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无能,还没凑齐十位老师。就干脆做个合集,最近看的好文。
BE
我们际的BE文有点难找
HE
一共25篇,大家慢慢看吧,觉得好的话记得给各位老师点小红心和推荐。
我功成身退。
·双向小甜饼,包甜,绝对的he,全文加彩蛋共2w2k字,ooc是我的
·summary:卢卡患上了信息素饥渴症。但他对艾米丽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去找那位新来的监管者。
0.
“这是你这个月第三次来找我配药了。”艾米丽把几粒椭圆型的药片装进小纸盒递过去,她皱着眉说:“而现在不过才月中。”
卢卡先是道了句谢接过,然后朝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找一位Alpha进行永久标记。”
“那样太麻烦了,你知道的,如果我选择那样做,欠下的人情可不会轻。”卢卡耸耸肩:“而且没有必要,我吃药就能撑过去了。”
艾米丽为他的不...
艾米丽为他的不配合叹了口气:“希望你是真的想好了。”
“我心里有数的。”卢卡将药装进他腰间的小包里,弯起眉眼挥手朝艾米丽告别:“据说傍晚的比赛会遇上新来的监管者,我得去做准备了,再见了,艾米丽小姐。”
1.
该死的。
卢卡已经不知道第几遍在心里暗骂那位新来的监管了。
天晓得为什么他连新监管的影子都没见到,状态就已经被打得不剩多少了。这位他还没有谋面的监管机制有些特殊,卢卡开局连上机子刚修一会儿,背上就多了个奇怪的红色标志,等到同伴薇拉被拿下第一刀,而他自身遭受到同等的疼痛时,卢卡就大致明白标志的作用是分摊伤害了。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算了,那电机的进度才更让人不忍直视,薇拉都上椅子了,他们才刚刚修完一台。
半局下来,对于新监管的技能他们猜了个七七八八。这局卢卡运气不错,开局苟得好,没撞鬼,虽然电机从没有修得这么烦躁过,但好歹是有一个不错的修机环境了。
不过越到后期场上的局势越对他们不利,新来的是控场型的监管,又因为他们不熟悉对方的技能,没运营好,没切好电极的失误居然让卢卡先一步倒地。他咬牙交了自起,再一抬头,薇拉又坐上了椅子,而奈布吃了对方一刀1.2血量的亏,倒在了里奥的废墟边。这下只能他去救了,卢卡卡着耳鸣,确定对方朝着废墟去了,偷摸着把人救了下来。
奈布给他连发了三个“快走”,卢卡拼着手速点门,但传送音效响起的一刹那,他感到心猛地下垂。百分之五十二的进度远不够他把门打开的,卢卡在新监管落地前匆匆跑开了,先进了板区。他下了块板子,静待着监管接下来的动作好及时给出反应,然而当那张脸映入他眼帘时,卢卡僵硬在了原地。
……老师。
不,那绝不是他记忆里的阿尔瓦。他曾经的老师蓄着一头雪白的发,眉宇间俱是温和与从容,仿佛这世间尚且没有能使他失态的事物。可眼前这个人是谁呢?这个脸颊上遍布树枝形状瘢痕、面容阴郁而淡漠的监管,这个紧握权杖、堵住他生路的猎手,是谁呢?
是他的老师吗?
卢卡的视线从他眼角的瘢痕落到脖颈上的绷带,仿佛被生生刺伤了似地,他的眼瞳里闪过不知所措的痛苦神色,但只有分毫,因为下一秒钟他便用淡漠尖锐的语调开始了质问:“阿尔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尔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许是不屑,也许是忽视,总而言之,他们并不像重逢的故人。谁也没有滚热的心血去支撑再遇的灼烈,此刻冰冷的对峙就是当年那场事故的后续。
卢卡咬紧了后槽牙,他的眼眶很红,血丝沾满那双绿眼睛,可这是在里奥,永恒的雪夜是最好的保护色,他的喜悦与不舍被掩护得很好,袒露出来的全是沸腾的恨意。他眼睁睁看着阿尔瓦举起了权杖,就像打倒他的同伴那样,现在要打倒他。像是卢卡·巴尔萨,不,是卢卡斯·巴尔萨克,对于阿尔瓦·洛伦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应该跑开的,博弈与逃命才是他要做的事,但身为猎物的求生者好像没有这样的觉悟。卢卡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蓄在权杖顶端的蓝色光团充斥在他的瞳孔里,他居然开始浑身颤抖。只是他没有退缩也没有求饶,就只是怒视着阿尔瓦,企图用挑衅的姿态激怒这个人,好让那柄权杖贯穿他的胸膛。
他的心在没有缘由地冲阿尔瓦叫嚣,说着快来杀死我的荒唐话。他同阿尔瓦对望,这夜实在太昏暗了,他看不清阿尔瓦眼底的情绪,大抵阿尔瓦也不能瞧见他的。
这是件好事,至少对眼中生起白雾的卢卡来说是的。
心底的那个死结在震颤,他简直要迫不及待地逼阿尔瓦对自己下手了。倘若那场大火中将他推离危险的手此刻对他降下惩罚,那么如此也算是因果报应,好过他日夜为此辗转。快,快啊——卢卡在心里嘶吼着。他恨不得上前主动接受酷刑了,可即将迈出这一步时,他猛然变了脸色。
阿尔瓦仍然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模样,一缕Alpha的信息素却在潮湿的空气里蔓延开去。Alpha对于Omega天然的压制力使得卢卡忍不住朝前踉跄了一步,他不敢置信地感受到身体里有莫名的潮热在涌动,被隐约支配的感觉让他厌恶又恐慌。
他的分化是来到庄园后才发生的,阿尔瓦并不知道他变成了一个Omega,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卢卡僵滞在了原地。他参加游戏前分明打了过量的抑制剂,没道理这样一点信息素就能引起他的反应。
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要他在阿尔瓦面前理智全失丑态毕露,那不如杀死他来得痛快。
恰好这时奈布的狂欢之椅倒计时结束,这场游戏只剩下他和阿尔瓦了。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血了,泛腥的铁锈味弥漫在卢卡的唇齿间,他故作镇定地仰起头,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
但阿尔瓦到底和他共处了几年,对他了解甚深,电光火石间的异样也能被准确捕捉到,卢卡看他皱了眉想要发问,顿时用生平最快的手速点了投降。
他来不及去看阿尔瓦的表情了。
坦白来讲卢卡并不喜欢投降,平时的游戏除却照顾队友想要交盘速开下把的情绪外,他本身是不怎么发起投降的。哪怕最后还是被打倒挂上椅子,骄傲的巴尔萨克也愿意负隅顽抗到最后一秒
没想到他这为数不多的投降竟然给了视为仇敌的阿尔瓦。卢卡心浮气躁,可他没有办法,他甚至没有排过地窖的点,又被架在了这块木板前,他可不认为阿尔瓦会对他心慈手软给他放水,这把被四抓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了,他的投降也不算对不起队友。
唯独无法坦然面对的,是他自己。
他又做了一次逃兵。点下投降键时画面会定格,卢卡扬着头,他从未如此痛恨又如此庆幸里奥永不停息的雪夜,使他再望不清阿尔瓦的眼神。他投降得太快,那权杖顶部的光团没来得及把他撕裂,因而他的心里又滋生了一些为自己所不齿的侥幸。
这场相逢太仓促了,不够隆重,谁的眼眶也没有来得及蓄起泪水。
2.
卢卡瘦削单薄的身影在他面前一点点化为灰烬,似有若无的熟悉花香被里奥的雪盖去了,阿尔瓦望着空旷到只有风声回音的雪地,握着权杖的手不由自主攥紧。
3.
“我说,”艾米丽放下检查的仪器,微微侧首盯住从来都不会令她放心的病人:“你真是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没有的事。”卢卡略微心虚地转过头。
“那位新来的监管者和你是什么关系?”艾米丽这次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卢卡惊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他有关系?”
艾米丽的敏锐程度让卢卡想要辩解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骗不过眼前这位医生的,但真的要他坦白和阿尔瓦的过往纠葛,他又做不到。卢卡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脖颈后面腺体的位置,垂下的眼睛里浮上不显的挣扎和无措,但话语间仍然是满不在乎:“以前是有一点关系,但现在没有了,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也只会是仇人。”
他的语气里确然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可再往深层去听却又是难以描述的不甘和失落。
艾米丽眼神微眯,她还不清楚双方之间的往事,深思熟虑之后没选择此刻戳破,只和从前那样将几粒药递给卢卡,叹了口气,似有若无地点明:“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卢卡,你都必须要考虑我说的话,找一个Alpha了。”
4.
找Alpha?
真是荒谬。卢卡一边拿起地图观察场上的电机位置,一边撇撇嘴想。
他又不是什么脆弱到难以忍受疼痛的懦夫,没必要为了少遭受一点痛苦就把自己的腺体当作祭品供上——不管标记他的人是否存有这个想法,至少自己这关他是过不去的。卢卡并不对自己的Omega的身份抱有歧视或是厌恶,可他也清楚Omega的处境有多被动,一个Alpha要对他标记的Omega做些什么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这个庄园里的恶人可不少,他自认绝无可能做待宰的羔羊。
思绪漫无目的地游移,等他连完两方电机的连接电路,场上出现了和他类似的电流接通声响。卢卡正在破译的手一抖,酥麻的痛感从指尖窜上,没等反应过来,他的身上又出现了当日的红色标志。
该死,又遇到了阿尔瓦。
卢卡皱眉,他努力忽视心脏泛上来的连绵痛楚,随着场上的求生者被监管者拿下第一刀时,分摊的伤害让卢卡不由自主地攥了一下胸口的衣服。那疼痛落到了实处,第二刀落下,他的肺腑仿佛又被猛烈地撞击了,他死死咬唇忍下闷哼,手上动作机械地重复着。
求生者们对这位新来的监管技能和机制还是不够熟悉,第一位队友倒地得很快,而救人位虽然把人救下了状态也基本耗尽。好似一切都在重复他们重逢的那场游戏,开门战又是只剩两个人。卢卡咬咬牙,不再压脚步,他知道监管者耳鸣响起的刹那,他就再没有多少能逃脱的可能性。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卢卡的身影彻底暴露在对方视野中时,他在想那有什么关系呢。
总要有一个人来牵制的,他拥有的信息是阿尔瓦没有带一刀斩,那么按照平摊伤害的算法,他能比队友多捱一刀,因此理应由他来拖住阿尔瓦。
“我以为你会躲到最后。”出乎意料的是阿尔瓦见了他竟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手握权杖朝他投来冷淡的眼神。
卢卡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可面对这位曾经的老师,他的心智还是不够成熟,情绪仍然会被阿尔瓦轻易牵动。便如此时他没有缘由地被引起了一点怒火,想要发泄,但理智又提醒着他得保持风度,否则那样就太难堪了。他强压怒气,说:“没有哪个修机位会选择主动去监管者面前晃悠。”
“是吗?”阿尔瓦挑了挑眉:“那你此刻出现在我的面前,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得到完全的胜利。”卢卡勾起唇角。
他的笑一点不像当初那个肆意张扬的小贵族巴尔萨克。阿尔瓦唯一真正的学生、电磁学界瞩目的新秀绝不会拥有这样阴翳的笑容,骄傲的天才讲起他的发明来头颅总是高昂的,好似这世间没有能令他低头的事物。
可卢卡·巴尔萨不是。卢卡·巴尔萨是被定罪的囚犯、是这所庄园永远也逃不出去的玩家,在监狱里的那些时光迫使他放弃曾经的意气风发,转而染上疯癫与阴沉的色彩。
阿尔瓦握着权杖的手慢慢地收紧了,有些东西压在他的心尖,让他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说:“那就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电流的刺激让他想起在监狱里的日子——那张电椅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那些高高在上的狱卒将他的手腕用粗糙的绳子绑了一圈又一圈,以防他在剧痛下挣扎按不住。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他的罪行:你是否杀死了你的老师,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的老师。
而卢卡从不认罪,眼眶发红地嘶吼地否认,那些电流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的同时或许也窜过他的脑神经。他的泪腺变得不受控制了,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他何其失态地低吼着叫那些人滚开。
那时他在酷刑的折磨下没了清醒的意志,然而此时他却无比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目睹阿尔瓦举起权杖,就如同仰视迟到许久的行刑官。卢卡知道这场游戏并不只关乎输赢,阿尔瓦对他的态度也已经明了,在队友即将出门的一刹那,他挨了一刀,没回头跑向最近的地窖刷新点。
命运到底还是眷顾了他一次,地窖刷新在了那个地方。
但底牌切换声音响起的瞬息,卢卡的心彻底沉入谷底。一个闪现、一刀,他倒在了地窖前,在还剩一些身位的位置。卢卡翻过身,直愣愣地躺着,灰败的天空填充了那双翠绿的眼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血液一点点地流出他的身体,而他平静地喘息着,事不关己的模样。
“卢卡斯,你输了。”阿尔瓦在他身前站定,说。
“哦。”卢卡冷漠地说。
“你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阿尔瓦顿了顿,又问:“比如我的死而复生,比如这次重逢。”
“没什么好说的。”卢卡闭上眼睛:“这和我又没有关系。”
血液在缓慢地流逝,他的生命力在被逐渐剥夺。漫长的死亡里卢卡合眼,细密的疼痛啃噬着他的脏器,他感到自己的胃部和腹腔在抽搐,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对局中被放血,却从未有哪一次他觉得这样不可忍受。
在愈发模糊的认知里,他懵懵懂懂地想,那个人不是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了吗?
怎么还会让他这样痛。
败局已定的求生者倒在冰凉的泥地上,眼瞳里的光景开始发散。他的手指离某个人的披风那么近,近到他只需要微微颤动指尖,就能拂过那片衣袍。就像很久之前,某个寻常的下午,他的老师、他仰慕又尊敬的洛伦兹教授,微笑着走近他为他讲解知识,他们肩挨着肩,恍惚间他轻轻攥住了那片衣角。
经年前这样一次不怎么浪漫的过错成了多年后想起就觉残忍的伏笔。
他的指尖终究垂下去了,卢卡的血线其实还没过三分之一,他却觉得仿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物是人非久到相对无言。他很冷,Omega的身体何其地脆弱,这样阴冷的天气会把他摧毁。卢卡想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试图驱散一点寒冷,可那样太丑陋了,也太没面子了,他总不能在阿尔瓦面前一败涂地。
“为什么不投降?”
昏昏欲睡之际,卢卡听到阿尔瓦这样问。
他的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对方问了个什么样的问题。卢卡想不屑地勾起唇角嗤笑他,但他没什么力气,嗓子也哑:“我为什么要投降?”
“上一次我们见面我甚至没有打到你,你就投降了。”阿尔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一次为什么不投降?”
这到底是什么没脑子的问题,卢卡在心里暗骂。他勉强地龇牙咧嘴想摆出凶狠的样子,但浑身的麻劲使得他的表情没有什么说服力,与其说那是嘲讽与不屑,不如说是哀伤和无望:“不好吗?给你一个亲手杀死我的机会。”
这话一说出口,卢卡便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席卷过他的周身,他愣了愣,躯壳里浮现隐秘的躁动。
他很快意识到那是阿尔瓦的信息素。
早在卢卡还是卢卡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一位Alpha了,但彼时他还没分化,也只能从身边的人口中得知阿尔瓦的信息素是像雨又像雪的味道——天呐,这是什么抽象的形容,卢卡当时无奈地看向说这话的人,对其给出的描述感到无话可说。
而今他知晓了,那确实像雨又像雪,不,是像冰原,像无边无际冬日永驻的冰原,孤独又寂寥。
很难想象温和有礼的洛伦兹教授的信息素会如此清冷,坦白来讲那似乎更适合眼前身为监管者的隐士。卢卡由于当初对自己的老师怀有有违伦理的隐秘情愫,让他格外想分化成Alpha或Omega,以此来知晓阿尔瓦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
时过经年他确然实现了当初的愿望,他变成了一个Omega,狼狈地躺在阿尔瓦脚边,对方的信息素铺下来,快要做最后一根压死他的稻草。
奇怪的是,他原先还觉得冷,阿尔瓦的信息素围绕在他周围时,他分明应该觉着凉意更盛的,可莫名其妙的心安却蔓延过他的胸膛。他的心脏里重新烧起了一把火,血液也开始回温,他仿佛又被点燃了,像个活人一样学会悸动与颤抖。剧烈的耳鸣里,他好似听到阿尔瓦在问:“……回答我,卢卡斯……”
什么?
你在问什么?
卢卡困惑地想。
阿尔瓦问了他什么?有什么是要他回答的?难道阿尔瓦也想像那些对他施加暴行的狱卒和囚犯一样,质问他是不是他杀死了自己的老师?
你是要问我这个吗?
你是想要我承认自己的罪行吗?
卢卡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悲伤眼神望向久别重逢的故人。
而后他听见阿尔瓦说:“……回答我,卢卡斯,你是在赌我的心软吗?”
卢卡猛然瞪大了眼睛。那本该冰冷至极的信息素轻柔地包裹住他,竟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暖,似是他还是许多年前被阿尔瓦爱护和纵容的小洛伦兹,可以任性与撒娇,仗着自己得到的爱“为非作歹”。卢卡斯当然知道阿尔瓦会对自己心软,他是被爱着的孩子,被包容着被允许不长大的孩子,那个孩子当然可以用带着得意的小表情默声去赌阿尔瓦的心软,因为他笃定自己一定赌得赢。
可他现在是卢卡不是卢卡斯了,不是那个被所谓的爱蒙骗的蠢货了。那个愚蠢的家伙和阿尔瓦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活下来的是所有光环和头衔都破碎的卢卡,阿尔瓦怎么还敢来试探他、来骗他的?
愤怒慢慢侵染卢卡的眼眸,比怒火还要灼烫的是悲哀,他的那块腺体开始发热发痛了,在喊着想要阿尔瓦的抚摸和亲吻。本能的反应让卢卡无地自处,这才是真正的凌迟。
他的信息素也快压制不住了,在爆发的前一秒钟,卢卡紧紧闭上眼,咬牙点了投降。
他没有看见他消散的一刹,阿尔瓦的身影多么单薄、眼神多么悲伤。
5.
出游戏的瞬间,所有局内的局面状态都清零,但属于Omega的本能反应并没有从卢卡身上消失,他紧皱眉头,手伸到后脖颈那段娇嫩的皮肤上,潮热的触感使得他呼吸微微粗重,可那道横布在上头的疤又使他稍稍冷静了下来。
卢卡再度深呼吸,压下内心的躁动,出门时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面容一下变得很冷,在监狱的经历使他提起百分百的警惕,他正要顺势甩开手时看见了来人——
是阿尔瓦。
卢卡愣了愣,转而挣脱得更加用力。
阿尔瓦原来还越发用力地握着,在觉察到对方铁了心要挣开而他继续握紧只会给卢卡增添淤青伤痕后,他迫不得已松开了手。但气势没落下分毫,身形高挑的监管者用淡漠的眼睛牢牢盯着他的学生,那是带有莫名意味的打量,过了会才开口道:“你怎么了?”
卢卡大概能猜出阿尔瓦是在他游戏里的事儿,不过他选择装傻:“你在说些什么?”
他的心不知缘由地有些慌乱,这让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阿尔瓦的目光里有他熟悉的与不熟悉的东西,熟悉的令他哀切与愤懑,不熟悉的使他仿徨与茫然。
卢卡停顿了几秒,在没有听到阿尔瓦的下文后,他迈动步子。
在即将擦肩的片刻,阿尔瓦低低地说:“你分化成了Omega是吗?”
卢卡惊骇,这一瞬他没有控制好的表情出卖了他,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然把自己的底细卖了个干净。
该死的——这个词在他和阿尔瓦重逢后不知道是第几遍说了。天晓得阿尔瓦是怎么推测出他现在是Omega的,这偌大的庄园里知道这件事的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可那些都不是会和阿尔瓦有接触的人,阿尔瓦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总不能是对局内吧,他的信息素明明那样淡,谁也闻不出来,阿尔瓦又凭什么是例外?
卢卡神情变幻几番,最后定格在冷淡的无谓上:“是又怎么?”
阿尔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锐利,难以言喻的危险性从那双猫似的瞳孔里散发出来,可站在他身前的卢卡却没有感受到相应的攻击性,仿佛这个人的攻击对象另有其人。
阿尔瓦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什么时候分化的?”
卢卡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来庄园后。”
那份危险性淡去了些许,阿尔瓦又问:“你是怎么度过……靠抑制剂吗?”
阿尔瓦既然能看出他是Omega,自然也能看出他是个没被标记的Omega,可让卢卡受不了的对方话语里似是而非的关心,这简直就是他们还没决裂前的相处模式——身为年长者的、阅历丰富的老师关心他毛手毛脚除了实验什么也不在乎的学生,关切这个担忧那个的,就怕他受到伤害。
可是那场大火已经烧光了一切,过往俱是灰烟,阿尔瓦又凭何还敢用这种姿态对他说话?
于是卢卡句句带刺:“那不然呢?”
“卢卡斯,你不必这样回怼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卢卡下意识地反问:“只是什么?”
阿尔瓦不再说了,卢卡也只觉耐心告罄,他后退一步,拉开和阿尔瓦之间的距离,不再使自己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下。他凝望着阿尔瓦,眼底流淌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倦累和无可奈何,他说:“先不说以前的那些事,你应该清楚我们现在是对峙的阵营,无论我身上发生过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对我而言也一样。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问候或者关心,当然,讽刺与嘲笑随意。”
卢卡避开阿尔瓦低垂下来看他的眼神,越过他走出这间等候室的大门,没再回头。
6.
“你知道的吧,你的腺体受损,不太会有Omega正常的生理反应。”
“我知道。”卢卡喝下半杯热水,“但我确实因为他有了一点点……”
像是难以启齿似地,他别过了脸:“……一点点反应。”
艾米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说实话卢卡从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神色过,仿若最隐晦、最羞于启齿的秘密被生生掰开一角铺陈在世俗下,紧张得连手指都绞在一起。
“你和他真的没有别的关系吗?”
卢卡眼睫颤动:“没有。”
“好吧。”艾米丽也不反驳这漏洞百出的回答,她说:“那么你就得考虑一下是否要将他纳入绑定Alpha的候选名单了。”
卢卡愣住了,艰涩地问:“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卢卡,我是在叫你考虑他。”艾米丽说:“以你的信息素薄弱程度还会被牵引出现反应,只能说你们的匹配数值绝对不低,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找他试试。”
开什么玩笑,卢卡想要拒绝,但张张嘴,没找到合适的话,好像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假设对方不是阿尔瓦的话,他真的熬不下去时为了活命去请求对方的标记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呢?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他早就明了了这个道理不是吗?
可对方偏偏是阿尔瓦,是这个夺走手稿、名誉和他的依赖的骗子,他绝无可能将自己的软肋递去给阿尔瓦操纵,那会比死了更让他难受。卢卡根本无法想象,阿尔瓦对他行使Alpha的权利,合法的抑或违规的,这里没有保护协会可供申诉,也许那些压迫和训诫的手段真的会被阿尔瓦用以惩戒他。
他绝对不能够忍受自己被阿尔瓦再次打碎。
所以他眼神闪烁了几番,最后什么也没应。
7.
从卢卡和阿尔瓦那场赛后交流后,在局内他们碰上的次数很少,哪怕那有着怪趣味的庄园主总将他们的比赛放到一起。
或许也是求生者们对新来的监管者逐渐熟悉,有了应付的体系,救人位将人从狂欢之椅上扯下来时,阿尔瓦总会掉一点节奏,到最后变成三人开门战,结局便总以平局结算。
那点痛也并非不能忍,他远品尝过比这还要残酷的刑罚,那时他没有跪地求饶,如今也不会朝谁低头。他用一种平静的姿态接受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但他不知道的是,命运总以捉弄人为乐,意外抵达前从不给人预警——他的发情期突然到访了。
卢卡无暇去想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来看怎么还会有发情期,他只惊慌地捂住后脖子那块肌肤,唯一该庆幸的是他平时为了阻止浅量信息素的溢出一直在打抑制剂,这让他不会马上陷入燥热之中。慌乱之下他炸了机子,电流带来的刺痛感麻痹了他的指尖,卢卡看着队友传来的监管者在他身边的信号,狠狠地咬了舌尖,疼痛感令他能凝神继续破解电机。
拼了全力破译完最后一点进度的求生者根本没有注意到队友发了监管者转移目标的信号,他跌跌撞撞地转点赶去破译下一台,却在半途中软了手脚。好在这一局的队友都是Beta,不会想到他们一直装作Beta的修机位此刻是多么难堪。
可阿尔瓦是Alpha,卢卡绝望地想。他被发情折磨的丑态极有可能被对方收入眼底,而这于他而言无异于精神上的绝对毁灭。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被生理期逼出的雾气散去了一半,军工厂随处可见碎石块,他挑了一块格外尖利的,颤巍巍地举起,再一点一点握紧,最后毫不犹豫地狠狠撞向自己的肩膀。
皮肉崩裂,鲜活的血液浸染了大片囚服。
骨骼碎裂的巨大痛苦让发情期的影响也退避三舍,卢卡的脑袋又重新恢复短暂的清明,他爬起来,准备转去大房破解另一台,带有强烈愤怒的声音让他震在了原地:“你在干什么?!”
卢卡脚步一个踉跄,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去望。
阿尔瓦三两步跨到他身边,胸膛抵住卢卡的肩膀,是一个倘若这个人摔倒自己能马上抱住的姿态。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卢卡肩膀上还在出血的伤口,树枝形状的瘢痕使他整个人看着有些可怖,他的语气也低沉到了极致,可他伸手搭在卢卡肩上的手却那样轻柔,仿佛生怕再给这个人添上一点痛。
他低吼:“卢卡斯·巴尔萨克,你是失去理智了吗?!”
失去理智的是你——卢卡恨不得高声喊回去,但失血的无力感让他的脑子昏昏涨涨的,那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来回地想阿尔瓦犯了什么病,游戏里见到他不打他跑过来质问他。
真是可笑极了。
他卢卡·巴尔萨做什么需要阿尔瓦·洛伦兹来管吗?这人当自己是谁啊?还以为是他的监护人吗?知不知道他们是反目的仇人啊?
但这些话他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因为这样的距离他已经能闻到阿尔瓦的信息素了。那冰原般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把他裹住了,发情期渴望的抚慰得到了稍微的缓解,又反噬般地想要更多。卢卡的眼皮子也很沉重,他再撑不住地摇摇晃晃地朝旁边倒去——他敢保证他一定是朝旁边倒去的,却不知为何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抱着他的人缓慢地收紧了手臂,因而他离那颗心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是为什么他听不见心跳的声音呢?
卢卡的理智被模糊了,他忽然想哭,没有原因地悲伤。像是流浪了很久终于回到了这个怀抱,可迎面的不是熟稔的故里,而是被他亲手毁去的废墟,于是他就站在废墟里,肝肠寸断。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不知道自己在哭,正如他也分不清,听到的那句话是真切发生的还是他与从前无二的幻想——
他听到有人在叹息:“卢卡斯,我该拿你怎么办?”
8.
“卢卡斯,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
被批评的人乖乖背着手站在实验室门外,卢卡斯难得有这样乖巧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犯了错阿尔瓦简直要好好夸上一番了。
卢卡斯低眉顺眼外还有点别的小动作,他时不时抬头瞅两眼自己的老师,眉宇间的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他知道阿尔瓦最吃他这一套,果不其然,好脾气的洛伦兹教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表情柔和了,语气还严肃:“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卢卡斯,实验环境一定要严格检查,否则容易出事故,这一回是我站在那里看到了你的疏忽,下一次要是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卢卡斯闻言一个劲地说好好好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注意,话放没放心上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眼看着阿尔瓦微微摇头无奈的神色,知道这次又蒙混过关了,因此凑上前去说些有的没有:“老师,那个花——”
他用手比划着,半天想起来名字:“那个风铃花,什么时候开啊?”
“卢卡斯,你转移话题的技术可以再练练。”阿尔瓦瞥了他一眼,看他这副仗着他的偏宠小得意的样子,心还是软了,侧首去看窗外那片刚种下的种子:“等来年的春末夏初,就开了。”
阿尔瓦的发原先挽着,此时随着动作那截脖颈袒露出来,和暖的日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如灿金的河流吻过清冷的冰原,可那双眼睛又从来都是有温度的,无论是看向那片没盛开的风铃花,还是看向自己的学生。
卢卡斯的心霎时跳得很快,胸膛里的轰鸣声像是要蛮不讲理地卷走他这一生全数的悸动,但他的意识很滞缓,每一秒钟的心动都被拉长了,以至于他在当下并不能完全地体会,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语懵懂地去思考。
一种不可言说的遗憾和甜蜜的盼望裹挟住他的心灵,卢卡斯想:啊,要明年才开花啊。
9.
再也没有风铃花了。
卢卡睁开眼时,入目是病房的天花板,他神情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处是很浅很淡的伤感。随后他闭了闭眼,撇去了所有的悲戚与失落。
艾米丽在这时推门进来,“醒了?”
“嗯。”卢卡起身,扶住脑袋。
在对局里受到的伤害出地图都会清零,因此他的肩膀上没有任何伤口,但令他诧异的是,局内来势汹汹的发情期竟然也没有让他的身体受到了多大的损伤,他甚至还感到神清气爽。
不知想到什么,卢卡猛然变了神色,急匆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腺体。
艾米丽看出了他的意图,将杯子放在床头柜,安抚道:“不要担心,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连暂时标记都没有。”
卢卡松了口气,半响又问:“是……他送我来的吗?”
“嗯。”艾米丽知道他在说谁,她看卢卡拿余光朝外瞥,望向她的时候表情犹疑又忧心,她意会到,说道:“放心,我什么都没和他说,而且他现在也不在了,好像是被庄园主叫走了。”
卢卡的手不自觉握紧:“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那局投降吧。”迎向卢卡蓦然瞪大的眼睛,艾米丽说:“你还不知道吧,你昏倒的那局,那位新来的监管没有一点迟疑地就投降了,我想现在他大概是被庄园主喊去询问了。”
卢卡脑子一下没转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他、他投降了?”
“是,他投降了。”艾米丽在床边坐下:“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卢卡沉默了,许久才说:“仇人,我们是彼此的仇人,他欺骗了我,而我,我杀死了他。”
这样的关系使得艾米丽也有些被震惊了。可她回想起那位新监管者抱着卢卡匆忙地闯进她的诊所,脸上的慌张和关切可不像是一位被害者对凶手应有的情绪,想到这儿,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卢卡。
艾米丽瞧着对方被她的视线弄得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说:“或许,你们的关系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不可回转,你真的觉得他恨你?”
卢卡垂眼,低声道:“他难道不该恨我吗?”
这可真是把她问住了。艾米丽说到底不认识新监管,纵然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有所觉察,也没办法代替阿尔瓦去下恨不恨的判决,于是她只说:“好吧,我们不聊他了,来谈谈你。”
“我?”卢卡更困惑了:“我有什么好谈的?”
“我记得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你毁坏了自己的腺体,这让你虽然不会有强烈的发情期,但作为后遗症的信息素饥渴症需要你找到一位Alpha进行标记,否则你早晚会死在这个病上——距离这话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没有哪个病人能在面无表情的医生面前坦然自若,何况艾米丽确实为他的病操了不少心,卢卡想给自己辩解一下,还没来得及说,又听艾米丽接着道:“先别跟我扯些别的话,我说了,你毁坏的腺体让你不会有很强的发情期——”
她话没说完,知道她意思的卢卡满脸惊愕,艾米丽的指尖敲了敲桌子:“所以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聊的。”
她说:“你的信息素饥渴症出现了指定对象。”
“什么意思?”卢卡好半天缓过神,艰难地问。
“意思是,你不能再随便找一位Alpha绑定标记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缓解你的病和痛苦。”
话说到此,这个人是谁已不必多说。
卢卡感到手脚冰凉,如同一盆冷水狠狠地泼在他的脸上,他觉得狼狈又无地自容。好几分钟这间病房里都没有出现新的对话,直到他恢复平静,问:“为什么?”
“也许是你们的信息素匹配数值过高,他出现后,你的信息素会本能地抗拒别人,也许……”艾米丽斟酌说道:“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你对他怀有的感情影响到了你的信息素。”
说得好委婉,不如坦白讲他还爱着阿尔瓦算了。
卢卡无言。
他从来明白自己的心思,却也从来没想过会被点明摊在明面上。
舌尖的血腥味似乎还在,痛楚也没有消失,他分明是清醒着的,可眼前又好像出现了那片风铃花海,湛蓝如晴昼下的海面。可转而他又眼睁睁看着那片蓝被赤红的火焰吞灭,余给他再不能、再不敢回想的灰烬。一切的谎言都在此刻崩塌,他曾对艾米丽说的不爱和仇恨都像笑话。
恍然间洛伦兹教授好像还站在那片火海里,隐士却已对他举起权杖。
最后的最后,卢卡靠着床背,倦累地闭合双眼,问:“没有他的信息素,我还能活多久?”
10.
“稀客啊。”
“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求你。”
“哦?”庄园主饶有兴致:“什么事?”
不难听出他的声音带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卢卡说:“不要再故意将我和他放在同一局了。”
“谁?”
明知故问。卢卡压下火气,“阿尔瓦·洛伦兹。”
庄园主故作苦恼:“一个一个的怎么都这样,你们让我很难办呐。”
“我只要求正常的排期。”
“好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位面容模糊的庄园的主人忽地轻笑一声:“我答应你。”
那笑声里包含着愉悦的恶意:“巴尔萨先生应该也知道,我洞悉这庄园里的一切,那天你来问我洛伦兹先生死而复生的事情,我最后跟你说了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我祝福你们重逢愉快,而你告诉我,你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可是现在,你还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吗?”
卢卡恼怒地瞪视对面。
当时那场阿尔瓦的登场首秀结束后,他急促地赶来这里,在从庄园主的口中得知阿尔瓦被赋予超脱自然的力量得以复活并且会在庄园定居后,他故作气愤地说了一堆撇清关系的话,气冲冲地走了。
这位神通广大的庄园主肯定知道他的病症和对阿尔瓦怀有的心思,当初那些话现在看来全是打脸。
卢卡深吸口气:“当然。”
他仰起下颚,轻蔑说道:“我和他只会是仇人。”
11.
从那天后,卢卡的确很少再遇到阿尔瓦了。仅有的几次对局他和阿尔瓦也基本遇不上,通常是牵制位与阿尔瓦中场几番博弈,救人位蓄势而动,他这修机位居然往往能苟到最后。
和阿尔瓦的对局基本上是平局保底,三跑、四跑也不是没有的事。
平常时候卢卡依然在忙他的实验,对决和研究两点一线,他的生活轨迹没有发生怎样的改变,阿尔瓦来前是什么样子,阿尔瓦来后依然是什么样子。从艾米丽那里得到的回答并没有让这位昔日的电磁学天才做出某个决定,死亡对他来说似乎不是一件值得关心的事情,以前他等候着漫长的死亡,而今他等候着加速的死亡,他依旧每时每刻都在痛着,也依旧每时每刻都在漠视自己正遭受的劫难。
唯一的变故是用晚餐时听到求生者们讨论阿尔瓦。
他不想停步的,实验室里还有他新拿到手的电路,他本来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研究了,可是当阿尔瓦的名字落到他耳中时,卢卡想要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的指甲已经抵住掌心的肉了,细微的刺痛提醒他应该要做的事,但本能又促使他牢牢地坐在了椅子上。他面无表情地听着求生者讲这位新监管的技能和意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话,然而他就是好似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他们讲到阿尔瓦的胜率,那个极高的数字令卢卡惊讶地抬起头。他动静很大地起身,引来周遭诧异的目光,卢卡顾不得这些了,只向那位讲话的求生者确认了一遍,而后竟是跌坐回椅子上。
以他和阿尔瓦碰上的对局来看,阿尔瓦的胜率最多只能维系在五十左右,而如果那个数字是真的,那就意味着阿尔瓦输的局数大致就是有他参与的局数。
在摆弄电路没留神被电到时,卢卡真的快要爆发了。
他想不通阿尔瓦究竟在干什么,疯了吗?还是不清醒?是可怜他还是想让他时过多日知道后为此羞愧?
卢卡用尽恶意去揣度阿尔瓦的用心,要将他批判成一个恶毒算计的家伙。只是他自知攀附在心脏上的疼痛源自何处,也知道自己的眼眶为何酸涩,就像他很早便清楚自己的信息素为什么是风铃花。
窗外风雨大作,雨滴急促地拍打在窗户上,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卢卡的腺体又开始发痛发热了,情绪的激荡让他快速陷入一个烦躁又焦虑的状态。他站起,去摸柜子,但盒子里已经一颗药都没了,这时他才记起自己傍晚是要去艾米丽的诊所拿药的,结果碰上和阿尔瓦有关的事情就失了理智。
此时此刻他的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走到艾米丽的住所了,卢卡拿起几支抑制剂打入自己体内,他的手在发抖,手法出了一点差错,也没人给他止血,手肘的衣服上沾了一片红。他缩进被子里蜷缩起来抱住自己,抵御寒冷和疼痛,像几个月前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分化抱着被子去山洞里捱过分化期一样。
其实那时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漫长的分化是刺进骨缝旋转的针,他的嗓子哑到发不出一点声响,可他一遍遍地唤着一个名字,在他不清明的时候。他喊着那个名字,用受了委屈的孩子的语气——因为没有人守着他,他一个人在夜色里辗转反侧地承受剔骨般的酷刑,可是应该有一个人守着他的——他这样想着,越来越难过。
他现在也好难过啊,没有药,也还是没有人陪他。他是被抛弃的孩子,是没有家的流浪者,是杀掉自己最爱之人的凶手——最后那个身份居然让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卢卡想自己的脑子大约是被烧坏了,他竟然踉踉跄跄地爬起来,随便套了鞋子就往外跑。
雨伞也没有带,他就这样莽撞地冲进雨里、冲进昏暗的夜色里,朝着早就打听过深刻印在脑海里却从没敢去的方向狂奔。
他没有去想刚刚还预估自己的状态都走不到艾米丽的住所,现在又凭什么觉得能跑到阿尔瓦的住处去。
他什么也不去管,就想着自己要跑、不能停,他有一句质问的话语要扔给阿尔瓦,诘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放水。对,他要问这一句话,必须要问——这个念头成为支撑他奔跑的理由,他为自己找好了动机和倚仗,他就这样跑着、跑着,等到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才稍稍回魂。
他在干什么?
趴在地上眼角被石子划出血痕的卢卡迷茫地想。
哦,他要去找阿尔瓦。他回答自己。
去找阿尔瓦做什么?他又问自己。
——当然是去质问他。
——仅仅是质问,就能成为你如此不顾一切的理由吗?
卢卡愣住了。
是的,仅仅是质问,就能成为他雨夜不要命狂奔的理由吗?
——或许,我是为了求生?我想要活着,所以我去向他索要他的信息素?
卢卡又对自己的心说。
——可是你早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不是吗?你毁掉了自己的腺体是为了不受信息素的控制,艾米丽告诉你你患了信息素饥渴症你也对此熟视无睹,那三个月里你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求生什么都可以做却从没有动过找Alpha的想法,你甚至对外隐瞒了这一切就为了不多生事端。你的病症出现了指向性对象,可你的第一反应是问艾米丽还有多少时日,现在你说,你是为了想要活着?
没有谁会比自己更能看透自己。
物理学家独有的理性在这时候成了破开卢卡心防的利器,他不知所措,也再给不出合理的应答,一些真相浮出水面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陷。
不是为了质问,不是为了求生,让他失去所有理智像个疯子一样奔跑的,是爱、是思念——他爱阿尔瓦,他早就知道,在阿尔瓦为他种下满片风铃花而他因此怦然心动时他就知道了,在阿尔瓦将热牛奶递给他而他却因指尖的碰触失神时他就知道了,在他的信息素是风铃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只是一直避而不谈,仿佛不去提起,就能否认爱存在的痕迹。
他想要见到阿尔瓦,想要阿尔瓦的拥抱和亲吻。他失去他太久了,从做了师生后他们从未分开这样久,久到彼此再见时已各添疤痕,一个落在明面上,谁都看得见;一人刻在暗地里,谁也看不见。
他想要见到阿尔瓦,告诉他我有多想念你,告诉他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
驱使他走到这里的,是爱啊。
这个他早已洞悉却一直躲避的事实,终于得以完全揭露。
可是,可是阿尔瓦是为了几张手稿欺瞒他多年的骗子,他们之间横亘着欺骗、仇怨,横亘着永不能逆转的生死,他要将自己送到阿尔瓦身边供他打碎吗?
倘若阿尔瓦恨他,一定会打碎他——
阿尔瓦怎么会不恨他。
卢卡手肘撑地,慢慢起身,他全身上下的骨头痛得厉害,跟散架无异,淤青约莫已经遍布了四肢。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眼泪仍是混着雨水淌下。
他怎么能把自己送给阿尔瓦打碎?骄傲的巴尔萨克怎么能变成一个笑话?他爱阿尔瓦又如何,难道他没有尊严吗?难道他的自尊不是不能逾越的底线吗?
他明明还能再活一段时日的,为什么要让自己死在今夜?
卢卡这样想着,竟是笑了一声,泪水流得更凶,好在在雨夜里并不明显。其实他已经能看到监管者住所亮起的几盏灯火,可他最终还是转过身,踩着泥泞的脚步往回走。
一步,两步,三步……没走出几米,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落到他的耳畔:“卢卡斯!”
12.
他还没回到自己的住处,隔了很远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心神颤动的同时,他的脚步也变得杂乱。跑进住所后面的密林时他看到那个被风雨摧打的背影,情急之下喊出的那一声使那个人停驻了步伐,他跑过去的同时卢卡也转过身。
阿尔瓦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凌乱的头发,眼睑下的疤,被淋湿彻底的衣服贴在身上,根本看不出几两肉,还跑丢了一只鞋子。他曾经爱护教导的学生、他的小洛伦兹被岁月消磨打压成了这副样子,阿尔瓦那颗没有半分生机的心脏仿若被重锤了一击,真切但不应该存在的痛感像潮水漫过他的胸膛。
这个在他活着时用尽心力庇护的孩子,在他死后没有被善待。
那个瞬息恨似乎消褪了,余下无穷无尽的心疼与悔恨。
那副只有那么一点肉的身躯扑进他的怀里,瘦削到阿尔瓦一只手就能环住腰身,他的另一只手撑着伞往对方那里偏,全然不顾自己会被雨淋。
这般情景像极了很久之前,久到卢卡还为自己“小洛伦兹”的称号沾沾自喜。抱住他的人温柔到卢卡也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残余的理智又告诉他这不是梦。
如果不是梦的话,如果不是梦的话——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呢?他已经决心要走回去了。无论多么艰险无论多么困难,他都做好决定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摧毁他最后的意志呢?为什么要用那样热烈着急的语气呼唤他的名字?
是真的一点活路也不想给他留吗?
可他以为要杀死他的人将他横空抱起,那件披风被盖在了他的身上,那个人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伴随这些动作的,是扑面而来的冰原气息,那些气息侵入他的肌肤,奇怪,潮湿的雨天里,这样凉寒的信息素本应该让他觉得更冷,怎么会像是形成了一道庇佑的屏障,包围住他,让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期盼已久的故土。
似是他的流浪终于结束了,从此不用再颠沛流离,命运也终于放过了他,把他最爱的人还给了他。
最后,那个人将他的头按向了自己的左心房,那里没有心跳。
那里没有心跳。
卢卡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像一个孩子那样哭泣,夹杂着无限委屈和伤心的哭声让抱着他的阿尔瓦不断收紧力道,如同他才是那个失去的人。卢卡缩进了他的怀中,头抵住他心脏的位置,他抱着卢卡,像抱着新生的雏鸟,又像抱着将死的冬蝉,像抱着他从未得到的妄想,又像抱着他失而复得的执念。
在雨夜狂奔的换了人,滔天的雨水只将来时的泥泞脚步冲刷去了一半,便又有新的脚印覆上。
何其相似的命运的伏笔。
深夜时分扣响艾米丽诊所的阿尔瓦只来得及将卢卡放到病床上时说上一句抱歉,他为打扰到这位女士而深感歉意,但卢卡的状态让他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他用恳切的语调请求艾米丽为卢卡看病。
艾米丽也知道轻重缓急,没说什么就拿起仪器。
越检查她的眉头皱得越深,阿尔瓦看得心也悬起,久违的忐忑和害怕让他的肩膀轻轻发抖。他看着艾米丽取出针管,将管里的液体注射进卢卡的身体里,正要询问之际,艾米丽先开口了:“我给他注射了一支营养剂,等他的身体稍微恢复一点,你把他标记了吧。”
话题转得太突然,饶是阿尔瓦也愣住了:“什么?”
艾米丽耐着脾气重复了一遍:“我说,等会你把他标记了吧。”
阿尔瓦会意,坐到卢卡床边,伸手紧紧握住他。
艾米丽看了一眼他们相握的手,说:“他是在三个月前分化的。”
阿尔瓦点头。
“这是他跟我说的,事实上他分化当天,我们没有一个人在场。”
“你是说,他是独自完成分化的?”阿尔瓦讶然,随即他皱眉道:“这太危险了。”
阿尔瓦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那双猫一般的瞳孔缩成了很小的一点,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割裂了,吐出的字句都沾了碎肉和血:“你说,他毁了自己的……腺体?”
“是,但也不算完全毁吧,不然他就该一点Omega的特征都没有了。”艾米丽对他说:“你可以看看他的后脖颈,那里有伤疤。”
闻言阿尔瓦伸手揽过沉睡之人的肩膀,将他轻柔地扶起让他靠着自己的肩,他的指尖颤得不成样子,眼底也全是惊惧和哀切,他拨开这个人稍长的发,那块腺体和那块腺体上的疤映入了他的眼中。
霎时他眼眶泛红,再不能言语。
而艾米丽还在继续说:“你知道的,这庄园中恶人不少,Omega在这里不会太好过,多多少少都会采取些防御措施,只是我没有想到他那么决绝,直接选择毁掉腺体。虽然没有完全毁成功,不过他也的确因此没有了发情期的困扰——至少在遇见你之前没有。他的信息素变得很淡,平时多用几张抑制贴多用几支抑制剂,别人根本不会知道他是Omega,所以,这庄园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分化期成了一个Omega。”
“可凡事都有相应的代价,他免去了发情期的困扰,当然也出现了别的后遗症——他得了信息素饥渴症,患上这类病症的病人需要自身缺少的信息素填补,他是Omega,当然是需要一个Alpha,否则就要不时忍受信息素反噬的痛苦。可这三个月来,他没有找过任何一位Alpha,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艾米丽一字一句说:“这意味着他忍受这份疼痛已经长达三个月了。”
总有一些真相,公之于众时就是杀人的匕首。
阿尔瓦只觉得自己被那尖利的锋刃贯穿了,他难以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卢卡又做了什么。
他开始痛了,也开始活过来了。
艾米丽犹豫片刻,还是在这个节点说出卢卡真实的状况:“我要和你说的重点,是他的信息素饥渴症出现了指定对象——你或许不清楚这个,指定对象是指他的病症只有指定的那个人能治疗缓解,而出现指定对象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病人和指定对象的信息素匹配度接近百分百,二是病人爱上指定对象导致心理作用和排斥让他无法接受别人的标记——洛伦兹先生,你觉得你对他而言是第几种?”
阿尔瓦久久不能回神。
他当然知道卢卡爱他,从他重逢时闻见风铃花花香时就知道,但他以为这份爱不深,不够越过生死,不够让他们冰释前嫌。他也绝没有想到,卢卡会想要毁掉自己的腺体,更没想过卢卡会患上什么信息素饥渴症。他听完艾米丽的话也明白了那一次在军工厂他遇上卢卡的发情期不是偶然,是因为他的存在干涉到了卢卡。
——他成为了卢卡的指定对象,可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想过来找他的帮助。
从艾米丽的话中他也能猜出卢卡是清楚自己情况的——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敲碎了他仅有的侥幸:“信息素饥渴症,是能致使死亡的,这一点,他也知道。”
卢卡也知道。
那就是说,卢卡宁可死,也不想来找他。
假如今天他没有正好回来赶上,他的好学生就要赤着脚顺着那条路走回去了,他的小洛伦兹就要孤零零地捱过蚀骨的痛楚了,不,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他们或许就要面临再一次分离了。
或许这一次错过,真的就是永别了。
可是卢卡明明是爱着他的——阿尔瓦望着那张苍白的面容,怔怔地想。这个人明明是爱着他的,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对方下决心将这份爱意藏匿到自己死亡的那天。
阿尔瓦的心里涌起无际的爱,让他想要将他的小洛伦兹拥入怀里再融进血肉里;同时又翻腾着无边的恨,使他怨起卢卡的狠心来。
你为什么能对自己那么狠心呢?
你是真的觉得我不再爱你了吗?
艾米丽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又说道:“他来我这里配过几次药,不是信息素饥渴症的药,那个病无药可医,配的是止痛药,因为信息素反噬的痛绝大部分人都受不了。但我想你也明白,止痛药对人体是有不可逆的损伤的,他就这么吃了三个月,药效越来越弱、用量越来越多,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他找个Alpha,他不听,事到如今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损耗了。”
“所以,你如果还想他活着的话,就在今晚标记他。”
她起身:“我会去艾玛那里借住一晚上,这里留给你们。”
推门前一刻,她转身,朝阿尔瓦说道:“洛伦兹先生,我问过他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给我的答案是仇人,但他爱你,一直爱你,我看得出来,现在他的生死交到了你的手里,我只想以他朋友的身份请你多加考虑——倘使你也有分毫地爱他,请不要让自己后悔。”
艾米丽离开后,房间再没声响,只有昏睡着的卢卡不平稳的呼吸。
仇人?
仇人。
阿尔瓦反复咀嚼这个词,忽觉荒唐。哪有仇人是相爱的,相爱的还是仇人吗?那个抉择,不,哪里需要抉择。寂静的夜色里阿尔瓦倾身上前,咬牙切齿地凝望这张病态的面容,“卢卡斯·巴尔萨克,你可真是好样的,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
尾音咬得那样狠那样重,可落在对方额前的吻却那样轻那样柔。
13.
卢卡觉得自己跌进了温热的湖泊里,他在下坠,随波逐流。他发不出声音,从骨子泛出的酥麻感让他的手脚变得很软,他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要飘到哪里去。
恍然间有双手托住了他,将他从潮热的水里打捞起。他好热,靠近他的人指尖携着凉意,卢卡压抑不住低喘,他被引导着,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那片浅淡的花香落到了冰原上,温柔的信息素将他轻和地罩在里面,卢卡觉着自己正在历经缠绵的劫难。比起肉体上的苦痛,精神上的折磨更让他感到不安。
“别怕,别怕。”可有谁这么哄着他。
是谁呢?
谁会陪伴在他身边?
他已经一个人熬过好多事了,山洞里的分化、病床前赴死的抉择、因为痛而难眠的每个夜晚,这些都没有人陪他。他习惯了孤身一人,世界上没有人爱他就没有人爱他,他不在乎这些,有什么好去计较的——孤独的孩子总是用倔强的口吻诉说自己多么地不怕孤独,可到头来还是会因为一句哄人的话湿了眼眶。
有人守着他,他就伤心地想: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后脖颈,掠过他的腺体,卢卡打了个颤,到这一步他开始挣扎想要苏醒。他害怕自己被不知名的人标记,一个Omega交出了腺体就似交出了生命的一部分权限,至此受制于人——卢卡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下手毁去自己的腺体。
他剧烈地挣动,不安分地想要逃脱那只触碰他隐秘地带的手,那只手很快覆上他的手背安抚住他,意识浑浊间他听见谁在说:“别怕,卢卡斯,别怕,是我,我是阿尔瓦,别怕。”
“阿尔瓦”这个名字像一颗钉子,钉住他挣扎的躯壳。卢卡忽然不动了,任由声音的主人将手又覆上他的腺体。
卢卡知道那里有一道永恒的瘢痕,他不认为自己是残缺的,可要将那道疤袒露在别人眼下,他又感觉不自在。
但他同样也清楚,靠近他的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真是太荒唐了,他醒着的时候认为阿尔瓦会报复他乃至杀了他,睡去的时候却对其怀有这样深厚的信任想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动手。他没有惊惧没有慌乱,只任凭对方轻和地抱起他。
他后颈的发被拨开了,受伤的腺体暴露在空气里,Omega的本能使得卢卡浑身战栗,他不由自主地抓住离他最近之人的手臂。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轻重,是不是弄疼了人,但被他抓住的人一个劲儿地哄慰他:“别怕,卢卡斯,我不会伤害你。”
这是许诺吗?卢卡不知道,他不知道对方的话是不是真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地想要落泪。
“你永远都属于你自己,只有这一刻,我恳求你,将你自己交给我,只有这一刻。”
满含珍惜与爱意的、几近祈求的语调。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牵动着他的魂魄也为此难过。
他想你为什么要求我呢?
你的话语间为何含有哭腔呢?
卢卡这样想着,竟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是一只扑火的飞蛾,想要冲进那片能毁灭他也能温暖他的火焰里,于是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牺牲。也许他的心里大概也明了,命运未必能给予他善终,而他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交给了那个人,实在是荒诞。
可谁能说他没有深思熟虑过呢?谁能说他不是怀着被打碎的准备松开自己每一道警戒线的呢?
腺体被咬破注入信息素时,他落下了一滴眼泪。卢卡攀着朝思暮想之人的肩,清醒又迷乱地想:打碎他就打碎他吧。
14.
凌晨时分卢卡醒过来一次,是猛然惊醒的,彼时他正被人抱在怀里,身上的湿衣服被来回赶的阿尔瓦换掉了,很干爽。他懵懂地看着自己缩在阿尔瓦的怀里,抬眼是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却变了模样的脸。
他很困,近乎精疲力尽,但他还是能觉察出自己身上的变化。
卢卡怔愣地将手摸上后脖颈,那里有一枚印子,他的腺体被刺破了,他的疤痕被看见了。
他迅速拉了拉被子,不让风透进来,略显着急地问:“怎么了?”
卢卡的脑子还很混沌,意识也不清晰,他只能说出自己感知到的:“你标记了我。”
“是。”阅历颇丰的阿尔瓦在此刻也徒生局促:“很抱歉在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下进行了标记,但当时的情况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在危险里挣扎,所以事急从权,抱歉。”
他这样子哪里像那个冷漠的隐士,卢卡只觉得爱他的那个洛伦兹教授又回来了。他忽然就很委屈,浆糊一样的脑子辨不清当前的局势,只能翻来覆去地想阿尔瓦还是标记了他,他那么久的坚持都成了云烟和泡沫。他很难过,再不清醒他也知道一个Alpha要对自己标记的Omega做些太容易了,只要阿尔瓦想,就能看尽他的丑态。
“你标记了我,你标记了我,”他呢喃着,哀戚地望向阿尔瓦:“你可以报复我了。”
好吧,好吧,他还有一点记忆,想起自己是怎样扑进这个人的怀里——那个夜雨里只要阿尔瓦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注定会疯狂到把自己献祭。
可既然是他把能打碎自己的权利交给阿尔瓦的,那他也不能怨天尤人了。卢卡绝望地想随便了,反正没有阿尔瓦的信息素他也不活不了多久,现在被标记阿尔瓦就算要对他做什么也不能比死亡更糟糕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根本没想过那三个月里他明明口口声声说要活着、活着最重要,却是用平和的姿态等着死亡的来到。
他从来都是个口是心非的人,阿尔瓦看着他的学生嘴上说着报复,眼底全是求求你爱我吧的悲伤。他的鼻尖也酸楚,而后他微微低头,靠近那双含泪的绿眼睛,“我标记你不是为了报复你,是因为爱你。”
卢卡彻彻底底愣住了。
他的手掌抵住阿尔瓦的胸膛,没有温度,他的心也为此空落落的。他抖着声音说:“你不恨我?”
“恨你,但也爱你。”阿尔瓦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滴:“不要害怕,卢卡斯,我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不敢靠近你;因为爱你,所以来到你身边;因为爱你,所以不会伤害你;因为爱你,所以我赠与你的有恃无恐的权利永远有效,我绝不会将你打碎,即便我自己也不够完整。
所以,不要害怕我,不要远离我。
卢卡被这句“我爱你”震得屏住了呼吸,半响才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仿佛一个溺水的人被打捞起,胸腔里积满压住的气,他缓了好一阵,才记起他来前要问的话:“那几局,你是故意对我放水的吗?”
“是。”阿尔瓦也看出了卢卡多没有安全感,到这一刻他知道不能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否则他的这个好学生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来。他开始剖解自己的肺腑,字句真挚:“和你见面前我其实想过要报仇的,和你见到后我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了,里奥的那场游戏,我准备放你的结果你投降了。后来红教堂,我想和你聊聊,但你跑了我才打倒你,我那时怕你投降,可你没投,我又在想,你会不会也知道了我的心意,没想到我只是那么一试探,你又投了,第三次的军工厂……”
说到这儿阿尔瓦表情又气又无奈:“你把自己伤了——卢卡斯·巴尔萨克,你倒是对自己狠得下心。”
卢卡听得脖子一缩,阿尔瓦用师长的口吻训导着他,可此时他们又依偎在一起,分明是爱人的模样——爱人?卢卡想到这个词,脸都要烧起来了。
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似地,仓促地问阿尔瓦:“你知道我得了那个病吗?”
“我知道。”阿尔瓦说。
“那你是……”
“不是因为对你愧疚,”阿尔瓦打断他的话,他认真地说:“也不是因为可怜你,是因为真的爱你,所以才标记你。”
卢卡愣愣地望着阿尔瓦,好半天才说:“我的信息素是风铃花香。”
“我知道。”阿尔瓦拥住他,他懂得对方的意思,“我知道你也爱我。”
“你知道,你知道……”卢卡低喃。
“是,我知道。”阿尔瓦轻吻过他的眉眼:“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
大火将那片风铃花烧尽了,可总有爱意是焚不灭的,等待重逢时再来一场燎原。那场猝不及防的再遇里,他和卢卡对立而站,那么远、那么近,远到物是人非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却又近到阿尔瓦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风铃花香。
这场掩藏爱意的谋划里,有人开局就丢失了这样决定性的线索和证据啊。
卢卡将头埋进阿尔瓦的胸膛,压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地哭出了声。慢慢地,他的哭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没有章法,就像一个莽撞冲动的孩子,在外面受了苦,回到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港湾寻求安慰。他当然可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他知道会有一个人帮他拍背帮他顺气。
牢狱之灾没有让他流泪,独自分化独自挨过信息素反噬的痛苦没有让他落泪,让他落泪的是得知自己仍然是被爱着。
他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回怼阿尔瓦,他想你知道什么啊——你不知道我在监狱里受过怎样的苦,那些犯人和狱卒殴打我嘲讽我要我认罪;你不知道我的分化期是自己度过的,好多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就要死在那个山洞了;你不知道我毁掉了自己的腺体,又对可能随时到来的死亡无动于衷,你什么都不知道——卢卡自顾自认为着。
他不知道阿尔瓦已经从艾米丽的口中了解了他的境况,他以为对方什么都不清楚,正如他也还不知道那些往事的真相,所以他一边骂着阿尔瓦骗子一边抱着本人哭,一边恨着一边爱着。
于是爱与恨、生与死都荒唐地交融着。
可哭得累到到睡去前,他终究是唤出了那个词:“老师。”
15.
阿尔瓦又好气又好笑地听卢卡把“骗子”这个词来来回回地说。
他的目光眷恋地扫过卢卡的眉宇,从眉梢滑到下颚,心疼地想瘦了好多。
他耐心地拍着,许久听到一句轻声的“老师”。
阿尔瓦一顿,随即欲盖弥彰地偏过头,想要掩饰自己眼中蓄起的泪水。
片刻后他转过来,释然地一笑,眼睫低垂,温柔地在卢卡的额前落下一个吻。
他说:“好梦,我的小洛伦兹。”
真相是明天才会告诉你的事,可即使心结未解又怎么样呢?
我们依然深爱彼此。
——————
·风铃花的花语:创造力;温柔的爱;来自远方的祝福;永远的牵绊(蓝风铃)。
·想过要不要写到误会解除真相大白,但是犹豫很久还是停在这里了,算是留白吧,像是就算误会就算不知道真相我也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你/自始至终地爱你(好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后续想写车但是这个开车技术拉大胯离大谱,有朝一日技术成熟了我就写后续呜呜呜)
张峻豪×余宇涵
*现实向
*速打短篇
*请自动带入重庆话
01.
余宇涵很娇弱的,大家都不信,但张峻豪信。
在他的眼里,余宇涵不过是一个看恐怖电影都能被吓得直掉眼泪,又怂又爱看的小傻子罢了。
02.
张峻豪又陪余宇涵住宿舍了。
当余宇涵从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以后,就看到家门大开,张峻豪在门口和张泽禹张极拉扯着什么。
余宇涵还没走近,张峻豪就推搡着让张极张泽禹二人出门,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面前就只剩紧紧关闭的门了。
要是仔细看看,就能瞅见张极口袋里一张没塞好露出的红色毛爷爷的角角。
张峻豪深知,为了二人世...
张峻豪深知,为了二人世界,总要牺牲些什么。
余宇涵刚想问问张极张泽禹要去哪的时候,张峻豪就走到余宇涵身边,“余宇涵,这氛围,咱俩来看恐怖电影噻?”
“好啊!”余宇涵立马将禹极二人抛之脑后。
就是让张峻豪没想到的是,余宇涵竟然大胆地寻求刺激,用电视看恐怖电影。
余宇涵不知道从来拿来一张小毯子,和张峻豪一人一边紧紧凑在一块,分着来自毯子的温暖。
当然其实更多的温暖是来自二人的贴贴。
电影的前段都是在讲述剧情,并不吓人,余宇涵看得都有些走神,随后透过电视的反光,他注意到了在不停瞄他的张峻豪。
“张峻豪你眼睛不舒服噻?”
“我嘿好我嘿好,继续看继续看!”张峻豪立马起身关灯,“我增加下氛围。”
余宇涵也没多想,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在张峻豪回到身旁的时候,自然地将手伸过去给张峻豪握着了。
张峻豪心思并不在电影上,神游着捏着余宇涵的手指玩了会,还在余宇涵手心写了好几遍“loveyou”,才重新回过神来,和余宇涵十指相扣,紧紧贴着他看电影。
当灯一关,恐怖氛围直接被拉满,电影也逐渐进入恐怖阶段。
那鬼还没出场,余宇涵就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两只手紧紧抓着毯子,没一会露在外面的就剩下一颗有些被吓炸毛的小脑袋了。
“余宇涵怎么把手抽出去了?他怎么还不抱我啊?不够吓人吗?我特地搜的十大恐怖电影的榜首啊!”张峻豪心想。
张峻豪试图搂着余宇涵让他钻进自己的怀里。
“张峻豪咱们不看电视了,我们回房间用你iPad看吧。”余宇涵突然抬头朝张峻豪说道。
张峻豪去开灯,回头一看才发现余宇涵眼眶里已经闪着泪花了。
这给张峻豪整慌了,他只是想让余宇涵害怕抱着他,没想着把他吓哭啊!
张峻豪拿自己的袖子仔细擦着眼眶周围还没掉落的泪水,“不看了不看了,怎么还给你整哭了耶?”
余宇涵毅然决然,“继续看!我要挑战自己!”
“确定?”
“确定!”
于是转场到床上的张峻豪终于抱得美人归。
余宇涵像只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缠在张峻豪身上,时不时还蹭蹭张峻豪的颈窝无意识撒娇。
表面上张峻豪稳如泰山,充当手机支架的手无动于衷,实际上余宇涵一埋到他怀里,他的嘴角就无法克制地向上飞扬,笑得极其猖狂。
当然,躺在张峻豪胸怀的余宇涵得到了比小毯子翻了好几倍的安全感。
可是当鬼突然冒出那张可怖的大脸,余宇涵终究还是破防了。
余宇涵揪着张峻豪衣服擦脸上的泪,张峻豪温柔地把衣角夺来,慢慢的轻轻的帮余宇涵擦泪。
“张峻豪!”
“咋子?”
余宇涵指着iPad屏幕,“它吓我!”
张峻豪拿下巴蹭蹭余宇涵毛茸茸的脑壳,“没得事,有我!有男朋友在!怕啥子!”
余宇涵没回答,默默抱张峻豪抱得更紧了。
可这还是无法阻挡余宇涵对恐怖电影的恐惧,但是张峻豪会低头亲他安慰诶!
“是不是不怕了?”张峻豪顺势给余宇涵洗脑,“你要知道,亲吻是最好疗愈心灵的方法。”
余宇涵迷迷糊糊点点头,“知道了。”
后来余宇涵真的明显依赖了张峻豪不少,至于怎么看出来的,或许是从余宇涵一害怕就找张峻豪索要亲亲看出来的吧。
张峻豪是不会说的,他现在狂喜的心情能拉着五头牛爬上珠穆朗玛峰。
所有的付出包括那逝去的红色毛爷爷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张峻豪头一次觉得恐怖电影如此短暂。
愿称之为:
“余宇涵和他诡计多端的巨蟹座男友。”
03.
余宇涵被鬼片吓哭也不是一次的事情。
张峻豪惊醒,抓起手机,“咋子了,咋还带哭腔哟?”
余宇涵眼眶湿润,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峻豪那边黑黑的屏幕,“张极和张泽禹非要拉我看鬼片,那鬼好吓人的噻!”
张峻豪立马伸手开灯,重见光明的眼睛还有些难以睁开,张峻豪两只眼睛挣扎着一闭一合去看泪光闪闪的余宇涵。
“都是假的!余宇涵你别哭了噻!”
屏幕里的余宇涵看着张峻豪这副着急的样子,被逗乐了,等张峻豪终于适应灯光,他就看到了余宇涵已经笑成了可爱的emoji。
张峻豪算是放心了。
于是在张极出来想把余宇涵抓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张峻豪和余宇涵隔着两层屏幕在那里卿卿我我。
张极甚至试图想把余宇涵强行拉走的时候,张峻豪把张极骂了一顿。
有男朋友撑腰就是不一样啊。
04.
有第二次就有第三次。
余宇涵总是不长记性,俗称好了伤疤忘了疼。
公司一如既往的垃圾,迎来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停电,本来还在训练呢,十八楼突然全黑了,所有人只好先休息等待电源恢复。
看着这乌漆麻黑的环境,也不知道谁突然提议,没一会,七八个小脑袋凑在了一起看恐怖电影。
张峻豪知道余宇涵怕,借着手机的光亮去找余宇涵,不找不知道,发现余宇涵就坐在拿着播放鬼片手机的左航旁边。
真就越战越勇?
张峻豪在外围捂着脸无奈地笑了笑。
不出所料,半个小时后,余宇涵失去灵魂般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在一片黑暗中,余宇涵摸摸索索要找张峻豪。
张峻豪早就站在门口等余宇涵出来了。
余宇涵看到张峻豪在门口,慢悠悠地走过去自动投进了张峻豪的怀抱,窝在张峻豪身上闷闷地说:“看不起那些鬼,老吓我。”
“又菜又爱玩。”张峻豪用手指轻轻抹干余宇涵的泪珠。
“我们不待在这了,那个音效好吓人。”
张峻豪马上搂着余宇涵远离了这间教室。
至于在停电且只有他俩的时候,张峻豪会做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是,给他笨笨的男朋友一些安慰吻了。
不然会做噩梦的。
05.
所以,当余宇涵来找张峻豪的时候。
在线的男友本能让张峻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看鬼片看哭了呀?”
Tbc.
无弱化小鱼!无弱化小鱼!无弱化小鱼!只是有男朋友在,就放心展示脆弱一面的软软小猫罢了!
纯属靠这句话的臆想产物!!!
短篇一发完,有错别字(一万字)
根据大大视频为开头,后续为自创。
(设定,余小朱志鑫一岁。父亲在朱志鑫一岁时,在外边有了余宇涵,然后在朱志鑫母亲走后接余宇涵和她母亲进门,设定:朱父亲和母亲是商业联姻,并没有感情,两人约好了有一个孩子交代,结了婚互不干扰,在朱志鑫长大后离婚。)
[图片]
雨后的街道街上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路灯下恍恍惚惚的,站着几个少年模样的人在交谈。
“哎呀,现在的情感片这种东西都敢放在电影播了。”一个男的搂着他女朋友笑谈,透过雨幕看的很不真切。
朱志鑫接口道“是啊,真搞笑,怎么会有弟弟喜欢上哥哥的。”...
朱志鑫接口道“是啊,真搞笑,怎么会有弟弟喜欢上哥哥的。”
朱志鑫笑着说,心中也是无所谓,也不在意自己身边还跟着余宇涵。
他们是重组家庭,有血缘关系。
很早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
“也不一定啊…”余宇涵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被雨水打湿的刘海。
“闭嘴,以后别让我听见这种话。”朱志鑫笑着,余宇涵看着他。
他嘴角看着对面两个人的弧度没有变,手却拉着他的手腕,用力的发痛。
“我警告你,以后这种话别再乱说了,听见没?”小声的警告贴着耳框。
余宇涵有些迟钝的看着雨伞边,他下意识看了眼朱志鑫,他的神色很差,仿佛下一秒就要黑脸。
“知道了,哥哥。”余宇涵笑的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最听话了。
哥哥说,不要我喜欢他了。
那就,不喜欢了吧。
余宇涵又摸了摸刘海,湿哒哒的。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都有点湿漉漉的,但却高兴的在踩水坑玩。
左肩膀的水滴一点点渗透了今天早上穿的外套,是他瞒着妈妈特地和朱志鑫买的同款不同色。
“湿透了。”余宇涵小声说。
漫天的雨,他只挡住了一边,以为这就是他的全世界了。
朱志鑫脸上没表情,他听到了余宇涵说的,他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好脸色,自然也不想管他在想什么。
余宇涵伸手去拨刘海,却不是拨开,而是猛的把它撩上去。
视线猛的清晰,余宇涵看见了路边的路灯,亮的可怕。
“哥哥,我先回家了我有点不舒服。”余宇涵说着,直接冲进雨里,然后借着夜色很快消失在朱志鑫眼前。
和朱志鑫这几年想的一样。
“别出现在我面前,余宇涵。”
“小朱啊,照顾好你弟弟。”
“哥哥。”
恍惚的记忆冲进脑海,朱志鑫的伞往左偏了一下,漂泊的雨瞬间打湿了他的右肩膀,耳边响起说话声。
“朱志鑫?朱志鑫!”同伴有力的晃动朱志鑫的肩膀,看见他迟迟回过神。
“你弟弟怎么了?”那女的问。
“没什么,别管他。”朱志鑫有些生气的抿了唇,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来。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也越走越远。
余宇涵盯着湿透的衣服,停下了脚步,顺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也好,他也会解脱了吧?”余宇涵自嘲的笑,雨水让他看不清楚视线。
他还是小心的叠了叠衣服,然后很正式的和它告别,就像是告别他过去的那些年,用这一眼。
“好大的雨,去骑自行车吧?”余宇涵喃喃着,穿过雨幕。
“哥哥,能不能教我骑自行车?”小时候的余宇涵牵着朱志鑫的衣角,抬头看着正在做作业的朱志鑫。
那时候两人都很矮,但朱志鑫喜欢坐在高的凳子上,余宇涵就坐在他旁边。
“无聊,不会多做几页作业。”朱志鑫淡淡的看了一眼小孩儿。
如果他拒绝的话,去一下也不是不行。
余宇涵垂下眼睫毛,然后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没事,我去煮饭吧,快到饭点了。”
他很懦弱,朱志鑫心想。
于是,余宇涵的请求他就再没有答应过,反正…
朱志鑫用橡皮把错字擦掉。
“他自己会找借口。”
本子被擦破了。
余宇涵从路边扫了一辆自行车,因为雨很大,他几次都差点没打开锁。
在坐上自行车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世界高了许多,他的双脚很安全的踩在地上,没有小时候想象的那种悬空感。
那种想法,让他觉得窒息。
余宇涵试着登了一下,然后有些歪歪扭扭的在路灯昏暗的小巷里飞驰。
路过的雨水溅起一串串水花。
他原来不需要扶着,也可以学会的。
余宇涵很高兴,他从小巷一路骑上了大路,他记得的,那个位置是小学时他想去的地方。
哪里有个废弃的篮球场。
“哥哥,哪里有个篮球场。”这个时候的两兄弟已经有些年纪,正是贪玩的年纪,两个人瘦瘦的影子隔的远远的。
“我们去…”余宇涵抬头。
“不去。”朱志鑫顿了下。
“我不去,要去你去吧。”
余宇涵这次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着跟上朱志鑫的步伐,而朱志鑫却加快了脚步,一直到离开那片能看见篮球场的区域。
余宇涵扔下自行车,朝着记忆中的地方跑去,自从上了高中,他就没回来过了,希望…希望。
余宇涵看着面前陌生的建筑,周围是绿色的草坪,围着栏杆。
“不在了啊。”余宇涵停下了脚步。
眼中突然热热的,他这次没忍住。
从小到大,他都可以忍住的。余宇涵悄悄看了看四周,一片漆黑。
他蹲在自行车边嚎啕大哭。
雨水夹杂着泥土味儿,余宇涵感觉呼吸不过来,他猛的咳嗽,又呛进一些雨水,直咳的他又笑出来。
他又猛的登上自行车,一直到看不见这个地方,才渐渐的放缓速度。
朱志鑫回了家,地毯下的钥匙没被动过,他又放回去。
拿出随身的钥匙,他开了门。
家里果真空无一人。
朱志鑫在客厅倒了杯水,是冷的。
他在客厅喝完了这杯水,又打开了电视,把雨伞撑开放在门外。
半小时后,朱志鑫回了房间。
余宇涵摸到了地毯下的钥匙,上面积满了灰,还有生锈的痕迹。
他没注意到,地毯被挪过的痕迹。
形成地毯形状的灰,展露着新的开始。
余宇涵擦了擦头,其实干的差不多了,拿出客厅的药,他糊里糊涂的吃了几个,然后洗洗睡了。
朱志鑫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余宇涵已经把客厅昨天的水迹打扫好了。
桌子上是他留的纸条。
[我去买早饭了,哥哥。]
朱志鑫说不上是什么心态,他烧了壶开水,热了热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一直到…余宇涵回来。
早上的冷空气顺着门缝,朱志鑫松开了水壶,看着余宇涵低头换鞋。
他手里,是新的雨伞。
“早上那个大爷没开门,我买了隔壁家的,大姨说我长的帅多送了我一个糖糕。”余宇涵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朱志鑫把碗放好在桌子上,分开在桌子的两边,然后又放回一起。
余宇涵很自然的走过来,把自己那碗端过来,然后坐到他的对面。
叽叽喳喳的和以往一样。
只是距离不一样了。
“你昨天…”朱志鑫咬了咬筷子。
“我昨天啊,我昨天去看了看小学那条路…”余宇涵止住了笑意。
“哪里都重新装修了,变化真大。”框的一声,余宇涵轻轻放下碗。
“哥哥洗碗吧,我去学校了,作业昨天的还没有补完。”说完,余宇涵抓起墙上的钥匙出门。
朱志鑫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说。
余宇涵走在路上,遇见同班的同学。
“余宇涵?”一个女同学小声的问,仿佛是不太确定。
“嗯?咋了?”余宇涵侧背着书包。
“你今天怎么没和你哥哥一起来啊?”那女生见余宇涵真的理她,有些兴奋。
“哎呀,我们两个吵架啦~”余宇涵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手有些局部的抓紧了书包带子。
“那,你以后都自己上下学了?”那女生拍了拍余宇涵的肩膀发现他挺瘦的。
女生悄悄朝着背后招手。
“快来呀,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女生招呼的方向一下子出来了三男一女。
“哎呀,不是怕你不理我们吗?让小雨和你打打招呼,她是你们班课代表。”
“哈哈。”余宇涵陪着笑,他其实完全没有认出来,也无所谓说了。
这群人热情的可怕,像传销组织一样。
但不讨厌。
放学,余宇涵装作不在意的路过朱志鑫班级,他故意收拾好了书包,但直接路过了班级。
他得让朱志鑫知道,他不等他了。
[哥哥,我自己先回家了。]
余宇涵有些失落和不知所措,但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学校。
高二要比高三放学晚,他以往都会等着朱志鑫一起放学回家,过程中写点作业啥的。
坐在路过的栏杆上,余宇涵把书包往地上一甩,有些不安的看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对话页面一直没有回答。
朱志鑫应该看到了,以前……
以前他也发过消息,他们私下是可以看手机的,他一般都调的震动。
余宇涵盯着页面五分钟。
最后有些生气的把手机一下子甩进包里,打算直接回家。
人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篮球场。
“喂,你可以帮我们捡一下球吗?”一个穿着篮球三号服的男生对着余宇涵喊。
他有些迟疑,这男生高是挺高,但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然后他眼中的文弱余宇涵,单手扔过栏,球直对着他的头来了。
他还在发呆,看那男生要走。
“你…”男生顿了顿。
“我叫,李佳…嗯,校篮球队的,你要不要试试篮球?”
“佳哥?”旁边的几人问。
“他天分很好,咱们不是缺人吗?”
“好。”余宇涵听见自己说。
自从那天后,余宇涵早上和同学一起走,晚上李佳他们带着一起打篮球。
他的生活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除了少了点朱志鑫。
除了晚上和早上吃饭,偌大个学校他们碰不见彼此,连消息都停在了自己那天发的短信。
朱志鑫也没怎么当回事儿,他自己这么认为,他的世界没有因为余宇涵隔开了距离,就有很大的变化。
除了身边人问了几句,和他下意识往后等人的习惯,都没有问题。
除了家里,多出来的伞,彩色的钥匙扣,彩色的杯子,和新的篮球队服。
地毯下面,再也没有备着的钥匙。
那本来是爸妈怕他们两个弄丢了,特地放的,可因为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所以就没有太在意。
而那把,两个人撑的伞,也有些大了。
真的,没有问题。
余宇涵在一个雨夜,他知道朱志鑫今天要晚回来,清了清东西,打算烧掉,这样才算干干净净的迎接未来。
“日记本,玩偶,跳绳,信…还有吗?”余宇涵翻来覆去的找,他最近买的东西有一点多,堆的有些乱。
他看着手上的十多样东西。
他以前总喜欢盯着这些东西傻笑,他觉得这些东西能证明,有些什么东西存在过,让他觉得沉重又爱。
那时候看着,觉得很多很多。
现在收集起来,不过也才十多样。
从厨房把火盆拖出来,余宇涵把东西一股脑扔进去,打算一把火烧了它。
这些东西,在垃圾堆里也会有种被窥伺的恐惧感,他不想自己的秘密被暴露。
一本两本,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余宇涵脸上印着火光,却听见了猛的开门声,迎着光余宇涵看见了朱志鑫的脸,他没关厨房的门,此刻正好四目相对。
他手上是撕了一半的笔记本,火盆也烧了大半,余宇涵想假装没看见朱志鑫,想继续烧掉。
“你在干什么?”朱志鑫却反常的走过来,蹲在余宇涵面前。
“你看得到啊,我在烧东西。”余宇涵强装镇定,心中祈祷火烧的大点。
“我问你烧的什么?”朱志鑫不依不饶,仿佛故意的挑衅,知道些什么,想看余宇涵难堪。
“烧的纸。”余宇涵声音有些冷下来。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过去为什么要写这么多,烧也烧不完。
见余宇涵一直不回话,朱志鑫有些迟疑的打算去拿余宇涵手里的本子。
“干什么?”余宇涵有些抗拒的后退。
眼睛戒备的盯着朱志鑫。
朱志鑫心中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似乎坠地了,他看着面前的余宇涵,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一个月前的余宇涵重合。
“这是我的东西。”余宇涵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他心中盘算着。
如果朱志鑫执意要看,他就…
他就……怎么样?余宇涵突然又有点迷茫,仿佛想不出来什么可以反抗朱志鑫的念头。
余宇涵一发呆,倒是让朱志鑫注意到旁边有散落的纸张。
他偷偷瞟了一眼。
XXXX年,XX月,阴天
哥哥今天放学等我了,好开心,如果回家的时候可以走慢一点就更好了,我就可以多看一会儿篮球场。
不过,哥哥最重要。
我最喜欢哥哥。
“你想让我……”朱志鑫恍惚的念。
“现在不用了,谢谢。”余宇涵抱着纸张,顺手把火拨了拨。
火猛的一下子涨高,余宇涵把剩余的东西一股脑往火盆里扔。
那个玩具最先被点燃。
朱志鑫抬头不解看着他。
余宇涵却觉得朱志鑫在嘲讽他,不是他先说的别有想法,所以自己这么做,也是自己的权力。
对,权力。
我做什么和他朱志鑫没有关系。
“哥哥,你出去吧。”余宇涵彻底冷静下来,冷冷的看着他。
“给我。”朱志鑫开口。
余宇涵猛的抖了一下,大概是应激反应,这些年来,他都没怎么拒绝朱志鑫的习惯。
“这是我的东西,不是你要我就要给你的。”余宇涵和朱志鑫一直沉默无言。
也不知道朱志鑫发的什么疯,也一直不动,一直隔着火盆对峙。
一直到火熄灭。
“朱志鑫,你是不是有病。”余宇涵没忍住爆了粗口,这是他从小到大没有过的,他在朱志鑫面前一直是乖小孩。
朱志鑫皱了皱眉,他有些生气了。
余宇涵最明白朱志鑫,他知道这是朱志鑫生气的前的动作。
朱志鑫眼睛往余宇涵手里看,他总觉得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余宇涵手中。
但他拒绝了自己又说了脏话。
是因为自己最近没有管着他,被带坏了吗?朱志鑫脑海中回想过去的记忆,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余宇涵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朱志鑫,我明明是按照你想的做的,你别多管闲事…”
余宇涵猛的避开朱志鑫的手,一把将陪你下的纸塞进嘴里。
朱志鑫冲上来就要扒开余宇涵的嘴巴。
“你疯了?!”朱志鑫抱着余宇涵,但他一直埋着头。
“唔…”余宇涵发现自己咽不下去。
早知道提前烧了,一两页还好,三四页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余宇涵也不管了,先给它嚼碎。
朱志鑫死命的掐余宇涵的嘴,最终从余宇涵嘴里扯出来面目全非的纸团,上面还染着血。
余宇涵看朱志鑫跑神,拿着剩下没太烧干净的东西就冲下楼。
朱志鑫有些嫌弃的张开纸,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隐约可以辨认一些些字迹,大概就是写着。
哥哥今天和一个女生走的很近,我不太舒服是为什么?百度说,这是喜欢。什么是喜欢呢?
生病了吗?哥哥知道一定会很生气。
不想告诉他,他一定会拒绝我。
我不喜欢他了。
我喜欢…
剩下的字都模糊不清。
“要喜欢谁?”
喜欢我?他喜欢我?对啊,他确实喜欢我,朱志鑫迟钝的脑子开始旋转。
他很早就知道余宇涵喜欢自己。
他一直不说破。
一直到那次。
他现在不喜欢自己了吗?
朱志鑫又想到余宇涵嘴里的脏话,和最近的表现,他有点低气压。
但他现在似乎,离他做来越远了。
自从那件事后,朱志鑫连饭都没和余宇涵一起吃过,余宇涵也因为那天朱志鑫的反常,有些反感。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反感。
为什么呢?……
余宇涵被打断了思绪,跟上了同行人的步伐,逐渐一天一天淡忘了那天记忆。
一直到一个月后。
余宇涵接受到了一个信息。
好久没通讯,去了消息框底部,突然冒出了红点。
余宇涵连解除置顶都不记得。
看着消息却不敢点进去。
他仰起头,又默默的低头。
“家里,换门锁了。”
余宇涵猛的叹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然后回复了一句好的。
“放学等我,爸妈会来。”
“好。”
朱志鑫看着短短的一个回复,看了两三遍,然后把手机扔进抽屉。
时隔好久,余宇涵又站在那个熟悉的地方,为了不尴尬不勉强,和以前不一样,他把篮球特地拿在手上。
不一样的。
朱志鑫出了门,看见了余宇涵。
他似乎好久没看见他。
走近了,又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比如他现在喜欢走在自己前面。
进了门,他们以前约定好的,要在爸妈面前和睦相处,做好兄弟表面。
这次也不例外。
两个人和以前表现的没区别,除了刻意保持的桌子下的距离,和不吃对方夹的菜,以及宁愿洗碗也不和另一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
但无法避免。
父母还是拉着两个人老规矩在念叨,朱志鑫直愣愣的盯着低着头的余宇涵,在父母说到一模一样的悲伤桥段时。
父母和以前一样,把他两个的手牵在一起,以往的余宇涵会悄悄的高兴。
而现在他只想抽手。
余宇涵试了一下,没抽出来。
他翘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靠近朱志鑫,小声的说。“松开。”
朱志鑫看着余宇涵突然觉得哪里眼熟。
哦,是像自己。
但他说的话和小猫一样,没有区别。
朱志鑫收紧了指尖。
余宇涵错愕的呆愣了一瞬间,他没再试着抽手了,就由着朱志鑫牵着。
父母也没说什么,还是那些老话。
“朱志鑫呐,照顾好小余。”
“小余,听你哥哥的话。”
这两句话,跟了他们有限的人生的二分之一,两人都套着去活。
就是这样的两句话,套死了这些年。
余宇涵趁着父母转身,拉起两人牵着的手,谁都没吃亏。
朱志鑫突然觉得有意思,抬手想摸一摸余宇涵。
“妈,你看。”余宇涵想后退的脚步一顿住,僵硬的看向客厅。
“阿余的头发,是不是该剪了?”
朱志鑫还比余宇涵稍微高一点,但没差多少了,余宇涵拍掉朱志鑫的手,看着他一脸的温柔笑意。
以前,他是喜欢朱志鑫这个笑容。
现在,看着怎么就那么刺眼。
“哥哥,我去写作业。”余宇涵回了房间掏出作业,开始作模作样的写。
他以前,喜欢留一点作业。
这样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写。
虽然不说话,但呆在一个空间就很开心,余宇涵每每想到就心口发痛。
这些天,他不是说放下就真的放下了。但伴随着新的人加入,他又刻意去淡化朱志鑫的存在,一切都正常运行着。
朱志鑫是什么意思呢现在?
余宇涵想不通,他心中冒出一些不可能的想法,又把自己否绝掉。
不可能的。
“余宇涵。”朱志鑫端着水果进屋。
余宇涵头都没抬,注意力却用余光瞟着,他看着朱志鑫在房间内逛了一圈,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了。
他也不说话,就盯着余宇涵。
朱志鑫就一直沉默着,在心中比较着房间内多出来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没见过的东西。
朱志鑫心中有些不舒服,他说不清楚。
那天看到余宇涵烧东西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打算认真走出来了。
但一切似乎按着以前的想法走的时候。
他反而停在原地了。
“爸妈房间没收拾出来,我今天和你睡。”朱志鑫说完出了门。
余宇涵起身,看了眼朱志鑫出去的方向,又停在原地,手不安扣着靠背边。
微红的唇,被他咬的泛白。
夜晚,两个少年中间隔的很开。
两个人都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又特别容易乱想,于是就越安静。
余宇涵弓着身体,睡在床边,手左手环抱着右手,像拉满的弦。
像一个害怕自保的刺猬。
朱志鑫面对着墙,也不说话。
他反而开始认真思考。
思考他真的做对了吗?
这几天,余宇涵都过的很不安稳。也不知道朱志鑫发的什么疯,这几天一直和自己贴的很近。
他一边要保持距离,一边又睡不好。
在几天后病倒了。
父母是走了,但朱志鑫却因为要照顾自己一直在面前晃来晃去。
“朱志鑫,药放着,我不用你喂。”
“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我不想,你少管我。”
“和谁学坏的?怎么现在满口脏话?”朱志鑫皱了皱眉,吹了吹药。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真不明白你现在几个意思,朱志鑫。”余宇涵抢过碗,摔在桌子上。
“你走开,我不要你管。”余宇涵伸手要去推朱志鑫,朱志鑫只盯着他的眼睛。
“你倒是显得我无理取闹,就因为你是哥哥吗?朱志鑫。”余宇涵也不动了,他一口气喝了药,躺在内侧不说话了。
“你出去吧。”余宇涵似乎是放弃了什么,他不想去试探朱志鑫了。
朱志鑫是个胆小鬼,他发现了。
他不蠢,如果不在乎为什么又现在这个样子,他又想等自己变回以前的样子吗?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宇涵怕了,他不想再被拒绝。
不听就好了,余宇涵捂住耳朵。
朱志鑫收了碗,出了房间背靠着墙。
究竟是这些年的忍让,还是他本来就不讨厌余宇涵的喜欢,他分不清楚。
他一直把余宇涵跟着他,按他的想法走,当做理所当然。
他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所以,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自己。
他来之前,家里就只有一个朱志鑫一个人,他本来就不喜欢父母,安静的世界多了个小尾巴。
一个很乖很乖的小尾巴。
一个总会抬头的小尾巴。
一个,他弄丢的小尾巴。
朱志鑫洗了碗,坐在客厅。
心中充斥着一股劲儿,叫嚣着他要发泄,朱志鑫忍着,十指紧扣。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志鑫突然想起来,他的小时候,是个很乖张的孩子。
几乎天天打架,有一天后,他就安静下来了,然后再也没有成为“坏孩子”。
朱志鑫看着桌边的影子,拉长的黑影挣扎着要破土而生。
原来,这些年来的恶劣,从未消失。
朱志鑫喝了杯水,早就冷掉了。
笑了笑,他想给自己个机会。
余宇涵自从那天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朱志鑫也没有再找过自己。
与其来说,不如像是邻居一般的陌生。
就算偶尔碰到了,也是一言不发。
余宇涵有些不舒服,他没想到成为完全的陌生人,毕竟都有一层血缘关系。
可朱志鑫这么做了,他又舔着脸做什么,还不如就…这样算了。
余宇涵看着黄昏的夕阳。
朱志鑫却知道,余宇涵很没安全感。
余宇涵在自己加快脚步的时候,有时候就是这样扯着笑容跟上自己。
自己会放慢脚步等他,偶尔回复一下。
朱志鑫观察了余宇涵半月有余。
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了解他,虽然知道自己了解的不全面,但似乎还是有太多的不同。
比如他的篮球天赋,和他的交友技巧。
天生的,只要他笑起来,周围的人会对他放下戒心,勾肩搭背。
他有在把握分寸,有时候又忘记了。
这是被动的技能。
朱志鑫看着余宇涵和别人谈话的笑,是他没见过的,那种刻意的恶心撒娇,他也没有见过。
原来,他很喜欢黏着别人。
他很需要确认,别人需要他。
他太没有安全感,但他周围的人,却都不了解他,了解他的人,看不见他另一面,而自己。
而自己,而自己是个什么呢?
自己了解又如何?
朱志鑫买了瓶啤酒,他在路边贩卖机看见的,路过的时候,他脑子里在想,如果自己不去想后果,会如何如何。
他的第一想法会是什么?
如果他不去想后半句。
余宇涵小时候问自己的时候,他会不会说“好啊,我就陪你。”
会不会不一样?
他不去想那么多,是不是就不会错过?
明明犹豫的一瞬间,就有答案了。
自己非要用答案去确定另一个答案。
自满吧,这或许是。
因为被爱,所以有恃无恐。
朱志鑫又灌了一口,觉得晕乎乎的。
明天是难得的假期,他突然想放肆一下,一直喝到凌晨二点。
他跌跌撞撞的回家,拿着那把旧钥匙要开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他想开口,嗓子却梗的发痛。
“我…”朱志鑫努力的咽下话。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然后是门口的人后退的步伐。
余宇涵穿着睡衣,看着朱志鑫靠着门,似乎喝了酒,一股脑的酒气散在空气中,他靠着门板下坠。
朱志鑫盯着余宇涵,忽而笑着哭了。
余宇涵有些无措,他想伸手去拉。
又收回了手。
他也开始想后果了,
“余宇涵…”朱志鑫分明在笑,余宇涵却觉得他要哭出来。
像一个落败的狗狗,被雨水打击。
“你…自己起来,我回房间了。”余宇涵不敢多看,他怕自己会回头。
“你去哪里?你要去找谁?”朱志鑫抓住面前人的衣服,他恍惚间看到余宇涵和一个看不清楚脸的人勾肩搭背往前走,他怎么喊他都听不见。
朱志鑫突然有了力气,站了起来。
他拽着余宇涵出了门,脸上带着余宇涵从未见过的戾气。
余宇涵扯开手,朱志鑫力气大的可怕。
他往回跑,想锁上门。
朱志鑫在原地愣了一下,又黑着脸回了房间,余宇涵坐在床上不出声。
却听见了开门声。
钥匙?余宇涵有些迟疑。
朱志鑫有自己房间的钥匙吗?
什么时候?
余宇涵回想。
“阿余,你要和哥哥分开睡了。”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可是,我怕黑。”
“没关系,如果你怕了,就喊哥哥,我听到,就过去找你。”
“那个锁有问题,会自己上锁。”
“怕什么,我一直会在。”那时候的朱志鑫,面无表情。
自己长大后,门锁也换了好几次。
他怎么,他怎么会有?
门锁哐当一声开了,门外一个惊雷,闪的房间内都亮了一瞬间。
余宇涵忍不住瑟缩了下,他长大了也没改掉怕黑的毛病。
门口朱志鑫在昏暗灯光下,看不清楚表情,他安静了十几秒,然后猛的动了,上前几步,把余宇涵抱在怀里。
“哥哥,我怕。”朱志鑫脑海中是余宇涵缩在床脚的样子。
他是想过去抱他的,但余宇涵缩在床脚,朱志鑫就坐在床边。
“怕什么,胆小鬼。”但还是呆到了天亮,一直到余宇涵迷迷糊糊睡着。
余宇涵被抱在怀里。
“怕什么,别怕。”朱志鑫和以前别无二致的声音传来。
“朱志鑫,朱志鑫…”余宇涵咬着牙,他突然懂了些什么。
“我在的。”朱志鑫手轻轻的拍着余宇涵的背,感受着怀里人在发抖。
“你滚啊!我不要你管。”余宇涵猛的推开朱志鑫,朱志鑫这次没有再冷静或者生气,而是一脸迷茫。
“我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了,我爱做什么做什么,爱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你没权力…”
“你喊我什么?”朱志鑫像没反应过来。
“朱志鑫你听不懂…”
朱志鑫猛的上前,捂住了余宇涵的嘴。
“为什么,不喊我哥哥?”朱志鑫似乎很不冷静,声音中带着颤抖。
“你让我离你远一点,朱志鑫,我求你了,我好不容易放下你,你非要这么玩儿我吗?”余宇涵压抑着,嗓子里哽咽说,低着头,下一秒就要憋不住泪。
“我很喜欢你。”朱志鑫突然没头没尾的说,然后抱住没反应过来的余宇涵。
“你什么意思?你个疯子!!”余宇涵想到一个猜想,怒火充斥着大脑。
“离我远点!!”余宇涵推开朱志鑫。
“为什么不听话?”朱志鑫按住余宇涵,和躺在床上的他对视,余宇涵流着泪,不甘心的偏头。
“我最讨厌你,恶心死了朱志鑫你…唔”剩下的话被咽在喉咙里。
朱志鑫眼睛发红的扣住余宇涵的十指,顺手插进他的发丝中。
他其实很早想这么干。
看着小孩儿不受控制的一抽一噎在自己怀里,看着他因为自己而痛苦。
“朱志鑫,你个疯子。”余宇涵不甘心的瞪着朱志鑫,双指有力的插进他的肉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朱志鑫似乎清醒一点了,他贪恋的摸着身下人的皮肤,从眉梢到脊梁。
他以前以前经常用眼睛描绘。
余宇涵忍不住的发抖,害怕的发抖。
更多的是气愤。
怪不得,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他。
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哥哥。
“朱志鑫,弟弟是不会喜欢上哥哥的。”余宇涵一字一句重复。
朱志鑫在他脖颈间烙下一吻。
“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余宇涵瞳孔猛的一缩。
他盯着朱志鑫,慢慢的笑了。
“哥哥,我最听话了。”
“你说的,让我别喜欢你。”
余宇涵也不反抗,就躺在床上。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只是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反应,痛也只梗在喉咙里。
第二天。
余宇涵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门,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夜里。
“叫哥哥,乖。”
“我不。”
一切都乱套了。
余宇涵看着镜子,摸着耳垂的吻痕发呆,只觉得麻木和淡淡的无味。
眼睛是有些肿的,因为昨天夜里哭的太多,所以他嗓子也很差。
朱志鑫要挟他,放学必须等他。
余宇涵抬头看着太阳,无声的笑。
“听话。”
“妈妈,那个哥哥最喜欢什么?”
“哥哥喜欢听话的,所以啊小余要乖,听到没有?”
余宇涵把饮料瓶扔进垃圾桶。
“哥哥喜欢不听话的。”
夕阳下,两个人影子拉的很近。
朱志鑫拽着余宇涵在走。
看不见他嘴角的笑。
上部
校霸X转学生
上升
放学的时候,朱志鑫来到教室门口找余宇涵去办公室谈话,其实就是例行公事询问一些身体状况罢了,但是李卉瑜也在场,她没有参与谈话就只是坐在一旁听着。
朱志鑫告诉余宇涵苏新皓明天还会来学校找他了解一些情况,安抚他明天如果见到警察不用太紧张,余宇涵倒是不紧张,他正想找个机会再见一次苏新皓呢,因为他想去见一见吴少煊。
张峻豪得知朱志鑫找余宇涵,他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是被朱志鑫一个眼神和一个手指震慑住,撇了撇嘴坐回到凳子上乖乖等余宇涵回来。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里...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里余宇涵专门给他下载的背单词的软件,其实心不在焉,班里的同学以为他睡着了,就小声地议论着余宇涵:
“你说他好几天没来上学,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啊,他俩不是一直都形影不离的吗?怎么这几天只有一个人回来?”
“听说余宇涵又在郊外的一个教堂救下了一个女生,还因为这个受伤住院了,才没来学校的。”
“真的假的?余宇涵这么猛吗?”
“对啊,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那个女生能更他这么帅气又有安全感的男生在一起。”
“别想了,肯定是美女,帅哥当然要配美女才合适啊。”
张峻豪越听越无语,凭什么帅哥一定要配美女?帅哥配帅哥不行吗?虽然自己也算是小帅,但跟余宇涵站在一起也不差好吧!再听到说什么“便宜了哪个女孩”这种话,让张峻豪醋不打一出来,人都已经是他的了,还有别的女孩子什么事?
张峻豪越想越气,都怪余宇涵到处散发魅力,搞得大家都馋余宇涵,他张峻豪的人怎么还能被别人眼馋,要怪就怪他俩没有向全网公开,不然肯定没人再敢打余宇涵的主意了。
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理由自然是讨论的主角回来了,张峻豪抬起头就看到一脸笑意的余宇涵正朝他小跑过来,刚刚的醋意也瞬间消散了很多。
余宇涵拍了拍张峻豪的肩膀,“走吧,聊完了。”张峻豪站起来浅浅地伸了个懒腰,把书包甩到肩上乖乖跟在余宇涵身后离开了教室。
班上还没走的同学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位校霸到底为什么这么听余宇涵的话?
张峻豪看着正常开朗的余宇涵跟一些比较熟悉的同学打招呼,又想起了刚刚教室里的议论,一把拉过余宇涵的胳膊,余宇涵也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向张峻豪,他看到张峻豪满脸的无奈有些困惑,“干嘛?一脸吃屎的样子?”
张峻豪更无语了,吃醋了都看不出来吗?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凑到余宇涵耳边,“你能不能别老到处拈花惹草的?”余宇涵正经地瞪大了双眼,“我哪里有?”张峻豪歪嘴一笑,“哪里都有!”
余宇涵知道张峻豪有些吃醋了,但是又觉得很好笑,那些都是平时玩儿的好的同学而已,至于吗,巨蟹座占有欲这么强的吗?
余宇涵转了转眼睛抿了抿嘴,朝张峻豪贴了过去,轻轻牵住张峻豪的手,“你在担心什么?我都答应你了,怕什么嘛。”张峻豪“切”了一声,“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想对你图谋不轨的那些人。”
余宇涵笑着“哎呀”了一声,有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张峻豪的胳膊,“别担心嘛,你都住我家了,还怕我跟别人跑了不成?”张峻豪轻蔑地看了余宇涵一眼,“说不定呢?我那天一个不留神你就跟着别的给你小鱼干的人就跑了呢!”
余宇涵笑得更大声了,“怎么会呢?我支持阿顺牌的小鱼干好叭~”张峻豪牵紧了余宇涵的手,又伸出右手捏了捏余宇涵的脸,“别人的小鱼干可没我的多,你这辈子都别想着跟别人跑了!”
余宇涵见他说完了都还没放开自己的脸,就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醋缸子!”张峻豪忍住想亲上去的冲动,隐忍地放开余宇涵的脸有些小委屈地说,“我吃醋还不是因为在乎你。”
余宇涵看自己的安慰还没到位就接着说,“没关系啦,明天你就能回来住了,你又有余宇涵牌抱枕了。”张峻豪这才满意地笑了。
两人手牵手走到余宇涵家楼下,张峻豪把在路上买的零食递给余宇涵,“少吃点零食吧,你刚出院还要忌口呢。”
余宇涵接过来,朝张峻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医生没说不让吃零食。”张峻豪有些宠溺又无奈地看着余宇涵,“少吃,对你身体恢复不好,赶紧好起来才能一起扣篮噻!”
一听到“扣篮”余宇涵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好的,晓得了。”张峻豪就知道怎么样能精准拿捏余宇涵,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赶紧回去吧,我在这都闻到你家已经煮好了火锅了。”
余宇涵认真地闻了闻,又转过头开玩笑地吐槽张峻豪,“鼻子这么灵,你是小狗吗?”说完笑着拉开单元门朝张峻豪挥了挥手,“明天见啦!”
张峻豪抬了抬下巴,插在裤兜里的手也抽出来向余宇涵挥手,“明天见!”张峻豪忽然觉得今天像做梦一样,午休一睁眼余宇涵就出现在面前了,很久没有一起回家的两个人放学之后手牵手走了很久,一直赖在余宇涵家的自己今晚不能接着懒着不走了。
张峻豪突然觉得见家长这件事要提上日程了,总不能一直都是地下恋吧,就算不在学校公开,那也得让双方的家长都知道吧,今晚得跟余宇涵商量一下才行,这样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余宇涵回到家里就看到正在忙前忙后准备火锅备料的爸妈,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短暂地相聚,但一家人能够坐在一起吃饭对于余宇涵来说也足够幸福了。
正忙活的两人看到自己儿子回来,开心地招呼儿子快进来洗手吃饭,顺子也很开心地跑过来围在余宇涵的脚边转圈,余宇涵摸了摸顺子的脑袋,他也好久没见到顺子了,自己住院那几天都是张峻豪在照顾顺子,看顺子小胖了一圈,还是挺满意的。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因为父亲不是重庆人,所以吃火锅都会点鸳鸯锅,这次也不例外。母亲看到余宇涵一直都只吃椰子鸡那边的肉,辣锅是一点儿都不碰,有点奇怪,“崽崽,你咋不吃辣锅了?”余宇涵夹肉的手愣了一秒,他知道自己即使出了院也还是要保持忌口的,所以就算很馋辣锅但还是没有朝那边伸筷子,知道十分了解自己的母亲起了疑心立马笑着说,“最近感觉有点上火,暂时先不吃辣的了。”
妈妈觉得这倒也没问题也就不在追问了,反倒问起了他的校园生活,“你最近学校怎么样?”余宇涵有些难回答,学校怎么样他心知肚明,但学校是母亲选的再说人家确实是重点高中自己也不好评价什么,只好咽了咽口水,“挺好的啊,同学都对我很好。”
父亲有问了一句,“跟你的同桌相处还融洽吗?”提到张峻豪,余宇涵脸上就藏不住笑意,“我同桌挺好的,等你们有空带你们见见,就是有点高冷。”母亲依旧是有点担心,“高冷?哪怕是不好说话吧?”余宇涵立刻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好说话得很!”
其实余宇涵没意识到的是,张峻豪只有面对余宇涵的时候才是好说话的,在其他人面前估计都不说话吧,更别说“好说话”了。
父母得知儿子在新的学习过的还不错,和同学尤其是同桌的关系也很融洽,就彻底放心下来,两人还是等余宇涵回房间睡觉了才悄悄拉着行李离开。
其实余宇涵也没睡,因为张峻豪睡不着两人还在聊天,余宇涵告诉张峻豪明天苏新皓会来找自己,张峻豪虽然并不觉得奇怪,但也还是有点担心地问要不要自己陪着。
张峻豪的语气有点急促和不理解,“你去见他干嘛?”余宇涵听对面的语气就知道张峻豪又醋了,“哎呀,你别急嘛,我去见他当然是有事情问他的嘛。”张峻豪还是不是很放心,“那我陪你一起去。”
余宇涵坐在床上低头思考了一下,“我明天先跟苏警官问一问能不能见,可以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张峻豪没有犹豫就回答到“好!”
两人还聊了好久,直到余宇涵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看到桌上的电子时钟显示已经12点多了,余宇涵赶紧结束话题,“对了,我爸妈出国会去三个多月,你可以放心住了。”
余宇涵也甜甜地回了一句,“晚安~阿顺!”
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你而已,我所在乎的,也不过是你而已,因为爱所以在意,你是我每一次转头每一次释放笑容的唯一原因
————————————棠雅·撰
大连场我就不去啦,记棠雅缺席一次吧
呜呜呜呜呜想念余猫猫的第12天我给1124条小鱼干,余猫猫跟我回家叭
破镜重圆私设有子HE
“你过得怎么样…”
“没有你的日子我不喜欢”
时隔四年,张峻豪和余宇涵终是重逢。
再见面时,余宇涵身旁还有一个小男孩。
可爱,长得像余宇涵。这是张峻豪对这个小男孩的第一印象。
“……这是”
“奥,这是我的孩子。来,乖乖,和叔叔打声招呼。”余宇涵轻拍了拍小男孩
“叔叔好。”小男孩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糖果一边抬眼和眼前这位高高的叔叔打招呼。
开个坑破镜重圆的
南城余家,人尽皆知,富可敌国。曾经一手遮天的富家大室,如今的走向却越经模糊难测,以慈善发家的行道竟不再为善良买单。
“89号出列!有人探监。”
“探监?如今这世上还有谁能在乎我的处境。”余宇涵没打算起来,他知道能来看他关心他的,都不在这世上了。
“少废话,去了就知道了。”一般来说,囚犯不愿见便不强迫其去,可如今好像是余宇涵非得出这个门不可。
“哟,我们余大少爷怎么如此消瘦了?哦不,是二少爷才对。”
“肖凉!你个狗东西!你怎么好意思见我的!”余宇涵在看见来人是肖凉时,恨不得马上就亲手杀了他。
“89号冷静!不...
“89号冷静!不得喧闹!”俩预警拽着冲动的余宇涵,其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别激动啊,我这不是来关心关心我的好弟弟,余二少爷,这牢饭吃的怎么样嘛。”肖凉倒是冷静许多,看着余宇涵再怎么嚣张,都不过是笼子里的仓鼠罢了,不成威胁。
“呸,余家只有老子一个余宇涵,他余邱算个什么东西,只会让老子恶心、作呕!”余宇涵越说越激动,狱警也没有拉他回去的打算:“你给老子记住,我他妈不是谁的弟弟,你和余邱最好收拾收拾滚的远远的,不然等老子出去,让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不得好死!”要不是手上那束缚着的东西,余宇涵的拳头早就落在肖凉那作呕的脸上了。
“你看看,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是如此冲动,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待在我身边好好做条听话的狗,那现在你依然还是那唯一的大少爷。可你非要作死,这下好了,得不偿失啊余宇涵。”
“你闭嘴!我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最后悔最让我恶心的,就是遇到肖凉你这个畜生!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为我爸报仇!”余宇涵情绪失控,踢翻了凳子,而肖凉却似满足的离开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余宇涵被狱警拽回牢房,直到狱警离开也没消气。
“头儿,他们见了。”押送余宇涵的狱警找到张峻豪复命道:“89号情绪激动,已经回牢房休息了。”
“知道了,肖凉怎么说?”张峻豪没有关心余宇涵的情况,他知道,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失控,不过,这也是张峻豪想要的。
“他没说什么,看起来虽然放松但很警惕,只是叫89号弟弟,还说让89号做一条听话的狗…”狱警还没说完,看着张峻豪的脸色不大对:“头儿?”
张峻豪的拳头握的死死的,狱警也不敢大口呼吸,只是站在一旁候着:“王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敢做,我让你和我来监狱也是最看的重你。”
“手下清楚,没有头儿就没有我王志的今天。”王志的手脚,张峻豪从未对他失望过。
“你去找人盯紧肖凉,余邱那边也别松,他虽然是个傀儡,但也死不足惜。”张峻豪说的每个字都在为余宇涵不甘,他想的和余宇涵一样,要亲手杀了那作呕的俩人。
不为谁,只为余宇涵。
“哎呀,真没有什么事,只是朋友而以。”
周一放学,张峻豪还是一如既往地赶去医院看余宇涵,余宇涵快要能出院了张峻豪可以说是开心第一名,而且随着余宇涵生日的临近,张峻豪越发有些小紧张和小期待,虽然还没想好要送什么,但是蛋糕他早就挑好了,背着余宇涵偷偷摸摸去蛋糕店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今天给余宇涵带了小蛋糕,昨晚张峻豪给余宇涵发了聚会时吃的蛋糕,余宇涵馋的不行说自己也想吃,张峻豪就当场去问谢丽华余宇涵能不能吃甜的,谢丽华说可以但是少吃,张峻豪才安心给他买了个小小的奶油蛋糕。
张峻豪来到医院之后没有一...
张峻豪来到医院之后没有一如既往地在护士台看见谢丽华,就问了一旁的稍微年轻一点的护士,“您好?请问护士长呢?”护士可能有点忙,连头都没抬起来就回答,“丽华姐今天休假哦。”
张峻豪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之后就向余宇涵的病房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余宇涵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推门进去发现余宇涵正驼着背盘腿坐在床上扣着手,脑袋上还顶着语文课本,想都不用想他还在努力完成朱志鑫给他的任务。
余宇涵听见开门声知道是张峻豪来了,就抬头去看他,头上的书也随之掉落在身后的枕头上,“你来啦!”张峻豪看着这样的画面突然觉得有一丝喜感,没忍住脸上的笑。
余宇涵看着张峻豪突然搁门口笑,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张峻豪转身把门关上之后边走边说,“没什么,觉得你可爱而已。”说完就把袋子里的小蛋糕拿出来,“赶紧吃,偷偷给你带的。”
余宇涵看见小蛋糕的时候,原本因为背书而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间就亮了,其实让余宇涵眼前一亮的不只是因为这是个蛋糕,还因为这个小蛋糕的造型是一只边牧的样子。
余宇涵将小蛋糕拿起在仔细端详,“你小子,怎么突然带蛋糕来?还专门买这种造型的给我,你别说还真的挺像顺子小时候的。”
张峻豪就知道余宇涵一定会喜欢,“你昨晚不是说也想吃蛋糕嘛,护士长说了你可以吃但不能吃太多,所以就放学顺路给你买了个小的,先解解馋吧。”
余宇涵一边拿勺子挖蛋糕一边说,“你是懂拿捏我的。”张峻豪一听这话就骄傲的不行,“那你不看看我是谁~”余宇涵嘴里塞着蛋糕笑着点了点头,“啊对对对。”
余宇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去问张峻豪,“你们昨天聚会得怎么样?”张峻豪一脸不好回答,挠了挠头思考了几秒,“emmmmm......不知道怎么形容。”余宇涵更感兴趣了,“哦?怎么说?”
张峻豪说大家好像都很开心,但是感觉大家都有什么心事一样。余宇涵似懂非懂地皱了下眉头,还是选择继续吃蛋糕好了。
张峻豪还告诉余宇涵自己昨晚在别墅里发现了那个比较阴森的地方,自己昨晚还做了那个奇奇怪怪的梦。
余宇涵听完张峻豪讲那个梦,瞪大了眼睛,“我做完跟你做了一样的梦!只不过我是被追的那个!”张峻豪也震惊了,“啊?什么意思?”余宇涵放下勺子解释,“你不是梦见自己在追一个人吗,然后那个人最后跳井的时候才知道是我;但是我昨天是梦见我被一个人追,直到前面有一口井我才停下来,我站在上面转头发现追我的那个人竟然是你,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跳下去了。”
余宇涵讲完自己的梦之后,整个病房都被沉默笼罩着,两个人都在同时处理刚刚产生的巨大信息量,按理说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吧,两个人做的同样的梦,刚好两个人就是梦里的两个主角。
张峻豪突然皱起眉头,“我也接到了。”余宇涵再次震惊地转过头看向张峻豪,两人心领神会立马拿起手机,张峻豪从凳子上站起来坐在余宇涵的病床上,两人别在一块儿看着互相的手机通话记录。
两人看着这两个界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都是54秒,但除此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共性了。余宇涵舔了舔嘴角的奶油,“额...会不会真的是巧合?”张峻豪直接不这么认为但是也没有什么证据来印证自己的疑惑,“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余宇涵摇了摇头,“算了,可能真的是巧合吧。”张峻豪也不知道怎么说,“希望是吧。”
余宇涵突然想起什么,“最近学校学的东西难吗?”张峻豪笑了笑,“什么叫最近,你也就缺了两天的课而已。”余宇涵反驳到,“两天而已?而已??我一趟数学课走神两秒都会跟不上,你跟我说两天而已?”
(合理怀疑余宇涵演我上数学课)
张峻豪把今天数学课做的卷子拿出来给余宇涵,“慌什么?上周五的时候做了测试,今天的课就是讲试卷而已。”余宇涵这才松了口气,“那还好一点,有没有帮我要一张空白的卷子?”
张峻豪就知道余宇涵肯定要自己做一遍才甘心,特意下课的时候管老师要了张多余的卷子。他一边翻着背包一边说,“我就知道你,还好我要了一张。”余宇涵接过卷子和递过来的笔,“嘿嘿,不愧是你哦~感谢你!”张峻豪笑着坐回到凳子上,“都说了不用跟我讲谢谢。”
余宇涵一边看题一边应了张峻豪一句,“好的,那以后不说了。”张峻豪看见余宇涵喝水的杯子又空了,就默默帮他把水满上。
张峻豪坐在余宇涵床边看着他做题,手轻轻揽住余宇涵的腰,“你快要能出院了,开心吗?”余宇涵依旧认真看题,但还是点了点头,“开心啊,终于不用吃病号饭了。”
张峻豪撇了撇嘴,“你怎么就惦记着吃的?”余宇涵还是看着卷子,“不惦记吃的惦记什么?”余宇涵愣了两秒,微笑着转过头凑向张峻豪,“惦记你吗?”
张峻豪被突然靠近的余宇涵盯得不知所措,眼神顺势从眼睛往下到看到余宇涵的嘴唇,张峻豪轻轻咽了一下口水,身体微微前倾亲上了好久没碰过的嘴唇。
余宇涵被突如其来的bobo吓了一跳,张峻豪知道他不会躲,但还是伸手抱住余宇涵的后脑勺,余宇涵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张峻豪已经撬开自己牙伸舌头进来了,余宇涵乖巧地回应着张峻豪的试探。
两人都知道,余宇涵受伤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亲密动作了,张峻豪是忍了又忍怕自己会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伤到余宇涵,都快憋坏了。
门外响起护士推车的声音,张峻豪知道自己要走了,才放开余宇涵的后脑勺,“我忍很久了,你知道的。”余宇涵笑着擦了擦嘴角,“我怎么会知道~”
张峻豪知道余宇涵在打趣他,所以也只是笑笑没有反驳,认真收拾自己的东西,还顺便把余宇涵的蛋糕盒也拿走了。
张峻豪背好背包摸了摸余宇涵的脑袋,“赶紧回来吧,我一个人在学校好无聊。”余宇涵伸手牵住张峻豪的手,“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张峻豪有点惊讶余宇涵没有回自己的话,也有点惊讶于此时此刻余宇涵对他的依赖感,张峻豪握紧余宇涵的手开玩笑说,“干嘛?一个人呆在医院害怕啊?”
余宇涵“切”了一声想甩开张峻豪的手,“谁怕啊!”
但手被张峻豪握得更紧了甩都甩不开,张峻豪紧紧拉着余宇涵,“别担心,我一下课就来。”
余宇涵撅了噘嘴,松开了张峻豪的手,“那你快回去吧,记得把我房间还有客厅收拾一下,我爸妈周四回来。”张峻豪愣了一秒,“周四?这么快?”
余宇涵又开始开玩笑地说,“要是不想被我爸妈知道我们的地下恋情,你周四怕是要回你的小破屋住了。”张峻豪遗憾地“啊”了一声,摇了摇头接着说,“可是那边我都退租了。”
这回轮到余宇涵“啊”了,“你这么快退租?那你周四咋办?”张峻豪还想再逗一逗小猫,“我可以先躲床底,等你爸妈走了我再出来。”
余宇涵一脸震惊,“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张峻豪见逗他逗得差不多了就笑着解释,“逗你的,我确实退租了,但我也可以先去我妈那里住一晚。”
余宇涵不是很放心也不是很相信,“真的吗?你真的有地方住吗?”张峻豪点了点头,“别担心了,有的住。”余宇涵也才放下心。
张峻豪走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自己的胸牌掉在了病房门口地上,被查房的护士小姐姐进门的时候发现捡了起来,她将姓名牌递给余宇涵,“刚刚那个来看你的弟弟掉在门口的。”
余宇涵懵懵地接过来,他还没有认真看过张峻豪的名牌,他今天才发现张峻豪在自己名字旁边用签字笔画了条非常简单的鱼。
余宇涵看着小鱼没忍住笑也没忍住吐槽,“这画的也太丑了吧。”说完就拿起笔美化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干嘛总是说“谢谢”,显得我们多生分哦,把“谢谢”改成“爱你”还差不多
最近本人的手手过敏了,大家要保护好自己的皮肤哦最近也在反复犯鼻炎,真的很难办,近期病毒比较多,大家都要注意防护哦
hhhhhh请忽略标题
提问:张顺为什么别扭?
十一月二十四日生日联文第五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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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神明余X魔族顺
此生皆为普通人(余经理X张律师)
人设OOC/HE/勿上升/全文1.4W+预警
会带猪猪包和帅帅出场,但内容不多就不占tag了
00.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情更浓。
余宇涵拖着长枪走在冰天雪地之中,神魔两界的大战刚刚结束,以他为首的神明自是胜方,可这胜利更像...
余宇涵拖着长枪走在冰天雪地之中,神魔两界的大战刚刚结束,以他为首的神明自是胜方,可这胜利更像是匕首,在张峻豪倒下的那一刻便开始剜着他的心头肉,每走一步,都染红一处,眼下可见皆是猩红。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像儿时染了风寒那般,不愿喝苦口的汤药在床上装睡。越是靠近,走得越慢,余宇涵丢了手里的长枪,解了肩上的披风,卸了沉重的铠甲,只剩一袭玄色衣袍,在寒风猎猎之中走近,踉跄跪下,把雪地之中安稳躺着的人拥进怀里。
“师父,带阿顺回宁刹府吧……”
听见声音余宇涵才缓缓松开怀中的人,眼泪在那一刻没能止住。余宇涵不可置信,看着眼前想要抬手触碰他的张峻豪,一把捞过悬在空中的手,紧紧握住贴在自己的脸庞。
他们都在笑,边哭边笑着,眼泪倒是不值当了。可余宇涵想回他一句“好”,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想抱他回家的力气也没有……
“余宇涵!余宇涵?”朱志鑫在客厅大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冲进卧室一看才发现余宇涵居然还睡着:“起来了,再不起来你上班要迟到了!”
余宇涵尚且从梦中缓过神来,按压着太阳穴艰难起身靠在床头发呆,最近梦得越来越频繁了,压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朱志鑫瞥了一眼枕头和被子上被泪水沾湿的地方,又看到余宇涵此时正不自知地大口喘着气,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你,又梦见小十一了?”
余宇涵久久没能从情绪里走出来,朱志鑫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话,可就在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余宇涵翻身下了床,走去衣柜旁换衣服。
“十一说,让我带他回宁刹府。”
“余宇涵……”
“没事儿,又不是第一次做梦了。”
今年南城的冬天来得早了些,前些日子国庆节,余宇涵缩在家里哪儿都没去,不知道天气骤变,昨天出门上班差点没把自己冻死,今天便特意穿了风衣,戴了围巾。
算不清是第几次下凡历劫了,可凡世间的这个冬天,他始终没能适应,也或许是心里空,管它什么季节呢,都冷。
余宇涵看了眼腕表,比起平日里晚了三分钟,照着往日的速度走到地铁站里,常坐的那一班也该走了,倒不如懒散些,不慌不忙等着后一趟。
南城的深秋初冬,梧桐树叶落了满地,环卫工人打扫的速度赶不上叶子坠落的速度,索性干脆些,容它们铺满人行道,未曾下过雨,干燥的落叶也沾染不了什么。
余宇涵走到半道才突然忆起,往日深秋,张峻豪最爱扫宁刹府后院的梧桐树叶,堆成一堆堆小山包状,惹得神界的灵猫都爱在那个时候来找他玩儿。
余宇涵想的出神,连换乘走路的时候,满脑子都还是张峻豪小时候抱着灵猫窝进树叶堆的画面。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余宇涵差点以为是幻觉,连忙回过神向身后望去。
“老大,证据材料什么的我整理好了让小刘给你,我这坐早班机回来的你也不心疼心疼我让人来接,还得我自己坐地铁……”
后面的话听不清,人也看不清,这个点都是急着去上班的人,换乘站点里人人来去匆匆,就只剩余宇涵站在原地愣神,“是他吧?”余宇涵自顾自问着。
他本是天上的神明,是宁刹府的神尊,降妖除魔,杀鬼护神,座下有十个徒弟,在张峻豪被他捡回来之前。
他本不会动情,司命和月老都说他的姻缘簿上是空白的,三生石上甚至未能刻下姓名,他全都信,在张峻豪成年之前。
有人说他不可一世,可宁刹府的人都知道,他是温柔的神,只是话语不多,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在张峻豪离开之后。
他是被余宇涵大战归来时,路过青丘捡回来的孩子。彼时的他年岁不大,受了伤就生生倒在路边,要说奄奄一息也不为过,好在被余宇涵发现,领回了宁刹府养着。
余宇涵也受了伤需要闭关,宁刹府里的十个徒弟便轮番照看着他,盼着他早些醒过来,盼着宁刹府能有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热闹一些。
一个月后,苏新皓清晨端了清水准备去给他擦拭,刚进门就看见小孩儿蜷着腿缩在床角,见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更是往回缩了缩,对上苏新皓的眼神不算友好。
“你醒了!?”苏新皓赶忙把铜盆放在了一旁,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走去床边坐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还有哪儿不舒服吗?你饿吗?想吃些什么?”
小孩儿环抱着腿在角落冲他眨了眨眼,在苏新皓渴望得到回答的眼神里终是应了一句:“没……不,不饿。”
苏新皓皱了眉,想想又笑了,估计是自己反应太大吓到了小孩儿,连忙起身抻了抻被褥,轻拍了两下床板示意他过来躺下。他倒也不那么畏生了,循着苏新皓的眼神乖乖躺下盖好了被子。
“你可有名字?”未等床上的小孩儿开口,苏新皓说着便站起身走向书桌,拾起案板上放置了许久的玉石又匆匆走回来递给小孩儿:“给你换衣物的时候发现你怀里有块玉石刻了‘顺’字,可是叫阿顺?”
小孩儿接过玉石看了良久,玉石很熟悉,脑海里能记起是一个女人递给他的,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甚至自己叫什么名字也记不起。苏新皓看着眼前失了神的小孩儿,大抵知道他是失忆或者不愿记起些什么。
“那便叫你阿顺好了。”苏新皓说着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这里是宁刹府,你应该听说过的吧,战神宁刹神尊的府邸。”
小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说实在的,之前事一概记不起,又怎会记得什么宁刹府的宁刹神尊,可面前这个年岁也不算大的哥哥,看着倒是个热情和善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我是神尊座下的第七个弟子,我叫苏新皓,你叫我……”苏新皓一时之间也不知这个被救回来的小孩子该怎么称呼他,低头皱了眉愣在床前。后又是一惊一喜,抬眸对上对方疑惑的神情,欢喜着说了句:“你想怎么称呼都行,随你开心就好。”
小孩儿彼时也算明白了面前这个哥哥一惊一乍是为了些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竟也至于他思考良久,本想唤一句“小苏哥哥”的,可还没等他准备好,苏新皓就蹦跶着出了卧房,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看我高兴坏了,竟忘了跟师兄师姐还有师弟们说你醒了,我这就去!”
感觉到声音越来越小,他侧起身透过窗台看着苏新皓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转又回身平躺好,盯着床帏叹了口气:“阿顺……我到底是谁……”
苏新皓领着阿顺去过后院余宇涵闭关的地方,岁值深秋,院子里的梧桐树每日都在落叶子,厚厚地铺了满地,连通往余宇涵卧房的石子路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阿顺隔天就向二师姐要了个大扫把过来,每日清晨都要去余宇涵卧房前扫路,把石子路上的梧桐叶扫去树脚下,堆成一堆堆的小山包。
余宇涵闭关用了三个月,深秋叶落到初冬雪洒,阿顺每日都拖着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的大扫把在余宇涵的卧房门口扫路,说是打扫,实则也是在等着余宇涵出来。
“阿顺,天冷,把大氅披上。”阿顺抬头便看见三师姐怀抱着前两天刚给他做好的大氅疾步而来:“刚养好了伤,别再冻着了,前日叮嘱的你都忘了。”
阿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任凭三师姐把大氅给他披上,宁刹府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三师姐没再多说什么,便留了他继续在这石子路上扫雪。
余宇涵出关是在三天后,刚打开卧房门便看见有个小孩儿举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扫把在门口扫雪,“你是?”
阿顺闻声停了手上的动作,轻轻放下扫把,毕恭毕敬地向台阶之上的人行了大礼,起身唤了句“师父。”
余宇涵皱眉,仔细看了去才发现是自己三月前在青丘救下的小孩儿。三月未见,脸上模样还是生嫩,可这个子倒是长了不少。
“你方才唤我什么?”
“师父,阿顺唤您师父。师兄师姐们说我是被您救下带回宁刹府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想着拜您为师,留在宁刹府任您差遣。”
拜他为师?神、仙两界并着四海八荒的人都想拜他为师,求着天帝送来宁刹府的小神小仙更是不少,可余宇涵喜静,便倚着那十个徒弟难养活,再没收过其他人。
余宇涵瞧着小孩儿正经模样,不自觉扬了嘴角。差遣一词又是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苏新皓他们是给这小孩儿说了些什么。
阿顺见余宇涵默不作声,当即跪在了雪地之中,愣是把余宇涵也吓到了,连忙走下台阶搀起他,到了给了一句“也罢。”
苏新皓并着师兄师姐师弟们在远处偷看,听见师尊应了阿顺的请求,无一不是乐得笑出了声,还差点被余宇涵逮到。
从那以后,阿顺便是宁刹府的十一师弟,是被师兄师姐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更是余宇涵去到何处都要带着的徒弟小十一。
三两句话能说清的事儿,余宇涵觉得朱志鑫扯来扯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多废话,气得他饭没吃完就跟领导打报告回家收拾东西。
想来朱志鑫陪他来人界历了这么多次劫,每一次都以为能找到张峻豪的轮回,却次次都以失败告终,自己都快坚持不下去了,朱志鑫却还每次都拼了命的帮着他。
“最后一次吧,找不到,便在神界安心待着,何苦拖着其他人陪自己一起吃苦。”余宇涵小声念叨着,伴着地铁到站的播报声,想法散在了风里。
匆忙赶回家的时候,朱志鑫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东西,听见门口有声响便探了脑袋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又折回灶台前乒铃乓啷地忙活着,边弄边朝客厅喊着话。
“东西一样不落我给你收好了,你等我一下下,我煮了姜茶,拿保温杯带上。昨天上班你冻着了,我看了天气预报,杭州明天更是降温,喝了有备无患,免得病了我还得照顾你。”
余宇涵换了拖鞋缓步走去厨房门边靠着,心里想了千万句道歉的话,可如今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却不知如何开口。
朱志鑫把姜茶盛在保温杯里装好,转身就看见了门口蔫头巴脑的人,走到跟前才递了杯子过去开口道:“怎么了?出差别太想我。”
余宇涵知道朱志鑫是在开玩笑,拿了杯子就要走,拉着行李箱走去门口换鞋子的时候顿了片刻,没忍住还是开了口:“我早上迟到的那一会儿,在地铁站好像看到他了。”
“谁?”朱志鑫没反应过来,看着余宇涵一脸疑惑,直到对方翻了个白眼,“你是说小十一?”
“像是,说话声音像,背影也像。”
“司命说算着日子也该是这一世的轮回了,说不定真就是他呢。”
“你也说了是说不定……阿志,就这一世,找不到我们便回神界安心待着吧,我先走了。”
余宇涵没给朱志鑫反驳的机会,话音刚落就关上了家门。一点多不算高峰期,出小区门口随便就能拦到出租车,到高铁站的时候也还早,索性直接改签了高铁,三点半便到了杭州。
合作公司的经理倒也是个爽快人,余宇涵照着领导交代的,本打算请对方喝上一顿再谈合作,结果对方经理下午听说余宇涵提前来了,直接把他接到了公司会议室,两人相谈甚欢便把合作的事儿定下来了,最后还要请余宇涵吃接风宴。
酒桌上除了余宇涵和对方经理,也就合作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人都挺好,没有灌他酒,即便他也无所谓喝多喝少。
“小余经理年轻有为,可有对象?”问话的是合作公司的女员工,大概率是喝得有些上头了才会开口直言。
余宇涵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酒桌上的人摇了摇头,还未开口说些什么,倒是坐在一旁的经理先开了口。
“我们杭州的灵隐寺求姻缘最是灵验,正好明天周六,小余经理若不急着回去可以去看看。”
余宇涵笑着接纳了提议,可佛寺,他又怎会去。本就是天上的神明,又是杀戮的战神,作何身份,他都不信佛,也不该信佛。
余宇涵趁着周末两天绕着西湖来来回回数次,几经灵隐寺,驻足观望不下五个来回,始终未能说服自己踏进去。
“求佛,可真能把他求来?”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余宇涵见客厅未亮灯便知道朱志鑫早已睡下,自己简单洗漱了一番也爬上床躺着。舟车劳顿,说不累那是假话,可心里有事儿,倒头就睡也难。
梦里又是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余宇涵挣扎着想醒过来,可又舍不得能在梦里和张峻豪面见的机会。若不醒,片刻后张峻豪就会倒在血泊之中;若醒过来,漫漫长夜又怎度过。
余宇涵终究还是放不下,容了那扎人心窝子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出现,说不定哪天真就没事儿了,他把小十一平安带回宁刹府了呢。
“不好意思。”
“对不起。”
是异口同声,可余宇涵没在意对方说了些什么,熟悉的声音让他惊醒,抬眸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是自己找了百年的人。
泪水在眼眶里翻了浪,却因害怕吓到对方被余宇涵逼在眼角没有流下,忍得有些难受,也能感受到自己不能开口,怕带了哭腔,便在对方询问“你没事儿吧”之后摇了摇头落荒而逃。
得知轮回人在,司命这次算准了没有骗他,余宇涵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刚定下的合作需要他跟进,合同也还没签,少不了总是要去杭州出差。
可余宇涵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不用他找,自己也能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跟他有了更多的交集。
余宇涵从助理手里拿了印好的文件准备去会议室,前脚刚从办公室踏出,迎面就看见自家领导领了人从门口进来,一时之间不知是进是退。
“是你啊。”这次倒是张峻豪先开了口。
领导看了看张峻豪,又疑惑地看了眼余宇涵,仿佛在等着他给解释,可余宇涵正惊讶于心上之人会出现在他面前,盯着对方久久也没能回过神,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张峻豪见状笑了笑,面前之人的神情,同那日撞上后如出一辙,不开口,那就由他来说:“前几日不小心在地铁站撞到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再遇到。”
余宇涵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是啊,真巧。”
领导笑着说他俩这是“缘分”,领了张峻豪继续往会议室走,余宇涵便在身后跟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有几百只小鹿在乱撞。
会议室里两人互相递了名片,余宇涵看着名片上赫然写着的“张峻豪”三个大字,心满意足的笑了,转世轮回还是你就好。
杭州的合作谈好了该签合同,张峻豪是被自家老大推过来帮朋友看合同做法律顾问的,后续去杭州那边他也跟着。余宇涵高兴地紧,就连领导都能看出来他是真的乐了,和前几日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十月底,余宇涵因为知道两个人要一起出差,兴奋得凌晨四点才睡着,梦里是张峻豪刚成年那会儿,也是余宇涵发现自己好像动情了的时候。
捡阿顺回来时的那次大战,让六界平息了整整十年,魔界虽然一直未有动静,但余宇涵有意提防着,每年都会带着徒弟们四海八荒巡游一次,为的就是能让这太平持续更久。
可余宇涵心里也清楚,魔界这十年不动,是因为皇室里丢了嫡孙,魔帝倾尽所有在找那个孩子,根本无暇与之一战,若有朝一日那孩子找到了,神魔两界的战争必不可少,定会打响。
阿顺看着余宇涵手执黑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本以为余宇涵在思考如何胜他,可半晌过了还是没有动静,试探着唤了句:“师父?”
余宇涵手中黑子掉入棋盘,砸得其他棋子四下而落,棋局已毁,两人见状都手忙脚乱起来,阿顺更是从团蒲上起身去捡崩落到远处的棋子,转身回来时余宇涵正抓着一把棋子往棋笥里放,却不顾手中黑子白子都有。
“师父可是有心事?”阿顺走近把手中棋子放回棋笥,又上手摊开余宇涵抓棋子的手,一颗一颗地分类放回两个棋笥中,边放边打趣道:“还是说师父怕输给我,故意毁了这棋局?”
余宇涵看着阿顺一只手把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慢慢从自己手掌中拾起棋子放回棋笥,最后那几颗,指尖轻轻划过掌心,心里便像是被猫抓了般,从未有过的感受。
阿顺见自己收拾好了棋子余宇涵还是未作声,便又开口唤了句:“师父?”
余宇涵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后又避开了阿顺的视线,轻笑了一声道:“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师父在想,行冠礼该给你备些什么……”
“行冠礼之事,三师姐说师父您早就交给她安排了。要我说,师父就是不想让我赢这盘棋。”
余宇涵无奈着摇了摇头,即便是要行冠礼了,可在他眼中,阿顺依旧是当年那个拜了师以后,整日对着他撒娇的小孩子:“行冠礼之事她们备,生辰礼,我得备。”
余宇涵想着阿顺来宁刹府已有十年,若非当日带着他见了司命一次,倒也不曾知晓他多大年岁,更不知生辰是何时。
犹记得那日他领着阿顺去拜见帝君,离开时在门口碰到了司命,隔天便收到了司命的请帖,请他去府上做客。本以为是有大事,到了以后司命却也只是请他赏花喝茶。
“花已赏,茶已品,司命叫我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这些吧。”
“当然不止,老夫有一物相赠。”司命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纸条。
余宇涵接过纸条看了又看,是生辰八字,却不知所谓何意,“这是?”
“宁刹府新来的少年郎,老夫听闻是神尊您从青丘捡回来的孩子,既留在了府里,又怎能不知晓生辰呢。”
“六月初七……司命看得可准?”
“其他不好说,生辰八字可是到眼便知。”
“那本尊便替我这徒儿先谢过司命,六月初七,倒也临近了。”
数日后,余宇涵领了全府的人给阿顺摆了生辰酒,宴请了神界各神尊,证实了阿顺是他徒弟的身份。从此,神界皆知,宁刹府战神余宇涵座下,弟子十一人。
那一年,阿顺十岁,他五百九十岁。
张峻豪侧头看了一眼熟睡着的人,浓密的睫毛慵懒地搭在下眼睑,轻缓呼吸的模样像极了小猫。
快到站时被过道旁的动静吵醒,余宇涵缓神时才发现自己睡到了张峻豪肩膀上,惊得立马睁开了眼坐正,却久久没有开口。
张峻豪见余宇涵不说话,攥了几下拳头来缓解手臂的酸麻感,嘴上也没闲着:“小余经理可去过灵隐寺?”
“嗯?”余宇涵心下一紧,怎么是人都要告诉他杭州有个灵隐寺。
本是情急之下的感叹词,却被张峻豪误解成了疑问词,还给他解释了一番:“灵隐寺,听说求姻缘最是灵验。”
余宇涵知道灵隐寺灵验,却不解张峻豪问这话是何意:“张律要去求姻缘?”
“父母听说我来杭州出差,让我去拜拜,说不定就给他们求了个儿媳妇回去呢。”
“我以为,张律这么优秀,是有女朋友的。”余宇涵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不得不承认的是,“儿媳妇”这三个字,听了刺耳,更扎心。
张峻豪轻笑:“没有女朋友……因为不喜欢女孩子。小余经理应该也能理解吧,性取向这东西,生来就这样。”
“那你跟我……”余宇涵说着对上了张峻豪疑惑的双眸,在对方能把人看穿的眼神里随意补了后半句话:“之前看到的故事里的主人公挺像的。”
“是吗?”
“是。”
“那若是有机会,小余经理给我讲讲这故事吧。”
06.
余宇涵带着张峻豪在合作公司一个小时没到就解决了合同的问题,下电梯出公司大门也才十二点刚过一会儿。
“去吃饭吧张律,我请你。”余宇涵看了眼腕表,吃顿饭再去灵隐寺,工作日下午两三点,人应该不多,“前几次来出差找到了一家好吃的小店,离灵隐寺不远。”
张峻豪二话没说便应下了,到小店以后吃了也发现确实是美味,但说实在的,一个上市公司经理级别的人会跑到小店来用餐,张峻豪属实觉得稀奇。毕竟他们两个现在西装革履,同这路边摊一般的小店确实格格不入。
“小余经理去过灵隐寺吗?”张峻豪又问了一遍。
余宇涵思虑良久才给了答案:“算是去过吧。”
张峻豪见余宇涵似乎不愿多说,就没再提要去灵隐寺的话,喝了口店家送的茶水,反复摩挲着杯沿。
余宇涵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侧头看着窗外的湖水,初冬了,这西湖水看着就透着寒气,该是刺骨的凉。
“小余经理现在愿意讲故事吗?”
余宇涵收回视线看向张峻豪:“你想听,我随时都可以说。”
张峻豪不以为意,甚至想继续听他说下去,可想来若是一次听完了,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尚且不知,既然如此,后面的故事,就留着以后再说。
“回南城的高铁还有几趟,小余经理明日可要上班?”
“要的,可灵隐寺……”
“日后有机会再来。”
为何会知道这家好吃的小店,又为何会知道这家店离灵隐寺那么近,走了数百次的地方了,余宇涵又怎会不知。
自从那日合作公司的经理在酒桌上说下了那句话,此后每次来杭州,余宇涵总要来灵隐寺前来回走上几十圈,驻足观望却从未踏入。
小店的老板甚至把他认作了常客,毕竟也没什么人能在工作日西装革履的出现在灵隐寺旁,更何况走进他那小店。那日吃完午饭,同老板聊了几句,余宇涵最终下定了决心踏进灵隐寺。
走过了每一座大殿,拜过了每一尊佛像,余宇涵求着它们不要去看曾经他手里的杀戮,祈了最虔诚的愿望,立下了最狠的誓言。
好在,灵隐寺是真的灵验,让张峻豪真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余宇涵上高铁放行礼时直接就把身份证塞到了张峻豪手里,转回身去向对方讨要时才发现自己塞得过于顺手了。
“小余经理下月二十四号三十一岁生日?”
“是,二十四号生日,不用强调三十一岁。”
“那你可有什么生日愿望,说出来弟弟说不定能帮你实现呢。”
“生日愿望?”
“对,三十一岁的生日愿望。”张峻豪强调了一遍岁数,多少有些故意的意味在其中。
“有。”张峻豪还痴痴地等着余宇涵说愿望,却没想到等来了余宇涵的一句:“说出来就不灵了。”
张峻豪兴致缺缺,瘪了瘪嘴开始翻弄手机,其实是点开日历,在11月24日添加了新的日程:小余经理的三十一岁生日!
07.
两人在南城高铁站告别,坐了相反的地铁回家,可余宇涵久久不能忘怀张峻豪方才问他的问题。
“可有什么生日愿望?生日愿望啊……阿顺一定知道。”余宇涵坐在地铁上念叨着,另一条班线上的张峻豪却打了个喷嚏。
回到家中还没到十点,朱志鑫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门口有声响连忙起身冲向玄关,一脸八卦的表情看着余宇涵:“怎么样,跟小十一的第一次出差还顺利吗?”
“还行。”余宇涵换了拖鞋就往沙发处跑,最后直接摊在了沙发上。
朱志鑫靠在墙边一脸的不可置信:“还行?”
余宇涵后仰在沙发上,索性直接闭了眼睛:“就是还行。”
“没别的了?”朱志鑫走近直接在余宇涵身旁坐下直勾勾地看着他,可余宇涵闭了眼显然没看见。
本以为挖不倒什么八卦的朱志鑫也顺势后仰躺在了沙发上,不料余宇涵却突然坐起看着他:“文箴,你说我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朱志鑫吓得退到了沙发角落里,跟余宇涵保持了一米的距离:“好端端的叫我神名做什么?”
余宇涵见朱志鑫这个样子,仿佛看见了早年间在朝会时他被帝君点了名号的模样,阴阳怪气道:“文箴神尊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朱志鑫嫌弃地看了余宇涵几眼,也不知道之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神到底是谁:“呵,我先去睡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余宇涵想了很久,生日愿望,最想要的,莫过于六百岁那年阿顺许给他的承诺,尽管那承诺未能兑现。
六月初七阿顺行冠礼,朱志鑫领了自家弟子去道贺,入府前赠予了阿顺一柄长剑,说是从灵池求来的上古神器,是否认主,全凭他自己的能耐。
余宇涵一向知晓朱志鑫是个睁眼说瞎话不脸红的神尊,差人将师徒二人领进了门,又命人替阿顺收好了长剑,便在宁刹府门口陪同阿顺一起恭迎其他神尊。
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神尊早已离府,只剩下朱志鑫还陪着余宇涵,两人闲庭信步去了后院,驻足廊下看着阿顺持了长剑在舞。
余宇涵看着眼前早已不在是孩童模样的阿顺,回想着早些时辰自己亲手给他戴上了发冠,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宁刹,你可知动凡心是何模样?”朱志鑫见眼前余宇涵这幅模样打趣道。
余宇涵知道朱志鑫所谓何意,可他断不会是他所说的那样:“世人皆有凡心,可你我是神明,不是人。”
朱志鑫颔首浅笑,摇了摇头,心想着凡世间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得一点都没错,临走时也不忘大声喧闹道:“本尊今日先行,他日再来叨扰。”
阿顺闻声转回身才发现余宇涵站在廊下,匆忙跑上前来行礼,随后便质问道:“师父之前所说的生辰礼可备好了?若是过了今日,那便不算数了。”
余宇涵轻笑,挑眉看了眼阿顺手里的长剑:“早已被你握在手里,何苦还向师父讨要。”
“可文箴神尊……”
“文箴惯是个会说瞎话的人,信不得。长剑是我去灵池所求,托他在剑柄上为你刻字才有了今日一幕。”
“刻字?”阿顺说着把长剑收回了剑鞘中,举起来才看见剑柄上刻了“峻豪”二字:“这是?”
“行冠礼时家中长辈要赐字,我想了很多天,‘峻豪’二字甚好,风骨峻峭,元龙豪气,为师希望你一生坦坦荡荡,豪放不羁,纵然修不成上仙上神,如此也好。”
自那日起,宁刹府的师兄师姐们再叫他阿顺,他都会反驳着说道:“叫我峻豪!这可是师父赐的字。”
夏入秋,秋转冬,余宇涵带着弟子们四海八荒巡游一趟,这日子便过得飞快,回府没几日就到了余宇涵的生辰,可早已是上百岁的神,谁还在意那一年一次的生辰该如何过。
余宇涵说不记得是真的,早起辰时就被朱志鑫叫去了文箴殿,快亥时了才回来,倒是苦了一大家子等着他的徒弟们,各个都等得在桌案前睡了过去。
余宇涵轻咳了两声,大殿里众人才缓缓醒过来。苏新皓撑了个懒腰,哈欠都还没打完呢,张口就问着:“师尊您这一天是去哪儿了呀?天黑了才回来。”
“去了文箴殿,文箴神尊有要事与我商量,你们一个二个困了不回卧房去,在大殿做什么?”
“师尊,今日是您六百岁的生辰,您自己忘了,我们可不会忘啊。”大师兄说着看了看其他师妹师弟们。
余宇涵了然:“怪不得文箴总是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听了这话四师兄赶忙凑上前来:“文箴神尊没给您备礼?”
三师姐嗤笑一声:“师尊可不止是忘了自己的生辰,那是连着五日前文箴神尊的生辰一起忘了的。”
“怪不得没给您备礼,礼尚往来,无往自然无来。”苏新皓说罢惹得哄堂大笑,余宇涵只当是近年来战事不吃紧,容了他们放肆些。
“所以你们一个二个等在这儿,只是为了笑话为师?”余宇涵故作严肃状,却不曾想徒弟们早已不吃这一套。
大师兄率先站了出来:“徒弟们是为了与您道贺,祝您生辰。”说罢便领着一众师弟师妹们一一表了祝语。
临到阿顺却迟迟没有开口,师兄师姐们把该说的都说遍了,苏新皓见状就在一旁打趣道:“十一师弟可是要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啊!”
“不是太多,是太少。师父,师兄师姐们把祝福的话都说了个遍,既然如此,那阿顺便祝师父: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年年有峻豪。”
余宇涵看着眼前一副正经模样的阿顺,欣慰地说了句“好”。
08.
张峻豪借着要听故事的由头总是约着余宇涵到处去玩,连着三个周末,领着余宇涵把南城各处景点都转了个遍。白天逛好了,晚上就随便找个地方边吃饭边听故事。
“你上次说,宁刹神尊的徒弟给他送生辰祝福,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那些话。”
“那后来呢,文箴那日找他又是为何?”
年关将近,神界也是一番热闹景象,苏新皓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人界的剪纸,整日拉着阿顺在卧房里剪窗花,宁刹府贴得到处都是,就连文箴殿也没能逃过师兄弟俩的嚯嚯。余宇涵总想着让他快乐些,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拦着。
生辰那日朱志鑫把他叫去,不为了说别的,就会为了告诉他阿顺的身世。谁也没能想到,魔帝在各界找了十年的嫡孙,正是被他养在府里的小十一。
朱志鑫说从前没能查出来,是因为阿顺未成年,魔界之人只有成年后才会沾染魔气,更何况阿顺是养在宁刹府这样的地界,余宇涵一人身上的正气足以盖过一切,若不是前几日阿顺独自一人跑去文箴殿给他送生辰礼,他也不会有所察觉,文箴殿也查不到这些。
余宇涵愁了一整日,期间朱志鑫几次问他今日是什么日子他也答不上来,他满心满脑只有他的宝贝徒弟小十一,自己偏爱的小徒弟,怎会是魔界的皇族呢。
朱志鑫帮他瞒着此事,却也知瞒不长久,文箴殿早就探到消息,说是魔帝已知嫡孙在宁刹府,就等着年后与之一战了,不是宁刹府和魔帝的战斗,而是神界和魔界的战争。
出战那日,余宇涵让苏新皓领着阿顺在后方等着,至此他也不愿让徒弟知道,这场大战是因他而起。可纸始终保不住火,余宇涵把他护得再好,也拦不住别人嚼舌根子,更拦不住魔帝喊话让他把人还回去。
阿顺在听见魔帝喊他的时候,看到了身旁众人异样的眼光,被战神宁刹神尊养在府里十年的徒弟,竟然是魔族皇室之人,而这一战,这场无妄之灾,都是因为他。
余宇涵见此情形便知瞒不住帝君,如今可保阿顺之法,便是灭了魔族,打赢这一仗。余宇涵朝苏新皓吼了一句:“拦着他”,便带了宁刹府兵冲进战场杀红了眼。
眼看着阿顺父亲冲到最前面,余宇涵心下不忍,总觉得面前之人即便是魔族大将军,可也是阿顺的父亲,是个找寻了自己孩子十年的父亲,这些年他又是怎么度过的,没人能够感同身受。
“师尊!”余宇涵被大徒弟的呼唤声拉回战场,侧身躲过了魔族之人的箭雨,却不慎从马背上跌落,好在反应及时,落地站稳。
朱志鑫手持武器从天而降背靠着余宇涵站定,目光如炬,警惕得看着周围的动态:“求求你了我的宁刹战神,现在可不是放任你悲悯之心的时候,别以为我文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他是阿顺的父亲,他们是阿顺的族人。”
“神魔两界今日这场大战早成定数,即便阿顺不在你府上,这场大战也会爆发。况且你又怎知阿顺不是魔界放出来的诱饵。”
“文箴!”
“我不管你还有什么想法,今日神界若不能战胜,帝君不交出阿顺,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余宇涵感觉所有的道理他都懂,可手中的长枪怎么也没办法刺向阿顺的父亲,更没办法刺向远处的魔帝。
“文箴,若我战死沙场,魔界不再有畏惧之人,此后大战可会平息?”
朱志鑫刚清了身边靠近的两个魔族士兵,转身就听见余宇涵这无望的猜想,还没等到朱志鑫反应过来,余宇涵便已冲向敌方阵营,有意正面对抗阿顺的父亲。
余宇涵破阵清扫着一众魔族小将,打算在赴死之前拼尽最后一把力气灭了魔族更多的人。可就在他准备好受了阿顺父亲那魔刀千刃之时,阿顺冲到了父亲跟前挡下了一支羽箭,被正中要害,倒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后又是数十只羽箭射向了魔族大将军,使其倒在血泊之中。魔帝见此情形立马领兵撤退,丝毫没有恋战之意。
“阿顺!”余宇涵和宁刹府的十个弟子脱口而出,苏新皓本想冲过去却被二师姐拦下:“让师尊一个人过去吧。”
“可是阿顺他……”
“别可是了,若不是你没拦住,也不会这样!”
“都别吵了!”
余宇涵丢了手里的长枪,解了肩上的披风,卸了沉重的铠甲,只剩一袭玄色衣袍,在寒风猎猎之中走近,踉跄跪下,把雪地之中安稳躺着的人拥进怀里。
“师父……”
“师父在!师父在!阿顺乖,不说话了,师父带你回去!”
“师父……血浓于水,我不愿父亲死在神族手里,也不愿师父死在魔族刀下……这一箭,阿顺还了师父养育之恩,也全了魔族生我之情。”
“阿顺……你不欠我的,不用还,不用还!”
“师父……阿顺,不,是峻豪……”阿顺说完涌了口鲜血,余宇涵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眼泪滴落在阿顺的脸颊,他不愿让他再开口,可阿顺却笑着抚上了余宇涵的脸颊:“师父生辰那日,我本写了一封信,本想着再过几年给师父的,如今……如今只能师父自己去看了。”
“别说话了峻豪,师父求求你了,我过几年再看那封信好嘛?”
“师父……宁刹府众人,只有我喊您师父,从那时起……我便想做你独一无二的那个徒弟,可峻豪……峻豪不该生了无妄的念想,不该……坏了师徒情分,不该……”
“没有不该,峻豪没有不该!师父这就带你回宁刹府!”
“师父……太多血了,不是吗……”
“没有,没有血,你看错了,是别人的,都是别人的!”
“师父……若有来世,我想光明正大的爱你。”
“峻豪!醒醒!峻豪!”
那次大战之后,魔帝失了心爱的儿子,也失了宠爱的嫡孙。阿顺不是放去神族的诱饵,但在知道他丢失在神族的时候,魔帝却动了不该有的念想,想依着神界扣押魔界储君之名引发大战,而魔族战败,想来也是对魔帝的惩罚。
此后数百年,六界太平,四海八荒繁荣昌盛。
09.
故事讲完的那日,余宇涵多喝了几杯,醉了便像小孩子一样躺在张峻豪怀里又是撒娇又是哭闹,最后泣不成声,张峻豪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带到车里。
余宇涵直到天台才发现,张峻豪给他布置了一个会场,他认真地按照每一步指示向前走着,看到了近一个月来跟张峻豪去往各处留下的合影,最后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小余经理:
展信佳!
说实在的,从毕业到现在,我几乎每天都在跟文字接触,写诉状,写答辩书,却从来没有尝试着去给人写一封信,用真心去写的那种,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这种感觉很奇妙。
至于为什么会萌生了写信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你故事里的主人公,也或许是觉得如果当面跟你说出这些话,不是你愣在原地忍着泪,就是我先忍不住忘了词,我想给你的仪式感可能就破灭了。
但是,要从哪儿说起呢?第一次在地铁站被你撞上,还是更早一些在地铁站我看到了垂头丧气的你,又或者是前世被你一直叫阿顺的我。
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去杭州时在高铁上说的话嘛?我说我不喜欢女孩子,因为从记事起,我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个男生,一个总是穿着玄色衣袍,会领着我四处游历的男生,可惜的是,我从未看清楚过他的脸。
你知道嘛,那天的你,像极了流落在外撞上主人的小猫,压着眼泪不让它们流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到底是该有多委屈,才会那样默不作声,才会那样落荒而逃。
去杭州那次我并非有意提到灵隐寺,如若知道你前世是神界的战神,确实不该踏进佛寺,但好在及时止损,听了你的故事,没有酿成大祸。
我带着你在南城东游西逛,不止为了准备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合影,更是想跟你亲身经历一遍在我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即便没有游历四海八荒,可南城古景也算是圆了我的梦。
余宇涵,你是我蓄谋已久的爱意,是我三十余载在梦里追随的身影,更是我余生都想爱着的那个人。
我会带你去很多的地方,就像从前你带着我一样。我会陪你下棋,陪你看南城的梧桐落叶,给你写更多的信。
就像你故事里说的那样,我想正大光明的爱你。
所以,小余经理,下次再给你写信的时候,我能否在开头写到:亲爱的男朋友,展信佳!
你的峻豪
张峻豪在余宇涵泪流满面时悄悄站在了他身后,像是算准了余宇涵什么时候能读完最后一句,转过身来就能看到他捧着花站着。
“所以小余经理,我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嘛?”
余宇涵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哭得很丑,可等了三百年的时刻,丑不丑的早就已经无所谓了。余宇涵擦干面颊的泪,抬眸看着面前的张峻豪。
“峻豪,之前你问我生日愿望是什么,前世你赠予我的生辰祝福,现在我还与你: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年年有峻豪。”
“师父!生辰快乐!”
——End.
PS: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宝贝儿们
这篇联文真的构思了很久
框架有点大所以字数真的很多~
虽然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够发现
但我自己真的非常喜欢
也希望你们可以喜欢这篇生日贺文!
最后祝我们的寿星余宇涵小朋友
十五岁生日快乐!万事顺遂,平安如意
变态
御寒你这是要帅死谁?
被包养金丝雀明星朱×人帅金多包养总裁余
私设余比朱大2岁短打
小学生文笔,错别字预警,雷者左上
演唱会结束后,朱志鑫的助理小陈...
“喂?”
“什么事?”
“回来一趟”
“…好。”
被前公司打压防爆的他在那晚第一次违背公司意志,深更半夜跑到酒吧,喝下他19年人生的第一杯酒。就在他准备不醉不归的时候,吧台上的鸡尾酒被换成了牛奶,身后传来声音,清冷但又透出温柔。
“小朋友不能喝酒,也不能一个人到酒吧。”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许是眼前人的吸引力,朱志鑫一股脑将在公司里受到的不公说出来,一边说还一边喝着杯中的牛奶。
余宇涵静静听着眼前醉奶(?)的人的诉说,心里也打着算盘。他但当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作为一个商人,只需要将利益放到最大化。更何况这小孩生得属实好看,签下他是个好选择。只不过余宇涵还是算少了一部分,自己的心,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三百万,怎么样小朋友?我帮你向公司解约,支付纬约金,并帮你成立个人工作室只要你可以带来利益,我都可以帮。”余宇涵饶有兴趣的等着朱志鑫的回答。
像是打开某种开关,朱志鑫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反复逐磨条手涵的话语,抬头对上面前人的眼眸,缓缓开口:“为什么选择我?”
“你长的好看,我很喜欢。”
“哼,朱志鑫,那这样算不算包养。”朱志鑫此刻醉意全无。伸手挑眉看着前面的“金主”
“余宇涵,”余宇涵伸手握上,“当然,我的小金丝雀。”
回过神来的朱志鑫瘫到在坐椅上。手臂搭在眼上思考,是什么时候和余宇涵的关系变僵的?他当然不知道,因为自己从未在关过。
“茱萸亭”是他们当初相处的地方。如今也变得冷清。朱志鑫看着这幢别墅,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推门进入。别墅里的装修简洁大气,是朱志鑫很喜欢的风格。一进门就看见余宇涵坐在沙发上,穿着浴衣,拿着红酒杯,惬意地看着平板上的资料。听到了的声音便放下平板,拿上放在桌上的酒杯朝朱志鑫走去。
朱志鑫看着酒杯里的牛奶,接过酒杯放在桌上,语气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无奈和宠溺:“余宇涵我已经23了,不是小孩了。”“嗯哼。”
“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就你刚结束演唱会,这几天就休息休息,工作我会帮你推掉,还有呢……”
“够了“朱志鑫猛得打断对话,”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余宇涵,别拿你那点资源威胁我。合约也是,不必续约。”说完便摔门而出,毫不犹豫。
“明天是你生日,也是我们见面三周年。”余宇涵盯着关上的门,自嘲到。走到阳台仰头看向空,天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留下漆黑的夜,孤单的人。余宇涵望着天空,回想起商业好友苏新皓告诉过他:商人不能有感情。”随后,余宇涵端起酒杯朝天做出碰杯的姿势。“cheers以利益为重。”说罢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