转向了他。
“……他在铁森林?”大黄蜂的大脑芯片快速的运转,飞快的猜到了现状,“还有谁?”
“漂移和擎天柱。”爵士答道。
“那里我比较熟。”大黄蜂向后退了一步。他在变形。当他身边的警车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大黄蜂已经从他的臂弯里灵活的旋了出去。
“大黄蜂!”
警车眼睁睁地看着明黄色的车型载具飞快的冲出了基地。
正如擎天柱之后在他的绝密档案里写下的那样,大黄蜂在很早的时候就体现出了他高超的侦察技巧。这项本领无师自通,也许这就是天赋吧。藏在这具小小的机体中的狡黠和敏锐,多亏他那本性中与生俱来的善良,被他用在了正义的一面上。
大黄蜂赶到铁森林的边缘地带时,后面追出来的爵士已经甩没了影。他飞快的沿着边缘寻觅着,最后选定了一个方向,从车型载具形态解放出来,一头扎进了铁森林里。
这里被称为赛博坦上的原始地带,保留着赛博坦最古老的自然地貌。很多两米多粗的铁柱沉默的耸立着,从云端上垂下松软的金属管和铁链,支脉纵横错乱,很多狭小的地方甚至连大黄蜂都过不去。地上有很多排气口,随着铁森林的脉动,时不时喷出一些乳白色的气体,大黄蜂踮脚走过去,尽量避开它们对脚步齿轮的腐蚀。
他顺着金属管被砍断的方向走走停停,直到来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地方,侧边是一片光滑的悬崖,他在悬崖下方找到一处隐蔽点,将自己藏了起来。
因为他听到了一些声音,来自他的头顶的天空。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有一架飞行载具从西南方向飞了过来。
这不是大黄蜂首次碰到虎子。早在几万年前,他就解决了一个,用他手臂上吱吱呀呀的机关炮。
“就拿你来试试救护车刚帮我校准好的武器系统吧。”大黄蜂小声说道,起身冲着天空上的狂派开了一枪。那架飞行载具果然猛地掉头向这边飞了过来,大黄蜂变成车形,从藏身的地方猛地向侧面的悬崖跑去,待他跑到了一定的高度时,瞅准了虎子靠近他的时机,他猛地跳了起来,轻巧的落在了虎子的身上,右手的光速炮轰碎了虎子的机头右侧的地方,他判断这儿应该是虎子的脖颈。
大黄蜂垫着狂派落了地,撞烂了好几棵铁茎,飞扬的碎片伴着火花溅的到处都是。大黄蜂的左侧肩甲也不幸裂开了一个角。
“嘿,我问你,”大黄蜂骑在狂派残破的机体上,光速炮在狂派裸露的脖颈处慢慢聚能,发出漂亮的明黄色。“你们在这儿做了什么坏事?”
擎天柱这边,三个机器人被牢固的铁索困在铁森林的深处,这里的铁树直径很多都在三米甚至四米以上,高耸入云,乳白色的气体让这里的光线变得非常黯淡,空气也变得有些浑浊。爵士猜得没错,他们受到了伏击,显然霸天虎在铁森林一役后将这里盘踞了下来,建立了一个秘密的研究基地。
“也许我们今天就要葬送在这里,”擎天柱的声音隔着他的面部护甲,显得有些沉闷,“但我不会后悔和你们并肩作战。”
“求你不要现在就说这种话,长官。”漂移用力扯动他的胳膊。他试着启动他的武器,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的铁链牢牢的捆住了他的关节。
“为什么他们没有立刻解决我们?”铁皮皱起眉头,“我不相信威震天如果知道你被困在这里,还不立刻现身。”
“是红蜘蛛。”擎天柱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修长的机体。
红蜘蛛向来自大,一点战绩就让他得意忘形。他正在写腹稿,发愁怎么样禀报威震天阁下,才能让对方觉得捕获擎天柱是他的功劳,而不是震荡波在这里设下的机关。
然而正是他的犹豫不决让大黄蜂抓住了这个空档。他一路矮身前进,强压下耐心躲过几个霸天虎量产机体的巡视,直到绕到巨大的机关锁后面。
他没有钥匙。然而他也没想着用钥匙。这种捕捉器型号的机关一般都会有动能设置,一旦被破坏,机关自然失去了作用。他找到了动能设置的机箱,右手的光速炮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那个可怜的小箱子。
轰鸣声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机器人的注意。铁皮自然也看到了大黄蜂的身影,那一瞬间他以为他眼花了。局势一触即发,捆住机体的铁链轰然倒地的瞬间,自由了的博派举起了武器抵抗来自红蜘蛛和霸天虎巡逻队的炮火。
“汽车人,撤退!”擎天柱双手滑出刀刃,砍断挡在面前的森林气根,带着他们离开了铁森林。
一架紫黑色的飞行载具升空,拍下了汽车人逃离的画面,照片上用蓝色的标识框,重点圈出了明黄色机体的位置。然后,它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森林上方。
“大黄蜂!为什么你在这儿!”铁皮大叫道。
他们离开铁森林之后在路上与爵士汇合,一路向基地奔去。在擎天柱的带领下他们特地多绕了一些远路,为了确保身后没有霸天虎的跟踪,尤其是激光鸟。
当他们判断现在处在比较安全的地方时,铁皮从车载形态变形,抓起大黄蜂一下子摔在地上,冲着他怒吼一声。
“哇哦。”漂移在后面感叹,“好久没看到铁皮这么生气了。”
擎天柱站在不远处,观察着这一切。
大黄蜂捂着受伤的左肩,一言不发。
漂移跟爵士简短地陈述了一下大黄蜂营救他们的过程。爵士表示大黄蜂很厉害了,但铁皮听不进去。
“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这么冲动?”铁皮问道。
大黄蜂飞快的看了一眼擎天柱。“你和领袖救过我的命,在铁森林。”
“所以你这是还情?我和擎天柱不需要。”
“我不是为了还情。我想和你们站在一起,请收编我,训练我,我想成为一名战士。”
擎天柱将光学镜头聚焦在大黄蜂的身上。镜头里这个小个子的机器人年轻稚嫩,机体是轻巧型的,护甲流畅却薄,站在这几个博派战士中显得格外弱小,仿佛一锤就可以击碎。
擎天柱启动了光学镜头中的摄像功能,拍下了眼前这个小家伙的影像,储存在了他的大脑芯片中。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开口问道。
“齿轮,压痕,还有铁皮身上掉下来的化学子弹液的痕迹,”大黄蜂站了起来,站得笔直,“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路上我抓了一个巡逻虎子,我威胁了他,从他身上获得了情报。”
“那个霸天虎呢?”
“杀了。”大黄蜂的语气理所应当。但他注意到几个年长的变形金刚们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于是他有些疑惑了,“我做得不对?……难道我应该留着他的命吗?”
“不。”擎天柱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你做的很好,大黄蜂。”
大黄蜂为这一句话感到兴奋。
“回去之后,警车将担任你的训练官。”擎天柱说道,“欢迎你,加入我们。”
大黄蜂呼啸一声,变成明黄色的车型载具飞驰而去。
铁皮有些震惊。“你这就同意了?”
“也许他的作战技巧还有欠缺,但我相信他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
“我不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
“远在他准备好之前,他已经经历过了,不是吗。”
擎天柱望着新生的小战士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身影,光学镜在夕阳下眨了眨,瞳孔中纯粹的蓝色,如星河一般深不可测。
擎天柱亲自在大黄蜂的头雕正中央刻下了博派的标志,崭新而闪亮。这份待遇没有几个博派战士能拥有,这让紧跟其后入伍的新兵烟幕得知后羡慕了好几百个更替周期。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亲密,大黄蜂对于擎天柱的称呼从领袖,到长官,再到大哥,始终未变的是大黄蜂仰望着擎天柱时专注的目光,和擎天柱至始自终未变的,缄口不言的沉默。
直到某一天,大黄蜂打破了维系着平衡的天平。他知道他不该这么做的,但他没有控制住自己。
然而紧接着圣坛战役的爆发,大家都忙于战乱,但对于后来的大黄蜂来说,结果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被俘虏了。
从那时起,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大黄蜂艰难地启动内部检视,逐步关闭身体里允许休眠的机能和一些局部对流环。最后他强制终止了最为耗电的感知系统,这让他的主机有些疼,但他不太在意。
他咳嗽了几声,喉部零件溢出些许浅蓝色的能量液。他由衷感谢救护车,这位经验老道的军医针对他相对薄弱的机体设计了一套高节能的运行系统,当然也得益于大黄蜂还是幼生体时的流浪生活,让他对能量的需求并不是很热衷,少量的补给就能维持很多赛星日。
博派的胜利没有持续多久,巨狰狞的成长让战力的优势又向威震天倾斜,他们攻击了圣坛,试图抢夺封存在那里的上古遗物。博派得知后,为了不让霸天虎得逞,他们也加入了夺宝的斗争中,两派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在狂派即将获胜的时候,大黄蜂凭借着他出色的单兵行动力深入霸天虎的队伍,砍断了震荡波控制空间运输器的遥控链。
待他系统重启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个铜墙铁壁的牢狱里。
他被俘虏了——大黄蜂意识到了这个现实。
最后大黄蜂关闭了光学镜。震荡波对他的系统植入了某种病毒程序,他无法强制自己下线。也许霸天虎不允许他进入休眠模式,他们让他清醒着,说不定要利用他做些什么。
他努力让自己在无尽的折磨中得到点休息。他在中央处理器中搜寻着一段影像,一段可以让他回味很多遍的影像,每当他重温时,他都能从中获得坚持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这是他的一段回忆。
大黄蜂站在低温再生室的门口,紧紧盯着舱内休眠状态的博派领袖。
爵士曾开玩笑地说,估计大黄蜂是所有战士中最废零件的,以往战斗结束后更换的零件积攒起来大概能拼成一个崭新的机器人。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修好你,救护车向大黄蜂保证。军医不止一次惊叹于这个年轻的机器人机体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我更希望你能修复好大哥。
军医哽了一下。这是自然,小蜂。
这一次,狂派带来了孕育成功的远古野兽,这让博派措手不及,大黄蜂的膝盖已然算是轻伤,而领袖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胸口被巨狰狞的利爪划开了三道几乎穿透火种舱的裂痕。
受伤对于博派战士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大家似乎对救护车的医术很有信芯,只有大黄蜂守在外面,寸步不离。
爵士带领幸存的博派战士们在休息室开了一个小小的派对。虽然这次战役伤亡惨重,但他们从霸天虎的手里抢夺了一个天然能量井,这大大缓解了博派资源短缺的窘迫现状,足以振奋军芯。
没有任何一个机器人来打扰大黄蜂。这位年轻的小战士对领袖的忠心让所有人对他的劝说都毫无作用。然而大黄蜂自己来到了休息室的角落,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放松一下,实际上他的确需要——连续几个赛星日没有充能,主机不停地发出低电量警告,晓是高度节能的大黄蜂都感觉到头晕目眩,光学镜头时不时闪屏,散热系统频频罢工。
大黄蜂拿起高纯一饮而尽。
他尽快地回到了低温再生室。他不想使用拐杖,可他的腿疼的厉害。这里安静极了,疲劳的小家伙索性坐了下来。
普神在上,求你醒来,大哥。大黄蜂低语道。他垂下头,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我这回表现很差,请原谅我。如果我能躲开那个流弹,也许就不会拖累大家了。飞过山的牺牲我感到难过。但我不会退缩。我能承受这些……但我唯独不能承受……没有你。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你站在那儿。
我曾发誓效忠于你。我愿为你献出我的生命。
小战士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这是他的信条。
大黄蜂突然抬起头,看向舱门口。他的光学镜片中盛满了清洁液,蔚蓝色的光学镜头像星际银河一样闪亮。面对这纯净的眼神,来者显然有些尴尬地停在那里。
你真是……无论何时都那么警觉。
爵士?
唔……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小蜂。爵士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你知道,呃,我是说,我们都关心领袖,我们都一样。
大黄蜂没有说话。他紧闭着嘴巴。空气中只有排气扇叶轻微的运转声。
Okay,你不一样。爵士垂下肩膀,没办法再装傻了。不小心听到了朋友的心事,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大黄蜂说,你都听到了。
为什么?
因为我——我喜欢大哥。
低温再生室的舱体打开了。擎天柱站在他们两个面前,保持着平日里沉稳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来刚刚重启系统的样子。
这回轮到大黄蜂感到尴尬了。他无所畏惧,坦诚如斯,但他没有想到要让他的大哥知道这一切。
擎天柱将手放在了他的肩甲上。
你表现的很好,战士。
大黄蜂听见领袖这样说道。
大黄蜂的感知系统被强制性启动,他知道是谁干的,除了狂派那个丧心病狂的科学官,没有别的机器人能做到这一点。
大黄蜂依旧低着头,他实在是懒得浪费光学镜片的电量。
“没有任何人来营救你。”震荡波低沉的声音在他跟前响起,带着让人不寒而栗地冰冷,“你是否为此感到失望?”
震荡波没有得到回应。
“你的沉默并不符合逻辑。”猩红的光学镜头观察着大黄蜂的机体,他在思考是不是这两日的折磨让这个小机器人承受不住了,“轮子们全部撤退成功,这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也许他们并没有发现你已经被俘。”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大黄蜂哑着嗓说道,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胸甲里流淌过一阵不稳定的、杂乱的电流声。
“关于你脑中的一切。”震荡波明确的告知大黄蜂。
“如果威震天知道你两个赛星日都没有拿到你想要的,他绝对会气得冒烟。”大黄蜂得意地笑了两下。
“你在激怒我,这对你没有好处,轮子。”震荡波从旁边的操作台上拿起一个连接管,“我的新实验需要一个活的生命体,你是眼前最好的人选。”
“随你处置。”大黄蜂哼了一声,纂紧了拳头,准备迎接接下来让他痛苦不堪的折磨。
大黄蜂没有让震荡波拿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科学官单膝跪在威震天的席下,沉默地面对着狂派王者的怒火。
“这个小不点……倒是有几分硬骨头。”威震天看着声波面甲投射屏幕上的照片——那正是一千五百多个更替周期之前,擎天柱带领铁皮漂移他们撤离铁森林时的照片,镜头里大黄蜂漂亮的明黄色车型载具尤为醒目。
“他是擎天柱尤为信任的副官。”震荡波说道。
“才一千五百多个更替周期,就能做他的副官,那些轮子们挑不出什么厉害角色了吗?”威震天嗤笑一声。
“根据声波的情报显示,大黄蜂之前一直跟在铁皮身边,后来才正式加入的博派,现任情报官一职。”
“但是威震天殿下,连接器的实验还没有完善,强行使用有可能回破坏大脑中的基底膜带,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物尽其用!”威震天厉声命令道,强大的气压迫使大殿下的红蜘蛛缩起了机翼,“变成了废物,就扔掉。”
震荡波领命离开大殿。红蜘蛛望着坐在高高王座之上的狂派首领,恭敬的行了一礼,“威震天殿下真是英明神武。”
大黄蜂保持着微弱的清醒。如果没有病毒程序的植入,他早就已经下线了。霸天虎的科学官有一大堆的数据库需要研究,他无暇分身的时候,便会安排其他的霸天虎来试图撬开大黄蜂的嘴。
这位博派的首领,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么冷静,睿智,一切为大局大义考虑。
或许在有些机器人看来他有些无情。但这才是为什么领导模块选择了他作为领袖,而不是随便一个机器人。
大黄蜂所仰慕的,正是这样的领袖。哪怕领袖永远不为他做出什么改变。
囚牢的舱门打开又合上,红蜘蛛踏着细长的脚部支架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电解鞭,手扬鞭落,抽在大黄蜂已经脆弱不堪的胸甲上,一阵嘈杂的电流混着金属爆裂声,叮当乱响着串过大黄蜂的机体。
剧痛使他的火种蜷缩成一团,大黄蜂剧烈的喘息着,继而能量液慢慢地从裂开的伤口中流了出来。
“让我来猜猜看,你能承受几下呢?”红蜘蛛非常满意电解鞭对大黄蜂造成的创伤。他靠近大黄蜂,修长的手指捏着小战士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红蜘蛛曲起食指,指尖慢慢划过大黄蜂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
“你如果告诉我铁堡的密码,我就大发慈悲,少抽你几鞭。”
他来这里是为了能在威震天那里邀功的,自从震荡波成功培育出了巨狰狞的克隆体,他这空军总指挥的地位日益下降。他需要挽回一些信任和面子,所以他今天一定要问出来点什么。
但他得到了大黄蜂吐在他身上的一口能量液。
“可恶的臭小子。”红蜘蛛恼怒的握紧了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博派小战士的机体上,很快那明黄色的涂装变得脏兮兮的,机甲破烂不堪。大黄蜂除了几次闷哼再没了别的动静,这激起了红蜘蛛的施虐欲望,鞭子的准头变得毫无章法,很多次抽在了大黄蜂柔软的腹部,没有机甲包裹的地方很容易遭到破坏,机体内部的电路暴露了出来,流失的能量液在大黄蜂的脚底下汇聚成一小滩。
有那么几个赛星秒里,大黄蜂认为他就要山穷水尽了。在被认命情报官、下载了铁堡机密档案的那刻起,他就早有准备。他在中央处理器里藏了一个芯片自毁程序——总得留一手嘛——小战士在拜托千斤顶开发这个程序的时候笑着说。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启动它。如果可以,他愿意在此之前就结束自己的生命,死亡,他不畏惧。
只是觉得没能坚持到最后,有点可惜。
站在擎天柱身边的大黄蜂显得愈发小巧。但他们在这个空旷的露台上站了很久,擎天柱依旧沉默着。
自从那日在低温再生室里的事情过去之后,在场的三个机器人非常默契的当做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敏感的大黄蜂发现擎天柱在尽量不露痕迹的躲避着和他的来往:博派高层领导会议结束后大黄蜂总是会留下来帮忙整理桌子上用过的数据板,和擎天柱一起将资料导进总机芯盘里归类存档,然而从那之后擎天柱安排了警车来做这件事情;他们一起出紧急任务的次数大大减少,擎天柱甚至驳回了几次大黄蜂的主动请缨。
大黄蜂感谢爵士的闭口不言。如果整个博派队伍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大黄蜂不敢想象他将领袖推到了一个多么尴尬的处境上。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年轻的小战士这样想道。他决定面对问题,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他站在领袖的办公室面前,还没等告知擎天柱他的到来,门先打开了。
我想找你谈一谈,大黄蜂。
擎天柱显然没有想到大黄蜂此刻正站在他的门口,但惊讶仅仅维持了不到半个赛星秒就从他的光学镜头里消失了。
大黄蜂芯里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擎天柱要与他谈什么,既然对方不说话,那就他先开口吧。
大哥,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
我让你感到困扰了,不是吗。但请别怀疑我的忠诚。
博派的领袖在大黄蜂的面前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他垂下视线,光学镜头看向这个只到他腰线的小战士。
为什么是我?
大黄蜂微微歪了歪他的头雕,有些不明白擎天柱的问题。
千千万万的汽车人,甚至是霸天虎,赛博坦人。为什么你选择了我?
大黄蜂明白了擎天柱的意思。但他也许比擎天柱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还能怎么回答?年轻的汽车人只能苦笑地摇了摇头。
当初你救了我。我跟着你,被铁皮带大,加入博派,成为你的属下。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如果当初救你的是一个霸天虎,你会选择加入霸天虎吗?
如果你是霸天虎,那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你不会选择救我。大黄蜂伸手摸了摸他头雕正中央小小的、红色的汽车人标志。如果霸天虎会解救众生,那么赛博坦的历史不会演变成这样。可惜他们只会让我们的星球支离破碎,生灵涂炭。
你说的很对。所以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拿到胜利,即便我们会有牺牲,会有割舍,但为了胜利,一切都在所不惜。擎天柱缓慢的,沉稳的、颇含深意的说道。
大黄蜂点了点头。他想,他这回应该是真的明白了擎天柱的意思——他拒绝了,以一个领袖的方式。
不要紧。大黄蜂的内芯对自己说道。但他无法忽视他的火种舱里升起来的那一小股失落。
战争也许长久,他们的生命更长,他总能等下去。
“注意分寸。”一道冰冷的声音从红蜘蛛的身后传来,后者僵住了动作,立刻乖乖地收了鞭子。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威震天陛下?”红蜘蛛退到了一边,恨恨地瞪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机器人。他还没来得及套出点什么信息来。
“来看看我们的出色的情报官,”威震天打量着这小汽车人几乎完全破碎的护甲,他浑身上下没有完好的地方了,“要我再晚来一会儿,他很可能就要被你折磨死了。”
“我的失误。”红蜘蛛卑躬屈膝。
威震天懒得搭理红蜘蛛。他掐住大黄蜂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扔在了震荡波的研究台上。
剧烈的撞击让大黄蜂咳嗽不止。他的能量循环器可能在电解鞭的电击下损伤了,混着些许泡沫和杂渣的能量液从他的嘴里呕了出来。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出铁堡的密码。”
大黄蜂艰难地在猛烈的咳嗽间吐出几口能量液,“我不说。”他的机体在微微抽搐着,他太痛了,从里到外都疼痛着。随着能量液的流失,他的火种舱一片冰冷。
“啧啧。”威震天眯起猩红色的光学镜头,他一手抓起毫无反抗能力的大黄蜂,将他举到了空中,“我再问一遍,铁堡的密码!”
“我永远不会说的。”
“既然不说,那就永远不用说了!”
威震天粗暴地扯开了大黄蜂颈间的线路,随着电流火花噼里啪啦的一串爆响,大黄蜂的喉部组件被硬生生捏成碎屑。
威震天将他扔给震荡波,厉声命令道,“连接他的大脑,我要看到他大脑里所有的信息!”
大黄蜂的外频接收器在自己机体里发出的各种警报声中接收到了威震天的这句话。他不会让狂派得逞的,他可是大黄蜂呢。他频频闪屏的光学镜里看到震荡波手里拿着的连接管,年轻的博派战士,在最后一刻里,他翻开了最后的底牌——
大黄蜂启动了芯片自毁模式。
震荡波的连接器一片沉寂。显示屏上一片漆黑。起初在场的几位霸天虎以为没有画面,但仔细看,那不是完全的漆黑,是有些细小的磁点在画面上不停地闪烁,才意识到这是一段被销毁的记忆。
直到仪器探测许久,才终于出现画面,是铁森林的一些场景,透过大黄蜂的视线,能了解到大黄蜂幼生体时的一些生活片段,跟着一个无名的老赛博坦人流浪,安装简易的武器系统,后来被霸天虎攻击,他们挣扎反抗,老机器人在流弹中死亡,大黄蜂大概也是受了伤,画面断断续续越来越昏暗——直到有个高大的,蓝红色相间涂装的机体和另外一个黑色厚重外壳的机体出现在了画面中。
这就是所有的影像。
威震天感觉自己被耍了。他将大黄蜂从试验台上抓起来,博派的情报官在他的手里显得又小又弱,他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把这个失去意识的小机器人撕成两半,然而此刻声波留在圣坛的检测仪响了起来。
“哼。把他扔到圣坛,”威震天将已经脱机的大黄蜂摔在了红蜘蛛的脚下,“让擎天柱看看,他这可爱的小战士多么忠心,真是值得让他好好开个追悼会。”
铁皮翻找着断壁残垣中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他第一次返回圣坛遗址,在此之前的几日里他一直被迫躺在充电床上修养,直到救护车准许他起身,他就拖着有些摇晃的机体来到了这里。
他在圣坛战役中受了伤,很多机器人都受了伤,但他们都完好的返回了基地。然而大黄蜂没有一丁点消息。
前几批来搜救的战士们空手而归。他们越来越无法承受武器专家看向他们时带着希望的眼神,那眼神让每一个面对他的战士感到内疚,哑口无言。这个可怜的监护人已经不指望大黄蜂的生还,只是盼望搜救小队能能带回来点什么,哪怕是一根手指的零件。
他的不远处是擎天柱。铁皮有些疑惑擎天柱这回为何表现得有些异常——他每日都会参加搜救小队,铁皮不认为他的领袖最近闲散到这种程度。
红蜘蛛躲在一处高墙后面观察着他们。他回头指挥着两个手下将大黄蜂放在一处空地上。饱受折磨的小战士像一堆废铁一样躺在地上,毫无生机。
红蜘蛛登上高墙,站在残壁的边缘,现身在两个博派的视野之内。“来,”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伟大的威震天陛下命令我来给你们送个礼物,我想,你们应该好好感谢我。”
“红蜘蛛!”铁皮二话不说调动武器系统,沉重的加农炮对准了红蜘蛛的脑袋。
红蜘蛛显得不紧不慢,他跳到空中快速的变成飞行载具,“我劝你不要开火,保不准会砸到你们可爱的情报官——”
他和两个霸天虎呼啸着飞离了这里。
擎天柱已经向那段残垣处奔去。“哦不……”
铁皮跟在其后,他听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领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声,他连忙加快脚步转到墙壁后面,当他看到大黄蜂的那瞬间,几乎不敢相信他的影像处理器。
大黄蜂安静的躺在地上,黯淡的光学镜片里没有丝毫的蓝光。他的机体已经很难看出什么颜色的涂装,电解鞭造成的电击和侵蚀让他的机甲脆弱的像一张薄薄的铁片,腹部有几道绽裂电路的伤口,能量液已经凝固成不详的深紫色,这昭示着大黄蜂的身体内部可能已经遭受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他死了吗?”
铁皮没有上前。这位老战士经历过很多次战友的死亡,但唯独接受不了这一次。
擎天柱将大黄蜂小心的抱了起来。“他现在需要治疗,我们撤退。”
“你告诉我,他死了吗?”
铁皮没有动。巨大的冲击击溃了这个武器专家厚重的机甲到达了他的内芯处理器。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更替周期,大黄蜂依旧是他们博派中最年轻的、最有活力的小伙子,他当初不应该答应让大黄蜂经历这些,那他就不会面临现在这样一个悲痛的现实了。
“NO,小蜂……”铁皮无力的捂住脸,遮去了他光学镜头中的悲伤。
救护车审视了一遍大黄蜂的机体。他注意到大黄蜂的喉部组件不见了,但这不是能够对大黄蜂生命造成威胁的伤势,造成大黄蜂离线的真正原因一定是更加可怕的损伤。救护车忙而不乱地打开大黄蜂的胸甲,将监测仪连接上他的火种舱。我的火种源啊,他喃喃自语道,感谢威震天没有直接破坏大黄蜂的火种舱。
大黄蜂的火种很微弱,微弱到几乎检测不到跳动,但它依旧还存在着,虚弱的火星维持着没有熄灭。但救护车知道,这是普神给予他的一次残酷的挑战,因为大黄蜂的伤势是自他参加战斗以来见过最糟糕的,他第一次没有自信是否能救活他。
“情况不是很好,我想我需要先跟你们讲明白,”救护车头也不抬地将各种仪器连接到大黄蜂的机体各处,同时飞速的向领袖和小战士的监护人讲解道,“小蜂的外伤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会尽量修复它们。真正让我棘手的是机体内部的损伤,他的能量循环器坏了,这意味着他不能自主对能量液进行有效的处理……而他的能量储备箱也有泄漏的迹象……”
“你有几分把握?”擎天柱小心翼翼的问道。
“只有两成。”
铁皮感到一阵眩晕。他的机体已经处于低电量警告状态,不得不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擎天柱沉默的站在医疗床的旁边,他握住了大黄蜂的手,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他的战士鼓励,即便对方没办法给他任何回应。
“我们还有一些能量源的储藏,可以传输给大黄蜂。”擎天柱说道。
“即便我们把所有的能量源都灌输给他,小蜂的能量循环器也只能接受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救护车的内芯腾升起一阵怒火,源于他发现了大黄蜂更多的伤势,“该死的霸天虎,他们破坏了小蜂的主板,还切断了小蜂感知器的主线!”
震荡波在捕获大黄蜂的最初,他就首先用病毒程序植入了大黄蜂的主板,这使大黄蜂不能强制自己进入休眠状态,因为震荡波需要他时刻清醒着来回答他的问题。在发现大黄蜂可以关闭感应系统来抵御严刑拷打带来的痛苦后,震荡波便用手术钳粗暴地剪断了大黄蜂主机芯片与感知器的连接线。滑头的小鬼,震荡波在颤抖的大黄蜂面前冷酷的评价道。
救护车看着医疗床上现在还无知无觉的大黄蜂。但医生知道,当他将充电线连接上大黄蜂的主机上时,这个可怜的小战士便会上线,在破译震荡波的程序之前,他必须要在清醒的状态下来接受救护车的手术,承受着身体内部被打开,缝合,热焊的痛苦。
但他无法不这么做。如果不进行充电,大黄蜂机体的低电量不足以支撑他挺过能量循环器的修复手术。
“对不起了,小蜂。”救护车低语,然后将充电线插在大黄蜂手臂上的输入口里。“摇摆,去叫千斤顶过来!铁皮,我需要你去储藏室拿能量液包,快!”
摇摆和铁皮同时离开了医疗港,出门后立刻分别向一左一右飞奔。铁皮知道救护车是故意支开他。他走到通道中部时听到了大黄蜂重新上线后,发出的像是被勒住喉咙一般痛苦的喘息声。
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铁皮对自己说道,连忙向储藏室奔去。
擎天柱紧紧握着眼前猛烈颤抖的小家伙。他的光学镜片重新亮了起来,只不过非常暗淡,眼神显得空洞,没有活力。能量液从他的嘴角滴落在医疗床上,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任何词语。他试着抬起手臂想去触摸他的喉咙,想知道他的喉咙怎么了。但他根本没有力气,手臂抬到一半就垂落了下来,被擎天柱握在了手心里。
大黄蜂注意到了,他缓慢的扭过头,看向红蓝相间涂装的机器人。他觉自己像是被沉重的黑暗包裹着,胸前内部传来的跳动让他感到疲惫。他发出沙哑的低吟声,光学镜里流露出下意识的哀求。
擎天柱没法再忽视他内芯中的难过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战士挣扎在死亡的边缘而自己无能为力。本不该如此的,擎天柱想道。
他和威震天的斗争让很多机器人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生活,擎天柱曾发誓战争要在他这里终结,哪怕最后他可能会和威震天同归于尽。所以他拒绝了大黄蜂的仰慕,他设想过任何人的牺牲,包括他自己,但唯独没有大黄蜂的。他太年轻了,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他是领袖,他为了领袖的位置放弃了很多,包括他的过去,他的性格,他一些私人的,于战争不利的情感。
但擎天柱现在觉得,自己可能是做错了。也许有些东西,是不该放弃的。
带着杂渣的能量液涌进他的呼吸舱,大黄蜂开始咳嗽,小小的机体跟着颤抖,像随时都要停下来似的摧枯拉朽。救护车连忙清理他的呼吸舱,拉过管子固定在大黄蜂的嘴巴上,这措施减缓了大黄蜂的呼吸压力,但这也只是辅助,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救护车完成了他的第一步手术。他成功的焊接了大黄蜂的能量循环器的破损,就算是现在只能缓慢的进行一些简单的能量液处理,但这是很好的一个开端。接下来他开始主板的修复,重新连接主机和感知器的连接线,他的外伤也需要处理,在此之前,救护车需要让大黄蜂安全的进入休眠模式,他不想让小战士去承受那些无谓的痛苦。
铁皮回来时,看到千斤顶已经在病床前开始忙活了,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安芯,但他的双手仍然在颤抖,救护车只好指挥擎天柱将能量液包悬挂在大黄蜂的左上方,调节好输入的速度,让能量液以破损的机体能容忍的速度灌进大黄蜂的身体里。
“你表现的很好,战士。”擎天柱在做完这一切后,抚摸了一下大黄蜂的头雕。
大黄蜂缓慢的眨了眨光学镜头。他感觉到这句话有些熟悉,但他启动他的搜索引擎,中央处理器里空荡荡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还想努力一下,但随着病毒破解的顺利进行,他要离线了。
“好好休息,小蜂。”擎天柱捏了捏大黄蜂的手心。他从救回大黄蜂的那一刻起,几乎没有放开大黄蜂的手。他看着大黄蜂的光学镜一点点暗了下去,他承诺道,“我等着你回来。”
一个赛星日过去,赛博坦迎来了黑夜。铁堡中央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博派的高层会议还未结束。随着火种源的枯竭和战争的破坏,赛博坦逐步失去了生机。领导模块给擎天柱带来了新的使命——但他不能将这个使命告诉所有的战友,他只能选择和几位信任的属下在悄然完善这份计划,同时也在铁堡的北部建设一起防御工事来遮掩他的真正目的。
会议已经持续了好几个赛星时,他们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擎天柱从数据板上抬起头,缓解一下紧张的后颈线路。他的光学元件微微向左调整了一点,视线落在了一张空荡荡椅子上——那里通常是大黄蜂的位置。他虽然身为擎天柱的副官,可毕竟年纪小,资历不比警车那些老将,几乎不怎么在这种严肃的会议上发言。但这不影响大黄蜂在博派的地位,他凭借超强的忍耐力和灵活隐蔽的作战风格,经常潜伏到霸天虎的作战群中执行S级任务,他的战绩是有目共睹的。
即便现在大黄蜂无法离开救护车的医疗港,但大家芯照不宣的将那张椅子空了出来,仿佛黄色涂装的战士从没离开过。透过空气,擎天柱仿佛看到了那个有着蔚蓝色光学镜的小个子安静的坐在那里,灵活的四根手指在数据板上飞速的记录着会议纪要。
还未等擎天柱将视线重新收回,医疗港的尖锐信号在公共频道里响了起来。
救护车立刻打开通讯钮,大声地吼道,“怎么?!”
“是大黄蜂,”留在医疗港的摇摆飞快的回答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我需要帮助!现在!立刻!”
话音还没落,会议室里的博派蹭地站起了四个——“你负责主持会议,”擎天柱命令道,爵士只好又坐了下来。
救护车开足马力向医疗港冲去。医疗港的舱门是被他捶开的,摇摆看向救护车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救护车几个箭步来到医疗床旁按住大黄蜂,防止他乱动而扯断那些供维持生命的医疗器械。年轻的机器人痛苦地呜咽着,喉部组件的缺失让他的嗓音听起来沙哑的可怕。他弯起后背,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腹部手术焊接的地方。他突然爆发一阵可怕的咳嗽,每一次停顿时都会呛咳出一大口能量液,溅落地满身满床都是。
“几个塞分前他突然开始呕吐,机械手检测到他有严重泄漏的情况,”摇摆有点被大黄蜂的情况吓到,“液压传动发出警告,他锁不住能量了……”
“把他扶起来,能量液泄漏可能填满了他的呼吸舱!”救护车冲着屋子里发愣的机器人大吼道,他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些都是战场上杀敌四方的战士,在医疗港里却像一些手足无措的傻子,什么忙都帮不上。
铁皮连忙上前将大黄蜂的上身扶起,年轻的博派战士早已被迫从充电模式中清醒过来,光学镜不似平日明亮,仿佛银河中遥远黯淡的星辰。
此刻火种核稳定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铁皮和擎天柱茫然地抬起头来。
“哦不不不不不……火种源保佑……”救护车喃喃道。大黄蜂的生命体征降到了危险值以下。他正被拖入死亡的深渊。他打开大黄蜂的胸甲,小战士的火种室袒露在大家面前——那里漂浮着灰色的灰烬,一片铁灰色包裹着一小团漂亮却黯淡的金黄色能量块。
救护车加大了火种核稳定器的电压,同时关闭了几个不太重要的线路来减轻大黄蜂的主机运行压力,“小蜂,坚持下去,你会没事的!”
事情向坏的一面疾驰而去。救护车使用在大黄蜂能量循环器上的临时焊料出现了排异反应,焊接过的地方断裂了并且伤口的边缘开始出现锈化,这意味着大黄蜂的能量循环器正在走向衰竭,彻底坏死。
能量循环器对于任何一个赛博坦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它让机体内的能量液流动,产生液压传动到每一个零件,每一个齿轮。如果说火种是赛博坦人的灵魂,那么它便是维持火种生生不灭的动力。失去能量循环器的赛博坦人让医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种渐渐熄灭。
大黄蜂发出尖锐的蜂鸣。疼痛在撕扯他的火种,肆虐着他的电路,但他没有想过放弃。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机体内还算完好的元件徒劳的运行,他的视线在医疗港内飘游着寻找一个能让他凝聚精神力的东西。记忆缺失,大黄蜂认不出眼前的这些家伙。但他记得,眼前这位红蓝相间涂装的赛博坦人是出现在他损坏的记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他是谁?
我怎么了?
我正在死去吗?
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如此难过?
他是好人吗?
他究竟是谁?
“不!”擎天柱发出一声沮丧的低吼。他看到那团明黄色的能量块向上升起,离开大黄蜂的机体。擎天柱伸手按住了它,进而攥在了手心里。他不能就这样看着大黄蜂离开他们,而什么都不做。能量块在他的掌心中蓦地闪耀了一下,擎天柱不敢放手,仿佛这样就可以供给它活力。
“我来!”铁皮粗暴地打断救护车的话。
“不,你还在修养期。我来做捐赠者。”擎天柱回绝了铁皮的决定,“眼下,我比你更适合。”
“这需要近亲关系,或者火种相容的……”救护车继续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光学镜头落在擎天柱的手心里——
那团能量块静静地躺在领袖的手心中,缓慢地、扑闪着金色的火焰。火种,赛博坦人的灵魂,通常会疯狂的排斥任何形式的触摸,除非是刚才他所说的那两种关系。很明显的,大黄蜂并不是擎天柱的兄弟,那么只剩下那一种解释。
“或许,你真的可以试试。”救护车看着擎天柱说道。
擎天柱在大黄蜂的身边躺了下来。
“我会从你的肋下取出一块金属切片,它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但小蜂就靠你了。”救护车在他头顶说道,得到擎天柱的点头示意。
救护车的手术刀顺着他腹部覆甲接缝切下去的时候,疼痛像藤蔓一样缓慢又强硬地顺着电路流向他的机体全身。不知为何,擎天柱感觉这比战场上挨枪子痛多了,他不由得侧过头雕看向大黄蜂。过去的他总是思考为何这个小战士有着连绵不绝的意志力支撑他捱过这些苦痛,他的坚韧源于哪里?
而现在的擎天柱已经知晓了答案。
伟大的普神这回终于站在了他们这边。手术很顺利的结束了,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他看着陷入安静的大黄蜂,脸色仍然显得忧心忡忡。
“小蜂?”救护车唤了他一声。
大黄蜂哽噎了一下算是回答。他坚持到最后没有离线,只是看起来更加疲倦,连续两次手术带走了他绝大部分的生命力。他的呼吸仍然不算顺畅。救护车猜测这与他重度污染过的呼吸舱有关,在自身修复功能起效之前,大黄蜂恐怕得依赖插管来保证呼吸舱的正常工作。
大黄蜂在救护车转身的时候轻轻勾住了救护车的手。医生惊讶的转过身,“怎么了?”
大黄蜂发出一声咕哝。救护车猜测那是一声谢谢。
“不用这样,小伙子。你是最棒的。”救护车快速的抹了一把脸颊,顺手甩掉光学镜角溢出来的一点点清洁液。
救护车焊接好擎天柱的伤口,拍了拍擎天柱的肩甲表示感谢。擎天柱从医疗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视线和铁皮的碰在一起,黑色机甲的武器专家沉默地看着他,幽深的光学镜里复杂的情绪浮浮沉沉,最终他们两个谁都没有选择开口。
“哦我的天!”爵士从医疗港门口出现,他环顾一圈,救护车已经进入了充电模式,这位老军医也累坏了;铁皮坐在角落里,暗沉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擎天柱坐在医疗床上,看起来也有那么一点点的虚弱——“小蜂还……?”
“他很好,正在充电中。”擎天柱站了起来。“我们的救护车是一位优秀的医生,急救已经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仍然一言不发的铁皮,然后迈着沉重而坚定的脚步离开了医疗港。会议没有结束,他还有重要的工作等待他去完成。
大黄蜂安稳的度过了几个赛星周。他终于撤掉了呼吸插管,可怕的并发症再也没有出现,擎天柱捐献的活体金属在他的机体里完美的融合了,在最近的一次扫描中,救护车开心的宣布大黄蜂的能量循环器已经开始恢复,虽然暂时不能再生新能量,还需要依靠外来的能量液补给,但毕竟这是好的开端。
让救护车感到挫败的是大黄蜂的喉咙。威震天将它破坏地太彻底,组织内部的声码器完全被扯了出来,那是无法再生的生理器官,战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组件来进行修复,他不忍心告知年轻的小家伙可能永远地失去了声音。但敏感的大黄蜂从救护车的表情中窥得一二,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也不得不保持着沉默。
博派中与大黄蜂来往密切的战士们都感觉到了大黄蜂的变化。经历了这一场劫难的大黄蜂仿佛换了一个性格,他似乎变得成熟了,也不再与任何机器人亲近,包括他的监护人铁皮。
变形金刚们都拥有内部通讯器,但大黄蜂很少用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面对那些经常来探望他的变形金刚们。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坦白他记忆受损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当大黄蜂终于可以离开医疗港时,他站在偌大的铁堡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幸亏擎天柱过来解救了他。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跟在擎天柱的身后,来到擎天柱的寝室。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擎天柱指了指他的充电床。大黄蜂摇了摇头。这里只有一张床。“我可以睡在外面的办公室。”擎天柱解释道。
大黄蜂不知如何反应,只好听话的坐了下来。擎天柱的充电床对于他的机体来说大的有点过分,而且他们的连接口也不是一个规模。想到这儿,大黄蜂看向床边,惊讶的发现细芯的领袖已经将适合他的连接线也准备好了。
大黄蜂抬起头看向一脸严肃的擎天柱。然而领袖也从床边收回视线,咳了一声,这显得有些刻意,“有事可以通讯我。救护车也可以。当然我不希望你需要通讯他。”
大黄蜂看着领袖离开了休息室,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接下来我需要看看你的贮藏箱和变速轮,不会很痛,放轻松。”救护车看着显示屏上的图像,纳米机械镜头在大黄蜂的机体里游走。除了能量循环器之外,其他大部分的器官也收到了重创,现在都在观察期中,救护车吩咐过大黄蜂定时复检。
检查结束,救护车收回机械助手,喜忧参半。他曾说过最佩服大黄蜂身体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他遭受的痛苦就算放在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身上,也是一场灭顶的灾难,但大黄蜂这回依旧没让救护车失望。可是他的恢复有点太慢了,战乱年代里,他们随时有可能再次面临危险,救护车担心他挺不过下一次变故。
“这里痛吗?”救护车指着大黄蜂的胸甲问道。
大黄蜂知道救护车说的是他的呼吸舱。那里曾经被污染过两次,这对机能造成不可忽视的危害。大黄蜂摇了摇头。实际上他还仍然感觉隐隐的不适,但他觉得没必要再麻烦救护车了。
军医被骗了过去。他将医疗器械一样一样收拾起来,随后注意到大黄蜂仍然站在旁边,看着医疗床,若有所思。
大黄蜂的内部通讯正访问他的系统。救护车允许了连接。
『我能回我自己的房间吗?』
大黄蜂慢慢地问道。
救护车有点为难。『恐怕不行,孩子。』他回复大黄蜂,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大黄蜂关闭了内部通讯,转身向舱门走去。
大黄蜂只是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显得自然些。别人与他“交谈”的时候不需要注意什么,然而大黄蜂回应别人的时候需要对方同意他的内部通讯访问,每每这时他总是能收到别人带着怜悯的歉意,他真的不需要这些。他甚至有点怀念医疗港的日子,虽然那时候昏昏沉沉地只能依靠充电度日,但他至少不用面对别人,不用沟通,不用摆表情,不用揣测别人的用意——他习惯独自一人的静默了。
那位博派的领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他总是很忙碌,板着脸没有笑意。他的机型高大,大黄蜂必须要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的光学镜。他让大黄蜂留在寝室里休息,而他就在外面的办公室处理着堆成山的数据,经常有机器人来找他没完没了地商量事情,有时候会发生争执,当他们的音量攀升到一定高度时,擎天柱就会提醒他们压低声音。
有那么几次,大黄蜂听到了屋外模糊微弱的叹息声——很轻,转瞬即逝,但不是错觉。擎天柱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样子,只有在只剩他自己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么一点点的本我。
但大黄蜂不知该怎么办。他不确定领袖是否需要他的安慰或者是鼓励。最终他只好继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黄蜂经常思考他为何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在与同僚的相处中他得知自己是一个战士,并且官衔不低。但是他为什么是博派的战士?
他知道,领袖是因为领导模块选中而成为领袖,战士成为战士的理由却千千万万……
那他呢?
他成为战士的理由是什么?
一阵尖锐的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芯片。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也许那个独眼的变态在他身上使用的那个仪器留下了什么后遗症,自从他清醒过来后,他总是时不时的头痛,起初还可以忽视,但疼痛愈演愈烈也越来越频繁,这一次待疼痛稍缓,大黄蜂发现自己一身的冷凝液。他在充电床上躺了下来,关闭了光学镜头。
他又回到了霸天虎的囚牢中。铁链紧紧地锁在他的手臂上,粗鲁地扣着他的手腕,将他吊在空中。
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打下来,印在大黄蜂暗淡的光学镜里,那是一抹风中之烛的希望。然而从在一片黑暗中走出一具的银灰色机体。他傲慢,冷酷,不怒自威。他有着一双猩红的光学镜,一步一步向大黄蜂走来,冰凉尖锐的手指部件慢慢地握住大黄蜂的脑袋——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的提起他。
大黄蜂拼命的挣扎。他抬起几乎被铁链扯断的手,紧紧地扣住威震天的手指,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威震天对着他的喉咙伸出手来——
他在声码器被毁之前,发出最后一声凄惨的、包含愤怒和绝望的怒吼。
大黄蜂猛地坐了起来。同时他打开了光学镜,抬起胳膊,快速的启动了武器系统,几个循环后才发现他对准了昏暗中坐在他对面的博派领袖。
他惊了一下,连忙快速地将武器收回机体里。他将光学镜向下调节角度,避开了擎天柱的视线。
“你陷入了梦魇,小蜂。”擎天柱轻声说道。
大黄蜂点了点头。他一定是发出了声音惊动了擎天柱。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只是希望领袖不要觉得他太娇气。
房间里很安静。直到他意识到接收器里有规律的提示音,才发现领袖正等待他允许内部通讯的访问。
大黄蜂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解锁了通讯。
『嘿,小家伙。』
『我知道,你几乎是刚被点亮火种,就被战火所殃及,甚至还没有享受赛博坦的安宁与平和。也许这对你来说,有些不太公平。但你一直以来,表现的相当棒。你那么勇敢,是我们当中最年轻却最优秀的战士。』
『我由衷的感谢你能选择加入博派,支持我。没有你们,我一事无成。』
『但你需要知道,勇气往往成为理智最大的敌人。我担心你太不顾后果地冲锋陷阵……』
擎天柱的光学镜在昏暗中散发着纯粹的蓝色,像一片无垢的天空。他已经收起面部护甲,露出英俊的五官。他很少收起它,仿佛那是他一层坚硬的保护壳。
『对不起,小蜂。』
『我之前对你说过,为了胜利,在所不惜。直到现在我仍然这么想……但是,这世上总留有希望。』
『我希望,战死这件事情,永远不要发生在你的身上。』
现在已经是深夜。也许大家都已经进入了深层次的休眠,四周一片安静,安静到大黄蜂甚至能听到火种在身体里脉动的声音。那怎么可能?他的外频接收器或者火种舱一定是坏掉了。
他在紧张。紧张什么?他不知道。他甚至有点不明白擎天柱的意思。但他就是莫名的紧张,火种越跳越快,仿佛烈焰焚烧全身。
快点,随便什么也好,说点什么。
大黄蜂张了张嘴。他忘记了他发不出声音。
一道尖锐的刺痛击穿了他的大脑深处某个地方。他毫无预兆地向前倒了下去。
早在擎天柱救回大黄蜂之时,救护车就扫描了他身体里可能存在的追踪器,但结果没有什么发现。救护车现在非常自责自己竟然忽视了这么重要的部分。小战士的大脑基底膜带变得相当纤细且有多处穿孔,救护车对这方面研究不深,他立刻联系了千斤顶。
“他的芯片毁坏了。但这有点奇怪……因为芯片自毁程序不会对他的大脑基底膜带有这么可怕的破坏。他顶多失去某段记忆。”
“芯片自毁?”救护车注意到一个陌生的词。
“那是他刚被任命情报官的时候就让我开发的一套程序。”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擎天柱沉声说道。
“我没告诉任何人。”千斤顶摊开手掌,“这是小蜂嘱咐我的。”
医疗港内一阵沉默。大黄蜂躺在医疗床上,处在离线状态中,一直没能清醒。
“在他拜托我开发这个程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会破釜沉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千斤顶轻轻敲打着大黄蜂的头雕。“打起仗来挺疯狂,这小子。”
“别废话了。你从哪学来的坏习惯?”救护车催促道。“能修复吗?”
“跟你学的啊,医生。”千斤顶将一个固态备份卡放在了桌子上。“小蜂在植入程序的时候,将他学到的技能和升级完毕的能量基武器的资料拷贝了一张机械芯片。我想他可能就是为了出现这一天时,可以尽快地重返战场。但目前来看,他的大脑基底膜带可能承受不了芯片植入。”
大家陷入了沉默。
“你刚才说,芯片自毁程序不会造成这样的破坏。”幻影指着显示屏上的监测图像,“可他的基底膜带几乎断裂了大半。”
“所以大黄蜂是被使用了提取器?”
“幻影,你什么意思?”爵士起身,站在了幻影面前。
“所以我们不能确定他是否被提取成功,那些有关铁堡的机密档案,有关基地的系统密码,有关我们存亡的情报?!”
擎天柱看向千斤顶,希望他说点什么。
“我没法判断他的芯片毁坏是我的程序造成的,还是提取器造成的。毕竟我没有那个设备。”
“但愿他在被使用提取器之前,就启动了自毁程序。”幻影说道,他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大黄蜂,在爵士的怒吼中离开了医疗港。
“天啊……”救护车将千斤顶从医疗床旁边推开。“你为什么要在大家面前说出这种话?”
“实事求是,我没办法。”千斤顶有些无奈的说道,“但我不认为霸天虎得逞了,我们都相信小蜂,不是吗?”
“你相信小蜂,我也愿意相信。”爵士回想着幻影离开时望向大黄蜂那冰冷的光学镜,“但恐怕不是所有人愿意。”
大黄蜂重新上线后,发现他回到了医疗港——这个自他失去记忆以来最熟悉的地方。不过这一次没有乱七八糟的机能监测仪器连接在身上,他坐了起来,有些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让他捂住脑袋发出小小的一声蜂鸣。
抬起手臂的时候大黄蜂觉得不对劲。这有些过于轻便了——他打开臂甲,发现里面只留下最基本的能量基武器。他感到疑惑。
“你的武器系统已经卸载了。按照军规我必须这么做。”房间里响起一个声音。
大黄蜂抬起头,那瞬间他以为他看到了擎天柱,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那只是一个和擎天柱同模的机形体,坐在床尾不远处,正对着他。
那是通天晓。
但现在的大黄蜂不认得他。自从他被救回来后他和通天晓还没打过照面。紧接着大黄蜂注意力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吸引了,他透过玻璃看到摇摆脚步急促的从走廊的一侧飞奔而过。大黄蜂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将双手放在玻璃上向外面张望。
那是集体治疗室。以往比较空荡的大厅现在躺着十几个博派战士,他们身上到处都是烧焦、腐蚀或者火花四冒的断裂伤,救护车忙碌在他们之中。
“我劝你最好不要出去。”通天晓出声提醒,满意的看着大黄蜂收回了放在玻璃上的双手。
“现在的形势对你很不利……”通天晓走到他面前说道,他低下头看着大黄蜂湛蓝色的光学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或者没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被强制留在这儿,直到擎天柱回来。”
通天晓将铁铸电子锁一边扣在大黄蜂的手腕上,另一边扣在了医疗床的床头。做完这一切后,他离开了房间。
大黄蜂皱起眉头。他讨厌被钳制住的感觉。他用空闲的一只手用力地扯了扯电子锁,链子碰撞医疗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有些沮丧的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就在幻影提出质疑之后,也有不少博派战士表达了同样的顾虑。千斤顶不停地对他们说这都只是猜测,但他们没有人听。就像为了印证他们的想法一样,临时地的一处防御工事被突然袭击——声波带领红蜘蛛的游击军将博派的运输机击落了下来,防御基地里的成员几乎全军覆没,博派措手不及,被来自天空的火力压制地抬不起头来。直到擎天柱赶到之后局面才有所改善,但伤亡依旧未能幸免。
这场反突击战中,横炮不幸被炸穿了火种舱,博派永远的失去了这个喜欢扮酷的小伙子。曾作为横炮训练官的铁皮为了保护他也被卷入了爆炸圈中,身受重伤。博派失去了两位得力战将,士气低落。
而横炮的兄弟飞毛腿,是悲痛的最大承受者。他将矛盾直指大黄蜂,提议将大黄蜂交给监管部门,然而让他更为恼火的是,领袖迟迟没有同意。
“大黄蜂之前一直没有负责过此处防御工事。”擎天柱用手扶了扶他的头雕,连续的战斗让他的能量损耗地非常严重,多处擦伤,胸甲出现裂痕,腿上还有一道线路裸露的伤口还没处理,但他没有芯思去管这些。“我不认为是大黄蜂提供的坐标。”
“就算之前不知道,回来之后不也知道了吗?没准他与霸天虎那边建立了什么信息串接——”
“飞毛腿!说话需要负责任!”爵士暴怒,他猛地跳了起来,警车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却又被爵士灵活地甩开,“放开我!我要把这家伙揍回火种源!”
“都冷静,冷静。”擎天柱站在了剑拔弩张的两方中间。
飞毛腿有那么一两个塞星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曾是大黄蜂的朋友,也曾欣赏又喜欢这个黄色涂装的家伙。但那束激光炮在横炮胸腔正中央穿过时,飞毛腿的火种也被一阵剧痛鞭笞着。那是横炮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感受,那么痛苦那么绝望——这让飞毛腿无法冷静。所以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不能因为鲁莽的决定让我们的战士蒙冤,”擎天柱缓慢又坚定地说道,“如果大黄蜂犯了错误,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如果不是,我不能以罪人的方式对待他。”
“那我的兄弟就可以蒙冤吗?”飞毛腿大喊,“他死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大黄蜂,后面跟着通天晓,后者正用电子锁拷住大黄蜂的双手。通天晓一得知擎天柱已经安全撤回基地,便带着大黄蜂来到了这里,但他显然没料到出现的时机并不是那么合适。
飞毛腿向大黄蜂冲了过去。他的速度无愧于他的名字,眨眼间就来到大黄蜂的面前,曲起右肘,坚硬的高聚合钢臂甲眼看着就要击中大黄蜂的太阳穴——一阵罡风呼啸而至,爵士踢开了飞毛腿的胳膊,飞毛腿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刚稳住机体便立刻举起手臂冲着大黄蜂露出他的武器。
“不管多远我都可以百发百中。更别提是现在这个距离,我绝对能把你的脑袋轰下来,大黄蜂。”
“能百发百中的不止你。”爵士挡在大黄蜂身前。他将太阳能光子枪对准了飞毛腿的脑袋,“我不说第二次。”
“够了。”擎天柱打破了僵局,“飞毛腿,爵士,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我们不能内讧。”
“那倒是说说,你有提供情报给霸天虎吗?”飞毛腿恨恨地收回他的电脉冲枪。
大黄蜂看向他,沉默着。他也不使用内部通讯。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哼。你不能说话。”飞毛腿觉得自己一赛秒都待不下去了。他需要出去透透气,怒火填满了他的火种舱,他觉得再继续下去他就要爆炸了。他向门口走去,经过大黄蜂的时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伪装呢?”
擎天柱解散了会议。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他们都累坏了,然而不安和焦躁慢慢地在基地中蔓延开来,有些人各怀芯事,忧芯忡忡,但更多的人在等待擎天柱做出最后的决定。
救护车在医疗港无暇分身,所以屋子里只剩下警车,爵士,通天晓,当然还有大黄蜂。
“你打算怎么办,长官?”通天晓将大黄蜂像擎天柱的方向推了推。
“不要铐着他,大黄蜂不是我们的阶下囚。”擎天柱一只手用力按了按他的额头,一连串的变故让博派的领袖得不到一丝片刻的喘息。
通天晓听命打开了大黄蜂的电子锁。锁一解开,大黄蜂便退到擎天柱的身后。失去记忆又手无寸铁的小战士面对着大家或探究、或怀疑、或打量的眼神,他在下意识地寻求一种保护,这不禁让擎天柱的内芯小小的痛了一下。
“你卸载了他的武器系统?”擎天柱抓住大黄蜂的手臂看了看。
“按照军规,向敌方提供情报者,应强制性监管,除去武装,视情节严重程度锁定活动区域。”通天晓一板一眼的回答道,“提供情报已经算重大过错了。”
“我们没有证据指证大黄蜂提供了情报。他被俘虏期间如果被使用了提取器,”擎天柱说到这里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不是他本意。这性质不一样。”
“但他依旧涉嫌重大过失。为了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我需要卸载他的武器系统。”
“不可以。”领袖的耐心已经耗光。飞毛腿提出监管大黄蜂,他驳回了。通天晓卸载了大黄蜂的武器系统,他不赞同。战争随时有可能再次打响,武器是每个战士最基本的装备。
但是警车拦住了擎天柱,“我认为这样是有必要的。”
“有必要?难道你也觉得小蜂应该被监管?”爵士惊讶地望向警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刚刚失去一些战友。如果你不做点什么,有些人会芯意难平。”
“打不过霸天虎是我们能力不足,我们都失去过战友。但小蜂不是挡箭牌。”爵士抱起双臂,不同意警车的意见。
擎天柱摇了摇头。他犹豫了,他意识到警车说的有道理。他也知道他不能永远护着大黄蜂。在所有他可以扮演的角色之前,他是个领袖——这是绝对顺位,大于一切。
“如你所愿。我同意大黄蜂除去武装。”擎天柱说道,他将铁铸电子锁还给了通天晓,“既然已经卸载了武器系统,他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我亲自来监管他。”
大黄蜂慢慢地消化着大家的讨论。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从霸天虎的囚牢里被扔出来,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却不再被曾经的同僚们接纳了。
他正在成为一个弃子。
他不舒服的动了动,这才发现,他的手臂从刚才起,就一直被擎天柱握在手里。
防御工事被破坏后,博派争分夺秒地修整状态,留在基地里的战士们都很忙碌,只有大黄蜂无所事事。他每日待在擎天柱的房间里哪儿也不去。他坐在充电床旁边,无聊地调整着脚部的小齿轮。
桌子上放着一盘能量块。他终于被允许进食一些小的能量块,但他吃的很少,能量块已经在那里堆放了几个赛星日,他也没看几眼。
“嘿,小蜂。”救护车得到了探视允许,他打开了寝室的舱门,内部通讯器就叩叩叩地响起来。
『救护车。铁皮醒来了吗?』
“抱歉,还没有。”救护车在大黄蜂面前坐了下来。“张开嘴,我看看你的声码器。”
大黄蜂听话的张开嘴巴。
“唔。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我需要把这里焊接起来。这个组件虽然难找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我已经拜托急先锋去油吧打听了,幸运的话,他能找到一些线索。”
大黄蜂连忙摆手。『别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会。他对那儿熟悉的很。”
『飞毛腿怎么样了?』
大黄蜂点了点头,将双手放在身体两边,撑着医疗床。他看起来非常落寞。
“小蜂……我会继续设法修理你的声码器,直到我修好它。我向你承诺。”
大黄蜂回应了一声小小的蜂鸣。
“你应该吃点东西。这对你的恢复有好处。”救护车拿起盘子里的能量块,递给大黄蜂。
又有什么用呢?大黄蜂看着那一小块透明的晶体,难过的想。但他无法拒绝救护车的好意。所以他向前伸出了手。
但他没有接住它。能量块从他们两个人的手指中间漏了下去,掉落在地面上。
一声闷响带起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远处传来。大黄蜂从充电床上跳了下来,还没等站稳,又一次猛烈的晃动让他差点摔倒在地。救护车扶住了他,两人对视一眼——这一回他们听清楚了,那是爆炸的声音,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爆炸引起的冲击波震荡起空气,引起整面墙体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基地里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警告!入侵!警告!入侵!
“我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救护车站起身,调动起他的磁力枪。“你呆在这里,那也别去。”
救护车刚打开门,一道呼啸而来的流弹将他钉在对面的墙上,接着一声轰鸣。
有一个高大的银色身形从爆炸引起的硝烟中慢慢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稍矮些的,纤细的机体,边走边伸手扇了扇脸前的飞尘。
“啧啧啧啧,看看,我发现了谁?”
大黄蜂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他的内芯处理器疯狂的尖叫了起来。
大黄蜂看了一眼墙角已经下线的救护车,又看了看站在入口处望着他微笑的红蜘蛛。他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变成车型载具沿着走廊飞驰而去。
“看你能逃到哪里?”红蜘蛛跃至空中,灵活地旋转着机体,追了上去。
大黄蜂疯狂地加大马力。他有些疲累,驱动装置在隐隐作痛。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但他不能停下来。自从他离开医疗港,他还没走那么远,对基地没那么熟,有那么几次他差点以为无路可走了,他撞开横在路上的障碍物——货箱,报废的金属物料,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认出的东西——他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跑这么快,体内的能量液随着速度的攀升沸腾了起来,顺着每一根电路流向机体的每一个末梢齿轮中。
这感觉万分熟悉。好像他曾这般飞驰过,毫无顾忌,义无反顾。
疼痛使机体变得僵硬,他本该拐弯的,但因为右后方的转轮没来得及调整好方向,直直地撞上了一段通讯电缆的防护管。大黄蜂在撞上去的那瞬间变回原始形态,将自己缩起来以便保护机体,防护管被他撞开一个大洞,碎成七零八落的铁片接二连三地砸在他的身上。解除载具形态的代价是无法快速的站起来,撞击带起一阵呼吸舱的震动,他开始不停地咳嗽。
红蜘蛛的飞行本领很厉害,在基地的通道里限高飞行,一直没被甩开,他在大黄蜂制造的破口前重重地着陆,得意洋洋地向动弹不得的大黄蜂走去。
“哦,看来大家伙儿把你照顾的不错?”红蜘蛛抓住大黄蜂的手将他从废铁堆里拉了出来。“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善待你……多亏了你那博爱又甘愿奉献的领袖,不仅救活了你,还寸步不离地把你放在身边……”
大黄蜂冲着红蜘蛛举起他的前臂,手臂上的能量基武器对准了红蜘蛛的脸。
这点火力的武器完全不够红蜘蛛放在眼里。他伸出手掌慢慢握住大黄蜂的炮口。他向前凑近大黄蜂,那么近,近到大黄蜂的光学镜可以倒映出他的脸。红蜘蛛缓慢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擎天柱的情深意浓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大黄蜂瞪大了他的光学镜。
这……眼前的霸天虎怎么会知道?
红蜘蛛仔细地观察着大黄蜂变得又震惊又呆滞的表情,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知道这个。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防御工事突击,说到这个,我还是在擎天柱选择冒险救你的时候听到的,感谢他,也感谢你。”红蜘蛛优雅地一鞠躬,“通过你的光学镜,我看到了很多汽车人来来往往,说一些废话,balabalabala……我每天都要耐着性子听完那些废话,这枯燥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但我依然,比声波早一步得知了基地的部署进度和具体地址。这就足够了。”
大黄蜂彻底的怔在原地。他感到一阵冰冷,从他的芯底深处猛烈的涌了上来,像铁链一般层层缠住他,无法呼吸。他看着红蜘蛛,机体不由自主地颤栗,脸上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
“哈,请继续保持这幅表情,没错。”红蜘蛛大笑起来。“我们知道救护车一定会检查你身上是否被安装了追踪装置,但他肯定没有仔细检查你的光学镜……但又有谁能想到,你的光学镜片早就不是原装了呢?”他用食指和拇指托起大黄蜂的下巴,将他的面甲微微抬了起来,“你看,它还是那么蔚蓝,纯粹……还有愚蠢。”
红蜘蛛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活不长久,安装记录木马只是为了看看擎天柱得知你的死讯时的表情,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这真是帮了我大忙。”
大黄蜂的脑袋嗡嗡作响。他认清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导致了方舟行动的失败。之前被通天晓锁在医疗港的时候,他的内芯还充满了气愤和委屈,忿忿不平。他曾理直气壮。
他,多么可笑。
他很后悔。他应该对飞毛腿说一声对不起。
他为什么要活下来?
大黄蜂伸出右手放在他伤痕累累的腹部护甲上。那里面有一块属于擎天柱的活体金属,在他的身体里起着关键性的补丁作用,它使他能够保持存活状态。
为什么要让他活下来?
红蜘蛛反手将大黄蜂的脑袋按在光滑的铸墙上,将手臂上的武器对准了他的胸口。大黄蜂没有做出任何应战反应。
“放弃挣扎了吗?”红蜘蛛桀桀笑着,他只要轻轻勾一下手指,就能击穿大黄蜂的火种舱,“那我就送你一程。”
大黄蜂最后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交谈。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让他认定红蜘蛛是在试探他——因为那天晚上擎天柱是用内部通讯器与他交谈的,红蜘蛛绝对不可能偷听到!
大黄蜂露出一丝冷笑,然后突然开火,红蜘蛛没料到他会那么快的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的手还放在大黄蜂的炮口上,此时被打穿了一个黑焦焦的洞。
“不知死活的小虫子。”红蜘蛛痛地呲牙咧嘴,他甩开大黄蜂,冲着他的胳膊开了一枪,“我向来以牙还牙。”
大黄蜂闷哼一声,捂着肘窝,一些蓝色的能量液顺着他的指缝间流了下来。红蜘蛛打中了他的关节衔接器,他失去了对左前臂的控制。他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红蜘蛛的武器射程范围之内。
“你很聪明,可惜今天是你的忌日了,轮子!”
“住手!”愤怒的声音带着一道精准的离子炮打中了红蜘蛛,冲击波将他掀翻到侧面的墙上,冒出滚滚黑烟。
这一击打得红蜘蛛猝不及防。他的光学镜一阵白屏,他快速调整镜片校准,当他刚刚能看清一点,他的脖颈就被一股力量捏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抡向地面。
“你休想再靠近他半步。”
红蜘蛛透过渐渐散去的烟雾看到擎天柱站在他的面前。博派的领袖怒不可遏地将重型离子炮对准了他。红蜘蛛跟在威震天身边多年,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擎天柱了,但他很少见到擎天柱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红蜘蛛意识到也许这回真的惹怒了他。
他被摔得脑袋里的电路噼啪作响,他顾不上这个,连忙变形希望从这里逃出去。他刚经过一个破碎的管道墙的时候他的一侧机翼被一股力量拽住了。那瞬间他以为是擎天柱,但他听到了一个低沉地的声音:“声波拿到了铁堡地下通道的地图。该撤退了。”
是威震天。
红蜘蛛像是得到了最安全的保障,他飞快的离开了。身后传来巨大的撞击声,他知道那是两派领袖交锋的声音,只要这两位见面,他们总能打起来,直到其中一个倒下。
红蜘蛛十分想坐收渔翁之利,但眼下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他必须飞出去然后引爆突袭博派基地时留下来的炸弹,几个循环后,这里将灰飞烟灭。他不在乎这两位头领的输赢。如果威震天命丧于此,那他将统领霸天虎。如果没有,那眼看着博派的灭亡也是大快人心,至于弑君纂位,他日后还有机会。
大黄蜂站在原地,躲避着空中四飞的铁片,炸弹,光子炮的飞射。他挡开一块头顶上掉下来的碎片,看向交战的双方。
威震天凭借着猛烈的火力压制着擎天柱的靠近。炮火在擎天柱的四周落下,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撤退!离开这里,大黄蜂!”擎天柱在硝烟中对大黄蜂喊道。
就在擎天柱分神的同时,威震天突然变形向擎天柱俯冲下去。在靠近擎天柱的那瞬间他重新变回高大强壮的机体,伸出有力的臂甲向擎天柱攻去。他击落了擎天柱的武器,重型离子炮摔落在他们都够不到的远处。
“我曾发誓,我会打败你,撕下你伪善的外皮,这一天终将到来。”威震天用双手按住擎天柱。多次的交锋让他们互相了解对方的武器系统和格斗习惯。虽然擎天柱已经失去了他最有力的武器,他的拳头还可以缩回去弹出锋利的能量刀,威震天只需要控制住他的双手,这样即便是能量刀也拿他无济于事。
他们在进行力量的抗衡,双臂的护甲发出金属颤抖的声音。赤手空拳的决斗不仅仅考验力量,还有意志和技巧。也许在机体的强壮方面,角斗场出身的威震天略胜一筹,但其他的,这很难说。
擎天柱在等待时机。他透过威震天的肩甲看到防护管旁站着的明黄色机体。大黄蜂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他没有走,此刻正盯着威震天的后背,在打量着什么。
不。不能。擎天柱意识到大黄蜂想要做什么,他只能在芯里期望小战士不要那样做。
擎天柱爆发出一股迅猛的力量。他硬生生隔开了威震天的右手,高温炙热的能量刀像威震天的脑袋砍去。威震天迅速向后移动机体,弹出他藏在右臂离子炮下方的能量尖峰,挡住了擎天柱的攻击。
威震天的能量尖峰与以往有些细微的变化,那上面淬满了不祥的暗紫色。
“你沾染了黑暗能量,威震天。它使你变成一个满脑子妄想的狂徒。”擎天柱侧过身,躲避着不断向他逼近的能量尖峰。
大黄蜂跳了起来。他的机体轻巧,腿部的关节灵活有力,他借助威震天身后折叠的机翼跳到了威震天的后背上。他对着威震天的后颈开了一枪。
嗙的一声轻响,他的子弹射在了威震天的臂甲上,弹飞了出去。他没有打中威震天的要害,反应迅速的角斗士在那瞬间反手护住了即将要被攻击的地方。
威震天抓住了大黄蜂,向空中一扔然后挥出一拳,毫无反抗能力的大黄蜂重重地撞在了通道的墙壁上,机体带着七零八落的碎屑一起掉落在地。威震天被大黄蜂激怒了,他放开擎天柱,向大黄蜂刺出全力一击。
深紫色的能量尖峰却是从一具蓝红色涂装的机体当胸穿过。
威震天狂喜。他欣然接受了这个意外的收获,一寸寸的收回他的能量尖峰,向后一个空翻呈现变形体,撞开基地的天棚,呼啸着离开了。
他在空中不断攀升。他身后的基地正在爆炸中塌落,交替爆炸引起的红色火光和金色电光庆祝着狂派领袖获得的胜利。
他确信这一次的突袭给汽车人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的领袖危在旦夕,而他和霸天虎统治赛博坦的时代,将指日可待。
救护车检查了一下擎天柱胸膛上的伤口。威震天的能量尖峰将他的机体刺了个对穿,伤口边缘在黑暗能量的腐蚀下呈现出烧焦的痕迹。虽然断开的一些重要线路在一个塞星日前匆忙焊接起来了,但更多的内部组织和线板仍然暴露在外,让伤口看起来粗糙又狰狞。
救护车做了他所能做的。基地被毁,医疗港也成了一堆废墟,他只有一直带在身边的常规医疗设备,他不知道这些简单的急救能让擎天柱坚持多久。治疗的时候他发现威震天的尖峰贴着擎天柱的火种舱穿了过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医疗官无比感谢这一点点偏差,这让擎天柱捡回了一条命。但这并不代表已经脱离了危险,擎天柱急需安全又稳定的环境,以便接受后续的治疗。
可他们现在做不到。窘迫的现状让救护车焦躁不安。他们距离黎明高地还有两三日的路程,路上还要提防威震天的追兵。博派战士们在基地失陷时四散逃亡,他们没有任何援手。
“擎天柱?还能坚持吗?”救护车轻轻拍了拍擎天柱的肩甲。
领袖发出一声模糊的低语,光学镜慢慢地转向救护车,暗淡的光圈因液压不稳而频频闪烁。
“我去喊小蜂。”
救护车站起身,从用来隐藏的敦柱后面走出来,光学镜四下搜寻,很快就找到坐在一处断裂的楼板边缘的明黄色的小机体。
“我的天哪大黄蜂,离那边远一点!”救护车吓坏了,他拖着还有些行动不便的脚尽可能快速地向那边走去,将大黄蜂提起来向后连退了几步。
大黄蜂安静的任救护车拽着他的肩甲。他的左侧门翼与机体的衔接处严重磨损了,时不时发出火燎般的疼痛,他不得不一直垂着它们,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怎么样了?』
“还活着。”救护车简短地回答道,“你别乱跑。吓我一跳,我刚才以为你想不开呢。”
『我没事,救护车。』
大黄蜂转过脸来,曾经像天空一般蔚蓝的光学镜现在暗淡无光,连焦点四周漂亮的光线纹路都不亮了。
“你……别难过,小蜂。”
大黄蜂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修复好……领袖。』
“小蜂?”
听到这句话的那瞬间,救护车感到自己的火种舱像是被谁狠狠地敲了一下。他可能真的是老了,变得多愁善感,失落和怀念的情绪向大脑模块深处涌去。
大黄蜂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他还拥有着清澈纯净的光学镜和充满了少年感的、青涩又明快的嗓音。而现在,他失去了太多东西——他的声音,他的记忆,他的武器,他的自信,还有同僚的信任。
但即使这样,这个帅气的小家伙,有一点从来未曾改变。
不论他记得与否,只要他再次站在擎天柱的身边,哪怕仅仅十几个塞星周,他就像过去几百万年那样,将擎天柱放在他芯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这是燃烧在火种里的信仰和力量。
『继续赶路吧。』
大黄蜂结束短讯,救护车带着他回到墩柱后面。擎天柱感觉到有气息靠近,他转动光学镜,认出眼前的机器人,他将手慢慢地抬了起来。
大黄蜂没有动。擎天柱的手顺着他的臂甲上滑落下来,落在了大黄蜂的手心。大黄蜂回握住它,然后将它抗在肩膀上,借力将擎天柱扶起来。伤势让擎天柱的机体电量损耗的非常快,之前他还能用载具形态一起跑过几万塞米的路程,但现在待电量已经不能支持他变形了。
救护车的载具形态开了过来。大黄蜂将擎天柱放在救护车的背上,接过救护车塞给他的牵引绳。他咳嗽了几声,沙哑的喉咙发出一连串破碎的嘶鸣。可能是因为知道救护车在等着他,他有些着急,反而咳得渐渐厉害起来,大黄蜂伸出手使劲拍了拍他的头雕希望快点平复下去。情况稍缓一点儿,他变形然后默默地跟在后面,吃力地行驶着。
救护车边赶路,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大黄蜂的情况。他只能说大黄蜂的情况比擎天柱好那么一点——小战士左手的衔接关节被打碎,救护车不太担心这个,这是可以修复的外伤。但是他总是咳嗽,听起来不太像是喉部组件的问题……救护车怀疑大黄蜂身体的内部组织受到了他看不见的创伤。
救护车回想着一个赛星日前的惨败,那颗流弹直接让他宕机,直到他在大黄蜂的摇晃中上线。他一醒来就发现他们面临着更大的危机,基地变成了一片火海,空气中漂浮着炽热和烧焦的气味。
大黄蜂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了他,救了他。大黄蜂焦急地示意救护车跟着他走,一路顶着热浪和爆炸原路返回到擎天柱那里,重伤的领袖让救护车吃了一惊。之后他们带着擎天柱离开了基地,大黄蜂坐在一边,安静地等待救护车对擎天柱进行施救。
他赌赢了。擎天柱活了下来。
他真的无法想象他带着救护车回来时面临一堆废铁的场景。
小战士看起来像是崩溃了,他颤栗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起他的情绪。之后他就一直沉默着,除了必要的交流和偶尔的咳嗽之外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夜里,他们在一个废弃的建筑物里稍作休息。救护车正在加固擎天柱伤口深处的焊接时,他的战时通讯链里突然收到一条短讯,他反复听了几遍语音,然后他站起来,唤站在门口的大黄蜂进来。
“小蜂。你来帮我看着擎天柱。听着他的呼吸声,如果突然急促或者缓慢,一定要叫我。”
大黄蜂点了点头。他们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救护车突然拉住了大黄蜂的手。
“我知道你芯里很难过,小蜂。但我,我们……爵士啊,警车啊,我们都不曾怪你。这至少证明你没有主动像狂派提供信息,是他们利用了你。”
救护车等了一会儿,他的内部通讯器安静极了。
他接着说,“但有些人可能不这么想,”救护车边说边思考着措辞,他希望他能说得委婉一点,“并且他们可能将防御工事的暴露和基地陷落一起算在了你的头上。我刚才接到了短讯,是通天晓……刚下令通缉你。所以,如果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黎明高地,我也理解你。”
大黄蜂缓慢地摇了摇头。『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我就知道。”救护车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他从他的随行药箱里拿出一个固态备份卡。“我得还给你这个。这是你的机械芯片,里面有你的武器技能和资料。你的大脑基底膜带很脆弱,如果你选择芯片植入,我希望你能小心一些。”
大黄蜂将机械芯片握在手心里。救护车离开了房间,留下他和擎天柱。大黄蜂在擎天柱的身边坐下来,他们没有开灯,也没有生篝火,他的身形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将机械芯片插入了他的头雕后方与颈部连接处的一个凹槽中。他快速的浏览着芯片里的内容,他的头很快开始剧痛,但他一直忍受着,直到他浏览完了所有的内容,最后只剩下一个文档。
这个文档加了密。他不知道密码,他打不开它。他尝试了很多数列组合,多半都是他猜测的,但都没有成功。头痛欲裂,大黄蜂意识到他不能再思考了。他放弃了解锁这个加密文档,将所有的资料下载到了他的大脑芯片中。
他结束下载,脑袋嗡嗡作响,出了一身的冷凝液。他大口大口的喘气,不停地咳嗽。
“小蜂……”
擎天柱不知何时上线了。治疗的拖延让他的伤势愈发的沉重,他的呼吸缓慢而吃力,胸口的破洞发出不详的电流杂响。大黄蜂犹豫了几赛秒后,建立了内部通讯。
『我在。』
『你还好吗?』
『还好。』
『你的嗓子……?』
『不要紧。』
『我都听到了。我会说服通天晓的。』
『没关系。』
大黄蜂发送完信息,低下了头。他真的认为没关系,他罪有应得。他们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各怀芯事。
擎天柱撑着自己的机体,半坐了起来。他发出一声低叹,望向坐在他身边的小战士。从舍弃奥利安的身份开始,他一直在舍弃很多东西,直到他的内芯里只剩下赛博坦的未来。他总是说自由权利归众生,但他总是忘了,他也是众生中的一员,他也有想要去追求的——
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许是死于战场,也许是死于偷袭,也许是死于爆炸,也许就是现在,死在威震天的能量尖峰之下。他从不害怕。
但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他或许在回归火种源之前,能放任自己一回吧。
“真冷。”擎天柱低声说道。小战士下意识望向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擎天柱替他做出了选择——他将大黄蜂圈进了他的臂环中。
“我将永远记住这份温暖。”擎天柱将他的面甲靠在大黄蜂的头雕上,在夜空下,在黑暗中,他们相拥在一起。
“如果我死去了……”擎天柱缓缓地开口,但不得不顿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了一滴冰凉的清洁液轻轻地砸落在他破碎的胸甲上。
擎天柱轻轻触碰了一下大黄蜂额头中央,那个他亲自为他刻下的博派标志。
“别怕,小蜂。当你仰望星辰的时候,请将其中一颗当作我的灵魂。我一直在那里。”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远远望去,深紫色的诡云仿佛受谁召唤,一圈圈地在赛博坦的北方天空上聚集,风暴眼渐渐在铁堡的上方成形,空气中带起的风带着一股隐隐的腐朽气息。救护车尽量无视那令人不安的征兆,开足马力向临时基地奔去。在第三天的清晨,他们终于进入黎明高地的边界区。战争伊始,博派在这里取得了胜利,长期盘踞且建立了网络信息屏障。
救护车确定狂派无法监听通讯,才敢用短频脉冲发送救援消息。擎天柱的情况相当危险,自从那天夜里醒过来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上线。救护车远远地看到救援小队向他们这边疾驰而来,他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大黄蜂。
“小蜂。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救护车欲言又止,当他看到大黄蜂一直紧握着擎天柱的手腕时,他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大黄蜂还是那个大黄蜂,无论遇见什么,他从来不会逃避。其实救护车希望他能学着圆滑一些,别那么倔强,或许还能少受一点伤。
救援小队在距离他们还有几步距离时停了下来,快速地将他们三个扇形包围,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武器。救护车看着对方刻在胸口或者肩甲上那个相同的标志,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疲惫感——他昔日的同僚们,此刻正对他刀剑相向,每一个机器人脸上都带着警惕、冷漠和防备的表情。
通天晓命令两个战士上前接过救护车背上的擎天柱。大黄蜂悄悄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救护车变形站起来,身边立刻围上两个博派战士,示意他跟在擎天柱的身边。大黄蜂被留在原地。
救护车看到大黄蜂缓慢地,服从地举起了双手。他的左手因为衔接关节断裂,动作做的很勉强并且颤抖,但他努力地克制着。大黄蜂将嘴部的护甲解除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救护车不知被谁向前推了一把。他得立即到基地里去,擎天柱的手术刻不容缓。他只来得及再看大黄蜂一眼,只见那抹明黄色涂装的小战士正在被反手钳制,沉重的铁铸电子锁铐上了他的手腕。
“嘿!别这样,他手上有伤!”
可惜他们不去听救护车在说什么。他就这样在混乱中和大黄蜂分开了。
爵士猛地推开会议室的门,门框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有事情要说。”爵士将通天晓手里的数据板抽了出来,拍在了桌子上。
“我有会议要开。”通天晓伸手去拿数据板,但被爵士一把按住。
“我问你,我是你的下属吗?”
“不。”通天晓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你是擎天柱的副官,我们归属不同的部队,如果按照条例来说,我们是并行——”
“大黄蜂也是擎天柱的副官。你无权关押他。”爵士打断了通天晓的长篇大论。
“我是执行官,我有权处理违法者。”
“大黄蜂不是违法者,这你我都知道。”
“他触犯了军规。”
“他没有。”
“防御工事的暴露是因为大黄蜂导致了信息泄露。”通天晓向爵士展示一块数据投影,“根据军规,我必须扣押。我需要审问他是否故意为之。他拥有优秀的侦察能力,同时也具备优秀的反侦察能力,”通天晓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你我都知道。”
“你尽管审问,认真的执行官。”爵士恼火极了,他刷地拉下护目镜。
“我只是在按照规矩办事,爵士。至于最终处置,我需要等擎天柱醒来。”通天晓意识到爵士是在挖苦他。他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让步了,“我知道他身上有伤,我不会虐待他的。”
爵士和通天晓僵持了几赛秒,最终爵士将数据板扔给了通天晓。“我可以告诉你,他绝对不会背叛博派,更不会背叛擎天柱。”
“何以见得?”
“谁都可以被假设背叛擎天柱,我可以,你也可以,随便谁。但大黄蜂?他不可能。你明白吗?”
通天晓慢慢地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理解爵士的话。
爵士准备放弃与这个死板的家伙的沟通了。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道,“你有喜欢的家伙吗?”
通天晓用沉默抗拒着爵士的问题。他看不透爵士的护目镜,也猜不透爵士到底想要说什么。
“那你永远不会明白了。”爵士离开了房间。
爵士在经过维修配置室的时候,听到了两个机器人对话的声音。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阻拦我见擎天柱。”
飞毛腿离开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失望。警车往这边走的时候爵士从阴影处转出来,吓了警车一跳。
“这不好玩。”警车冷着脸。
“我没想吓着你。”爵士耸了耸肩,他倒不是很在乎警车的表情。“是你神经太紧张了。”
“为什么不让飞毛腿见擎天柱?或许这孩子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警车说的没错,爵士并不是无缘无故这么做。实际上不只是飞毛腿,爵士拒绝了所有想靠近新医疗港的机器人的请求。
“救护车告诉我,擎天柱的情况不是很好。”爵士低声对警车说,“如果我们失去了领袖,我们该何去何从?”
擎天柱危在旦夕,大黄蜂锒铛入狱,博派军芯涣散,他接任了临时指挥官,所有的重担都放在了他的肩头上。他需要在幸存的战士面前表现的沉稳,天知道他内芯是有多狂躁和绝望。
爵士的护目镜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幽蓝色。“现在我们什么都不剩了……除了希望。而在彻底失去希望之前,我不能让恐慌继续扩散。”
对于博派而言,他们的希望,就是擎天柱。
救护车放下手里的仪器。他在资源短缺的情况下勉强给擎天柱做了几次修复手术,收效甚微。这是一道贯穿伤,很多内部组织的电路都被破坏了,并且沾染了黑暗能量液。虽然重要的主线电路都已经焊接完毕,但他缺少生物药素,只能注射能量液去净化,救护车不确定擎天柱是否能通过自身的力量去分解黑暗能量的毒素。
火种核稳定器时刻检测着擎天柱的情况,他的机能指标一直在危险值边缘徘徊着,没有回升的征兆。救护车明白,如果现有的能量液按照现在这个速度持续消耗下去,不出半日,擎天柱将要彻底回归火种源了。
救护车打开了爵士的通讯窗口。汇报结束后,救护车递交了探监的申请。
大黄蜂缩在一个窄小空间的角落里。这里曾经是用来扣留赛博坦罪犯的拘留所,战争开始后便变成了关押霸天虎俘虏的监狱。每一个房间中央伫立着结实的铁铸圆柱用来捆着罪犯,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大黄蜂唯一的优待就是没有被绳索捆在铁柱上。此刻他将自己缩成一团贴在墙角,冰凉的触感通过他门翼与背部机甲精细的齿轮缝隙透进他的胸膛。
博派里也许没有几个机器人知道大黄蜂的一个小秘密——他很怕冷。他自己也不知道,芯片损坏后他丢失了太多事情,包括对自己机体性能的了解程度。然而现在他深刻的感觉到了寒冷对内部系统的影响,大黄蜂已经关闭了全身的散热系统,即使这样,他体内的热量储存依旧在流失,排气扇叶的尖端上不停地凝结着细小的冰霜。
大黄蜂感到异常疲惫,系统的低电量已经几次试图启动强制休眠,可是他不想就这样脱机,也许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在休眠中冻成一堆废铁。
或许博派就是打算这样处置他呢。
大黄蜂将之前拷贝进存储系统里的文件调取出来。他决定进行芯片植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没什么值得他小心的了,事情还能变的再坏一些吗?
那些资料对于他来讲陌生又熟悉,当他按照字母序列按部就班地将机械芯片植入大脑模块中时,他在剧痛中感到中央存储器里空白的磁条被填满了——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找回他的记忆。
但仍然有一些不规则的点阵式空白。他停留在那个加密的文档上,在对话框里一遍一遍的填入密码,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阻断性提示错误。
他设置了什么密码?
这个文档为什么要加密?
机械芯片里几乎全都是战争的资料,铁堡的秘密档案,武器的使用说明,一些重要的霸天虎军官的情报,甚至还有卡隆角斗场的地下交易记录。这让大黄蜂意识到自己当初备份这个机械芯片的目的——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大脑芯片被毁,他需要拷贝这个固态备份卡,为了能够再次成为一名战士。
但为什么会留下一个加密的文档?
大黄蜂无从知晓文件夹里的内容。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日没有摄入能量块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左臂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将身体松开,不再蜷缩着,脑袋微微歪着靠在墙上。
他累极了。
大黄蜂在一阵剧痛中上了线,这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休眠状态。他感觉到他的手臂被解开了,正在被外力拽着,这让他有些慌张。大黄蜂连忙打开光学镜,扭动机体躲避,没想到引起一阵咳嗽。
“别动,小蜂。是我,救护车。我来看看你。”医官将手放在大黄蜂的后背,手心能感觉到大黄蜂咳嗽的时候机甲里窣窣振动的声音,像失修已久的破风箱。
麻药不太够用,大黄蜂咬牙坚持着让救护车修理完左手断裂的关节。他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冷凝液顺着下颚护甲滴落到地上。
更换零件的时候,大黄蜂问道。救护车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他,“关节连接的齿轮换好了。转动一下试试?”
大黄蜂听话的晃了晃手臂。他的机体轻巧又灵活,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装备,他的绝对优势。
『谢谢。』
“你的胸腔还疼吗?我需要看一看。”
大黄蜂按住了救护车的手臂,『救护车,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说不准。他现在全凭着能量液的维持,而我们的能量快用完了。我们……正在失去他。爵士向大家隐瞒着擎天柱的情况,但如果事已定局,那么他将召集大家,宣布这个消息。”救护车垂下视线。他不想对大黄蜂说实话,但他又无法隐瞒。大黄蜂终归会知道的。
牢房里安静极了。救护车抬头看向大黄蜂——清洁液从他刚刚启动的光学镜里涌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成一条线。
『他救了我两次。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小蜂……”救护车心疼这个被内疚和惭愧吞噬着的小战士,“擎天柱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认为值得的,他一向如此。”
新的清洁液又流了下来。他擦不完它。
『我为什么这么难过?』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你选择了我?
——你表现的很好,战士。
——我等着你回来。
——别怕。
擎天柱对他说过的话在他的大脑里响起来,有些很清楚,有些很模糊,就像被尘封在盒子里的宝物,它们在发光,在跳动,好似听到了无声的召唤,它们急迫地想要冲到大黄蜂的身边,围绕着火种,透过淡金色的光芒,大黄蜂的意识站在了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面前。
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擎天柱的名字。
他打开了,文档迅速的解压传输,紧密有序地填充着存储器上一段段的空白,这全部都是他和擎天柱的记忆片段,他们独处的,他站在擎天柱身后的,他们并肩战斗的,他们相视的,他接受表彰的,大黄蜂全部记录了下来,汇聚在这个文件夹中——他完整的储存了他对擎天柱的情感。
那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曾经的自己加密它的用意。如果他芯片毁坏,他将不记得任何事情。如果他没有重新产生爱意,他就永远打不开它,过去的那些情感将随风而逝。如果他再次喜欢他,那这就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怎么能舍得丢弃。
大黄蜂捂着脑袋弯下腰,大脑模块飞速运转所产生的撕裂感让他痛不欲生,他站立不稳,渐渐地跪倒在地上。他控制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尖叫声,那是一声真正地、歇斯底里的嘶吼,他不想再忍耐了,他对这么多日遭受的折磨的控诉、不甘和愤怒尽数发泄了出来,像一只终于获得了自由的困兽,直到他耗尽最后一丝一毫的力气,渐渐平息。
他缓缓地将手放在了腹部,仿佛通过那一层薄薄的护甲,他能感受到被自己电路缠绕包裹的能量循环器内的收缩和转化,齿轮转动,能量传送,规律有力的脉动支撑着他的火种燃烧下去,让火种室温暖,生机勃勃——
身处混沌中的擎天柱慢慢地睁开眼,光学镜逐渐亮了起来。
几个循环前,擎天柱的火种核稳定器在爵士的面前停止了运转。爵士在医疗室独自站了一会儿,茫然地环顾着四周。这是一个新的医疗港,设施不及铁堡基地那么完善,墙面是苍白的铁灰色,有一个小机械手在操作台上运行着,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声响。
他最终打开医疗港的舱门,看见等在门口的警车。
“召集大家吧。我们的希望破灭了。”他说道。
“什么……?”警车看着爵士,芯里涌上一阵不安。
爵士摇了摇头。爵士是陪伴擎天柱最长久的朋友,早在擎天柱还是图书管理员的时候,他们就是挚友,他陪着奥利安从与威震天相识相惜再到势不两立。也许领袖模块改变了他的朋友太多,但属于奥利安的坚持是一直没有变的。爵士一直没有想过他也会有坚持不下去的这一天。
但怎么会没有呢?他是被改造了,但他不是神。
“我们失去他了。”
警车听到不远处的拐角传来排气扇叶猛然运转的卡顿声。他疾步走去,将藏在那里的家伙拽了出来。
是飞毛腿。他显然也陷入了惊讶中,任警车拽着他的胳膊,清洁液顺着他的光学镜里流下来。他看起来悲伤极了,还有恐慌。起初爵士以为他是得知擎天柱的死讯而难过,他立刻想到如果召集大家公开消息,那大概会面临很多这样的反应。直到飞毛腿开口——
“是我做的。”
爵士没理解飞毛腿的意思。他甚至歪了一下头雕。
“是我提供基地坐标给红蜘蛛的。”
“什么?”
“防御基地被袭击之后我跑了出去,偶然碰见了红蜘蛛。我和他交谈,他承诺我,他会将威震天独自带到一个能量矿场。我们将在那里杀了他。他跟我要了基地的坐标,作为彼此信任的交换。”
警车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红蜘蛛的话你也能信?”
“我真蠢。”飞毛腿崩溃地捂住了面甲,颤抖的声线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当我……当我在矿场里埋伏了一整日后,他和威震天都没有出现……我才意识到我被耍了。”
“你想过直面威震天的后果吗,孩子?你几乎活不下来。”警车察觉到身后的爵士一直沉默着,排气扇疯狂的转动着。他伸手按住了爵士,希望他能控制住情绪。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战斗!每次,每次我们都在逃跑,我们跑的不够多吗?我们还要逃到哪里去?”飞毛腿大喊,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我们牺牲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不战斗?难道没有战斗的理由吗?”
爵士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飞毛腿的颈部护甲,力气之大几乎要将那块金属捏到变形,“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战斗?每个汽车人都在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他们的使命。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知道就不存在。”
“我只知道我的兄弟死了,而我什么都做不了。”飞毛腿将面甲靠近爵士,他们的光学镜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你做了。你将基地坐标卖了出去。你背叛了我们。”
“我——”
嘭!
飞毛腿刚要说点什么,就被爵士一拳打飞出去。这一拳爵士将肩膀的动力曲轴旋到了最大的力度,飞毛腿几乎撞碎了基地的防护墙。
“你怎么敢?!”爵士调出他的光子枪,枪口对着飞毛腿蓄满了能量。“为了逞英雄,你把我们都逼到了绝境!你害死了擎天柱!”
铁屑和砖石扑扑簌簌地掉落在飞毛腿的机体上。爵士站在一地狼藉面前,气喘吁吁。前一个赛星秒,他疯狂地想将飞毛腿揍回炉里重造,但下一赛星秒他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他从没这么疲惫过。
“一切都结束了。”他说道。
医疗港的灯光温柔的洒在他们的机甲上。
一片死寂,飞毛腿躺在废墟中毫无动静。爵士低着头,戴着护目镜,看不清表情。警车站在他们身后,靠近医疗室,与他们有一小段距离。有细小的齿轮校对声和系统重启的声音从医疗港里面传来。警车抬起头,看见医疗港里的灯光晃了晃。
“……还没有结束。”警车慢慢地说道,他的声码器有些发紧,声音断断续续。
“结束了。”
“没有,真的没有。”
“你听不懂我说话?还是不肯面对现实?”爵士转过身来,“擎天柱死了,他的火种停了下来!”
“爵士。”擎天柱说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蕴有力量,“还没有结束。”
苏醒后的擎天柱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加入了战略部署的讨论中。他的出现让伤痕累累的大家看见了一丝光明。
威震天正在用黑暗能量侵蚀整个赛博坦。每个赛博坦人都能感知到这个星球的变化——他们的母星在逐渐走向衰亡和腐朽。擎天柱决定带领他最信任的几个士兵前往北方,去破坏威震天在铁堡城上方的黑山王座。之后,他们要在空中花园汇合,他打算利用那里的太空桥,用方舟号送走一些博派士兵——他决定坦白他的使命——他们要离开赛博坦,飞入广袤的太空之中,留下这颗伤痕累累的星球,在漫漫岁月中煎熬,等待核心的自我修复和重获生机。
临行前夕,擎天柱最后一个离开临时基地的会议室。他环顾了一圈安静的房间,然后关上了灯。他回过身,却看到医官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的等着。
“明天就要出发了?”救护车问道。
“是的。”擎天柱回答道。
两人并肩在通道里走着。
“通天晓释放了大黄蜂,重新加载了他的武器模块。”
“是的。”
“我听说你把他放在了方舟号先遣部队的名单中。”
“你这算是流放他吗?让他去未知的太空中去冒险、去建立虚无缥缈的新基地?”
“我相信他,他是个很好的战士。”
“有件事要告诉你,小蜂修复了他的记忆芯片。他是无辜的。”
“我知道。”
“你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
擎天柱听得出救护车话语里的讥讽。他叹了口气。
他不太好。他的呼吸舱有再次感染的迹象,如果再耽搁下去——救护车多么希望将这些话一股脑都丢给擎天柱,但它们都梗在了喉部组件里,因为他看到了擎天柱的表情,那说明了一切。
“我不能,我的老朋友。”擎天柱微微低着头,深蓝色的光学镜深处流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在昏暗的光线中一闪即逝。“赛博坦现在面临着可怕的危机,现在每走一步都至关重要……我不能被其他事情影响了我的决定。”
“其他事情?哈……”救护车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的决定又是什么呢?”
擎天柱沉默着,看来不打算回答救护车的问题了。
救护车看着擎天柱毫无波澜的光学镜,渐渐变得绝望,“看来我真是老的连大脑模块都生锈了。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
擎天柱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有些凄凉,“为了赛博坦,为了战争,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可以死掉,但如果我输掉了这场战争,他将永远背负上罪人的身份。我不能让历史这样写。”
救护车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说,“你在某种程度上,也真是一样固执。”
“我只能这么做。”擎天柱继续向前走去,“战争终将会结束,但是那一天还没有来到。也许那一天在遥远的未来,但现在,我只能这么做。”
很久以后,博派在地球上建立了新的基地,仍然和霸天虎纠缠不休,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偶尔的闲时他们会在沙漠里赛跑,爵士得了第一,他说他想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以作为比赛的奖励——于是爵士问擎天柱,在基地陨落之战里,他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不可否认,爵士真的很好奇这个。明明当时眼睁睁地看着火种核稳定器的屏幕变成了灰色,爵士说道。
我感受到了一个召唤。擎天柱是这样回答他的。
爵士没能继续追问擎天柱所说的召唤来自于谁。擎天柱不再解释什么,他走开了,向远处走去——爵士看到领袖离去的方向,一个黄黑色涂装的机器人默默地站在那里,正微微仰着头注视着向他走来的擎天柱。
他们终将会在旅途终结时相遇。
感谢曾经和依旧等待在这篇拙文的各位,重启的bumblebee电影再次点燃了我,重拾了它的结局。不可否认它充满了各种伪科学和胡编乱造以及各种经不起考证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