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美国数一数二的大富豪,TonyStark是人见人爱的慈善家,花花公子和靠谱队友,具体表现在,他十分大方地在大厦内为每一位队友安排了一个大房间,不过,那对神兄弟除外,他俩共用一间。
这倒不是说Tony抠门,而是他俩的特殊要求。
Tony挑挑眉,眼神暧昧地在二人中间流转“所以,你们这么大了,还睡在一起?”
thor解释:“这只是兄弟友爱的证明”
“Brother'slove,我们都懂”
不过,随后他就笑不起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loki指使thor把那堆他口中的破铜烂铁从thor的房间中移出去,然后通过魔法重新将房间布置的...
不过,随后他就笑不起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loki指使thor把那堆他口中的破铜烂铁从thor的房间中移出去,然后通过魔法重新将房间布置的很有阿斯加德风格——红绿相间,奢华高端上档次。
Tony歇斯底里:“你把我私人订制的家具通通称为破铜烂铁?你知不知道他们在中庭卖的有多贵!”
“你们神出门都带的这么丰盛的吗?”克林特看着满屋的装饰,大到床,衣柜,书桌,小到一根小小的羽毛笔,羊皮纸,无不来自阿斯加德。一个念头在众人心中涌出:loki可真是眷恋家的小鹿,相反,thor就好养活的多,一个破床板他也能睡的踏踏实实。
“loki的吃穿用度总是最好的,不要介意,吾友,我兄弟的身体确实有些娇贵。”thor听从loki的指挥,掏出比云朵还要柔软的墨绿色蚕丝床单,确保没有一丝褶皱后,认真仔细地铺了上去。
众人惊叹,这还是那个粗放狂野的狂战士thor?确定不是谁家的新手爸爸出来实习了吗?
02thor的就餐习惯
等大家到餐桌上时,那场景更是一言难尽。
众人已经习惯了thor的左右手都要空着。因为在最初,thor拒绝Tony落座时,是这么解释的:
“抱歉,吾友,我同我的弟弟有过约定,但我在的场所,身边必回留有他的位置。这是我对我兄弟的承诺,世间万物不可离间我们的感情。”
Tony一脸我的房子,我的餐桌,我不被允许就座的惊讶表情:“哪边是你留给你兄弟的?我坐另一边总可以吧!”
thor一脸不好意思:“右边,不过,左边我留给了妙尔尼尔……”说罢,他在左边的座位上贴心的准备了一个小翅膀坐垫,郑重地将妙尔尼尔放了上去。而右边的座位,早早地摆上了loki的mini小雕像……
不过今天,情况有些意外——右边当然还是loki,不过左边却空荡荡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惊爆点男主居然没有邀请他的锤子就餐?”
提起这个thor就有些失落,他有些哀怨地看着坐在一旁,脸上写满了你的破锤子和我只能二选一的loki。
“哇偶,食物链的顶端——lokiodinson”Tony赞叹了一番,然后选择就座别处,到最后,也没人在thor的左侧用餐。
loki身体微微向后倾,想要拉开与thor的距离,语气颇为嫌弃:“真不敢相信,你的中庭朋友们居然会容忍你这个幼稚到极端的小习惯。”
是的,thor机智地打了个信息差,他哪些条条框框,莫名其妙的一系列餐前规矩在阿斯加德是不被允许的!!!当然,他的右边永远坐着的人是loki在阿斯加德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03loki的就餐习惯
经历了thor那一系列繁杂苛刻的就餐小习惯后,loki那些对于食物离谱的挑剔,就让众人很能容忍了。反正他也不会浪费,尝了一口不吃的东西最后也会落入thor腹中,你说不卫生?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他就喜欢吃他兄弟的口水,还吃得不亦乐乎。
只是,在餐后还是引起了一个小插曲。
在loki毫不吝啬赞扬他认为这一桌食物中唯一能吃的甜点后,顺手就要接过Tony递的酒杯,来一场午后微醺,就被旁边的thor一脸不赞同地截了胡。
thor一本正经地替loki拒绝“虽然我的兄弟刚刚度过了他的成年礼,可以合法饮酒,但loki还在成长期,不宜过多饮酒。”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替他兄弟更换成阿斯加德专供小孩子喝的神羊乳。
“你从哪儿弄得这杯小孩子饮品?”Clint一脸震惊看着thor凭空掏出的羊乳。
“Frigga为我们特制的魔法口袋。”thor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将魔法口袋展示给大家看,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loki的东西。
“贴心的哥哥”
loki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斜倚在靠背上,翠绿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
“所以,你被流放中庭的时候,就不知道带几件自己的东西吗?也不至于过去的一年间过得这么——颠沛流离……”
04神兄弟的睡前事故
拥挤的盥洗间中,thor艰难的转身,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镜中反射的loki光滑白皙的胸膛中转移。他吞了吞口水,声音低哑地说:“你该穿件衣服”
“穿你的那堆破烂吗?我拒绝。”loki对着镜子用手抚平脸上的面膜——这是娜塔莎教他的中庭护肤方法,转过来时,发梢上滴落的水滴顺着耳畔下滑到脖颈然后消失到深处。细腰处的浴袍带子半系着,好像只要用手轻轻一勾,就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thor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不让他亲自衍生出罪恶。
thor试图建议:“你可以穿你带过来的衣物。”
“然后像个原始人一样供人欣赏吗?那还不如穿你的衣服。”loki挑挑拣拣,最后选了thor一次出任务时买的白色衬衫当了睡衣。
“这件也就还凑合,不过品质实在不好,我觉得我的后背好像被磨出红痕了,哥哥,你帮我看看。”loki求助的声音传来,thor只能着急忙慌放下手中的东西,从盥洗间中出来。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床上的风光差点令神把持不住:
鲜艳明亮的红绸中央,loki背对着他,衬衫从纤细的脖颈处滑落到肩膀下面,光亮挺直的脊背上被摩擦出淡淡红痕。thor粗糙的指腹挖出一大块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药香的膏药,认认真真地抹在loki的背上,一下又一下,从上自下的摩挲着。由于靠得太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loki的脖颈处,惹得人痒痒的。
“还好我没穿自己的衣服,不然得被心疼死”loki毫不在意地吐槽,顺带把剩下的布料给扔了,往后一躺,示意thor继续。
至于尴尬,有什么好尴尬的,他小的时候thor还给他换过尿布……,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见过对方的身体。只是,thor的脸怎么这么红,一定是中庭天气太热了!
“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他们给了我工资卡,我想应该够你用了。”thor匆匆将药膏抹完后,抽出专属于loki的睡衣给他换上,“现在还穿你原来的衣服,我保证,明天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中庭的天太热了,我得去洗个澡。”
综上所述,让loki这么一个注重生活品质,风趣优雅的一个“英伦绅士”蜗居在人口拥挤快节奏生活的中庭,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睡也睡不好,是真的委屈了我们的小王子。不过据他所言,一切为了thor,吃苦都是应该的,把thor感动的感激涕零,当即就决定呼唤海姆达尔,返回阿斯加德,直面odin和他流放的真正原因。
勉强赶上万圣节辣!我是土狗我就喜欢吸血鬼趴
女巫&养子
LadyLoki是一位出色的女巫,有一天她在做魔药时把一只幼犬当成了老鼠,就在她准备丢进锅里的时候才发现异样。天啊,真是个小可怜,就把你留在这帮我看门吧,LadyLoki说道。
很多年过去了,小狗Thor长得比门框还要高,女巫之间都在传LadyLoki养了一只恶犬,再也没有看不惯她的对头找上门来,Thor也经常抓伤附近的动物,LadyLoki终于要带Thor去打狂犬疫苗了。
医生拒绝了她,并告诉她:Thor是一位纯种的狼人。
吸血鬼&猎人
Loki......
Loki是一个古老的吸血鬼,他已经独自在古堡中生活了近千年,直到Loki在一个雨夜发现浑身是伤的少年——他不经常带活的人类回家,但这个虚弱的少年看起来很适合当储备粮。年轻,鲜活,美味。
等他伤好了就吃掉他,Loki这么想着。
可少年一醒来就喋喋不休得讲着话,吵闹的声音充斥着寂静的古堡,有多少年不曾有人和自己说过话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直到少年说要回家,Loki也没有吃掉他。
多年后,国王要讨伐驱赶境内的所有怪物,国师指向南边的森林深处,说那里住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吸血鬼。Thor领命带兵出发了,他杀过很多吸血鬼,是受国王爱戴的猎人之一。Thor幻想过很多次和Loki的重逢,只是不曾想到再次见面,已是生死之战。
烈火烧毁了古堡,Loki被吊起来等待着裁决,士兵举起刀砍向吸血鬼的脖子,当啷一声,士兵手里的刀飞了出去。
Thor背叛了他的王国,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年的情景,他离开古堡时,那个一袭黑衣的男人站在高高的阳台上目送着他离开,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这时他发现还从不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我还想回来看你,我该怎么找你?
你就问森林里的鸟儿,你要找Loki。
后来Thor才发现,小鸟根本不会回答他。
番外生子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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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台风要来了。
洛基封上门窗,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窗外狂风呼啸,时不时传来异样的响动。洛基缩在沙发的一角,感受着屋内沉闷的空气,有些昏昏欲睡。他迷迷糊糊地感受着闪烁的灯光,在昏暗的客厅里发呆,渐渐地,就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模模糊糊的,有些想不起来了。
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忽然一下被翻了起来,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已经是深夜了,风越来越来大,陆陆续续下起雨来。台风预计还有十小时入境,据说这次的台风有十八级,威力大得很。街道已经乱起来了,骤雨狂风,洛基已经能听见人们的惊呼和被掀起的巨物混合而成的音效。
恐怖。
洛基站起身,走到......
洛基站起身,走到浴室去。水桶摆了一地,水龙头刚开始还哗啦啦流水,现在水流已经变小了,有些势微,洛基接了很多水,又关上水龙头,走回客厅。
这样该死的天气,他实在没心情吃东西。
尤其在昏暗的空间下,他更是烦躁。
这种时候非常容易多想。洛基是一个敏感又倔强的人,他平时骄傲又拧巴,唯独夜间才会胡思乱想。他又缩回沙发上,看着灯光发呆,思绪万千。
他想起多年前无疾而终的恋爱,忧虑该死的台风,憎恨自己独自处于危险之中,却没有能力自保。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孤独。
洛基并非无人陪伴,只是他性格冷僻,才慢慢淡出人群。多年以来,他都很少和人交流。这样的后果是他过于孤僻,又难免在寂寞之下想起很久以前的恋爱。
该死的,他又开始想了。
台风是黏腻的,恐怖的,一点手段都能掀起惊涛骇浪。放在客厅的水桶随着震动泛起一点涟漪,洛基望着水中的倒影,忽地发觉,这样的天气让自己变得十分脆弱。
“扣扣。”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洛基被惊了一下,随后又往门口望去。他本身是个孤僻的人,这几年也不和别人互动,能找他的人应该很少。
是谁?
敲门声非常急促,且毫无规律,听起来吵嚷又暴躁,像是有十分要紧的事。
洛基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
“你……”
打开门后,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雨衣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一点一点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雨衣并没有挡住倾盆大雨,男人露出来的袖子已经湿透了。他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身后鼓鼓囊囊,像是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视线往下看,他的鞋子湿漉漉的,脚印一路从楼下蔓延上来,止步于两个大箱子边。箱子也浸满了水,不知道是什么。男人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将箱子踢了进去,形成两长条令人揪心的,讨厌潮湿的拖痕。
“我过来找你。”男人说。
高大的身躯隐藏在黑夜之下,走廊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了,透过房间里那残存的微光,洛基能看清那张脸——那是一张硬朗,冷静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随着光线交替,瞳孔颜色忽明忽暗的漂亮眼睛。
那么一刻,洛基忽然很感动。
他的大脑涌现出一种令他嗤之以鼻的情绪,让他很想凑近这个男人。
随后,洛基的情绪战胜了他的理智,他直接上前,一把搂住了那个男人。
男人怔愣片刻,也伸手回抱住了他。随后,男人往屋里走了两步,伸出手来,分心把门带上。
第二天
洛基是在狂风呼啸中醒来的。
眼前一片黑暗,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丝光线并没有给屋内带来些许照明。男人的手捂在他的耳朵上,洛基听得朦朦胧胧的,在睡眼惺忪中眨着眼。
“醒了。”
男人说。
洛基转动眼睛去看他,只见男人躺在他旁边,一丝光亮让洛基看清了他的轮廓——他的背脊是挺拔的,哪怕侧躺着,也能看出他优越的身型。但洛基看不清男人的脸,于是,男人把手挪开,转身打开灯:“台风刮过来了。”
这么一下,洛基才听到外头鬼哭狼嚎似的,极为恐怖。他不知道在男人的怀抱里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台风何时而来,只知道有一张温热厚重的大手遮挡在他耳边。
洛基想起昨夜,他太过暴露自己的情绪,在男人到来的那一刻,他便不由自主地上前去拥抱了他。而男人似乎也吃定了他会拥上前来,两人便在这样危难的日子里干柴烈火,忘乎所以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荒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异样的情绪,一时惊讶于自己的失态,又有点庆幸自己的失态。
“你怎么来了?”洛基哑着嗓子问。
男人说:“怕你不安全。”
洛基没再搭话,又往男人身边挪了挪。男人很配合,又过来搂住了他。随后,男人开始亲吻他,安抚他,洛基回应着,露出脖颈,男人将头埋在洛基的脖间,又附身而上,拥抱洛基。
“闭上眼,什么都别想。”男人说。
洛基轻轻哼了一声,紧紧搂住了他。
他能闻到男人身上残余的香水味,还有身边那件湿答答的衣服带来的潮湿味儿,混合在一起,令他心安又恶心。
洛基的情绪梗在胸口,想吐,又吐不出来。男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与他相伴,用身躯顶替洛基逆天的思维。良久,洛基才缓过神来,主动地贴近他:“我恨你。”
男人说:“为什么?”
洛基没有回答。
两人挤在拥挤的小床上,开始“末日”的喘息。洛基又浅浅地睡了一觉,然后又在男人的怀抱里沉思许久,男人才起身,到客厅去,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新鲜的食材。
洛基坐起来,看着他的身影。
阿斯加德不常刮台风,但一刮就十分致命。洛基的家远在郊区,又在十二楼,不高不低,刚刚好够做他的台风堡垒。这次接到通知,他就做了不少准备。男人似乎惊讶于洛基囤积了那么多的速食品,又收敛情绪,简单地准备了吃食。
“吃点儿。”男人将一个难看的三明治送到洛基嘴边,对他说。
洛基被他拉起来,躺进他的怀里,稍微咬了一口。男人说:“你为什么吃得那么少?”
洛基轻飘飘答道:“不想吃。”
“停水了,”男人便将三明治放入自己的嘴里,“你囤的水够你一个人的,但不够我的,我自己有带喝的水,没准备洗澡的水,这几天我会很臭,你要忍受忍受。”
“哦,”洛基伸出手去,把剩下的三明治从男人嘴边拯救下来,塞入自己的嘴里,“你用我的吧。”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咀嚼着难吃的食物,听着外头倾盆大雨和致命的飓风。
第三天
洛基梦见了过去。
男人是他的初恋,有钱,花心,讨厌。
直到一个月前,他们因为工作上的接洽再次见面。
洛基睁开眼,发现男人正搂着他,他总喜欢这种小把戏,用各种各样亲密的接触将洛基迷得找不着方向,一次次地失去自己的原则,然后,他就被哄得心花怒放,毫无保留地交待了自己的一切。
洛基开口,干巴巴地问道:“这次你打算待多久?”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说:“你怎么知道?”
随后,男人俯下身,过来吻他,将他压在身下。洛基配合着,望着男人总是深情款款的眼睛,又不问了。他们在恐怖恶劣的天气里各怀心事,却又相互依偎,像极了扭曲的两条蛆虫。
洛基和索尔缠绵悱恻,理智地想,就这么呆到台风结束,他也不亏。于是,他就放弃了挣扎,投入进这场漩涡中。
渐渐地,洛基感到恐慌,想拼命抓着他。男人应承着,霸道地将洛基搂入怀中。洛基似乎有什么皮肤饥渴症,一遇到索尔,就好像上岸的鱼找到了水,片刻不肯离开。他无声呜咽着,痛斥男人的心狠,又宣泄他的欲望,接受他低贱的情感。
许久,窗外传来“咚”的一声,把洛基和索尔吓了一跳。索尔起身,把窗帘撩开一角,回来时脖子上便有了些水珠。
“窗户被飞来的石头打破了。”索尔说着,走到客厅去,翻来找去,才找到一捆胶带。
他打开窗,让洛基看清楚:明明现在是白天,却像午夜那么黑,雨水像洪水一样泼在玻璃上,一轮一轮,没有停歇。风吹起一切渺小的物体,飞沙走石,砸在玻璃上,整片玻璃都裂开了,只是洛基早就加固过,才没有爆裂。
索尔又用胶带缠了一圈,才满意地拉上窗帘。随后,他蛮横地看向洛基,不分由说,直接用被子裹着他,将他带到了客厅。
客厅的灯更亮一些,两人未着寸缕,洛基能感觉到凉飕飕的,气温降下来很多。
住在卧室很危险,玻璃随时可能会裂开,但客厅没有窗户,相对安全一些。索尔把洛基放在沙发上,又去到处折腾。他去卧室挪来被褥,去厨房拿来食物,去浴室搬来水源,去阳台查看情况。
这时候,洛基才注意到索尔带来的东西——两大箱子食物和水,两大袋子急救包,一小包他自己的衣服。
多年不见,索尔也变得理智许多,他从前总是很莽撞,现在开始未雨绸缪了。
“你怎么过来的?”洛基问。
索尔蹲在地上收拾着,头也没抬:“开车,车在楼下,估计废了,理赔很麻烦。”
“你有钱,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洛基应付着。
索尔在包里找来找去,找到一条长长的,可以充气的皮胶垫子:“我没那么有钱了,我现在是普通人。”
“为什么?”洛基想起以前,索尔总是大手大脚,花钱毫不眨眼,这才能够四处拈花惹草。
索尔回答:“打了人,赔了。”
他把垫子充上气,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小床,洛基看着他忙忙碌碌,问:“你打了谁?”
索尔搭建好两人的小窝,走过来和洛基坐在一起:“没谁,我只打断了他的一条腿,但是他家比我家还有钱,所以我被讹上了,赔了很多钱。”
他们又搂在一起,像极了两只树袋熊。洛基有些诧异,又问:“后来呢?”
“惹不起他,我被送出国躲起来了。”索尔轻描淡写地回答。
洛基没在问下去,便又躺在索尔的腿上,裹着被子,感受黏腻的汗水,沉闷的空气,诡异的氛围。
第五天
停电了。
毫无光源,洛基想去找储备电源,才发现,索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设备充电了,这几天一直都是索尔准备的预备电源在供电。
很黑,索尔打着手电筒出来,又打开小夜灯。小夜灯仅有的灯光让气氛又暧昧起来。他换了件衣服,看上去擦了擦身子,干净了很多。见洛基已经醒了,他没多大的反应,又走过去和洛基躺在一起。
这几天他们都这样,一睁开眼就浓情蜜意,在飓风肆虐之下不管不顾地发泄着胸中的怒意与情绪,又心怀鬼胎地避开之后会面临的种种问题。
索尔躺到洛基身边,十分自然地转过身去,搂着他。洛基被搂在坚实的臂膀里,紧紧贴着索尔的肌肤,甚至有些窒息。他的鼻子在紧贴之下几乎只能够闻得到索尔身上的味道,一点点薄荷味,又有着皮肤独有的气味。他猜到索尔用了他的牙膏刷牙,还毫不客气地用了他所有可供整洁的用品。
该死的,他倒是毫不客气,独留他在日夜煎熬中寸步难行。
洛基缩在索尔怀里,移一动也不动,仿佛要在这寸缕之间寻找到呼吸之海。但他苦苦追寻,始终不得其法。
太可怕了。
洛基下意识随着这些声音缩瑟起来,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微微颤抖。
终于,在厨房的玻璃也传来阵阵碎裂的声音后,他只能认命地承认,他害怕台风。
“闭上眼睛。”索尔抱着洛基的脑袋,用臂膀遮住他的耳朵,然后低下头去亲吻他。洛基躲在索尔的怀抱里颤抖着,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他闭上眼,回忆起过去种种——很多年前,他也遇到过这样强大而恐怖的台风,那时候,好像也是索尔陪在身侧。
洛基颤抖着,回忆着那时候。那时候索尔还是温柔的,甚至恣意妄为的,不会像现在一样别扭蛮横。索尔从前是个不错的情侣,虽然不着调,但平常相处挺好,不至于什么都让他吃亏。哪怕到现在,洛基也仍旧对他抱有不错的评价。但是正是这样的评价,让他沉溺于这样的陷阱里不可自拔。
洛基不知道索尔为什么会忽然到来,也总算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回过神来,不再沉迷于情情爱爱,转身投入了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他害怕地躲着,像一只鸵鸟。他也不敢起身去卧室看看,生怕卧室的窗户已经全部碎裂,风雨闯进来,下一秒就会把他卷走。
索尔看出了洛基的害怕,一直搂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基才略微回过神来,抬起头,迷茫地看向四周。
彻底没有光源了,客厅是没有窗户的,两人把所有的房门关紧,彻底陷入黑暗中,似乎这一道小小的门能给他们所有的庇护。好在洛基家的门够厚实,足够他们喘息。洛基缓了一会儿,看向索尔。没有光,他只能摸索着索尔:“你是因为六年前的台风才来的吗?”
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人的脸。洛基不知道索尔有什么表情,只能凭感觉猜测,他现在应该会很惊讶,很诧异,随后又会矢口否认。他在心里模拟着索尔的表情,随后,他自嘲地笑了笑。
很多年前,同样的台风,不同的地方。
那时候,洛基还和索尔在一起。他们正住宿在学生宿舍里,台风天来临时,还感情颇好地相互依偎。不知道为什么,那次,窗户很隐蔽的角落里有一个很小的圆洞,小到连洛基都没有察觉到它的不对。
台风袭来时,洛基刚好站在窗户前面。然后,不知道什么东西飞了进来,擦过洛基的眼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玻璃已经在他的身后炸开了。洛基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事情,只能抱着脑袋,如果不是索尔眼疾手快,洛基估计会被玻璃渣子刺成刺猬。
不过,饶是索尔拉了他一把,洛基也被刺伤得很厉害。那时候洛基已经决意与索尔分手,身上的玻璃细细碎碎的,很难清理,又很痛。血流到了他的衬衣上,一片血红。到最后,洛基痛得有些麻木,不知道是心脏在痛,还是身体在痛。时至今日,他还能记得那样的痛苦,让他每每回想,就有些胆寒。
“是,也不是。”
许久,索尔回答。
索尔用被子包裹着洛基,让他在棉花的温暖下缓和一些,然后又没说话了。
索尔回答:“我姐姐。”
“找你做什么?”
索尔贴在洛基身上,两人间仅搁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洛基却听不见索尔的心跳。随后,他又开始恐慌,觉得喉咙干巴巴的,隐隐开始发痛。
“别管她,她总是发神经。”索尔摸索着去亲吻洛基。黑夜里看不清路,他只能囫囵亲到他的眼睛。
洛基的眼睛颤了颤,刹那间又溃不成军。他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仅仅一秒,就对索尔缴械投降。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在狂风暴雨之下搂紧索尔,又蹬掉那些可恶的束缚,要和索尔拥抱在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又在吵闹中归于平静。骤雨狂风仿佛只是一点斜风细雨,他们在这里与世隔绝,夺得片刻的宁静。
第六天
洛基终于在多日的混沌与荒唐中醒过神来,尽管这些日子他都在爱与不爱之间反复煎熬,但依旧选择沉沦于欲望驱使。现如今,他已经慢慢清醒过来。
风雨变小了,台风又渐渐离去的趋势。要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分崩离析,各自散去。索尔会远离他,他也会永远停留在这里,止步不前。
洛基听着雨滴落下的声音,前几天的雨像不停冲刷的汹涌水流,如今像是一场持久的,普通的暴雨。偶尔伴随的闪电和雷声宣告着这场密会的谢幕,雨已经不再泼进来了,但为了安全,洛基还是呆在客厅里。
他和索尔坐在地上,看着自热袋咕嘟咕嘟冒气,备用电源持续发电,烧开热水,然后,他们简单地擦了擦身子。洛基一直没有说话,偶尔打开快要没电的手机看一看,就又躺下了。或许是知道留不住他,也或许是难以放下脸面挽留,总之,在情感问题上,洛基一向喜欢回避问题,接受最坏的结果。
他静静地看着索尔,经过几小时的黑暗,他又再次见到了他。备用电源也快没电了,但微弱又朦胧的脆弱光源让洛基看清了索尔的脸。他开始细细打量他,许多年没见,他几乎都快忘记索尔已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略显青涩的时刻,忘记了他和索尔都不再年轻。
许多年了……到底是几年呢?洛基记不起了。索尔的眼睛上多了一条长长的疤,下巴上也长了细细密密的胡渣,整个人看上去稳重许多,不再意气用事了。不,他还是很意气用事,正常人不会在台风天时跑到旧情人家里撒野。
洛基伸出手去,摸上索尔的眼睛:“怎么弄的?”
索尔头也没抬,看着眼前的自热袋烧着水,水泡沸腾,他轻描淡写说道:“跟人打架打的。”
“和谁?”洛基又抚上索尔的鬓角。曾几何时,索尔有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现在,两鬓已经被剃掉了,那金发也随着长发的消失微微发褐。
索尔的脊背是挺直的,宽厚的肩膀看上去健硕有力,分明的肌肉让他多了几分寻常人没有的蛮横与固执。他把烧开的水倒进杯子里,兑上冷水,让洛基喝。随后,他说:“科尔奇。”
科尔奇?
洛基知道索尔以前总意气用事,喜欢用拳头逞威风,但科尔奇比他更加有权有势。他们虽然互相暗中较劲,但也维持着面上的和平。
洛基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思考了一下,还是略微颤抖地说:“什么时候打的架?”
索尔不再说话。
他看着洛基喝了点水,然后又妥帖地替他擦拭着嘴角。最后,他又黏上他,两个人一起躺了下来,缩在一起。肌肤的触碰让洛基又抖了抖,他很快不由自主贴近了索尔,然后轻轻地凑近他。索尔也搂住了他,在那一刻,仿佛很多东西都无需询问了。洛基把头埋进索尔的胸膛里,听着他的心跳,又闭上眼睛。
台风已经不足为惧了,这场闹剧也和该结束。
洛基不是个擅长告别的人,与其早做离别,他更喜欢在沉沦中拧巴地痛苦,挣扎,闭口不言。于是,洛基可耻地扯上了索尔。索尔爬上他的身体,啃噬着他的灵魂,让他在地狱里沉沦,在火海中丧命,在碰撞中死去。
第七天
早上索尔下楼了一趟,回来告诉洛基,楼下积水很深,饶是台风几乎已经过境,但依旧下着雨。这个城市就是这个鬼样,排水系统差得要命,平时尚且偶尔淤堵,现在更是积水一片。
索尔问他要不要撤离,说早上看到了救援队的皮划艇。那是自发救援队,不能带几个人。洛基看着索尔打开卧室的门,看着里面一片狼藉,本想同意,但话到嘴边,还是拒绝了。
卧室的窗户就像他们之间存在的缝隙,稍微有了点裂痕,就会无限撕裂,让整片玻璃都狰狞可怖,最后被台风轻轻一击,就脆弱地碎了一地,任由风灌进来,将屋内所有东西都刮倒,摧毁。
好在现在雨已经小很多,不怎么再刮风了。索尔走进去,把吹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把碎掉的清扫出去,又拉上窗帘,仿佛这样风就不会进来了似的。
洛基看着索尔忙里忙外,又低下头,瘫在小床上,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为何,他开始发冷,冷得他裹紧了被子。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温变热,热得与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外面很冷,饶是他如此厚实,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也觉得冷。冷得他不停地颤抖,他只能将头埋进去,小心地露出一点儿眼睛。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看索尔,只敢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没心没肺地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索尔才把屋子收拾干净。他又走过来,轻轻拍着被子:“房间不能睡了,次卧还是好的,挪到次卧去?”
洛基没有回答他。
索尔不容商榷,便又搂起他。他的力气很大,大力地将他抱起,又放到一间他几乎不怎么踏入的房间。
那是从前的主卧,只是和索尔分手之后,他再也没住过,渐渐就变成了次卧。索尔熟悉这个房间,他知道所有的东西放在哪儿,于是,他又把洛基处置妥当,和他躺在一起。
这几天他们唯一的交流便是躺在一起,不由分说发泄着内心的欲望,也没有什么情感上的交流,纯粹宣泄情绪。
洛基靠在索尔身上,紧紧抵着索尔的胸膛。索尔的肌肉是坚硬的,硌得他生疼,但他的臂膀是温热的,稍稍能够抵御洛基心中的寒凉。洛基闭上眼,死死贴着索尔,生怕下一秒索尔就将他拒之千里。
索尔抓着他,拥抱他,洛基的身体才稍稍缓了过来。他依旧冷得不像话,偏偏那样嘴硬,一声不吭,自己强忍着,生怕在索尔面前露怯。
他也想像其他情侣一样,面对前任或讥讽、或仇恨、或热情、或埋怨,但他做不到任何一丁点。
他已经死掉了,在这漫长的,恶心的浑浊搅和里死掉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他的肉体,他的欲望,而他的灵魂与自尊早已在无病呻吟中消磨殆尽。
真恶心,洛基想。
第八天
水还是很深,但渐渐要退却了。台风已经离开,天空中飘着小雨,已经不成气候了。
洛基看了一眼窗外,被外头的惨状惊到了。
楼底下像汪洋一样,瘀堵着泥色的水,一些高底盘的车子仅仅只能露出一个头。高大的树木要么断裂倒在地上,要么已经树干秃秃,没有了生机活力。有些瓦房已经被彻底摧毁,屋顶不翼而飞,墙壁破的破,碎的碎,十分凄惨。
索尔指着远处的黑影告诉他,那是来救援队的皮划艇。
洛基不愿意跟着救援队去,他宁愿在这个停水停电的恶劣环境中孤立无援,也好过去安置点和别人挤狭窄的空间。好歹还能感受黏腻恶心的沉闷空气,水和事物也不短缺,他一个人能过得很好。
洛基倔强的想着,又倒在床上。台风渐渐过去,他浑身攒着的一股劲也慢慢消散了,他能感受到自己渐渐力不从心,不知道是彻夜和索尔厮混脱力所致,还是自己到底不如年轻时那样能接受所有恶劣的结果。
他望着幽暗的空间,闭上眼,躲进被窝里,好像这个小窝能给他一点保护。
该死的,他讨厌这间房间。
这间房间充斥着所有他与索尔的回忆,他恨不得把这里打砸干净,好让他松快松快,但是他依旧没力气这么做,只能在内心唾骂自己的不堪。
洛基烦躁的背过身去,不再看索尔,也不再理他的任何一句话。
索尔不知道洛基在想什么,依旧凑了过去。他将洛基掰过来,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也静静地呆着。楼下时不时传来声响,像是什么机器抽水的声音,看来,这场闹剧终归要结束了。
洛基蒙在被子里,感受着被窝里的温度,又感觉空气十分匮乏浑浊,渐渐地,他就开始冒出汗水,又沉闷地闭上眼睛。索尔很重,他整个人压在自己的身上,洛基动弹不得,也不敢动,生怕下一秒作出点什么就要露怯。他一向喜欢无病呻吟,但又装腔作势,不喜欢让人看到自己的弱处。于是,他又装作毫不在乎,慢慢地入睡。
这场梦做得不好,太多焦虑,太多光怪陆离的东西。一下像烈火焚烧,一下向水中窒息,洛基只能不停挣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基好似感觉到有人把自己从水里捞了起来,轻声细语地哄着,那声音非常沉稳,让仍在梦中的他几乎要落泪。
洛基习惯自己舔舐伤口,忽然有人这么关怀,让他忽然就松懈下来。
第九天
“我走了。”
很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索尔就起来穿衣服。
穿好后,他又爬上床,俯下身对洛基说。
自知留不住他,也没什么好告别的。洛基整个脑袋都缩在被子里,呼吸不畅,让他有些难受。他继续闭着眼睛,没有起身相送,两人就这般如此平淡地结束了九天的荒唐。
索尔没有等到洛基的回应,就自顾自地收拾好东西,走了。他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只有一些衣物,一点防身用的设备。关门声响起,洛基又陷入睡眠困境。
这几天几乎彻夜不休让他很崩溃,身体也明显地疲惫下来,洛基几乎是瘫软在床上,差一点点就魂不附体,飞到天堂去。抽水机仍在不停地运作,好像不抽完所有的水誓不罢休,洛基被吵得无法入睡,但还是强迫着自己,不要面对现实。他梦见科尔奇百般刁难,梦见上一次刮台风时,玻璃炸裂的画面,梦见台风压倒了他的黏性,让他彻底离开索尔。
洛基睡着,想一直就这样睡下去。
第十三天
洛基听见门口有响动,但依旧没有起身。
这几天他都赖在床上,冷得不行。
他听见门自己打开了,随后是吵死人的声音,最后,门邪门地自己关上了。洛基不记得自己有将钥匙给过别人,但实在起不来,就任由他去了。
随后,客厅和主卧传来叮铃咣铛但声音,洛基恍恍惚惚地皱了皱眉,一动不动。没过多久,脚步声踏进了他的次卧。
那个人脱掉鞋子,哐啷仍在地上,又爬上来,一把把他翻过身,凑近了贴紧他:“怎么发烧了?”
是索尔。
洛基讶异地略睁开眼,头昏脑胀地看着眼前的人。索尔霸道地又把他扔回去,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又找到药:“吃了,能治你的病。”
洛基被拉起来,躺入索尔地怀抱,他的头靠在索尔的胸膛里,能感受到外衣拉链的冰冷。索尔的语气冷冰冰的,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洛基只得听从他的话,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药入口中,洛基总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就要吐掉。
“吃下去。”索尔说。
洛基后知后觉,又清醒过来,呼吸也不自主地剧烈着,呛得他连连咳嗽。索尔连忙顺着他,将他搂紧,又让他躺下。
“你怎么来了?”洛基吃下药,没过多久又开始恍惚,眼皮不由自主耷拉下来,眼看就要睡着。
索尔把衣服脱掉,也躺到他身边:“过来帮你修窗户,已经修好了。”他躺在洛基身边,没了刚才的霸道,就那么盯着洛基。药物见效很快,洛基已经睡着了,他睡得不好,眉毛一直揪着。索尔凑过去亲吻他,又搂紧他。
直到夜晚,洛基才醒过来,仿佛他不是自己睡着的,而是被药倒的。洛基出了一身汗,黑漆漆的,缓了半天脑袋才找回思绪。他能感觉到自己躺在了臂弯里,身边的人呼吸很均匀,明显也睡着了。
洛基动了动,索尔就醒了:“醒了?”
索尔坐起来开灯,然后隔着被子,把他抱起身。他们隔着一层薄薄的蚕丝,沉默着拥抱,好似什么都在无声悄然进行。
“起来吃东西,对你身体好。”
索尔什么都知道了,洛基不甚清醒,慢慢地靠在索尔肩上。连日的发烧让他疲惫不堪,甚至没有力气纠结索尔到底怎么拿到他家的钥匙,洛基整个身体垮下来,又因为索尔的到来亢奋,一静一动的对比折磨他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他靠在索尔肩上,那么确切想要一个答案,于是,他呢喃着:“你从哪里来?”
索尔没有回答。
洛基说:“你没有出国。”
“嗯。”
索尔说。
两人好像都有秘密,但又没有秘密。
台风已经过去,那些旧事不值一提。洛基又起了低烧,难受地搂紧了索尔。索尔亲吻他,抚上他疲惫而耷拉的眼角,渐渐地感受洛基呼吸变轻。随后,他才放下洛基,感受腹中有些饥饿,但他没起身,而是继续躺着,闭上眼。
很累。
谁都很累。
索尔面对着洛基,慢慢就睡着了。
第十四天
“你少管我,滚一边去。”
他还在发烧,身上很冷,但是摸摸手掌,又觉得很烫。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当初把我送进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说这些,晚了!少来管我,我待在这里怎么了,妨碍你什么了?”索尔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愤怒,“别逼我,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索尔走回房间,看见洛基醒来,又坐到床边。
“你怎么来了?”
话一说完,洛基后知后觉,自己问过这个问题。
索尔光着上身,头发也没打理,显然刚睡醒不久。听到询问,索尔粗声粗气对他说:“玻璃给你修好了,房间也收拾干净了。”
洛基又闭上嘴,任由索尔把他拉起来。他像一个木偶,由着索尔肆意折腾。索尔给他洗脸刷牙,还灌下一大杯牛奶,才掏出好几个药片:“吃下去。”
洛基看着药片,嘴拧成了线,不肯开口。索尔蛮横地捏着他,把一个个药片塞进他的嘴里:“吃了你才会好。”
洛基讨厌吃药,这种药像蒙汗药,一点点就能把他撂倒了。但他架不住索尔的强势,索尔压根没有给他辩白的余地,只能一片片吃下去。他撇着嘴,一言不发,索尔也不说话,两人又沉默下来。
洛基打量着索尔,那时候电力还没有恢复,他看不太清,现在已经是清晨,台风已然过境,四周恢复清亮。洛基看清了索尔的脸,他眼睛上的疤痕特别显眼,给他平添了几分戾气。他本人也愠怒着,不知道谁招惹他了,看起来凶神恶煞,十分讨厌。洛基还是喜欢他以前的样子,总是恍惚着。
他强打起精神,感觉药效上头了,要不了一会儿,他就会彻底陷入睡眠。但他依旧昏昏沉沉,看着索尔撩起的袖子,上面多了一串数字纹身,手上有些擦伤。洛基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弄的?”
索尔看着洛基栽倒在他的怀里,精神恍惚,便看向自己的手臂:“又打架了。”
洛基哼了一声,眼皮耷拉下来:“你去了几年……”
还未等索尔说完,洛基就睡着了。
索尔只能将他放回床上,安抚着,又看了看自己的擦伤和纹身。该死的,他总是不善于处理这些细节,便凑合着,没想到洛基这么细致入微。他静静坐在床边,看着洛基,又伸出手,撩开他的碎发。洛基睡得很沉,这种药似乎并不善于治病,只工于让人倒下,索尔毫无办法,只能就这么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基才醒过来。他的眼神还是朦胧的,只能看见有一个人坐在他床边。索尔见状,又趴过去:“醒了?”
洛基坐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索尔替他擦汗,又用手摸他的脸,才让他清醒一些。“你怎么来了?”洛基又问。
这似乎是今天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索尔微微皱眉,答:“过来给你修窗户。”
随后,他说:“我以后要住在这里。”
洛基缓了好久才捋清楚这则消息,呆滞地看向索尔。索尔没继续说什么,像这个家的主人一样,熟稔地脱掉外套,贴上洛基。这破药真差劲,索尔想着,将洛基抓起来。洛基没什么力气站稳,一下就倒在索尔身上。索尔拉着他,一股脑回答他的问题:“窗户修好了,房间也打扫干净了,我刚出来没多久,你要吃什么?”
洛基愣愣地贴在索尔身上,一动不动:“我讨厌你。”
“我知道了,”索尔说,“所以你要吃什么?”
“不要离开我。”
”好的。“
END
(番外,生子警告)
第十二天
街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大部分店铺开始营业。
索尔坐在咖啡馆里,等着人。
“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吗,这么火急火燎地约了我?”娜塔莎还未坐到位子上,就忍不住开口。
索尔微微抬头,向她问好。
“看起来你还好,不像刚从牢里出来的样子,”娜塔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听说科尔奇家族已经不足为惧,他曾经的罪行也被细数。你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为什么非要上赶着找我?”
索尔没回应娜塔莎的调笑,说:“你知道我想要问什么,我看到了他的报告,主治医师是你。”
娜塔莎笑了起来:“作为医生,我不能泄漏病人的隐私。”
索尔皱起眉头。
“但话又说回来,作为朋友,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好,”娜塔莎喝了一口咖啡,“听说你这次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他家了,你就这么肯定他会留下你?”
“你别管。”索尔暴躁地说。
娜塔莎挑了挑眉,说道:“抑郁晚期,躯体化反应很严重。”
“怎么会这样?”
娜塔莎用茶匙搅动着咖啡,说:“你当年刚好在台风过去不久后不告而别,这对他影响很大。具体表现在记忆错乱,意志消沉,连日的发烧。他拒绝吃药配合,之后就这样了。”
随后,娜塔莎又说:“你不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收拾科尔奇。”
“他打碎了宿舍玻璃,差点要了洛基的命。本来也没什么事,赔点钱就完事了,但是他们不依不饶,我只是顺带。”索尔面无表情说道。
娜塔莎瞥了一眼索尔的纹身:“这是你的编号?”
索尔没有否认:“做生意总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是刚好掀开冰山一角,之后就全推在我身上了。”
“科尔奇当年为什么要害洛基?”
“他跟一群狐朋狗友打赌,赌我跟洛基什么时候会分手。他赌三个月,三个月到了之后我们还没断,他去挑衅并威胁洛基,被还击之后,他恼羞成怒,在台风天用钢珠打破了玻璃。玻璃炸掉了,差点害死洛基。”
娜塔莎诧异地看向索尔:“只是因为一个赌约?”
“混蛋,”娜塔莎骂道,“打断一条腿太轻了。”
“惹不起他,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我家就只能把我推了出去,讨好科尔奇家族,并且,为了彰显自己的干净,他们让我顶了很多罪,”索尔说,“本来要蹲三十年的,但是去年科尔奇家族被彻查了,我妈妈和我姐姐奔走证明我无罪,我提前出来了。”
索尔这些话说得波澜不惊,仿佛在讲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娜塔莎轻轻眯了眯眼,问:“为什么对洛基不告而别?”
“被扭送进去的,没得选。我因为他打架,家里不会允许我跟他再有来往,当然也不会主动联系他。”索尔说。
确实,打断一条腿并不能带给索尔如此漫长的牢狱之灾。娜塔莎收起玩味的神色,不再逗笑:“我曾给洛基催眠,发现他对那场台风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并且,我知道他记忆错乱很严重。”
“他的生理机能为了自我保护,篡改了他的记忆,他不太记得跟你断崖式分手之后的事了,并且把这一切归根于你。他一边痛恨你,一边爱着你,这在医学上叫做……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其实,他并没有逃脱这些阴影,这些年他虽然记忆模糊,但仍旧记得分手后的痛苦。他无法接受新的生活,新的感情,甚至连刮风下雨他都杯弓蛇影。他似乎认为这一切的源头是六年前的那场台风,所以非常害怕类似的场景,只要风级大一点,他就会躲起来。”
索尔点点头。
娜塔莎继续说:“我听说你失联后,他每天表现如常,但是经常在校园内毫无目的的徘徊,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在寻找你的身影,确认你们到底有没有分手。但是他不记得这些了,只记得你们的不好。而且,科尔奇也没放过他,经常找他的麻烦。”
索尔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他做了什么?”
“一点恶毒的把戏,”娜塔莎说,“他断了腿,没来学校,就讥讽你是厌弃了他,抛弃了他,并且指使人欺负他。洛基饱受煎熬,休学了两年,等他回来的时候科尔奇已经就业,无法抽空去自己折磨他,便让他处处不顺。他给予洛基的这些暗示正好对上了洛基的自我保护心理,慢慢的,他就建立起了保护塔,不找你了,恨上你了,又不由自主地爱着你,所以一直唾弃着自己的廉价。”
叮当。
索尔压着怒气,将咖啡杯丢到托盘上。陶瓷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并没怎么承接索尔的怒火。
“开点药给他吃,要好的药,我会让他吃,”索尔把咖啡一饮而尽,又粗暴地丢下咖啡杯,站起身来,拉起帽子,“最后一个问题,科尔奇现在在哪里?”
第二十九天
洛基起得很早,把自己收拾好。
“去哪里?”
索尔从梦中醒来,伸出手去拉他。
洛基淡淡地说:“去上班。”
“上什么班,不许去,”索尔把他拽回来,“那点三瓜两枣能干什么,有什么好去的,你跟我待在一起。”
“不上班,我会饿死。”
索尔烦躁地“啧”了一声,伸手到床头柜上的衣服里翻翻找找,半天才找到钱包,从里面拿出几张卡丢在床头:“拿去花。”
“我不花你的钱。”
“我姐姐赔我的,又不是什么脏钱,”索尔拉着洛基,又把他的西装外套脱掉,“车险还没赔,赔了再给你。花我的怎么了,你又不是没花过,矫情什么。上班有什么好,不嫌累吗,过来躺着。等过一阵子他们要赔我一点股份,我叫他们转到你名下。”
“我不要。”洛基摔在索尔身上,想爬起来,又被索尔用力抓着。
索尔皱着眉头说:“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分红,你不用去上班。现在,脱掉衣服,把药吃了,陪我睡觉。”
洛基挣扎着,但还是没能强过索尔,只能愤恨地说道:“我恨你。”
“随便你怎么说,”索尔抓过他,把他塞进被子里,“快点睡觉。”
蛮横的态度让洛基没来由地生着闷气,却又无法挣脱索尔。这些年来,索尔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力气大得吓人。他的脾气也变得十分恶劣,说一不二的态度总让洛基束手无策。因为索尔,洛基已经请了很多天假,现在不得不去上班。
“我不能不去,我不能再丢工作了。”洛基被喂下一片药片,又开始迷迷糊糊起来。这些天他的大脑一直宕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路上。他也不知道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一些音节。
索尔安抚着他,摸着他的头发:“你要上班,回头我叫我姐姐给你弄个轻松的。放心睡觉,没人会再找你麻烦,你睡吧。”
“什么……”洛基喃喃说道,又要睡着。
索尔过去亲吻他,搂着他:“你睡吧。”
洛基又睡着了。
第三十三天
“电视怎么开?”
索尔坐在客厅地上,拿着好几个遥控器一顿乱按。太多年没接触过这些科技,他已经有些脱节。
洛基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吃着点心,没有理他。
“我在问你话,”索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见洛基还是不理他,便愤懑地一口把他的点心吃掉,“坏东西。”
已经五十三天了,洛基依旧拧巴着,白天清醒的时候看起来淡淡的,实际上却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晚上的时候被药得昏昏欲睡,任由索尔摆布。饶是这样,他也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相对安全,也没怎么被索尔治愈,相反,他仍以为索尔终会离开。偏偏索尔已经性格大变,不再像从前一样细心哄着他。
洛基不满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索尔看着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说:“行吧,不看就不看。”
随后,索尔跳上沙发,一把拉过洛基:“你今天没发烧。”
索尔又说:“去穿衣服,带你出去。”
索尔直接将外衣套在洛基身上,将他带下楼。他换了一辆不值钱的新车,看起来普通平常,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索尔让洛基坐到副驾驶上,说:“带你去开点新的药。”
“我不用吃药。”洛基皱着眉头说道。
索尔道:“开完药去把电视换一个新的,好开的,不要两个遥控器就能开的,我要住在这里,你就要对我好点。”
你又不是非住在这里不可。
洛基腹诽着,按耐下心中的浮动。
直到深夜,索尔才消停下来。他问:“你要不要看电视?”
好吧,洛基依旧不理他。
“不看就不看,”索尔回到房间,一手搂着洛基,一手拿着平板,“我跟你看这个,这个我会用。”
随后,他把新的药喂给洛基吃。洛基气得站了起来,把药罐扔在索尔身上,又一言不发,愤恨地看着索尔。
生什么闷气?
索尔皱着眉头:“这个药不会像前面那个,让你呼呼大睡。”
响声一下就结束了,就像什么东西丢在玻璃上一样。索尔悄悄过去撩开窗帘,看清楚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一只蠢鸟。”
鸟儿被撞得掉在窗沿上恍惚了一会儿,直到索尔打开窗户驱赶,才慌乱地飞走。现在正是动物迁徙的时候,一年到头倒也有几只鸟因为城市灯光投射,将玻璃看成了丛林。玻璃没有裂,也没有弹珠,索尔又检查了一番,才低头看着洛基。
洛基把脸埋在索尔身上,身体微微抖动着,看不清情绪。他似乎一直停留在过去,没有对当下的概念,也没有克服外界的恐惧。事实上,即便是索尔,都有些敏感,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但索尔习惯了弱肉强食,哪怕出狱,也没有抹除这种可怖的想法,自然没有什么好声好气。娜塔莎开玩笑说他有狂躁症,也有可能是真的。
他回到床上,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以后都听你的。”
他摸着洛基的头发,低下头去亲吻他的额头。如今他们只有这样的肢体接触,再没有什么深入心灵的交流。洛基露出了眼睛,那双绿色的瞳孔里都是惊恐。索尔又去亲吻他的眼睛,然后抱着他不说话,直到洛基睡去。
洛基睡得迷迷糊糊,第二天却醒得很早。他看着索尔,索尔还在睡着,洛基只能打量着他的面貌。可怜的短发,难看的伤疤,残忍的纹身。洛基开始在脑海里形成一些新阶段的概念,他开始思考当年的真相,拼凑得不多,但能够让他宽慰一些。他也不知道索尔会不会再离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不再工作,每天都在半梦半醒,索尔纵容他堕落,也不会允许他再勉强自己。好在他们不算挥霍,余额够他们生活。洛基沉醉大梦里,不愿醒来,也无法控制自己。一想到索尔,想到过去,他就发烧,慢慢的,他就不想了。至少索尔最近还算乖觉,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想到这里,洛基只能往索尔的怀抱里拱了拱。
“醒那么早干什么?”索尔被吵醒,下意识紧紧裹着他,又去探他的额头,“再睡一下,我等下再起来。”
“不睡了,等一下吃完药就又睡着了。”洛基说。
索尔睡眼惺忪,翻了个身:“那有什么,你睡了我也能办。”
办什么。
洛基咬上了他。
索尔吃痛地吸了一口气,又把他控制起来:“好吧,不睡就不睡,你要吃什么?”
洛基没什么想法,索尔只好坐起来,准备下床去。
他还很困,脑袋耷拉着,头发稍微长了那么一点,凌乱地垂下来。
“为什么要来找我?”洛基问。
索尔揪着脸,不是很懂他的问题。
“你这次打算待多久?”
索尔抓了抓头发,又呼出几口气。他茫然地看着洛基,好像这个问题十分愚蠢。等过了一下,他才清醒过来:“什么怪问题?”
随后,他将洛基抓入怀中。自从相遇,他就习惯搂着洛基,好像这样能传输什么心理关怀。
“少问这种奇怪的问题,”索尔说,“与其问这种问题,不如想想等下吃什么。”
随后,索尔又自顾自想着:“回头搬到一个没有台风的地方去,你要住哪里,市区还是城郊,独栋还是平层?”
“你有钱买吗?”洛基问。
索尔拿过手机刷了刷:“贷款加上理赔就可以了。”
“我不去,”洛基说,“我要待在这里。”
好吧,抑郁症患者好像都讨厌新环境。索尔没有反驳,又放下手机,从床头拿药给洛基吃。
新药副作用很大,好像把所有可疑的情绪全部摆平了。洛基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我讨厌你。”
“你老说这话,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让你讨厌的。”索尔说。
洛基眼神迷离,喃喃道:“我讨厌你,我找不到你。”
“我就在这里。”
“我每天都在找你。”
索尔微不可查地慌乱了一顺,又很快冷静下来,轻轻触碰洛基的嘴唇。洛基又睡着了,他总是在睡觉,索尔只能看着他。他也不想再离开,就这么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抚摸洛基的脸颊,又后知后觉,他的手掌心多了许多薄茧,只能作罢。
索尔搂着洛基躺下来,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什么都不想。
第四十五天(二胎警告紧急避雷)
索尔急匆匆赶回来。
洛基蹲在马桶边,吐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舒服一些,他直起身漱了口,才缓缓擦了擦嘴。
“怎么了?”索尔问。
洛基没有答话,病殃殃地缓步走到沙发前,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索尔只好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朵花:“喏,拿去。”
“什么?”
一朵被闷得快死了的可怜玫瑰。
索尔说:“随便买的。”
说罢,索尔也坐到沙发上,拉过洛基,让他背靠着自己的臂膀,然后慢慢用手顺着他。洛基这才舒服了一些,仰着头,抵着索尔的肩膀,有些不快。
“你吃坏了?”索尔问。
洛基答道:“我知道我是怎么了。”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甚至发冷。索尔感觉有些怪,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洛基抿着嘴,甚至嘴唇都有些颤抖,仿佛得知自己得了绝症。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心跳得像打鼓,半天才说:“其实……我有一个孩子……”
“你的。”
第四十六天
凌晨。
索尔勉强接受了这个事情,但是仍旧诧异。他缓了很久,才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有的?”
“你失踪后。”
洛基紧张得睫毛一颤一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生下来了吗?”
“生下来了,男的,”洛基说,“养在乡下,我爸妈帮我养。”
“为什么不把孩子接过来。”
洛基抿着嘴,手脚冰冷,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科尔奇不会放过他的。”
“你可以去找我爸妈。”
“我进不去富人区,”洛基说,“我不想我这个样子吓到他,他不能有一个不堪的父亲,我也养不起他,我够累了,我要赚钱养他。”
索尔低下头去,将嘴唇贴在洛基唇边:“难怪你这么着急工作。”
洛基不说话了。
等等。
索尔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几乎要跳起来:“那你这是……”
洛基瞥了一眼丢在垃圾桶里的验孕棒,有些疲倦:“我不想要,我养不了。”
索尔气恼起来,沉闷了半天,便把洛基放开,自己坐在旁边生闷气。半晌,就在洛基以为他要质问的时候,索尔突然爆发出一声:“操!”
“我就该打死科尔奇!”
索尔咬牙切齿地说。
随后,他转过身来看向洛基:“你把他生下来,不要担心钱,我有钱,我的钱全部都给你。我明天跟你去把前面那个接回来,不要担心科尔奇,他只剩下一口气,再也下不了地了。该死的,该死的!”
他过来拥抱洛基,用胡渣刺他:“好了,解决了,我明天跟你去接孩子,然后我们搬走。这个房子不够住,我要了一间大的,随你挑去哪里。”
他又说:“不,明天应该先带你去医院,去完再去接。你赶紧睡觉,快点。”
说完,他把洛基抱着,回到了卧室。
晌午。
洛基看着手里两本证件,还是发懵。
今天早上,索尔把他叫起来,对他说:“拿上你的身份证明,跟我去结婚。”然后,还没等洛基反应过来,他就被索尔急匆匆带走了。
他被抓着检查,拍照,结婚,然后就这么带着两本该死的证件回到了他的家乡。
开门的是他的儿子,才五岁,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一看就是索尔的种。
“爸爸!”
芬尼尔扑上来,朝洛基张开双手。
洛基难得展现出笑容,上去抱住了他。随后,芬尼尔像八爪鱼,十分利索地缠上了洛基。
索尔看着脸疼,一把把他揪下来:“下来,小鬼,你不能这样缠着他。”
“你是谁?”
“我是你爸。”索尔蛮横地说道。
芬尼尔认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另一个爸爸!”
他跑进屋,高声喊着祖父祖母的名字,洛基拿他毫无办法。芬尼尔就像年轻的索尔,满脑子都是鬼主意。
头疼,十分头疼。
下午,洛基坐在房间里,受着父母的数落。
“他坐过牢?”母亲尖叫着喊道。
洛基回答:“他是清白的。”
“那他的家庭也不干净,你不能和他结婚!”父亲说道。
“我已经和他结婚了。”
“什么!”
父亲气得重重捶打桌子:“你就非他不可吗,他不知所踪好几年,你一个人到处都找不到,有孩子也只能把他丢在我们身边,这是负责的表现吗?他到底哪里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洛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低着头,轻生说:“不。”
他也明白索尔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也知道或许索尔有一天会离开,但还是无法割舍这一部分。等到他补全所有记忆,他或许会更难以忘怀索尔,更加逃脱不了索尔的陷阱。
那怎么办呢。
洛基说:“他很有钱。”
“可他是个坐过牢的人,他不可靠,”母亲语重心长地说,“你把芬尼尔交给我们照顾,这不要紧,但你不能跟一个会影响你们的人在一起。”
“芬尼尔需要另一个父亲。”
“他不需要,他需要一个清白的身世背景。他可以永远只做你一个人的孩子,也可以永远在这里生活。再有半年芬尼尔就要上小学了,你知道这非常关键。”
洛基暗自抿唇,说:“他是被人陷害的,是为了我打架。有人要害死我,所以他才为我报仇。”
门外,索尔跟芬尼尔听得清清楚楚。父母的嗓音大过了电视,连卧室门都无法阻隔他们的声音。
索尔坐在地上,陪芬尼尔玩游戏机。他看不懂什么游戏,就坐在旁边看芬尼尔玩。听到索尔坐过牢,芬尼尔才抬起头:“你是犯人吗?”
“我是,也不是。”索尔说。
芬尼尔又问:“为什么?”
索尔答道:“有人欺负了你的父亲,我要替他讨回公道。”
芬尼尔这才点头:“这是对的,如果我知道有人欺负了爸爸,我也会跟他拼命。”
“好小子,你像我。”
芬尼尔关掉游戏机,摇头晃脑坐到索尔盘着的大腿上:“我对你一点都不熟。”
“那你现在熟了,”索尔说,“我以后会带你去玩,带你写作业,教你怎么跟欺负你的人搏斗。”
“你会把我接走吗?”芬尼尔问。
芬尼尔低下头,一言不发。直到索尔戳他的脸,他才嘟嘟囔囔:“我要跟爸爸住,你不能接走我。”
“我就是要把你接到你爸爸那里,我们三个一起住,”索尔想了想,又说,“不对,是四个,也可以是六个,房间够多,给你一间睡觉,一间玩游戏,你要是想再要一间也行。”
芬尼尔这才高兴了,起身去了洛基的卧室。刚靠近,门内就传来一阵咆哮:“什么!你又怀孕了!”
第四十八天
洛基最近不敢乱吃药,醒的很早。
索尔已经起来了,在楼下不知道干什么,只能听到一点点的声音。洛基抓着小毛猴,摸着他的头发。过了很久,芬尼尔才醒过来:“爸爸,我醒了。”
面对这个小鬼头,洛基很难管理情绪。他是索尔的儿子,长相和性格都十分相似,让他喜爱,又自幼离开他,让他愧疚。
洛基怕给芬尼尔带来祸端,很少回来,总是难过的:“你想和我走吗,芬尼尔?”
芬尼尔无声地点点头。
“你要上小学了,我会保护你。”洛基说。
“你会再生病吗?”芬尼尔说,“生病就不能和你一起住了,爷爷奶奶会把我接回来。”
洛基的内心五味杂陈,只能闭上眼睛,压抑心中的不忍:“我吃药了,我好了。”
紧接着,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吗,还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肚子里又有一个了,我决定留下他。”
“我没有这样的概念。”
索尔走进门来,答:“你会知道的。”
“你又没有弟弟。”芬尼尔毫不客气地说。
索尔坐到床边,对芬尼尔讲:“我有一个姐姐,她很烦人,以后她来找你,或者什么别的爷爷奶奶来找你,你都不要理。”
“为什么?”
索尔告诉他:“因为他们很讨厌,所以才说不要理他们。但是你的兄弟或者姊妹不会这样,我会教导你们互相尊重。”
“那看来兄弟姐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
索尔抓起芬尼尔,提着他摇晃着。芬尼尔被逗得哈哈大笑,又快活地大喊:“别这样!别这样!”
索尔说:“晚了,你爸爸肚子里已经有一个了,你没法把他塞回去。”
洛基头疼地看着他们两个,不是很想管了。
第三百七十天
可恶的小孩们。
洛基捂着耳朵,躲在被窝里,一声不吭。
芬尼尔哭,耶梦加得也在哭,这个家就没有不哭的小孩。
索尔只得抱着耶梦加得,扛着芬尼尔,躲到另外一间房间去哄着。
哈哈,他的报应。
洛基开心地想。
现在的洛基相对开朗了一些,不再折腾那些弯弯绕绕。刚生完孩子不久,他已经没心情再哭天抹泪了,最起码不能在芬尼尔面前流眼泪。再说了,他又哭不出来。
他依旧疲惫地把自己裹起来,想睡一下觉,不知道为什么,满脑袋都是曾经。
他跟索尔生活了一年,索尔依旧坏得很,总是蛮横地解决所有事情,但是对于洛基来说,这样反而真实一点。
洛基慢慢地在诊辅下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总算是回想起来那段垃圾又低级的过去了。这让他知道自己还算不错,不用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疯狂地演什么冷脸洗内裤的偶像剧戏码,也就还能继续跟索尔过下去。
他这样细细想着,芬尼尔又跑进来。上小学的小孩精力比牛还充沛,芬尼尔哭哭啼啼地跳上来,趴到洛基边上:“爸爸不让我喂妹妹,他凶我。”
“因为你会把奶嘴喂到鼻子去。”
芬尼尔又说:“可是我喜欢妹妹,我想喂她吃饭。”
“那你就把她抢过来。”
洛基言简意赅地说着,随后,芬尼尔就斗志满满冲出去,垂头丧气哭着跑回来,状告索尔的独断。
洛基实在受不了了,爬下床:“你就让他喂怎么了?”
索尔说:“他能喂吗,他要喂她吃薯片!”
“我肚子饿就是吃薯片的,”芬尼尔揉着眼睛说,“要是有饭吃我就喂她吃饭了。”
“谁给你的零食,你已经有蛀牙了。”索尔揪着他。
“你爸爸给我吃的,”芬尼尔说,“他来学校找我,想认我。”
“你要是想牙齿烂掉,就吃完他给你的零食,然后被迷晕,秘密卖到科尔奇家族去当奴隶。”索尔说。
芬尼尔只能撇嘴:“那好吧,他给我钱我就要,给别的我就不要了。”
随后,他又凑到耶梦加得身边去:“我要把妹妹偷走,回爷爷奶奶家去,天天喂她吃饭。”
“你休想。”索尔捏着他的脸说。
索尔还是能带小孩的,他一手托着耶梦加得,一手抓着芬尼尔,按着他做学校布置的手工作业。
然后,索尔到厨房做饭去了。
他现在能一只手托着耶梦加得,一只手拿平底锅。耶梦加得就这么被哄好了,吃饱喝足,洛基不用插手。于是,洛基坐到餐桌前,把芬尼尔的薯片吃了。
“为什么你带得比我好?”索尔把煎饼呈上来的时候,洛基酸溜溜地问。
索尔说:“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我在管,我会管。”
洛基撇撇嘴,没说什么。
随后,索尔松了松脖子,对他说:“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陪产假要休完了,下个礼拜就要去上班了。”
“嗯。”洛基回答。
洛基看着索尔,他的头发略微长了一些,微微露出金黄色的发梢,垂下来了一点点。他的脾气一点没改,甚至在芬尼尔的攻击下愈发暴躁,也半点不会哄人。
但起码他有工作,会做家务,还给了他一大笔钱。洛基务实地想着,在新的房子里吃着难吃的晚饭。
索尔很安定,不会虚头巴脑,也没有再要什么了。好像他们就只是两个很普通的人,有一点赔偿款,一个还行的房子,简单的工作。
无所谓了,别再刮台风就行了。
索尔坐到洛基旁边,先把他的脸强行掰过来亲吻,才吃饭。他照例看了看手机,随后又愣住了。
“下周预计有超强台风……这是什么鬼地方,年年有台风?”
咔嚓。
洛基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尖锐的声音。
表填了
弟的新形象好喜欢好辣。。。
老哥放学去喝两杯呗
八点档来袭,哥弟二人三角恋替身文学之我是他去世的白月光
吃点可爱多
七夕情人节快乐~要吃甜甜的草莓巧克力~
矿工锤x仿生人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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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人类纪元历第二十纪元,半人马星系第616行星。
街道灰蒙蒙一片,粉尘遍布,周围皆是咳嗽声。人类穿得厚重严实,但仍然抵挡不住沙尘的肆虐。
索尔背着氧气罐,用厚围巾遮挡自己的头部,才敢往外走。他检查好随身携带的背包,走入暗无天日的世界。
周围都是病患,时不时强烈的沙尘暴和即将撞向行星带的星球危机令人惴惴不安。这个星球的磁场已经非常紊乱,瘟疫、感染、地震导致星球上的人类岌岌可危。索尔皱着眉头,走到露天广场。
矿灯照在他的脸上,显得...
矿灯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十分苍白。索尔转过头,对身后的机器人说:“跟着我,不要跑到别的地方。”
机器人洛基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攥紧索尔的衣角。两人在一群病患里穿梭着,看着担架来来回回,医护人员飞速的步伐扬起阵阵灰尘,洛基不由得揪起眉头,问:“他们怎么了?”
索尔头也不回,答:“这两年地震频发,磁场紊乱,导致死的死,伤的伤,这很常见。”
“那你呢?”
广场人上人满为患,挤得机器人害怕地贴近索尔,才免于被人群冲击。他望着病变的人类,和三米高的采矿车,紧张地,抿了抿嘴。
索尔走得很快,洛基差点跟不上,他看着索尔将氧气面罩紧了紧,回答:“如果我继续采矿,我就会死。”闻言,洛基歪了歪脑袋,识相地闭了嘴。
两人来到一家地下诊所门前,索尔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才摘下围巾,裹在洛基身上,并对他说道:“进去以后不要讲话,也不要乱动,记住,你是人类,不是机器人。”
洛基乖巧地点点头,随后,两人才走进地下诊所。
里面躺满了病患。
咳嗽声遍布,到处都是发烧病变的人类。索尔找到里面的医生,然后示意洛基站在门口,自己则与医生走到一间检测室。
“你的肺部已经感染得很严重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得死的。”医生一边用扫描仪检测着索尔的身体,一边说。
索尔不紧不慢问:“还有多久?”
“看你的等级,”医生说,“如果你是一级矿工,那还有两三年。”
索尔说:“我是五级。”
“那就只有一个月。”
“还有救吗?”
索尔坐在检测仪上,看着自己被贴上各种各样的电极片,然后被带上一个特殊的氧气罩。随后,他能感觉到浑身酥麻,好似有电流穿过,在他身上留下一些又刺又麻的印记。
氧气面罩开始供氧,和他自己平时用的氧气瓶不一样,诊所里的氧气更加纯净。不多时,索尔就有些醉氧。他昏昏沉沉,看向窗户。百叶窗外,洛基站在他面前,揪着眉头看他。然后,他将视线落在索尔身边的检测仪上。索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的肺部已经慢慢呈现白色。
“只能简单的洗肺,不能根治,如果你找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那可能会好些。”做完检查,医生说。
索尔的头脑有些混乱,他看着医生打开门,让洛基进来:“你弟弟?”
没等他回答,洛基就自顾自地走近检测仪,看着索尔的X光片愣神。他看上去很懂这些,只愣神片刻,洛基就说道:“你需要洗肺治疗。”
“你很懂这些?”医生饶有兴致问。
洛基没有理会,转而拿起桌上的氧气面罩,对索尔说:“洗肺只能延缓你的疾病,并不能根治,如果你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很快就会引发肺部并发症,然后痛苦的死去。616星球上没有治疗尘肺的特效药,需要离开这里,或者提取新的药物元素。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一个全新的,干净的环境。”
2
“你为什么要暴露你的能力?”
走出诊所,索尔沉默地走在前面。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直直将洛基拉入他的矿车。等爬上去关上门后,他才愤怒地拍打了方向盘。
喇叭声顿时突兀地响起,在这人声鼎沸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周遭安静了下来,索尔没有继续逗留,只装作无事发生般,再次按下喇叭疏散人群,然后开着矿车疾驰而去。
洛基坐在副驾驶座,忧心忡忡看向前方:“我不认为你可以超速行驶。”
“你别管,”索尔说,“谁让你显摆?”
洛基回答:“我说的是实话,你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并且那个环境的氧气要很纯洁,很干净。”
“我跟你说过多次!”
巨大的采矿车在郊区停了下来,确定四下无人后,索尔才转过头,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忘了我告诉你的!”
“上个月矿场塌陷,机器人炸掉了振金矿脉,导致三个工人死在了里面,只有一个逃了出来!”索尔说道,“所有工人都讨厌机器人,如果不是之前看你快报废了,我早把你交到上面去了!”
洛基的机械眼睛眨了眨:“我不认为我在显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对你有利的事实。”
“我没让你暴露实力!”索尔懊恼地揪了揪头发,“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弟弟,而我只是普通的五级矿工,你觉得我们的身份匹配这种医学知识吗?”
周遭安静下来,漫天粉尘吹起,在寂静的黑夜里被车灯照亮。洛基沉默了片刻,又皱着眉说:“我不明白,我生来就被植入了这些知识,并不是读书的结果。你应该是索尔·奥丁森的克隆体,出生下来便已成年,也会被植入系统的知识。”
“什么意思?”索尔也跟着皱起眉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猜想,“你怎么会知道奥丁森,低阶机器人只知道采矿,不会知道奥丁森是谁。”
洛基回答:“这是我的基础知识,我的制造者将这条消息刻在了我的芯片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
闻言,索尔陷入了沉默。
一周前,索尔在矿山深处捡到了机器人洛基,彼时,他的周身机械设备已经损坏得很严重了,但身体里的芯片还能正常运作,所以,索尔就把他捡回了家,用低阶机器人的代码修复了他。
但这样做也导致了机器人洛基有个致命的弱点——记忆代码受损,他无法想起初始指令,也没法读取他的记忆,只能留在索尔身边当一个没用的机器人。
索尔沉默着,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自人类流浪至616星球以来,资源就非常稀缺。为了保证开采进度,616星球只给一些机器人植入了基本的信息。一般来说,机器人不会有这么全面系统的知识,只会采矿,洛基这么精通医学,显然不是低阶的机器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索尔严肃着问道。
洛基没有料到索尔会这么问,干脆地回答:“我是机器人洛基,我的任务是找到索尔,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
老回答。
索尔回过头,闷闷说:“从今以后,如果有别人在,你就要当一个哑巴,不能说话,也不能擅自行动。”
索尔面无表情,发动汽车,继续疾驰:“因为机器人只顾着采矿,根本不在乎人类的死活。时至今日,机器人为了采矿,拖延救援进度,导致矿工遇难的事情太多了。”
洛基回答:“我不明白,机器人第一指令就是不能伤害人命。”
“你果然并不是低阶机器人,”索尔说,“低阶机器人只是具有人类外表的机器,不具备自主意识,接收的指令也非常单一,就是采矿。这些机器人不能算是三大种族之一,只能算机器,所以非常讨厌。”
洛基又问:“三大种族是什么,我应该记得,但我提取不出这段知识。”
随后,索尔开始解答洛基的疑问。
人类地球史第九纪元,天外陨石群摧毁了地球表面,人类在天灾与辐射中一败涂地,不得不迁居地球核心的地下城。为了保证种族延续,人类提取了基因组,创造了克隆人和具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随着纪元发展,以及初始人类数量的骤降,三个种族逐渐分庭抗礼。最终,为了地球发展,由第一任首领奥丁起头,达成了三足鼎立的平等发展局面。
“地球……”洛基喃喃道,“我好像记得,但我没有这段记忆。可既然我们生活在地球,那为什么会来到616星球呢?”
索尔回答:“这就不得不提到第十五纪元的那场天灾。”
第十五纪元,又一次陨石群坠落地球,这次的陨石群给予了包括地下城在内的地球致命的打击,至此,三大种族失几乎全部失去异能,人数也从原本的十万骤减至三千人。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克隆人与原始人类合并,统称为“人类”。
之后,为了重建家园,S级探员Thor-B616和Loki-A616率领一百人组成探险团队,带着基因样本前往宇宙深处寻找可用的资源。谁料,登陆宇宙空间站后,他们在飞行中途经历了严重的宇宙风暴,导致空间站严重受损,Thor探员不得不带领五十名探险队员先行乘坐飞船前往仙女座星系寻求资源,打算修复空间站。然而,由于一场意外,飞船迫降至半人马星系,与空间站彻底失去联系。
听到这里,洛基乖巧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但为什么不上报探员,修改机器人指令?”
索尔摇摇头,说:“飞船坠毁时,Thor探员就已身受重伤,在第十七纪元时,更是因为过度使用异能,患上了很严重的疾病。虽然他很期望改善人们的生活,但现在氧气含量很低,合成氧气质量非常差。他虽然连轴工作,但毕竟年纪大了,时不时会陷入昏迷。那五十个人活下来的只剩几个了,基本上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能管事的是个人工智能,大数据之下,它演算出来的结果基本不会考虑人道主义,人类只能麻木地开采矿石,争取早日修补好飞船,早点联系上空间站。”
原来如此。
洛基提取出了关键的因素,又烦恼起来。
作为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他很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现在,他开始替索尔烦恼:“你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氧气纯净度要很高,并且粉尘不能过多。刚才你咳嗽了两声,这是尘肺引起的并发症之一。”
索尔回答:“我不知道哪里有这么好的环境。”
“我记得有,”洛基晃着脑袋说,“我的脑海里有一个蔚蓝且美丽的星球。”
3
采矿车一路开到郊外的集中营,那里灯火通明,是五级矿工们的栖息之地。
索尔先一步跳下车,带着洛基走进屋内。
他们的小木屋里挤满了人,索尔带着洛基走进去,和他的伙伴打招呼。
“索尔,你看病的结果怎么样?”沃斯塔格坐在门边抽烟,一见到他,立马打了个招呼。
索尔放下矿车钥匙,又让洛基在门边的橱柜坐好,才说:“尘肺,不知道第几期。”
“尘肺?”沃斯塔格惊呼着,随后又愤恨地摔掉烟卷,用脚狠狠踩了踩,等烟头灭了才骂道,“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
霍根不紧不慢道:“人类开采矿石,患病是必然的。昨天我升为了三级矿工,看到了一些权限。人工智能推算,我们还要一个纪元年才能挖完需要的振金。”
“一个纪元!”沃斯塔格叫到,“那我们岂不是早就死了!”
霍根点点头,说:“对,现在矿工的平均寿命在一个纪元左右,我们最少也已经工作十年了。机器人的生产技术有限,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只能让人上。现在的矿工或多或少都有病,健康人太少了。”
“别提那些机器人了,”索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在橱柜上坐着的洛基,“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几人又抱怨了几句,霍根才说:“我们想在死前看看太阳。”
半人马星系能散发光源的恒星已经消亡,整座星系没有光亮,全靠电力支撑着。几名克隆人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阳光,也没有这样的概念。
“太阳,那是什么?”
霍根说:“听说地球所在的银河系有一颗叫做‘太阳’的恒星,能散发热量和光芒,我们没见过,想去看。前两天我们去检查,基本上也就剩几年了。如果能回人类的母星看一看,也算死得其所。”
“话虽如此,可我们已经在宇宙中迷失了方向,没有导航,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更何况我们也没有飞船。”索尔坐下来,闷声说道。
“有的,”霍根站起来,指向一间房间内,索尔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好友范达尔窝在里面倒腾着什么,“一周前,范达尔在矿场里发现了一架坠毁的宇宙飞船,虽然是坏掉的逃生舱,但是可以修,装下我们几个没问题。”
逃生舱?
索尔忽地察觉到了什么,却没声张,只能走近了,看向范达尔:“那我们也没办法出去,外面都有空限,如果我们贸然启动飞船,会被拦截的。”
范达尔笑起来,大咧咧揽过索尔,让他看修好的权限仪:“要不说我们运气好呢,前两天我结实了一个防空处的人,我可以试着贿赂一下,说不定他能帮我们开启权限。”
索尔闻言,拿起仪器看了看。
仪器闪烁了一下,显示出“读取”二字,随后,又归于平静。索尔有些疑惑,但没声张,只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能避开空中监管,坠毁至616的逃生舱,显然比这群矿工设想得更高一层。
“拜托,你该考虑考虑了,我们都升级了,就你还是五级,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死了。地球不仅有阳光,还有纯度更高的氧气,如果我们能够到地球去,剩下的日子里也能活得轻松一点,说不定地球总部的科技还能治疗我们的肺病,”范达尔推着索尔,又打开电脑,说,“你看,我们的行星带上有一艘飞船,上面应该有休眠舱。我们躺进去,只要睡一觉,就能到了。就算到不了,在梦中死去,也比在这里死掉好……拜托,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弟弟的未来考虑吧!”
弟弟?
索尔沉默了,看向远处的洛基。
机器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对视过来。那双纯净的眼睛里皆是疑惑与好奇,就像是一颗刚刚开采出来的矿石,漂亮又好看。
思索片刻,索尔说道:“你不用去忙活,我来解决。”
4
“要出远门吗?”
送走几位好友,索尔才让洛基来到卧室。
他打开洛基的控制面板,试图修复里面的芯片。
洛基很好奇,又问:“地球在哪里?”
“在银河系,”索尔说,“没人觉得自己能回去地球,至少我们这一代的克隆人不会。因为克隆人损耗得很快,没几年就要重新培育,反正我不指望有生之年能去。”
四下无人,索尔流露出几分苦涩。
洛基察觉到索尔的情绪,回答:“地球的含氧量很高,也很纯净,非常适合人类居住。如果能去地球,对你的病情恢复有帮助。作为机器人,我认为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索尔摸了摸洛基的脑袋,又说:“我不知道,这是很复杂的决定。”
洛基歪了歪脑袋,看向自己的芯片:“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哪怕我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但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意思。”
“你不用这样内疚,人类的情感很复杂。”修复失败,索尔只能收回线路,将控制面板关闭。随后,他坐到洛基的旁边,开始漫长的沉默。
半晌,他才回过头:“刚才凶你,你有没有生气?”
“洛基永远不会生索尔的气。”洛基晃着脑袋说着。
“我太着急了,这里的人都讨厌机器人,”索尔说,“如果你暴露了,会被赶走,甚至被拆毁。”
“洛基会听话。”
索尔有些纳闷,吸着氧,问:“为什么你总是听从我的指令,明明我只是个低级矿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洛基也面露疑惑,但还是实话实说:“我的指令是找到索尔,然后……很抱歉,我不记得了,但我推测我的任务和索尔有关。我的系统识别到了你的DNA,所以我认为我应该听从你的指令。”
索尔……
索尔沉默了,思索片刻,他立刻明白过来。
随后,他猛然拉开床边抽屉最下面一层,找到一个巴掌大的通讯器。通讯器已经有些陈旧了,索尔启动了半天才传讯过去。他扫描了洛基的面貌,然后上传至星球背面。
趁着等待回复的时机,他又开始审视洛基。
“人类,你在做什么?”洛基好奇地问。
索尔回答:“我怀疑你要找的不是我,而是探员。我只是个没用的矿工,而你很显然不属于这座矿区。如果不是意外,或许你要找的‘索尔’是我们的探员Thor-A616。”
“你猜得很对。”
通讯器很快传来了“滴滴”声,索尔反应很快,迅速将通讯器连接上电脑,并锁好门窗。不多时,电脑上就出现了一张与矿工索尔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更加苍老,头发已经全部发白,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憔悴。但他的眼神却很锐利,见到索尔,也难掩激动:“克隆人索尔232号,我看到了你拍的照片。”
索尔低下头,向他问好:“探员。”
“他在哪里?”
索尔让洛基坐到镜头前,随后,便听见电脑那头传来猛烈的咳嗽声。探员Thor-A616的情绪波动异常激烈,不得不让医护人员注射一只镇定剂。待恢复下来后,Thor探员才开口:“啊……一样的面容,你是他的克隆体。”
“你是索尔,或者说,你是我要找的索尔。”洛基的眼睛里闪过几道记忆算法,很快便回复。
“是的,小朋友,”Thor笑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张脸了,当初,我们彼此约定不会带对方的克隆体样本,这样有朝一日对方找来,我们就能知道对方在找自己。”
洛基似乎能感觉到Thor的情绪,也跟着展露笑容:“我该怎么做?”
“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在一周前捡到了他,他的飞船坠毁了,周身损坏得很严重,记忆芯片受损,不记得任务了,”索尔抢先一步回答,“但推测,无外乎寻找探员,或者搜寻物质之类的。”
Thor点点头:“基本就是这样的,他看上去还很年轻,说明工龄不高,除非空间站遭遇意外,否则不会有别的任务。”
随后,索尔便继续上报:“他是坐逃生舱来的,逃生舱应该能容纳十人,我想和我的朋友一起修复逃生舱,然后找到飞船,再根据定位顺藤摸瓜找到空间站。”
“可以,”Thor探员同意了,“我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冒险,但我会为你开启所有的权限,也会传输给你修复数据,你放心去做。”
说罢,Thor探员又看向洛基:“小朋友,你看上去是个维护级别的机器人,跟着他走,帮我和我的爱人联系,好吗?”
“好的,”洛基轻快地说道,“我喜欢人类,也喜欢索尔。索尔修好了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会保护他的。”
5
切掉联系,索尔便收到了洛基的修复数据,开始进行修补。
“为什么你能联系上他呢?”洛基问。时至今日,他似乎依旧保持着对人类的好奇,显然不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机器人。
索尔回答:“我曾是他的助理,后来异能激发失败,才去当了矿工。”
“真厉害,人类真是有无限的可能。”洛基忍不住赞扬道。
索尔面不改色地说:“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我会喜欢上你。”
洛基又问:“为什么,洛基很听话。”
索尔沉默了,半晌,才转过身,面对洛基:“机器人并不都是好人。”
他陷入一段漫长的回忆。
“在很多年前,至少是半个纪元年以前,我在Thor探员身边做助理。十几年前,我外出任务时捡到了一个新生儿,那是一个自然分娩的婴儿,是克隆人和616星系原住民的混血。他很可爱,也很活泼,受到基因的影响,仅仅三年,他就长得和正常的克隆人一样高大。我把他当成我的弟弟精心抚养,没过多久,他就去矿场当了矿工。”
索尔站在洛基面前,用激光笔修复着他受损的眼睛。洛基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索尔的面孔。两人贴得很近,洛基能感觉到索尔的呼吸,以及过分跳动的心脏。
“真是遗憾的故事,人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机器人会做出取舍,”洛基若有所思,“救一个人,还是救上百人,这真是很难抉择的问题。”
一阵电光闪过,洛基的眼睛恢复清明,索尔这才发现,他的虹膜是绿色的:“不过,我在吊唁他的时候捡到了你。”
“哦……天哪……”洛基沉默下来,“我感觉真不好,我有一个恐怖的猜想。”
索尔垂下眼睑,说:“无论什么猜想,都无所谓了。机器人和人类的冲突越来越明显,带给人类的伤害也越来越多。你记住,我这群伙伴不知道我弟弟已经死了,你现在顶用的是他的身份,所以你也是一个人类。”
“不,洛基不是人类,机器人不会撒谎,”洛基沮丧了下来,“洛基是人类的好朋友。”
好朋友?
索尔瞬间想到了什么:“探员刚才说过,能说出这句话的机器人都是维护级别的,但除了维护级别下属的医护机器人,我想不出有什么机器人能像你这么天真,至少以前那位外勤教员的机器人朋友不会……我知道怎么修复你了。”
6
几人早早出门,打着矿灯,来到一处寂静之处。这里只有无尽的狂风,吹起漫天沙尘。逃生舱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经过多日的维修,已经焕然一新。几人很快就走了上去,启动飞船。
发射器启动,周围开始震颤。尘土被扬起,地面发出阵阵抖动。洛基贴在窗边,观测着地面,情绪低迷。
“你弟弟怎么了?”沃斯塔格问。
“年轻人总会有很多奇妙的猜想,解释不通就会抑郁。”索尔说着,系好安全带。驾驶飞船和驾驶矿车差不多,再加上每个克隆人都会被植入驾驶飞船的技能,索尔很快就轻车熟路。他驾驶着逃生舱,飞行至616星球的行星带上,用检测仪探测片刻,很快,就在行星带附近找到一艘载人飞船。
逃生舱发出接收信号,稍等片刻,飞船就开启了舱门。索尔驾驶逃生舱进入飞船内部,待四周寂静后,才解开安全带,和其他人一同走出逃生舱。
“啊……氧气,”沃斯塔格率先出声,“竟然不用带氧气面罩就可以出门,换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飞船里储藏氧气是标配,说明地球的氧气非常纯净,如果我们真的到了地球,就能多活几年了。”霍根眼里闪烁着光芒,显然也异常高兴。
几人没有犹豫,很快就进入飞船内部。按照飞船惯例,Thor探员拥有所有飞船的最高权限。索尔和Thor共享相同的基因,又有探员保驾护航,便一路畅通无阻。
飞船很大,里面的机器还在正常运作。里面静悄悄的,像是一个宁静美妙的夜晚。
“怎么没人?”索尔皱了皱眉头。
范达尔轻松说道:“也许飞船已经被遗弃了,或者他们都在休眠舱。按道理,我们的逃生舱能进入这艘飞船,说明当时飞船上还是有生命体的。”
几人便商量了一下,先按照采矿经验,在四周巡逻,然后再根据情况采取措施。索尔习惯性带上矿灯,先选择一条路走了进去。洛基紧随其后,跟随着索尔:“我觉得这里很熟悉,我想你猜的对,这就是我的飞船。”
“这是很明显的,”索尔说,“616和空间站失联那么久了,都没能找到大部队,再加上星球环境恶劣,应该没有什么外星人愿意来。你的到来不是巧合,除了地球的飞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
洛基挪动关节,发出一阵轻巧的机械运转声。他走在索尔身后,安静下来,直到两人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一处舱门前。
索尔曾做过Thor探员的助理,耳濡目染,或多或少知道飞船的构造,于是,他便带着洛基往修理室走。
飞船有反重力装置,每隔两小时,便会重启一次。修理室的舱门打开后,两人便随着反重力装置飘了起来。
“小心。”
洛基眼疾手快,在飘起来的那一刻快速拽住了索尔的脚,并把他往下拉。索尔身在两个舱门间的通风口,受到风力影响,飘得更高些。借着位置的优势,索尔迅速捕捉到了天花板上的点点痕迹:“等等,别拉我。”
脚下的力道顿时松开,索尔马上借力飘至舱门,然后顺着点点痕迹攀爬过去。痕迹是暗红色的,像是随着失重,飘到了天花板上。一开始只有星星点点,看上去就像是甩出来的钢笔水,可渐渐地,红色的痕迹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鲜艳,直至拉成了一长条,一路蔓延至修理室深处。
那是……
是洛基。
他算准了索尔掉落下来的位置,在下面等着接住他。
“你看见了什么,索尔?”洛基问,“你的肌肉紧绷,神情严肃,看上去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嘘。”索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查看四周,本能地找到趁手的工具,警惕地慢慢往前。
修复洛基是必要的任务,要修复他就要去修理室,他们必须往前走。洛基是回到空间站的唯一线索,如果没有飞船的修复数据,那人类还要在616星球上再呆好几个纪元。
索尔不会放过这万年难遇的机会。
矿工们下矿前都会放一只老鼠,好检查地底下有没有有害气体。现在没有老鼠,索尔找遍全身,翻出一个小型的留声机,调好定时音频,然后慢慢地利用光滑的地面,悄悄推至远处。
随后,他和洛基撤到相对安全的地带,小心等待着。留声机在地面上滑出五六米的距离,两分钟后,发出一阵幼儿的欢笑声。寂静的环境下,这道声音异常突兀。欢笑声播放了一分钟左右,周围便传来细碎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在翻找物品,那人手脚鲁莽,许多瓶瓶罐罐摔落在地,发出更加强烈的响动。
“啊!”
7
休眠舱传来一声尖叫,修理室的响动瞬间停止,安静几秒后,那东西迅速做出反应,往声源处跑去。
索尔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拉着洛基,从另一条路奔跑过去。刚进飞船舱内时,索尔就看过了地图。他一向记性很好,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氧气纯度很高,他本身有些醉氧,加上肺有顽疾,他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哪怕他已经竭尽全力,他的肺也好似要炸掉一般,暗暗发疼。但他还是能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影般的物体,朝着休眠舱跑去。那应该是飞船的潜在危险品,索尔不敢怠慢,一直追着那东西跑。
影影绰绰,本是美妙的画面被这紧张的氛围添上恐怖的帽子,在明亮的飞船里显得无比诡异。索尔飞奔了五分钟,才终于抄近路赶到休眠舱。只是,那东西先到一步,已经扑了上去。索尔只看见一个身影扑向他的好友沃斯塔格,与他一齐向后坠去。
休眠舱在飞船的二层,前方有一处阶梯。沃斯塔格直接摔了下去,发出凄厉的嚎叫。
“不——”
索尔下意识喊出声,便感觉身后一阵风吹过,有个身影快速跑上前,也跟着跳了下去。他赶紧跟上去,抓着栏杆,往下看。
视线下方是一处深渊,休眠舱下一层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巨大的洞,直通飞船底部。下面一片漆黑,索尔看不太清楚。
“洛基!沃斯塔格!”
索尔抓着栏杆喊着,就要往下跑,下一秒,他就看见洛基拽着沃斯塔格的衣领,单手以一种极快又邪门的速度往上爬。不多时,他就爬了上来,并把沃斯塔格稳稳当当放在了地面上。
“我的老天!”沃斯塔格喘着气,劫后余生般摸索着全身。洛基站在旁边,上下扫视了一下,说道:“您的脸部、肩部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血液的颜色是暗红色,不能排除是感染了某些病毒,还是那个生物的血,建议您让我进一步检查。”
“检……”从另一处赶过来的霍根与范达尔听到洛基的播报,便愣了一瞬。很快,霍根就反应过来:“等等,你说的怎么这么专业?”
沃斯塔格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简述了一遍,然后,他也反应了过来,呆愣愣地说:“刚才,你把我……提了起来?”
“洛基一直很有力气。”洛基淡淡地说道。
索尔连忙站了出来:“别说这些,赶紧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会赶紧离开的,”霍根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两人,“我很怀疑你弟弟是个机器人,并且,我怀疑他不是你弟弟。”
“请不要在危险的场合讨论不甚重要的话题,”洛基没有犹豫,坦然走到霍根面前,“我不会伤害人类,我是人类的好朋友,你可以选择相信洛基。”
“你他妈就是个机器人!”一向冷静的霍根忽然怒火中烧,怒吼道。洛基皱起眉头,挥开要上前的索尔,凑近霍根。范达尔连忙出声阻止:“你想干什么!”
此话一出,霍根也恢复些许冷静。机器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力气,如果硬碰硬,哪怕是三个人类,也不是对手。霍根只能讪讪闭嘴,一步步向后退去。他刚好站在深渊的边缘,一没留神,便掉了下去。
洛基反应敏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单单一只手,便把他轻松提了上来,举在空中:“洛基是人类的好朋友,洛基不会伤害人类。”
话音刚落,洛基后退一步,将霍根放在原地。耳朵微动,又快速跳至一旁,掰断一根围栏,朝远处投去。索尔只听到“噗嗤”一声,转过头去,就见洛基冲到他身后,起身跳跃,在空中弯曲膝盖,生生压制住一个人形的东西。随后,用那根尖锐的栅栏刺穿了它的头颅。
“那是什么?”范达尔瞠目结舌,问道。
沃斯塔格磕磕巴巴答道:“不,不知道,就是这个东西突然窜出来,想要咬我。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我就已经死了。”
几人赶紧上前查看,才看清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浑身惨白色皮肤,浑身光滑,骨骼清晰的人。不,那已经不是人了,它的头颅有着严重的扭曲和凹陷,嘴里长出了触手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剥了皮的瘦弱猩猩。它还在抽搐,像是还没死透,如果不是洛基用膝盖压制着,又直直将它钉在地面上,恐怕索尔早就被攻击了。
索尔抿了抿嘴,压制心里的恶心,想上前了结了那个东西,却被洛基阻拦:“看上去曾经是个人。”
洛基拿起那截钢铁栅栏,又刺向怪物的脑袋,确定死透了后才看着钢铁上面的腐蚀痕迹,才说道:“它的血液和唾液具有很强的腐蚀性,请不要触碰它。”
“这是什么东西?”
“很遗憾,洛基不知道,”洛基面色凝重地说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令我恐惧且危险的东西,我很害怕。我推测,我曾经和它们交过手,并且我落于下风。”
“交手?你到底是谁?”范达尔疑惑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此时,霍根才沉着脸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说。”
8
休眠舱。
几人堵死所有通道,只留下一条安全的出口,检查完沃斯塔格后,才看向索尔。
索尔只得实话实说:“他应该是这艘飞船的机器人船员,一周前,我在矿场捡到了他。我和探员推测,他可能是空间站派来找我们的联络人。但是他周身损毁得很严重,记忆芯片受损,只有修复了才能知道飞船发生了什么。”
“联络人?”范达尔忽地高兴起来,“这么说我们不用再挖矿,能回地球了?”
索尔答道:“很难说,洛基的记忆芯片损毁得太严重了。而且外表有严重腐蚀的痕迹,很显然跟刚才那种东西有关……很抱歉,朋友们,我对你们撒了谎。”
“你说他是你的弟弟,我们才信任他,”霍根沉默良久,才开口,“一周前矿井坍塌,你又刚好捡到了他,我不认为这是巧合。一定是他的逃生舱坠毁至矿场附近,导致周围土地层震动,架构无法承受,矿井才塌了。机器人没有考虑就炸掉了这座矿,死了三个矿工……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埋在炸药堆下,等待死亡的滋味儿吗?”
“我从不认为世界上有巧合,”索尔回答,“我是在逃生舱往西五百米处发现他的,他应该是驾驶逃生舱坠毁至616,爬出来后才倒下的。但是,他无意害死那些矿工,这属于无心之失。真正炸毁矿井的,是那些低阶机器人。”
“嗯。”霍根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索尔只好又说:“此次行动已经和探员报备过了,我现在将飞船的情况报给他,然后,我们应该再排查一下,尽量扫清点障碍,这样我们找到空间站,或者直接回地球才有希望。能让洛基,我是说一周前的洛基束手无策,我不相信只有两只。”
“你说得对,”沃斯塔格说,“死的那个和扑倒我的不是同一只,不过,扑倒我的那只已经摔死了,无从查起。”
索尔便稍作分析,眼下不适合再分头行动。谁也不知道这种怪物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它习性如何,贸然行动特别危险。洛基虽然暂时没办法记起一周前的事情,但他身手敏捷,机械记忆对付这几个怪物绰绰有余,能让他紧急逃生的,应该另有原因。
想到这里,索尔便眼神复杂。他看向其他人,说:“当务之急,我认为还是要修好洛基。”
“我们没人会修这种高阶的机器人。”范达尔说道。
索尔又说:“探员已经把维护型机器人的构造特征发给我了,我会修,但是我没有设备,所以我要再去一次修理室。”
“事有轻重缓急,我同意,”霍根思索片刻,才点头,“但我不愿意和机器人一起走,我去找飞船日志,查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可以。”
索尔赞同地答道。
飞船日志一般存放于主控室,离修理室不远,加上矿工本身也颇有力气,索尔便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几人又分成两队,由索尔带领洛基单独前往修理室。
由于杀死了两个怪物,修理室便没有了生命迹象。索尔将数据传输给探员后,便开始维修机器人。
“霍根是那个死里逃生的矿工,炸弹引爆前,他想尽办法才爬了出来,所以他憎恨机器人,你不要怪他。”索尔让洛基躺在操作台上,拿起激光笔,拆开他的身体维修着。
洛基很安分,他一如先前般,有种天真的清醒:“洛基是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能够感受到情绪的变动。洛基的到来害死了三名矿工,霍根已经非常理智,洛基不会责怪机器人的好朋友,洛基感谢他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耽误大事。”
“我有时真不知道你是清醒还是糊涂,”索尔不禁失笑,“你真是可怕的机器人,带着机器人都有的冷静和理智,有点可怕。”
“不要害怕洛基,洛基是人类的好朋友。如果洛基知道我的到来会害死三名矿工,洛基会选择更好的方案。”
洛基轻声说着,看着索尔捣鼓他体内的电线,又抿起嘴,沮丧下来。
修理室顿时安静下来,空旷的房间内只有零件碰撞的声音。时不时蹦出来的火花彰显着修理的困难,为了预防危险,索尔没有关闭洛基,洛基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机械内脏被掏出来,又放回去,脉络被拉扯着,令人煎熬。
“你会责怪洛基吗?”
初步修复成功,索尔收好设备,正转头准备走下操作台时,便听到洛基躺在操作台上,轻轻地发问。
那是一个有意识的机器人,能够理解痛苦与失去。索尔忽的觉得,他一直的沮丧正出自于此。
“你不是早就有这个猜想了吗?”索尔说。
洛基睫毛微颤,又低声说:“洛基害死了你的弟弟,你也会讨厌洛基吗?”
索尔脑袋嗡的一下,有些发懵。他走到远处,捡起之前留下的留声机,仿佛十分忙碌,正手忙脚乱调试着:“我不知道。”
“洛基虽然是机器人,但也会痛,”洛基偏过头来,看着索尔的背影,“得知我害死了三名矿工,我感觉我的心脏在痛。”
“那不能完全怪你,”索尔又转过身来说,“你当时都自身难保,坠毁时没死就不错了。”
然后,他拉起洛基,和他一起离开修理室:“你的记忆芯片太高级了,我不会修,我们去主控室和霍根他们汇合,然后找找你的修理手册。”
洛基直直坐了起来,看向索尔。他的眼睛非常纯粹,尽管索尔知道那是机械虹膜,但依旧能感觉得到他的变化。洛基抱住索尔,微微发抖:“你救了洛基,你是个善良的人,但我体内正在涌现‘害怕’的情绪,让我困苦不已。”
“我知道了,你应该还很小,”索尔抿了抿嘴,“我很怨恨那些炸掉矿井的机器人,但我不怪你,我分得清主次。你被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当你受损恢复初始状态时,才是这个样子的。”
洛基坐在操作台上,把头埋在索尔的腰间,声音嗡嗡的:“我不知道。”
“我和我弟弟虽然有过几年兄弟之义,但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了,感情也慢慢淡了,”索尔摆弄了一下留声机,播放出里面的幼儿笑声,“造化弄人,他死了,我伤心,但我不会因此失去理智。我确实埋怨过你,但如果我要算总账,那我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最起码我会在找到空间站之后再说。”
洛基这才松手,跳下操作台:“谢谢你,心软好心的人类。洛基不是目标至上的低阶机器人,洛基是人类的好朋友,如果有一天你要清算我的罪责,我毫无怨言。”
9
主控室。
几人看着为数不多留存下来的监控录像,都陷入了沉思。
监控里,一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休眠舱窜出一群怪物,对着飞船里的人肆意杀戮,随后,监控里只剩下洛基急促又惊恐的身影穿梭在飞船各处,最终坐上逃生舱逃走的画面。
监控里,洛基的机械周身已经被腐蚀得很严重了,原液撒的满地都是。好在他是机器人,身手非常敏捷,才能逃出生天。
“那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多?”沃斯塔格将监控暂停在怪物蜂拥而上的画面,面露惊恐之色,又看向洛基,“你到底想起来了吗?”
洛基摇摇头,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我在害怕。”
闻言,索尔只能分析道:“热成像检测不到这些怪物,监控也没拍到,说明它们很聪明,懂得隐藏自身,我们要小心了。我们都没有联络空间站的权限,又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飞船上还有活人吗?”
说罢,索尔又自顾自闭上嘴。这个问题简直白问,当务之急,是需要找到修复洛基记忆芯片的代码。一般来说,代码都储存在一张压缩芯片中,只要找到这张芯片,就可以重新激活洛基的记忆。矿工们只有下矿的经验,不知道怎么抵御这种怪物,只能依赖能与之抗衡的洛基。
几人在主控室内找寻起来。
主控室非常大,这艘飞船原本是用来承载矿石的。或许Loki-B616探员知道他的伴侣会找到振金矿脉,所以特地派出了这艘巨型载物飞船。主控室大得像矿井下的世界,又四通八达,并不好找。飞船上的智能系统不知所踪,似乎是有人知道如何接管这里,提前关闭了智能系统。
索尔轻手轻脚带着洛基搜寻着,走到一处冷液储存的小型舱门前,正准备开口,忽然,瞥见门上倒映着一个影子。
长长的,尖锐的尾巴。
“小心!”
索尔赶紧回头看去,却已经迟了。那条尾巴刺穿了沃斯塔格的胸部,将他往天花板上钩。没人知道天花板上何时多出一个漏洞,主控室内,只剩下几人惊恐的叫声。索尔和洛基反应很快,直接冲了上去,想把沃斯塔格拽下来,但效果甚微。
洛基只得借力爬上天花板,用一把刚刚找到的匕首刺穿尾巴。然后,他抓着尾巴的主人,将它甩到地面。沃斯塔格顿时掉下来,被索尔接住,索尔紧紧抱着他,按压他的伤口,然后吩咐其他人去找医疗包。
他又看向洛基,洛基将那个长尾巴的怪物缠斗在一起,又奋力地去刺穿它的头颅,一边用力,一边喊:“它的血液具有腐蚀性,人类不要靠近!”然后,索尔就听见天花板上发出震颤,好似一群人步履匆匆。
矿工一向对这类声音非常敏感,索尔暗叫不好,连忙叫人撤离。他将沃斯塔格交给范达尔,赶去支援洛基。怪物非常难缠,尾巴紧紧抓着洛基的脖子,洛基也不甘示弱,用机器人独有的力气扯着它。索尔抓起匕首,刺向怪物的尾巴,然后又刺向它的头颅,一连捅了好几刀,才堪堪杀死它。
怪物临死前发出了一阵嚎叫,天花板上的震颤越来越明显了。受到蛮力阻碍,电灯也开始闪烁,直至黑暗。索尔的夜视能力尚可,赶紧带着洛基逃离。霍根已经守在门口,见两人动身,连忙按下关闭键。
两人一路狂奔,能感觉到身后哗啦哗啦跳下来什么。趁着大门关上之际,两人也顾不上回头,连忙借力滑到地上,利用摩擦力窜出主控室。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拍打到门上。
索尔的肺疼得厉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直到霍根伸手去扶他,才站起身,看向沃斯塔格。急救包赶到,范达尔正在给沃斯塔格止血,可是那条尾巴上的尖刺已经刺穿了沃斯塔格的肺。昏暗的灯光下,索尔只能看见他的胸口像一口小泉水,正往外噗呲噗呲冒血,然后是他的嘴巴、鼻子。
“我……太阳……”
沃斯塔格艰难地发出几道声音,索尔俯下身去听,却听不明白,只能问:“谁能救他,有没有办法救他?”
“有,”洛基站在远处,看着这群人,“把他放进休眠舱吧。”
“休眠舱?”
“休眠舱就是一个巨大的冷冻室,里面有足够的制冷剂,能将他快速冷冻起来休眠。他的生命不会因为冷冻而流失,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等到有办法了,就可以唤醒他,救治他。不过……休眠舱的制冷剂只够他睡一天,我们要找到足够的制冷剂。”洛基声音微弱地说。
“我能信你吗?”霍根问。
洛基点点头:“可以,洛基是人类的好朋友。”
“那就走。”
霍根和范达尔架起沃斯塔格,往休眠舱走去。索尔走在后面,看向主控室。那些怪物还在撞击舱门,但舱门厚重,它们出不来。也有怪物试图打开开门按钮,但霍根早有先见之明,将按钮破坏掉了。索尔松了一口气,带着洛基跟了上去。
休眠舱的灯光尚能看清东西,几人找到控制面板,打开一个小休眠柜,将沃斯塔格放了进去,随后才放松下来。
“太惊险了……你们两个怎么了?”范达尔转过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到索尔和洛基狼狈的样子,顿时瞪大眼睛。
索尔这才检查自身,发现他的身上都是沃斯塔格的血。由于在地面上摩擦,他的衣服被擦破了些,看上去很狼狈。他后知后觉,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疼。洛基说:“怪物的血液有腐蚀性,我和索尔的皮肤被腐蚀了。”
索尔闻言,看向洛基,他的脸已经被腐蚀得很恐怖,好不容易修好的眼睛又瞎掉了,左半边脸上漏出了机械内造,看上去很恐怖。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当时情急,用匕首捅下去后,血液随之喷溅了上来,腐蚀了他们的面庞。
“痛不痛?”索尔摸了摸洛基的眼睛。脸颊上有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痛得他神经都快崩裂。机器人也有痛觉,而且伤得比他厉害,应该也感觉得到疼痛。
人造虹膜已经变成了金属色,洛基眨了眨眼,说:“不痛,洛基保护了索尔还有好朋友们,这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
“哦天哪,你们好恶心,”范达尔呕吐了一下,“你们像那种会把舌头搅在一起的小情侣。”
“别乱说话,他救了沃斯塔格,”霍根说,“我们不能走远,要留一个在这里保护沃斯塔格,万一那些怪物跑进来,我们好歹有个照应。”
索尔也附和道,一边将情况汇报给探员,一边让范达尔给他处理伤口:“说得对,但是我们必须找到制冷剂。”
“我们来时用了多久?”范达尔问。
“一天,”霍根说,“沃斯塔格撑不到找到空间站的。”
索尔点点头:“我们可以用逃生舱把他送回去,探员会在星球上接应,至少不会让沃斯塔格死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找到制冷剂,最起码存够一个礼拜的量。”
制冷剂专门用于冷冻生物标本和宇航员休眠,如果休眠舱的制冷剂不够用,那就只有生物样本室和储藏室有。但这艘飞船是载物飞船,没有生物样本,所以只能去储藏室。
受到电路破坏的影响,飞船里已经没有什么灯光。偶尔有几道光闪烁,只能增添恐怖氛围。
那些怪物很邪门,刚才还一窝蜂往上冲,之后又一起消失不见了。索尔路过主控室时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除了一些维稳设备还在闪烁灯光,里面空空荡荡,显然是知道没人,逃走了。
索尔轻声道:“它们怎么知道我们在主控室,难道它们的听力很好吗?先前在修理室,它们也是听到我的留声机声才过来的。”
洛基点点头,附和说:“我发现它们几乎没有眼睛,或是眼睛上有一层白色的隔膜,我认为它们的听力特别强,但视力很弱。应该刚才和那个怪物打斗的时候,那个怪物只能奋力用尾巴缠着我,却不能准确地定位到我的弱点。”
索尔将数据传输给Thor探员,得到回复:“这种生物很像是第九纪元时受到辐射异变的人类,它们被原始的人类统称为‘丧尸’,但是,第九纪元时,人类已经利用核武器将这些异变的丧尸清理干净,只剩下异变的动物还在地球上生存。按道理,飞船上应该是没有的。”
“或许是飞船途径到哪里,接触到了某些病菌或者辐射,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索尔说,“刚才那个生物有尾巴,但是长得和人一模一样。”
“人类在远古社会时,也是有尾巴的,可能是返祖了,”Thor探员说,“232号,616星球已经启动飞船准备随时接应,如果你们无法应付这些怪物,请不要勉强。请注意,你们的任务是联络空间站,而不是清空丧尸。”
10
“走吧。”
索尔来到储藏室,打着矿灯仔细查找。
制冷剂一般有专门的储存空间,索尔很快就根据标识找到了好几罐。两人是悄悄来的,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索尔把制冷剂背在身上,然后准备离去,就见洛基盯着远处,一声不发。
反重力系统开始失效,两个人顿时失重,开始往空中飘。索尔抓着洛基,勉强将两人停滞下来,索尔顺着洛基的手指看过去,顿时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挂在天花板上,被吃掉一半的人!
不,他不能算人,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赤裸裸地掉落出半截肠子。随着飞船失重,那截肠子也在空中飘来飘去。储藏室的灯一闪一闪,照亮他的面孔:惊诧的,绝望的,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被咬掉半截。
“我好像认识他……”洛基低声说。
哐当!
系统恢复,两人掉落在地上。尽管索尔尽力减少音量,但还是发出了声响。天花板上顿时传来脚步声,索尔暗叫不好,赶紧和洛基原路返回。
谁料,那些丧尸学聪明了,竟然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挡住两人的去路。它们的嘴里还冒着血,显然是咬破自身,利用自己的血液腐蚀天花板,然后跳下来堵死了来路。
“小心,不能用匕首,”索尔说,“再被腐蚀一次,我们都会死的。”
就像狩猎一样,丧尸们越来越多,将他们包围起来,慢慢逼近。尽管灯光昏暗,索尔还是能感受到它们身上传来的腐味,看清它们落下的口水和粘液。
该死的,索尔皱起眉头,搜寻周身可用的东西,忽然,灵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他和洛基便对视一眼,取下制冷剂,拔下插头,对着那群丧尸狂喷。
丧尸们感受到危机,蜂拥而上,制冷剂却抢先一步,像一把冲锋枪,疯狂地洒向西面八方。那些上前的丧尸被冻成了冰雕,被后来的同伴踩踏,碎裂。就像是一群杀不死的蟑螂,那群丧尸的数量很多,有些带着尾巴,有些长着利爪,根本杀不完。索尔用完一罐,只能继续用。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丧尸才彻底被料理。
制冷剂非常沉,不停的搬运耗尽了索尔的力气。索尔放下罐子,垂着手臂喘着粗气,一边感受着肌肉的酸痛,一边数着制冷剂的罐子:“还有好几瓶,够沃斯塔格撑回去了。”
索尔抬起头,踩了踩那些丧尸的冰块身体:“该死的东西,真难杀。不过我们也不能再这么下去,制冷剂迟早会用完的,我们还是要赶紧找到联络空间站的办法才行。”
他又看向洛基,洛基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过度运转让他短暂地卡壳,随后又恢复过来,紧紧盯着天花板。索尔过去拉他,才说:“我们没有赢,它们只是撤走了。”
随后,索尔便看见一条尾巴扫过天花板,顿时警铃大作,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在被监视着:“它们为什么要监视我们?”
“洛基不知道……”洛基喃喃说道,又看向那个只剩下一半的人。索尔背好制冷剂,找来梯子,准备将他取下来。
那人被电线缠绕着,才没有被拖上去吃的精光,电线还有电,索尔非常小心,才剪开电线,将他放了下去。洛基在下面接应着,待到索尔爬下梯子,他才惊呼:“啊,是机器人!”
机器人?
索尔过去查看,才发现那节肠子实际上是橡胶皮管。只不过光线昏暗,机器人又有着人类的脸庞,索尔才先入为主,以为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机器人,那他身上是不是有记忆芯片?”索尔很快反应过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机读卡,开启机器人。
储藏室有自带的温度调整器,此时,因制冷剂喷洒而寒冷的房间渐渐开始回温,那些洒落在地上的冰碴和丧尸碎块开始融化,水滴滴答答淌了一地。洛基把机器人放在桌上,让索尔读取他。机读卡放入机器人芯片那一刻,那个半截身子的机器人像是复活了一般,咆哮着挥舞着身子,好像活了过来。
洛基吓了一跳,直接一拳打在了机器人身上,然后缩到索尔的身后。索尔也被吓得不轻,但还是强装镇定,后退了一步。
“哦,没事,是水漫过来,加了点电,他的橡胶皮管通了地面,导电了,造成了他被重新激活的假象。”索尔将机器人扶起,轻声说道。
洛基整个人靠着索尔背后,漏出一只眼睛:“他死了吗?”
“按道理能被激活,应该没死……嗯,我不确定,把他抬到修理室看一下,”索尔把机器人抱起来,就要往前走,就见洛基攥着他的衣角不敢动,“拜托,你到底是勇敢还是胆小?刚才杀丧尸不带丝毫恐惧,怎么现在被吓得不轻?”
洛基畏畏缩缩,小声说道:“我都害怕,洛基是一个胆小的机器人,但是刚才要保护索尔,所以才很勇敢。这个机器人对索尔没有威胁,所以洛基才会展露害怕。”
该死的。
索尔咂了咂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11
两人将机器人带走了。
他们先是将制冷剂交给矿工们,然后合力将沃斯塔格抬进逃生舱,待到逃生舱飞走后才回到修理室。
索尔联络Thor探员,将机器人连接至各个管道,一点一点激活他,然后说:“逃生舱就剩下两艘了,制冷剂不够用,接下去我们必须要很小心……这个机器人怎么修?”
范达尔闻言,说:“如果有接应,那会好一些,但我们必须做好没有接应,孤注一掷的准备。嗯……老实说光荣牺牲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我最好留着一条命,到地球去见见阳光,才算不枉此行,最好有几个美女能让我……”
“闭嘴,”索尔打断了他,看向洛基,“这里有小朋友。”
洛基晃着脑袋,眨着大眼睛看着一群人类,索尔心虚地撇过头,敲了范达尔一下。
机器人下半身不见了,但是上半身的线路还算完好,索尔在探员的指导下,很轻松地就捣鼓成了。接通线路,机器人被激活,发出一阵长叹:“啊……”
随后,机器人睁开眼睛,露出金色的瞳孔。瞳孔扫视四周,看了看这四人,最终将视线放在索尔身上:“哦……克隆人,你是THOR-A616的克隆体。这么说来,我们找到你们了。”
索尔将探员的视频通讯给机器人看,机器人才满意地点点头:“让我传讯……哦,我的下半身不见了,请连接我的大脑,按照我说的操作,将权限接至主控室,我会把定位传输给空间站。”
几人忙忙碌碌,一阵捣鼓,才彻底传送成功。索尔大喜过望,彻底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洛基。
面对这个机器人,洛基总是表现得很畏惧。作为具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他的思维方式夹杂了人类的情感意识,带有人类特有的本能。在众人忙活的时候,洛基独自站在所有人身后,捣鼓着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行为自然也被机器人注意到了,那位机器人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洛基:“洛基323号,你在做什么?你完成了任务,做得很好。”
洛基撇撇嘴,没有理他。
索尔只得说:“他的记忆芯片受到了很严重的损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看起来像是具有最高权限的机器人,也认识他,能不能修复好他,一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机器人说道:“我是616载物飞船的副船长,海姆达尔323号,我们的飞船在初次进入半人马星系虫洞后受到了非常严重的袭击,船长奥丁已经殉职,作为副手,我遵循飞船守则,成为这艘飞船的船长。洛基323号是年纪最小的机器人,奉探员LOKI-B616号之命,寻找THOR-A616号探员,并帮助探员搜集可用的振金资源。”
随后,机器人海姆达尔将自己的记忆芯片拔出来:“芯片里拥有所有机器人的修复代码,你可以拿去用。”
索尔喜出望外,连忙拉过洛基,也不管他有什么情绪,直接将他按在操作台上。代码输入只需要打开洛基脑后的衔接口,索尔将代码导入洛基的脑海,不多时,洛基的瞳孔就变成了白色,静止了动作。大约五分钟后,洛基的脑袋才突然低垂下来,又猛然抬起,眼神恢复清明:“我是洛基323号机器人,机器人是人类的好朋友,相信接下来我们会一起度过愉快的生活。”
“我说他怎么老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呢,原来是恢复出厂设置了。”范达尔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洛基的身体里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随后才恢复平常的样子。他看向范达尔,说:“这不是我的出厂设置,这是探员教给我的格言。”
“探员?”
“他是Loki探员的克隆体,其他洛基克隆人和机器人都是克隆自首领洛基·劳菲森,但他是Loki探员亲自培养长大的,所以寻找另一位探员的任务也更迫切,”海姆达尔说,“洛基,请告诉我,在我被吃掉之后,飞船发生了什么。”
洛基点点头,开始了漫长的回忆。
12
一周前,一艘编号为323的载物飞船在船长克隆人奥丁的带领下前往半人马星系寻找失踪已久的Thor探员及五十名克隆人。原本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但在一次虫洞穿越的过程中,飞船受到了颠簸,之后,整艘飞船的氛围就开始诡异起来。
先是有克隆人无缘无故发烧、呕吐、抽搐,随后,这种疾病开始大面积感染。病情蔓延得很快,哪怕飞船已经尽力隔离患病人员,但还是无法预测潜在的无症状感染者。
由于这艘飞船是载物飞船,离开空间站也有五年之久,飞船内存储的医疗物资远没有空间站那么全面,疫苗研发速度也没有那么迅速,飞船便只能隔离着。
直到一周后,被感染的克隆人开始变异,他们的皮肤变得光滑惨白,毛发全部脱落,浑身开始分泌一种奇怪的粘液。并且,他们的大脑被病毒侵蚀,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见人就咬。一开始,人们还有办法应对,没曾想,这些克隆人的血液竟然有腐蚀性。
“那些丧尸在飞船内大肆杀戮,感染或吃掉更多的人,我们只能采用非常极端的手段将他们杀死。可是……”洛基闭上眼,皱起眉头,仔细回想那个画面。
一位名叫缇娜的克隆人突然肚子鼓得老大,看上去就马上要分娩了。洛基不得不一边抵御铺天盖地袭来的丧尸,一边帮助要分娩的缇娜。
身为医护级的机器人,洛基拥有精湛的医术。尽管非常疑惑,但他还是很快堵死了舱门。
“可是什么?”范达尔问道。
“一个月就要生了?”范达尔诧异地抓了抓头发,“这不可能!就算是老鼠都没有那么快要生的!”
洛基苍白着脸,似乎是回忆起什么恐怖的内容,语言有些颤抖:“那个孩子是直接冲破产道出来的,我都来不及帮忙,它就生出来了。那个孩子……缇娜血流不止,当场就休克了,我把那个孩子抱起来,发现它也是一个丧尸!而且,它的速度很快,咬伤了我,一下就窜走了。”
窜走了?
洛基继续说道:“那个孩子不知道我是机器人,咬了我之后,自己的口腔被磨破了,流露出来的血液腐蚀了我。然后,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等我追出去,就发现……”
“发现什么?”索尔顿该不妙。
洛基闭上眼,开始颤抖:“它腐蚀了好几层舱门,掉到底层去了。我追过去,发现它在我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直到长得像巨人一样,我打不过它,它跑回去,找它的母亲,然后,缇娜就被它咬死了……”
越长越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索尔一言不发,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丧尸这么离奇的生物都让他碰上了,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洛基说,那个婴儿长得特别高大,手脚细长,就像一只带着粘液的剥壳竹节虫。既然出生就能长那么大,说明这种生物的寿命不长,或许只有短短几天,才急于在出生后长大,繁衍,然后死亡。
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哪怕是丧尸也不例外。
“弗兰克被感染了,但是缇娜没有被感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洛基说,“缇娜被咬死了,她很爱她的宝宝,但是那个宝宝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我试图杀死它,可是我失败了,它太强大了,杀死了飞船上所有的生命,我只好赶紧逃走,才捡回一条命。”
索尔不是很懂这些进化感染的原理,只能由较为专业的海姆达尔和洛基分析:“这种生物能够通过性,血液和母婴感染,但可能是因为缇娜本身没有被感染,但又在弗兰克属于隐性症状时期怀孕的缘故,病毒只传染给了孩子。但是,我观察到,这些怪物有两种,一种是从人类变异而成的丧尸,另一种则有尾巴,长得更接近动物。所以,这可能是后期再次进化的丧尸。”
“但是那个孩子没有尾巴,也有眼睛。相较于前面两种只靠听力的丧尸来说,这个孩子更加敏锐,行动力也更强,像受过训练的士兵。”洛基说。
丧尸被简单地分成了三批,无一例外,这些丧尸都十分难缠,好在他们已经联络了空间站,其他的便暂时不重要了。
“还要去地球吗,”索尔问,“银河系距离616星系有三年的路程,但空间站过来大概只要一年。”
两名矿工思索了一下,霍根才说:“我们没见过阳光,也做好了旅途会漂泊数年的准备,所以才想在死前去看看,再撑两三年也不是不行。我想,如果能够解决掉丧尸最好,如果不行……我想应该不行,那我就继续回去采矿,最起码,我知道空间站会来,我的生活有了指望。”
海姆达尔点点头:“我认为这是对的,眼下,回程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地球需要振金矿脉,你们是伟大的矿工,回去又能保命,又能再开采矿石,这是双赢的选择。”
洛基站起来,走到海姆达尔身边,打开自己的控制面板,接收权限。权限更替像是一场简单的仪式,机器人在瞬间就完成了对接。
接收完信息,洛基沉默下来,看了一眼海姆达尔,然后走到索尔的身边。不知为何,索尔总觉得洛基有些奇怪。
他还没被修好,哪怕有了记忆代码,但也有很多运算和行动功能跟不上。但或许是他年纪小的原因,洛基并不是一个可以遮住心事的机器人,索尔很轻松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但他并未声张,只是按部就班,准备撤离。
作为船长,海姆达尔会留守在这里,直至人类再也不需要这艘飞船。
索尔拿好数据,和其他人来到储藏室,准备找些有用的物资带回去。经过之前在储藏室一战,索尔实在不愿意再往储藏室去,但药品是必要的。当年紧急迫降,资源和数据毁去大半,导致至今药品都非常稀缺。为了矿工们的生命安全,索尔要找一些氧气和药物。
于是,他们简单地防护了一下,将储藏室的天花板暂时焊死,开始搜寻物资。这场搜寻很顺利,有洛基的帮忙,他们挑选了不少东西。
“等等!”
就在范达尔要将医务箱中所有药品都一锅端了的时候,洛基阻止了他:“这一块让我来。”
洛基说道:“洛基是医护机器人,能够分辨什么药品,也知道怎样安全的保管药品。”
范达尔又看向索尔,见他点头,这才同意。洛基的行为很反常,索尔跟洛基相处了一个礼拜,已经完全看透了他。只见洛基在药堆里翻出一些有用的瓶瓶罐罐,然后停在了置物架的最后一层。
他拿出一枝针剂,犹豫片刻,又放了回去。
真不擅长隐藏,索尔想。
他本想上前询问,可不多时,天花板上又传出“咚咚咚”的脚步声。
“撤离,快!”
13
逃生舱在飞船最底层的尾舱里,他们来不及想,就赶紧往下跑去。
那些丧尸好似知道他们的行踪,一路跟随着他们。索尔只能不停地变换路线,可无论怎么跑,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未停歇。没过多久,那些脑子好使的丧尸就腐蚀了地板,跳了下来,将这几个人追得满世界乱跑。
“它们太多了!”霍根喘着气说。
丧尸占领了有利地形,无论他们躲到哪里,前面总有丧尸堵截。几人跑了很久,才堪堪找到一个狭窄的通道。洛基说道:“左边是电梯井,飞船上下所有的电梯都在那里通行。”
电梯井?
几人对视一眼,便往左边的通道跑。实在是没有路了,制冷剂所剩无几,其他路也是举步维艰,他们只能赌左边的通道是上上大吉之路。
没有犹豫,他们进入了那个毫无丧尸的通道,他们步伐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电梯井深处。那些丧尸果然没有再靠近,几人便在洛基的带领下,从电梯井下方的逃生通道钻走。
托首领伴侣的福,当年首领在电梯井断了腿之后,所有的电梯井就在他的要求之下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逃生通道。几人走了进去,没过多久,就有些疑惑:“怎么越走越臭?”
洛基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快走,回去!回去!”
“回不去了,”范达尔说,“它们堵死了回去的路……他娘的,我们真蠢!这是圈套!是它们给我们设下的圈套!”
索尔阴沉着脸:“退不了就往前走,拿起你们能挡事儿的家伙,准备好制冷剂,电棍和枪,咱们想办法杀出去。”
那些丧尸有意将他们引到这里,却都在临门一脚时退了出去,很奇怪。退无可退,索尔只能往前。他抓着制冷剂的开关,慢慢往前走,尽量让发出来的响动轻一些。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走出安全通道,来到一处十分宽敞的钢架结构处。
看样子,这里是飞船底部,没有别的,只有钢铁架起来的框架,为了给飞船维稳用的。里面很闷热,不多时索尔就出了一身汗。
没有电,他只能打开矿灯,戴在头上往四周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差点吓得叫出声。
为了保证安全,他一直是贴着墙壁走的,没想到,就在他的左边墙壁上,仅仅只有三四厘米的距离,就有好几只丧尸!
不,那不完全是丧尸。只见墙上密密麻麻,陈列着很多温床,那些温床像极了“卵”,包裹着一个又一个的克隆人。克隆人浑身是血和粘液,被腐蚀得几乎只剩下骨头,有些睁着眼睛,不甘地望着四周,有些还活着,见到活人,睁开眼睛发出虚弱的哀嚎。从他们的胸膛里,破土而出一个新的生命,那些新生命正在温床里呼吸沉睡,有些已经穿破温床的黏膜,露出惨白腥臭,又黏腻的皮肤。
那是丧尸繁衍的老巢!
它们吞噬人类,不是为了饱腹,而是为了繁衍!
索尔只能听见身后传来吸气声,肉眼可见,那些东西吓坏了他的伙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猫着腰往前走。在这样极端恐怖的环境下,索尔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听力也异常的好。不知道走了多久,索尔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噗嗤”一声,赶忙回头看去,就见霍根被一个温床里探出来的尾巴刺透了手臂。
在一旁的范达尔眼疾手快,用电棍杵向那条尾巴。里面的胎儿丧尸顿时被电得收紧尾巴,在温床中钻来钻去。那个被用来制造温床的克隆人还活着,被搅合得痛不欲生,发出一阵哀嚎。
霍根当机立断,拿起匕首砍断了那条尾巴,也不管腐蚀不腐蚀,连忙捂着伤口,和其他人往前跑。
那位可怜的克隆人只剩下生理本能,哀嚎着,唤醒了无数沉睡中的婴儿。丧尸纷纷钻出温暖的巢穴,手脚麻利地朝着几名还算健全的活人爬去。可爬着爬着,这些丧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几人吓得魂不附体,横冲直撞地跑着。
那些刚刚长大的幼儿丧尸就像蚁穴里的蚂蚁,一窝一窝涌上来,撕咬着,吞噬着。范达尔原本帮助霍根,自己也被腐蚀了。
那些粘液喷到了他整张脸上,让他失明,并痛苦地叫出了声。洛基想去拉他,便打开制冷剂,朝身后狂喷,但这也于事无补。
“不要背我!赶紧走!”
范达尔推搡着机器人,大声叫道。
他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用随身携带的机枪扫射向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很多温床,被扫射后,滴滴答答往下淌着具有腐蚀性的粘液。索尔被拦截在后方,上前不了,只能干着急。
随后,范达尔拿出机枪扫射,用他尚能看清的最后一只眼睛为他所有的朋友挡住了丧尸。
索尔心如刀割,却毫无办法。这种时候,机器人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拉起索尔和霍根,奋力往前跑。索尔只能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看向范达尔。只见范达尔停了下来,被一群丧尸扑倒在地。确认他们走远后,他才大喊着,引爆身上的炸弹。
炸弹“轰”的一声,把索尔的理智也轰走了。他只能机械地被洛基拉着,跑着,听见霍根一边跑一遍难过地哭。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终于见到了一处舱门。洛基眼疾手快,推着两名矿工钻了进去,待到所有人都跑进去后,才停下来,丢下一枚小型的炸药。
那是一枚音爆榴弹,引爆后只会产生致命的声波,不会对飞船有爆破性的伤害。洛基钻到舱门后,紧紧锁上门,和其他人一齐撤离这里。
直到经过三道舱门,他们才停下来。音爆榴弹虽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耳朵短暂地失聪了。几人累得不行,直接瘫在地上,又听不见,只能喘息。洛基是机器人,能够迅速调整好自身,于是,便蹲下来,挨个儿检查。
“霍根,你被感染了。”洛基看向霍根的伤口。人类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索尔的左手骨折了,腿部也有淤青,但都不慎要紧,唯独霍根手臂上的伤口接触过丧尸的血液,又在逃亡过程中被抓伤和咬伤过,最为致命。
方才砍断丧尸的尾巴,丧尸的血液通过伤口感染了霍根。很显然,霍根也清楚这一点,但人类在极端环境下想不了太多,只能先断尾求生。
耳朵有问题,人类听不见洛基再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霍根看着洛基指向他的伤口,顿时感觉到了什么。随后,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发现手臂上冒着黑色的血。
洛基拿出针剂,给霍根注射了一支止痛剂,欲言又止。
“能把我带回去冷冻,像沃斯塔格一样吗?”霍根问。
洛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刚才狂奔时,他就用了两罐制冷剂,现在,能维持霍根生命的制冷剂不多了。况且,霍根是潜在的变异者,让他进入休眠是严重的安全隐患。作为机器人,为了保护更多的人类,洛基正在陷入两难之境。
霍根了然地闭上眼,沉思两秒,说:“算了,不回去了。”
他坐起来,掏出自己身上能用的东西,交给洛基。
“我不喜欢机器人,从前也是,现在也是,”霍根忍着疼痛,说,“机器人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恨他们,但你说你会保护索尔的,对吧?”
洛基点点头。
丧尸拍打撞击着舱门,尽管刚才的小型榴弹威力不小,但是丧尸还是太多,攻进来是迟早的事。霍根挣扎着爬起来,用细线将手上所有的手榴弹放在一起,又利用绳索铺成一长串,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陷阱。矿工们总是聪明的,在地下干活的时候,也会用到炸药爆破,所以,霍根知道怎样设下一个威力更大的炸弹。
他静静坐在那里,手里拉着一根长线。就像是新年时年老的长辈,木讷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引线,等待零点钟声那一刻,引爆喜庆的爆竹。
索尔听不清洛基和沃斯塔格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俩的嘴一张一合,好像达成了什么交易。随后,他就被洛基背起来,走向远处。
洛基是有感情的机器人,他背着索尔,转过头,让索尔最后看一眼霍根,然后才离去。索尔知道他们两个达成了什么交易,他想爬下去阻止,肺部的损伤却不允许。他累得像一条快死掉的狗,只能瘫在洛基身上,再也动不了。
“霍……”
索尔颤抖着看向他,就看见霍根开始抽搐。那阵抽搐异于常人,霍根的眼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伤口分泌出很多粘液。但他还是坐在那里,麻木地看着远方。
索尔猜他在哼歌。
霍根喜欢没事的时候哼歌,他有一首来自地球的小调,经常哼。以前没事的时候,他就坐在小木屋前,看着巨大的白炽灯,一边抽烟一边哼歌。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天上有一个太阳,太阳照耀在我们身上,我们的身体被照得暖洋洋,温暖又愉快。
索尔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14
索尔醒来时,身上痛得要命。
洛基走不动了,把他放在地上,一边帮他固定骨折的左手,一边歪着头。
索尔的听力恢复了,能感觉到周围的声音。空气流通的速度变了,风呜呜吹进来,让他有点缺氧。
“我们要赶紧离开,”洛基说,“Thor探员还有一小时就能来接我们了,他接到我们以后,会直接射击飞船,我也会远程修改飞船的轨迹,确保飞船彻底炸毁。”
索尔不想回话,只问:“你隐瞒了我们什么?”
“洛基从来没有做出不利于人类的行为。”洛基揪起眉头,看上去可怜又无辜。见索尔不理他,洛基又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洛基只好垂头丧气,说:“你再不会原谅我了,我是恶毒的机器人。”
随后,洛基解释道,早在一年前,载物飞船就接收到了一则来自空间站的讯息:空间站遭遇严重生化危机,不知道什么物资或环境出了问题,飞船里出现了一种叫做“丧尸”的生物,使得空间站损失惨重。为了保证载物飞船的安全,空间站向所有出行的载物飞船传输了丧尸的详细数据。
当时,载物飞船323号已经行驶至半人马星系,正在一颗颗星球搜寻着,接到消息后,船长奥丁323号克隆人没有声张,只是秘密培养了信息中的毒株,进行疫苗破解和培养。
然而,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载物飞船上所有的物资都源自空间站和地球,空间站感染了这种病毒,那么载物飞船也无法幸免。最开始,病毒携带者们无症状将病毒传染给了伙伴,传染周期也非常长,但是,被奥丁察觉后,奥丁和他的追随者海姆达尔决定将培养出来的一代疫苗注射进一些未被感染的人类身体里。
“缇娜注射了疫苗,但是疫苗不成功……我无法确定她到底是无症状感染者还是没有被感染,因为实在是太紧急了,我没法检测。但是她的孩子被感染了,”洛基说,“不知道中途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自那个孩子以后,我总感觉,所有的丧尸都成长得非常快。尤其是那个孩子,很可怕,我很恐惧。”
洛基抖了一下,说道。
索尔问:“然后呢?”
“船长临终前下大了最后的命令,我们要尽全力培养疫苗,给所有人接种,后来,船长死了,海姆达尔也威胁我,要继承船长的遗志,”洛基打开自己的控制面板,在心脏的位置有一个非常小的低温储藏格,储藏格里,有一只黑色的疫苗试剂,“疫苗,是从毒株里提取出来的。疫苗的原理,其实就是将削弱后的毒株放入体内,利用人体细胞消杀毒株,从而产生抗体。如果人类接种了疫苗,没有扛过去,那就会变异。”
这个低温储藏格带有密码,而且非常隐蔽,所以索尔一直没有发现。当初发现洛基时,他的心脏一直是完好的,所以索尔也没有刻意去查看心脏。他隐隐一阵后怕,如果洛基当时带着疫苗迫降616星球,万一泄露,那被削弱的疫苗也是隐形的炸弹。
洛基垂着脑袋,像是做了错事:“洛基曾找到了这只疫苗,并将它藏在了身上,但是洛基设置了自毁程序,如果机身损毁严重,洛基会自毁心脏,这支疫苗也会随着我的死而消亡。但是,船长的命令是让我带着这支疫苗,找到Thor探员,将疫苗交给他。我想或许是要他带给Loki探员,或者是让他带领的五十名医护克隆人继续研究,但我认为这是错的,一直谎称没有带疫苗。”
索尔听着,说:“所以你刚才在储藏室,没有拿最底层的东西……那就是疫苗吧,你故意没有拿,其实是因为你已经有一支了。那你为什么不给霍根注射,如果他注射了,还有指望活下去,你不注射,他必死无疑!”
洛基摇摇头:“那是临床试验失败的疫苗,按道理,缇娜没被感染,那孩子也不会被感染,因为缇娜自怀孕后,弗兰克就没有和她接触过,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缇娜的工作很特殊,接触的都是机器人,所以,孩子是被携带进缇娜身体里的毒株感染的,也就是被外部毒株,或疫苗里的毒株感染的。无论是哪种可能,都验证了疫苗失败的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恐怖,这种毒株已经超出了我所掌握的医学范围,所以我不敢给霍根注射,因为,霍根已经被感染了,我不知道这种疫苗会带给他怎样的伤害,而且大概率,霍根也是要被感染的。”
这是事实,索尔绝望地闭上眼。
随后,洛基又背起索尔,继续往前走。索尔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离逃生舱近不近,只能确定他们在飞船最底层。为了保护索尔,洛基一直让他保持体力,背着他一路向前。机器人的步伐非常轻,他们似乎有一种可调节的系统,能让自己发出的响动很小。
索尔被他背着,才有心情感受浑身的酸痛。他这才发现,洛基身上的仿生皮肤很多都已经划破了,露出了赤裸裸的电线,他也被不同程度地腐蚀了周身的机械,用黑色的绝缘胶带缠着,才敢背着索尔。那双美丽的机械仿生眼已经不再幽绿,取而代之的是脸上一点一点夸张的大洞。
索尔伸出手,想拂去洛基脸上的洞,却被腐蚀得焦黑的洞沿刺疼,只得收回。他就这样被洛基带回到电梯井,又回到当初的原点。
他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走的一直是正确的道路,只是那些怪物们选择在必经之路上繁殖,所以让他们走投无路。这一次,洛基没有再往刚才的路走,而是带着索尔爬上电梯井边的楼梯,爬到一半,洛基奋力打开一道铁门,指向里面的通道。
载物飞船从不会只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为了以防万一,飞船总会有些地图上没有标明的路线。那个通道非常狭窄,只能爬行,洛基便先一步钻了进去。两人没再说话,索尔紧随其后,也跟着洛基。不多时,他们就穿过了一条长长的通道,拐进了一间未知的舱室。
待到进入了舱室,洛基才说道:“这里离逃生舱还有两百米,我们刚刚越过了刚才那个逃生通道,但是还没有走完,现在,我们要重返那条路,从那里走向逃生舱。逃生舱连接外界,所以气温比飞船内部更高些,那些丧尸惧怕寒冷,所以会选择在那里繁衍。但是它们很聪明,所以我们要很小心。索尔,我们之后不能说话了,走路也要很小心,好不好?”
洛基又给索尔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和止痛剂,将累得精疲力尽的,又痛得死去活来的他拯救了过来。索尔和洛基便盘点了能用的东西,从上端观察了地形。
得益于霍根的一长串炸弹和范达尔的牺牲,丧尸的行踪大大受限,这给了两人非常好的喘息之机。趁此机会,索尔和洛基悄悄爬下去,从另一条路爬向逃生舱。
这条路依旧有许多丧尸的温床,里面有着非常多的幼体丧尸,索尔和洛基很小心,几乎是猫着腰,在地上爬行,才没有被丧尸袭击。即使如此,他们也被时不时低落下来的粘液腐蚀。
“妈——”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爬过了那条恶心的通道,来到衔接逃生舱和飞船的最后一个舱室时,忽然,索尔听见了一声嚎叫。
他停顿下来,看向洛基。洛基很快摇了摇头,追寻声音的源头,才发现,这道舱门外,有一个三米高的白色身影在徘徊。洛基顿时被吓得一抖,身体不由得瑟缩起来。他指向那个怪物,小心地在地上写字:Baby。
那是缇娜的孩子!
声音听起来像在呼喊它的母亲,但发音很模糊。索尔想起一个理论,所有人类,无论种族,在出生后不就都会发出类似于“妈妈”的声音,因此,母亲才叫做“妈妈”。这个丧尸很显然有着更高阶的智慧,会在繁衍地附近徘徊,不知道在做什么。
它的呼唤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索尔和洛基等它走远了以后,才敢打开舱门,一路小心前行。
终于,他们离逃生舱只有一百米远。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都不禁有些欢欣雀跃。
洛基远程操控舱门打开,他们小心走了进去。四周都布满了粘液和腥臭味。“孩子”臭得令人窒息,索尔继续走着,忽然,瞥见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白色的东西。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便驻足下来,开始浑身发抖。
“缇娜……”
15
索尔转头看向洛基,就见到洛基浑身抖得像筛子,甚至有眼泪在他的眼睛里打转。洛基赶紧低下头,克制自己的颤抖,他死死闭着眼,深呼吸着。明明机器人只有自主意识,但索尔还是能感觉到洛基身上所有的零件都在颤抖。
他不由得再次看向那个白色的东西——黏腻的,白色的组织布满了一整面墙,粘粘在了上面。组织的中心,有一个白化了的,光滑皮肤的女人。她的毛发已经掉光,嘴里长出触手一样的东西,浑身都与白色的组织融合,她十分消瘦,肋骨凸出,利用粘液瘫软在墙上,声声回应着她的孩子。
她在分娩,她低声嘶吼着,分娩出一个丧尸幼儿。幼儿落地,粘液落得满地都是,腐蚀着四周。
索尔终于明白了这对母子在干什么:孩子的撕咬感染了濒死的母亲,缇娜瞬间异变,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女王。她就像巢穴里的蚁后,诞下无数幼儿,而她的孩子正在为她一批一批将她诞下的丧尸幼崽运输出去,放置在温度更高,有着克隆人身体做营养供应体的温床里。
或许是因为无性繁殖,缇娜诞下的第二批丧尸远远没有她的头胎孩儿那么高大凶猛,但即便如此,索尔也被它们害得失去了两名好友。为了生物本能的种族延续,缇娜成为了那个繁衍者,粘粘在这里不断分娩着。
可是,刚才他们护送沃斯塔格没有见到缇娜。索尔思索了一下才明白,粘液具有腐蚀性,它们又呆在飞船底层,很快就会腐蚀穿地板。缇娜很聪明,知道狡兔三窟,为了保证繁衍顺利,它们一直在底层徘徊,并引导丧尸抓来克隆人做温床,供应第二代丧尸需要的营养。只是刚刚好,它们走到了逃生舱前的过渡通道。
舱门已经打开了,他们只要悄声过去就好,索尔拉着洛基,一点一点往逃生舱走。趁着缇娜还在分娩,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吼!”
过渡通道就那么大,再怎么躲也躲不了。只听见缇娜嘶吼一声,远处的孩子手脚并用,奋力跑了过来。索尔暗叫不好,大喊一声:“快跑!”连忙拉着洛基往舱门跑去。
一百米的距离,他们跑得很快,但是那个异变的孩子更快。不多时,它就追上了他们。索尔已经逃到了逃生舱前,正想拉开门,就发现连停放逃生舱的舱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几个温床。
早在沃斯塔格被送出去时,他们几个为了更快速的逃跑,就发动了逃生舱。或许逃生舱启动散发出来的热量吸引了这些丧尸,但这黏糊糊的东西堵住了门,很难打开。
“快关舱门,我来把这些东西清理掉!”索尔大叫着,取出制冷剂,死命喷在温床上。里面的幼儿丧尸顿时冻得窜出来,又在肌肤裸露的那一刻被冻成冰雕。索尔又从墙上掰下一个逃生锤,用力砸向这些冰冻的丧尸。
丧尸被砸得一块一块,晶莹的冰块飞溅,划伤索尔的脸颊。索尔来不及顾忌伤口,赶紧跳了进去,打开所有仪表盘上所有开关,系上安全带,就要去拉洛基。可谁知道,舱门并不像索尔想象中的顺利关闭,而是被怪物卡着,顺利挤了进来。洛基挡在他身前,用他身上最后一罐制冷剂喷向怪物。
虽然制冷剂能够瞬间冻掉一个人,但是缇娜的孩子实在是太高大了,手脚也很长,不多时就抓住了洛基。洛基随着它的抓举,将制冷剂喷向高处,又喷向怪物的手。
“开枪!索尔,开枪!”
索尔连忙射向抓着洛基的手,手被击落,洛基摔了下来。冰块手也被砸得四分五裂。索尔赶紧跑过去扶他,却见那怪物虽然断了手,可也被瞬间激怒。它嚎叫着,呼唤她的母亲,不多时,索尔就听见了来自飞船内部的咆哮。
“洛基,快点走,快走。”索尔拖着他,将他扶起来,往飞船里塞。洛基本就机体受损,这么一摔,更是开始散架。他爬起来,被索尔搀扶着往前跑,然而,往前没几步,他却又重重摔在了地上。
索尔回头看去,才发现那个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俯身下来,抓住机器人的脚,绊倒了洛基。洛基拼命蹬腿,又拿起手枪拼命射击,索尔紧随其后,也来不及多想,也跟着拔出枪。他有一只冲锋枪,火力很猛,瞄着怪物的头。怪物被击中,血液混合粘液,喷得到处都是,它松开手,四处乱窜,不断用自己仅存的手臂破坏着。索尔和洛基配合着往后撤,很快,子弹就打光了。
逃生舱要经过两道门,才能飞入宇宙。洛基已经打开了最外层的通道,只要进了逃生舱,就能快速打开里侧的那道门,撤出去。
片刻间,怪物便又窜了出来。它虽然高大,但行动敏捷,子弹打光了,它随身中数弹,却依旧咆哮着。里面的缇娜听到呼唤,冲了出来。母亲总是对孩子有着天然的保护欲,她所到之处,是一个母亲对欺凌她孩童的破坏。
缇娜浑身上下布满了粘液,身上还带着分娩留下的血迹。她以最快速度冲过来,拯救她的孩子,同时,对索尔和洛基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击!
“不不,我没有子弹了!”洛基不断躲藏着,对索尔说,“索尔,我们一定要杀死她!我已经远程启动炸弹了,还有半小时,飞船就会炸毁,我们必须要在半小时之内撤出去!”
索尔一边躲藏着,一边想尽办法反击:“这对母子太凶了,我上不去逃生舱!”
洛基飞速演算了一遍,随后,他跳到这对母子的身后,往房间内丢了一枚手榴弹。缇娜刚刚生完孩子就赶了出来,有些丧尸幼儿还落在通道里面没来得及放入温床,洛基利用了她的母性,残忍地伤害了里面的丧尸幼儿。
这招很有用,炸弹爆炸,缇娜和她的孩子都愣了一瞬,才往回看。只见洛基又举着一枚手榴弹,威胁它们,就要往里扔。两只丧尸瞬间暴怒,咆哮着往里冲。索尔赶紧跑到逃生舱旁边,拉开舱门:“快进来,快,跑过来!”
然而,洛基并没有听从索尔的话。他举着手榴弹,飞快地往房间里面跑,又抓起一只死掉的小丧尸,以此威胁,引开了那两只丧尸。
“不!洛基!”索尔连忙往回跑去。此时,离爆炸剩下二十分钟。
索尔快速往里跑,但里面刚爆炸,硝烟四起,索尔看不太清,刺鼻的气味让他猛烈地咳嗽。他只能听见咆哮声,不多时,他听见爆炸声响起。
飞船晃动了一下,索尔直接摔倒在地。他后知后觉,这应该是Thor探员来了,在外部攻击飞船。猛烈的晃动和爆炸让索尔只能贴在原地爬行,但给了他们很大的便利。不多时,索尔就看见洛基也跑了回来。
他仍旧没有解决掉那些丧尸,只是一步崩一个零件,破碎地抓着一根安全绳往外跑。
待到飞船短暂平稳下来,索尔连忙拉起洛基,一起向外跑去。缇娜和她的孩子仍旧紧追不舍,他们来不及思考,从高处一跃而下,跳到逃生舱上面。索尔的手本就骨折,这一跳,他为了减少损伤,硬是用左手撑着,骨头刺穿了他的皮肤,裸露的出来。他痛的大喊,连忙把骨头按回去,随后,又拿起手榴弹,朝上头扔。
手榴弹在他的头顶爆炸,索尔这才发现,洛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安全绳系在了腰上。
“你要干什么!”安全绳的另一端扣在扶梯上,应当是刚才跳下来的时候,洛基扣上去的。索尔想要去拉扯,却被洛基阻止。洛基把索尔推下逃生舱,让他坐到里面,然后掏出索尔身上的留声机。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丧尸们似乎已经元气大伤,索尔只听见了缇娜的哭嚎,没听见那个怪孩子的声音。
“孩子死了,”洛基说,“缇娜不会善罢甘休的。”
在他的快速调试下,留声机发出了一阵可爱的幼儿小声。
曾有动物学家做过测试,在野外播放幼儿的哭声或笑声,能够吸引来一些雌性动物。洛基拿着留声机,看向索尔,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逃生舱门关闭,仪表盘启动,准备起飞。
他有最高权限,可以控制逃生舱!
索尔猛烈地拍打着窗户,只觉得气血上涌,什么疼痛都不记得了。他眼睁睁看着里侧的大门打开,洛基跳远了些,拿着留声机远离了逃生舱。
接着,便是最后的爆炸。
他只能听见缇娜冲过来,追着留声机跑。洛基和她你追我赶,直到走回通道,洛基才扔下炸弹。与此同时,来自外部的攻击又起,舱门彻底打开,逃生舱起飞。
强大的发动机震动着,引起一片轰鸣。索尔赶紧跑到逃生舱后方,透过玻璃呼喊着洛基,或许是听到了呼喊,洛基也跟着跑了出来。他要走过一小节楼梯,才能追上索尔。
索尔把逃生舱顶上的天窗打开,带上氧气面罩,用安全带系着自己的脚,探出身子去接他。然而,逃生舱起飞,他只能离洛基越来越远。强大的气流吹得他几近飞走,他忽地看见,洛基和缇娜飘了起来。
是反重力装置!
洛基关闭了反重力装置!
早前天花板和墙上密密麻麻都是温床,为了快速逃跑,也为了不失重撞上这些东西,洛基关闭了这个系统,现在,他又重新启动。他飘在空中,顺着安全绳,把留声机丢向远处。缇娜追随着留声机的声音,奋力地在空中挣扎,想要抓住幼儿的甜美笑声。
粘液随着失重飘在空中,就像是固定在空中般,像一束束漂亮的水花。然而,随着留声机被跑向飞船外面,缇娜才发现,外部气流太强大了,她逃不过,就要被吸出去。
索尔立马投出最后一枚手榴弹,由于太空中失重,榴弹速度很慢,在缇娜面前爆开。他已经处于宇宙中,远处就是探员的接应飞船,逃生舱已经不用再往前飞,所以,洛基便没有再远程操控。
缇娜被气流吸着,本能地抓向身后的东西。洛基是离她最近的东西,她没有多想,便伸出尾巴,刺向洛基的胸膛!
尾巴,这鬼东西还有尾巴!
索尔大叫着,就见洛基抽搐着,显然失灵了。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用索尔遗落下来的安全锤砸向尾巴。尾巴上有尖刺,非常紧,加上飞船受到攻击,内部的炸弹也在慢慢引爆。
索尔赶紧把逃生舱开回去,准备跳下去接他,就见洛基干脆直接用安全锤砸开了自己的胸膛,拽出了缇娜的尾巴。
“缇娜,对不起,”洛基拉着她的尾巴,“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我要保护好索尔。我不能让你飞到宇宙里去,因为那里有索尔。”
洛基看着已经异变的丧尸,闭上眼睛。
索尔在外面等着,从天窗外跑过来接他:“快点,再快点……”
爆炸,飞船上所有的炸弹都被引爆,洛基不停地跑着,感受着身后的热浪,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逃生舱。索尔赶紧启动逃生舱,快速往外行驶。
“哦……不,你彻底坏了。傻瓜,你是彻头彻尾的傻瓜!”索尔开启自动驾驶,爬过去拥抱洛基。
尽管他们已经以最快速度往前飞,但是炸弹的威力太大,逃生舱又被震出去老远。索尔眼睁睁看着他们偏离了原定路线,离接应飞船越来越远,看着载物飞船随着爆炸坠毁在行星带上,炸得一片不剩。他对这些恍若味觉,爬过去,拥抱着洛基。
洛基已经坏得很严重了,在不停地抽搐,里面的线路全部断了。
“你为什么要自我牺牲,明明你可以跟我一起撤离,蠢货,蠢货,”索尔搂紧了他,却无计可施。洛基的虹膜不停闪烁着错误的数字,最后化为一片洁白:“洛基运算,如果当时不掩护索尔撤离,缇娜会追上来,毁掉逃生舱。”
他一顿一顿地说:“对不起,索尔,洛基是个没用的机器人,没有救回你的好朋友,还害死了你的弟弟。”
“不,不,”索尔颤抖地拥抱洛基,却能感觉到很多零件在他怀中散落,“你没有害死我弟弟,也没有害死霍根。我不怪你了,你活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地球,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住。你痛不痛,我会修你,但是这个逃生舱里没有工具……怎么办,不要紧,探员会来救我们的。”
“我已经在见到海姆达尔的那一刻,就已经偷偷关闭了自己的痛觉传感器,我不会痛,”洛基的声音逐渐失控,变成了机器人专属的机械音,“我没有撒谎,我是人类的好朋友,我永远不会伤害人类,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人类太复杂了,我算不懂。我羡慕你有弟弟,我想变成人类,我想做人类的好朋友,但是缇娜死了,霍根死了,范达尔也死了,我都没有救下他们。”
索尔流下泪水,拼命抓着洛基:“我相信你,你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傻瓜。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怪你没能救下他们,你尽力了,你还很小,不懂人际关系,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我弟弟死了,朋友也死了,就剩你一个了。你不能死,你要陪着我,这样我才会原谅你,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洛基正在慢慢散架,那些黑色的绝缘胶带掉了下来,零件哗啦哗啦落了一地。索尔只能抱住他最后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
“如果你不生气了,请拔下我的记忆芯片,这样等到了地球,你就又能见到我了,”洛基的机械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最后,他打开了那个储藏格,“请把疫苗交给探员,疫苗研究失败了,但毒株是真的,也有研究价值……索尔232号,洛基323号要进入漫长的休眠,也许会陷入永久的毁灭,请你谅解,再见,我的朋友。”
随后,心脏停止跳动。
后记
第二十纪元,616星球终于联系上了空间站。
空间站离616星球只有一年的距离,这一年里,616星球人类大规模停工,仅留低阶机器人工作,专心研究来自323号飞船的丧尸病毒。即便医务人员少得可怜,但是停工一年带给了矿工更多的喘息之机。
索尔232号克隆人缩在角落里,看着天花板发呆。这是他留下的后遗症,每天都要检查墙壁和天花板,确保没有丧尸的温床。
检查完毕,他起身,一瘸一拐走向陈列在修理台上的机器人。这次的冒险让他留下了永久性的残疾,不仅仅是左手,后来人们发现他时,才发现他的脸部和腿部也有了严重的扭曲,好像被什么生生掰弯了。
当时,人们找到他时,他跌坐在逃生舱里,怀里抱着一个怪得几乎只剩空壳的机器人,眼神迷离,好似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他的伤口很深,引发了诸多并发症,有些神志不清了。人们只得将他迷晕带走治疗,并将他隔离起来。
索尔232号醒来后,一直在接受心理和生理的复健,但他从未出过那间隔离室。他一直致力于修复那个坏得不成样子的机器人,但是,由于机器人损毁太严重,一直修复无果。人们劝告他为这位机器人换一个身体,但索尔一直拒绝。
“索尔,”沃斯塔格每天都会拄着拐杖过来给他送饭,“探员说,再有一个礼拜,空间站就来了。”
索尔没有理他,沉默地拿着激光笔,站在手术台上。沃斯塔格叹了一口气,把饭放下,又转身离去。
他在修什么?修仅仅认识一个礼拜的机器人,修死去的几名好友,修过去的回忆,还是受伤的自己?
一周后,空间站与其他几艘幸存的载物飞船如约而至。人们纷纷登上这艘期盼已久的飞船。这时,人们才知道,当年空间站遇袭后,Loki探员身先士卒,带领克隆人抢先反抗,但由于短期内无法排查病毒感染源,空间站内同样伤亡惨重。
为了切断传播途径,空间站内所有人类进入休眠,仅留存Loki探员与一千名机器人排查。然而,空间站经历过宇宙风暴,受到了严重损伤,排查并不容易。与此同时,制冷剂也所剩无几。
身怀冰系异能的探员躺在操作台上,将自己身上插满导管,抽取自己的异能供给休眠舱,因此至今还在昏迷。
这也是为什么空间站寻找遗失飞船进展如此缓慢的原因。
两方人马汇合后,空间站在616星球上建立更先进的文明,利用空间站的科技,将振金的开采速度提升了四分之三个纪元。
同时,空间站内休眠的技术专员全部苏醒,攻克丧尸疫苗。两年后,所有克隆人都接种疫苗,对丧尸彻底免疫。
半个纪元后,空间站踏上归途,带领所有人类重返家园。
洛基323号趴在Loki探员的休眠舱上打盹,Thor探员坐着轮椅进来,洛基睡眼蒙眬地笑了一下。
“去玩吧,小朋友,”Thor用苍老的手抚摸了洛基的头发,对他说,“你的索尔在等你。”
洛基抖了抖,轻快地回答:“探员用他的童年数据,发明了我,是我的父亲,我不觉得累。”
Thor笑着望向他:“你是很像他小时候,但你比他更天真。”
“探员很快就能苏醒了。如果用你的异能刺激他的大脑,也许会苏醒得更快些。”洛基站起来,看向门外。
索尔323号背着修理包,正在外面等他。
自空间站降临616星球后,索尔就一直专注于修复洛基,他要来了很多设备和零件,跟着修理工一点点的学,终于,把洛基修好了。
“去吧,勇敢的孩子,”Thor说,“索尔为你找来了一个漂亮的心脏碎片。”
洛基欣喜地跑了出去,找到索尔。索尔的脸上残存着被腐蚀的痕迹,如今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下疤痕。洛基欢喜地看着他,说:“洛基的心脏要被修好了吗?”
索尔给他看了看心脏碎片:“我找一个修理工换来的,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你。”
即使修复了机身,洛基仍旧有很多缺陷。索尔只能将他调整为人类的运作模式,并不断地为他寻找新的替换零件。
洛基端详着碎片:“好漂亮……谢谢索尔,我喜欢索尔,喜欢人类,你一定会修好我的。”
索尔笑着看向他,两人一起回去。
“多美好啊……”Thor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用异能轻轻刺激着爱人的大脑,“你以前也这么可爱……你把他养得像我那只可爱的小棕鼠,让我忍不住怀念起来了。”
Thor关上门,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个。
他们很老了,活了好几个纪元的老骨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Thor看着窗外星河闪烁,喃喃:“还有两年,我们就能回家了,首领会再给我准备一只小棕鼠吗?”
“会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色皮肤的老探员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望着他笑。
他看着爱人惊喜的表情,顶着疲惫的身躯,对他说:“我好久没见你了。”
空间站回程第五年,人类终于回到地球。此时,地表已经开始长出嫩芽,孕育新的生机。大自然的修复力强于任何一个种族,原本巨型陨石也随着长期风吹日晒而开裂,爆炸,枯萎。
他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感受地表纯净浓厚的氧气,脑袋里嗡嗡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人们迫不及待回到地下城,却只在地下城发现一些机器人,人类不知所踪。
Thor探员在核心层找到了一条未能发送出去的视频:
“亲爱的孩子们,我是洛基·劳菲森,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受到这条信息,也不知道你们在宇宙如何,但我必须汇报地球的情况。”
人类首领原体洛基·劳菲森白发苍苍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你们走后第五年,地下城被地震和辐射摧毁,同时,地下城内爆发了一种新型病毒。这种病毒源自于辐射后,用于蒸馏的水资源,因此,人类毫无招架之力。受到感染的人群会异变成为一种类似于第九纪元‘丧尸’一样的生物,但攻击力更强,传播速度也更猛烈。很遗憾,在长达一个纪元的厮杀后,已经没有人类了。由于病原来自受到辐射的水资源,并且地下城已弹尽粮绝,没有办法控制和研发解决方法,所以再培育克隆人没有意义。由我做主,不再培育克隆人。”
“我想,既然空间站的物资全部源自于地球,那么空间站的病毒爆发在所难免,三年前我与你们断了联系,只能尽力传播这则消息,希望你们珍重,重振家园。”
“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纯粹的,来自地球危机前的人类了,很遗憾,我已经年老,无法再继续为你们保驾护航,同时,我的爱人也被病毒感染。虽然我想尽办法研发疫苗,但很遗憾,我的生物化学一直不好,疫苗效果甚微。我想你们能回到地球,应当是有办法解决这次危机,所以,我将为你们做出最后一点事,”
“弹尽粮绝而死或者饿死病死会破坏尸体的完整度,所以我决定将于录视频后与我的伴侣一同死去,作为原体人类和感染后长期存活的克隆人,我认为我们的躯体很有研究价值,我会将我的房间设置为无菌无氧的舱室,并派机器人维护,请解剖我们的遗体,用于今后的研究。我的房间密码,我设置为THOR-A616和LOKI-B616知道的密码,我相信你们能够回到地球。”
“同时,我和伴侣的思维会上传到云端,合成人工智能,辅助你们今后的重建工作。”
说罢,洛基·劳菲森顿了一下。
“我亲爱的孩子们,未来交到你们手中。地球是我们的母亲,作为子女,我相信你们有办法能让她恢复往日光彩。我将于视频发送的一小时后死去,请你们继续奋斗,保护自身。很抱歉我无法再等待你们,但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太阳会再次照耀在我们身上,我的精神永远与你们同在,孩子们,再见。”
视频戛然而止。
人们短暂默哀,然后打开那扇门,找到里面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搂在一起,躺在地上。
“密码是小棕鼠的生日,”Thor看着房间内小棕鼠的标本,“首领没有等我们。”
“他等不到我们了,我们离开家太久了,他会老死的。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不允许自己不体面的死去。”Loki抚摸着洛基的头,听着人工智能里洛基·奥丁森的声音。
Thor说道:“我不想解剖他,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地下城重建,很需要人类的基因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里面愁云惨淡,索尔却没什么在意的。他自幼就不认识什么首领,这些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觉。
他坐在地表,呼吸着氧气。哪怕有辐射,这些氧气对于616星系的人来说也非常纯净。索尔大口呼吸着,很羡慕那些地球人。
不,他也是地球人,只是一直在外流浪,这么晚了才回家。他岔开腿,哼着歌,沐浴着阳光。已经不需要矿工了,此时没有他什么事,索尔便看着洛基323号忙活着,晒着太阳闭上眼睡觉。
小剧场
只见洛基·劳菲森传输视频后,便坐在桌前沉思了许久。五分钟后,他才下定决心似的,起身走向他的伴侣,外勤索尔教员。
索尔教员已经异化得很严重了,但或许是因为劳菲森首领研制了疫苗的缘故,他不像丧尸那样丑陋,还保持着人类的面容。他被禁锢在墙上,时而清醒,时而抓狂。
洛基用了十分钟收集了他变异的规律和数据,然后拿起一把长刀,用力刺向索尔教员的心脏。直到索尔教员没了反击之力,他才松开手,踉跄地拔出刀,解开他的禁锢。
他已经很老了,索尔倒下来时,他接住了他,同时,两人再也没有力气,一齐倒在了地上。
索尔很痛苦,身体上的损伤让他短暂地恢复理智。洛基不得不紧紧搂着他,才能不让他挣脱:“好了,好了,没事了。”
“情……”索尔虚弱地呼喊着他。
屋内的气体已经被慢慢抽离,洛基能感觉到胸口的闷疼,和窒息感的袭来。他平静地看着天花板,摸着索尔的头发:“我想我妈了。”
“我家门前有一棵病恹恹的苹果树,结的苹果很难吃,我妈每年都会用蜂蜜腌制,做成苹果派给我吃。她的苹果派又甜又香,我每次都能吃好几个,后来她生病了,就再也做不动了,但她还是会叫我爸爸买一盒布丁给我……”
氧气快被抽光了,洛基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安抚着索尔,有些脱力,但仍旧絮絮叨叨:“如果你路过我家,记得进来找我。我家门前有一棵苹果树,春天我坐在下面看书,夏天我帮我妈晒衣服,秋天我会摘果子,冬天……冬天我呆在屋里……如果你路过,就进来看看我,我让我爸再买一盒布丁,分给你。我妈妈做不动苹果派了,我也不会做。你一定要进来看我,我会给你留一盒布丁。”
“很抱歉我杀死了你,但是我没办法了,我太老了,没了我你也会死的。与其被那些机器人大卸八块,不如死在我手上,就当是早年你强迫我的报应,但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我会很欢迎你……呵……我会把我的房间分给你住,给你看我养的小老鼠……”
洛基一下下摸着索尔的头发,眼皮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他听见索尔不成调的发音,思维有些跟不上,但知道那是答应了。洛基闭上眼,小声说:“该死的东西,谁让你招惹我的,现在好了,死了吧……我每天早晨七点会准时在门口拿报纸,你必须准点来,如果你错过了,我就会关门……你要记得来找我,不然我会记恨你……”
“你一定要遵守……”
洛基偏过头,凑近索尔的耳朵,用尽全力发出最后一个音,忽地松了一口气,好像卸下所有重担。他闭上眼,再也没了动静。他的情人趴在他身上,早就不动弹了。两个人只能在这仅存机器人的地球上,成为最后一对人类。
洛基323号坐在操作台上,任由索尔232号摆布。
Loki在旁边看着他被拆下控制面板,换上新型号的零件,笑着说:“感觉怎么样,小洛基?”
洛基跳下来,凑到他旁边:“感觉很好,索尔很厉害,他马上就要修好我了,还差最后一个振金螺母,但是要等很久才可以分给我们。”
“这样啊……”Loki垂下眼睑,思考了一下,“这是当年,我和Thor给索尔教员做的机械臂零件,也是振金的。他没有留下什么给我,所以我把它留了下来。不知道匹不匹配,给你了吧。”
洛基歪着头,瞪大眼睛:“真的吗?”
索尔232号道了谢,接过零件,放到熔炉里加工重塑,很快,就诞生了一个匹配机器人的螺母。他把螺母到洛基的身体里,才合上控制面板。
至此,机器人洛基323号终于修复完毕。
他高兴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然后蹲在Loki的轮椅边:“爸爸,你看,索尔修好我了。我不用你给我讲人类的故事了,人类索尔就很厉害,他比所有故事里的人类都厉害。”
Loki弯着眼睛:“是么,我听说你们在飞船上互相保护,你们都是很厉害的人。”他又看向索尔232号,说:“他哪里都好,就是被我的故事洗脑了,总想成为真正的人类,真天真,我以前可没有这么傻。”
“这样也挺好。”索尔说。
洛基轻快地笑着。
随后,他推着Loki回了培养皿。Thor探员正在研究新的小棕鼠,尽管他不再养宠物了,但仍旧喜欢小老鼠。见到Loki,他很高兴地展示着:【小老鼠能在地表活一个礼拜了,再试试,说不定我们能不再住地下城了。】
Loki走过去看,又给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早在多年前,两位探员就被割掉了声带,和人交流全靠后期的发声装置。不过,在彼此面前,他们还是习惯独特的手语。这些手语洛基看不懂,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洛基该睡觉了,Thor看了出来,让他赶紧回去。索尔在门口等他,还没到门口,机器就关闭了,索尔只好把他背了回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索尔。】Thor打着手语说。
Loki笑着:【爱是随着基因延续下去的,复杂的东西,他是我的克隆机器人,自然也会如此。】
【等索尔死了,他会怎么办呢?】Thor打着手语,又站起来,将他的爱人推向休眠舱。Loki躺了进去,摸了摸Thor的头发:【他机身的使用周期会随着人类的生命调节,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想洛基323号会永久关闭吧。】
随后,Thor也躺下来,戴上氧气管。发声装置传出声音:“哦……可怜的323号,如果首领还在,一定会骂他是恋爱脑的。我们以前被骂得多惨啊,不及格还得被揍。”
“我听得见,蠢东西,”人工智能的声音在培养皿上方响起,“别以为我现在死了就不会放过你,我会阴魂不散,知道你成器为止。你们两个呆瓜,培养出了小呆瓜,竟然还觉得很诧异,从明天开始,都给我滚去运动,等到下个纪元你们才能死,听见没有?”
哦……
老得牙齿都快掉了的Thor探员闭上嘴,再也不说话了。
没有更多的细节,在闪动的灯光下,张海盐明白了没有过路菩萨,没有好运,没有他臆想出来的种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