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九华山宜青禅寺僧人和2500余只流浪狗结了缘。
在中国佛教四大道场之一的九华山脉脚下,有一座始建于明末清初,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闻名遐迩的历史古刹--宜青禅寺,玄裕法师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年轻的90后住持,儿时在黑龙江报恩寺时就开始救助流浪狗、流浪猫了。
2019年初,他租了1000多平方米的场地为流浪动物安家,超过2500只流浪狗在他的庇护下,得到饲养、防疫和管理。
但问题和质疑随之相伴,每年数百万元的租金、狗粮支出压力,让玄裕几乎喘不过气。更让他陷入两难的是,犬只收容还存在合法性的问题。
多年来,有一个画面总是盘桓在玄裕脑海,挥之不去。
他说,儿时,在报恩寺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寺庙里的师兄们有时候会悄悄的出去,但是每次出去回来后都会带回来几只小猫小狗,身为孩童的玄裕,当时看到毛茸茸的毛孩子们也是喜欢得紧,陪它们玩闹。后来才得知,师兄们出去原来是救这些可怜的毛孩子们,有的是附近村庄的流浪狗、有的是有先天缺陷的。或是受到师兄们的感化后,孩童时期的玄裕也加入了师兄们的"救助小分队"
后来,让玄裕记忆犹新的是,来宜青禅寺做住持前,曾经救助过的几个小猫小狗,玄裕法师回忆说,当时辞别师父师兄时,曾经"救助小分队"救回来的几只小猫小狗们,出奇的排列一致有序的跟在玄裕深身后,送行了很远很远,玄裕三步一回头的看着毛孩子们,当即类目了,在征得师父师兄们的同意后。就把这几只毛孩子,从报恩寺带到了宜青禅寺。在扶贫、护寺的期间,一直在做力所能及的救助。
如某种启示,从那一刻起,玄裕就走上了救助流浪动物的路。
有人说,打坐念经的和尚,何必多管闲事。玄裕觉得流浪动物命途多舛,他希望在能力范围内,为它们"养老"。
玄裕的行为和境遇,让宠物弃养乃至流浪动物收容的问题,又一次摆到台前。
救流浪狗的和尚
宜青禅寺位于安徽省枞阳县横埠镇左岗村,用寺庙主持玄裕法师的话来说,"枞阳是安徽的贫困县,横埠是贫困县中的贫困镇,左岗村则是附近几十个村子中最穷困的一个村"。
寺庙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途中几经转车、奔波周折,终于风尘仆仆中抵达左岗村。
位于九华山地藏王道场的宜青禅寺
寺院不大,走进去几座建筑尽收眼底。坐北朝南建起一座大雄宝殿,南北侧各有一座小楼房,布局简单工整。
这里处处透着威仪,只有当隐隐传来的狗吠声,以及来去忙活的玄裕法师出现时,这里方才显出与众不同。
在宜青禅寺见到有位常年救助流浪狗、流浪猫的僧人,他身形壮大、快人快语,正忙着打扫犬舍,为新来的流浪狗打疫苗。
寺院南侧的三层楼房,二层、三层已被归置为流浪动物的笼舍,院子角落的一处棚屋,也是流浪狗的安置点。仅寺里,就有五六百只流浪狗、两三百只流浪猫。玄裕说自己设计了笼舍,能让狗在尽可能大的空间活动。
他每天四点多起床,开始打理院里的菜地,清扫狗的处所。正值夏秋交替之际,动物身上散发的异味,使整个笼舍气味刺鼻。玄裕不为所扰,"比伏天好多了",一只接一只地清洁、打理狗。
(正在某屠宰场救助狗狗)
有的小狗闹腾,他抱过来和自己碰碰鼻子,旁若无人地念叨几句话,捋捋毛发。小狗仿佛得到了抚慰,重新恢复安静。
刚救回来的流浪狗,大部分是幼崽,有的身上有伤,玄裕要做一些简单处理,但也有才刚接回来就断了气的。当天,玄裕神色凝重地从犬舍抱出一只刚死去幼崽,"还有温度"
一只刚救回来不久的幼崽死去,玄裕把它抱了出来
"有些人不给狗做绝育,让它不停地生,生了又不管。"看着这只幼崽活不成,玄裕很无奈,默念了几句话,把它放到了一边。他说,他和义工要为每只救回来的狗接种犬用四联疫苗,成活率已高了很多。
在宜青禅寺里,几处地方被归置为流浪狗的犬舍,玄裕设计笼子,每天打扫狗舍,照顾流浪狗。
每一两天,玄裕要去一趟当地的犬类收容所。
一些流浪犬、伤人犬、走失犬,没有主人认领的,通常会被主管部门带到收容所统一管制。依照最新的养犬管理条例,收容的犬只30天内无人领养的,视为无主犬只,由收容所按照国家和本市有关规定处理。
从犬类收容所救的狗,运到了宜青禅寺
"他们做了很多调查,对我们比较放心,才允许我们对接收容所。"玄裕说,也是从那时起,他救的狗从两三百只爆发式地增长起来。
宜青禅寺安置不下,他不得不另觅收容之所。
压力随之而来
几经寻找、商谈,玄裕在离宜青禅寺旁边确定一处养狗基地。
今年3月份,他租了第一期500多平方米的场地。随着狗的数量激增,至今租用的面积达1000多平方米,所收养的流浪狗总数超过2500只,数量还在涨。
每次从收容所救回了狗,玄裕先在寺院挨个检查一遍,有伤残的留在寺里疗养,其他的狗逐一登记入册,送到护生园,打疫苗、做绝育,纳入日常饲养管理。
记者看到,养狗基地是4间大棚改造的狗舍,此前为闲置的羊舍。每间大棚可容纳一千多只狗,按照体型大小、公母分开。每个狗舍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保证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养狗基地,玄裕租了四个大棚作为犬舍,此为其中一个内景
平时,基地有9名工人和若干义工打理,玄裕自己每一两天也过来一趟,所有人一起忙。每个犬笼上挂着牌子,写有打针、喂养等提示信息。精细的管理,让每只流浪狗都有一份自己的"档案"。
义工王女士从去年开始帮玄裕照顾流浪狗,从寺院一直跟到了养狗基地。她说,自己每天一大早来基地,清理狗粪、放水,下午放狗粮,顺便做一些观察记录,若发现狗流鼻涕、拉肚子等情况,就及时安排治疗。
这是个苦差事,她必须频繁地下狗舍,和狗近距离接触,衣服弄得很脏,身上也臭烘烘的。不过,王女士说她喜欢狗,看不得被遗弃的流浪狗,当这个差毫无怨言。"在这里,师傅(玄裕法师)能够给流浪狗一个安定的环境,让它们健康地生存下去。"她说。
当然,救流浪狗光有爱心不够,狗的"衣、食、住、行",哪一样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玄裕都得考虑。
他算了一笔账。目前养狗基地的租金是大头,每年大约需要100万元,且逐年上涨3%。
其次是狗粮支出,2500只狗,一个月吃20吨狗粮,只不过这笔费用弹性大,几万元到十几万元都有可能。玄裕说,若按正常方式采购,怎么也负担不起,他常向熟悉的厂商征集临期、低价的狗粮。"你说人家厂家哪有这么多临期的,这些都要碰,今天问这家,明天问那家",几家凑一起,勉强就能凑出来。
此外,还有工人的工钱,以及动物防疫、治疗、各类工具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全部加在一起,就是一笔巨额开支。
玄裕法师说,救狗历来辛苦,但在安徽枞阳救狗更加艰难,当地人缺乏善根、信仰基础薄弱,不理解玄裕法师的言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狗、传播佛法,所以此处救狗尤为困难。除此之外,寺院每月的香火钱不到三百元,僧人在这里生活都成问题,很多居士来住两天后就回家了,很少有人能长留下来。
玄裕说,目前这些钱,一部分来自爱心人士的捐款,还有一部分是他四处筹借所得,经济压力很大。
关于捐款,他称收到的每笔捐款都会开佛协的专用收据,标明金额、用途等明细,尽力做到清晰透明。
救来的狗,开放领养是必然的。据玄裕观察,大约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狗品相、性格很好,具备被领养的条件。"我们对领养人审核很严,目前被领养的狗占比很小,都是可靠的熟人介绍的有爱心、有责任心的领养人。"他说。
剩下来不能被领养的绝大部分的狗,玄裕说,"我们可以给它们养老"。
养宠物,须敬畏生命
不过,事情并不简单,对玄裕来说,收容流浪狗还存在合法性的问题。
大规模地救狗后,他接到过投诉,"就是说你没有资质,不合法"。他对此无可奈何,多个部门曾前来做过核查,他全力配合。过后,收容所的狗,也还是允许对接到他这里。
律师事务所方律师分析,玄裕法师收容流浪犬,对流浪犬进行管理,客观上减少了社会问题。但从法规看,有权获得许可收容的主体是社会团体,玄裕是否符合条件,确实尚有疑问。反过来,如果玄裕不救狗,收容所能否负担得了,也是一个疑问。
归根结底,流浪犬问题的源头,是养犬人违法弃养所致。
且不论有人随意弃养,即便爱狗的人,一不小心,也可能间接造成流浪犬的后果。玄裕举例说,有爱狗的人因各种原因,不能继续饲了,把狗送给熟识的人,却没有做过绝育。要知道,对方不一定像他这么爱狗,假如再多次转手,很可能造成弃养。
"一只母狗扔到外面去,又没做过绝育,一年能生八九只,造成了流浪二代、三代、五代,这样一直下去。"玄裕说。
现如今,虽然有种种困难,玄裕还是想把救狗的事一直做下去。"我不做没什么损失,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他说,"经文里常讲利生,为什么我不去做呢"
为了救流浪狗,念经的事玄裕几乎"脱产"了,法事也都交给寺里几个徒弟操办,他全身心都放在救狗的事上。
玄裕还想呼吁,人们要对养宠物这件事有正确的认识,敬畏生命。当然玄裕师父也明白,这条救助之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未来肯定还会遇到更多挑战...
但现在,看着这些可爱的狗狗有了温暖安全的庇身之所,他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