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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最开始很小,小得让我失去防备,我抬头看到天边聚拢的乌云,一团,不断翻涌着,有难以描述的黑气幻化成实体,想吞噬这片大地。

耳朵里充斥摩托车的轰鸣,我听不见雷声,只能看到闪电劈开天幕,随后砸在脸上的雨点数倍膨胀,胳膊震得发麻,脸也开始疼。

怪倒霉的。

我本来想加速赶回家,摩托却在胯下吐出几团黑烟,像天边的乌云钻进了油箱,闪电从中倾泻而出,报废了。

操。

巨大的惯性让我的身体直接从车上飞了出去,像断了线,手臂条件反射地护住头,一时之间大脑空白,我想得过了最少三分钟,或许得有十分钟,我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巨大的惯性让我的身体直接从车上飞了出去,像断了线,手臂条件反射地护住头,一时之间大脑空白,我想得过了最少三分钟,或许得有十分钟,我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运气真不错,居然没死。

我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土和泥,碰到大腿的时候突然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愣了下,又去摸后背。

还是很疼,全身都很疼,骨骼像是从颈椎碎到了腿骨,我僵在原处不敢动弹,直到迎头浇下的雨水被隔绝在伞布之外,僵硬的大脑失去温度,我勉强回过头,在疼痛中看到一张形容复杂的脸。

对视。

随后我嘴一瘪,举起左手,其他的疼痛淡化了,只剩下左手手臂软趴趴地抬着,灼热的疼痛从那里传导至大脑,勾引起潜藏在心里数年未曾示人的委屈:“严浩翔,我手断了。”

医院的灯很亮,炽白色的,打在冰冷的白色墙壁上,没有温度,医生也是白色的,白大褂和白色口罩,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握住我的手,顿时一股钻心的疼升起,我想挣脱,却没有力气,稍一动弹就是难以言喻的疼。

严浩翔站在一旁,我想握他的手,或者咬一口,我需要有人来分担我的疼痛,需要严浩翔来分担。

但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黑色刘海下黑色的眼瞳,矜贵的,却还不如医院的灯的热度,黑色雨伞合拢倒置在身边,在地面上积了一滩雨水。

我突然觉得手臂疼得越发厉害,眼眶不受控制地充血,红了一圈。

最后的诊断结果其实只是轻度骨折,我抬着已经被石膏固定好的手臂,亦步亦趋跟在严浩翔身后,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我问他他把我的车放在哪了。

扔了。他淡淡道。

我呲牙咧嘴地想朝他发脾气,他转头,透过他深黑色的瞳仁,我看到我的模样——湿淋淋的,从头发到衣服全部泛着湿漉漉的潮,随后我看到严浩翔脸上浮出几分可以被称作嘲讽的情绪,他张开唇瓣,一声冷笑。

“贺峻霖,你现在像条小狗。”

如果这话是在床上说出来的,我可以理所应当地理解成调情助兴,毕竟谁都会喜欢养一只乖巧可人的小狗在家里的,但他的讽刺太浓,我甚至无法欺骗我自己。

与此同时,尘封的记忆渐渐被撕扯开来,我有些头疼,和手臂上的疼不分伯仲,我仿佛看到十七岁的我,和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严浩翔。

十七岁的我说:“严浩翔,你可真像条小狗。”

但是小狗应该是不会记仇的,他只会摇摇尾巴,然后过来舔我的掌心,然而现实是他对我恶劣地笑,在医院门口,把我困在他手臂和墙壁的方寸之地,然后低头吻我的耳尖,又狠狠咬了一口。

“跟我回家,贺小狗。”

严浩翔家里的空气中浮着和严浩翔一样的味道,清淡的薄荷柠檬味,像是某种果香调的香水,又像是空气清新剂或者洗衣液沐浴露。

我抬着受伤的手泡了个热水澡,然后艰难换上他递过来的衣服,白衬衫和黑色短裤,我看着镜子里被热气氤氲出的粉色脸颊,默默把短裤扔到一旁。

但我的小狗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我赤裸的下身,他打开一扇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和空空的桌椅柜子。

“你今晚睡这间。”

我气急,钻进他的卧室,在浓郁的薄荷柠檬香里把自己裹进被子,动作有些猛了,不小心碰到受伤的手臂,疼得我面目扭曲,脏话咽回喉咙里,抬眸看向严浩翔。

他站在门边,身材高挑面容白皙,高傲而骄纵,我眨了眨眼睛,蓄起一汪水汽藏在眼底。

小狗长大了,我才像小狗。

但小狗最后拗不过我,他睡在我身边,盖同一床被子,我的腿慢吞吞搭上他的腰,在几年前,十七岁的时候,我们也会贴得这样近,我勾住他的腰,而他会反过来握住我的脚踝,他将所有见不得人的念头藏进我的身体,我咬他的脖子,从喉结咬到肩膀,他也咬我,下嘴略微重了,我就问他你是不是小狗。

他说是,他叫我贺峻霖、叫我霖霖,然后埋进去,说我是你的小狗。

我就知道,严浩翔是贺峻霖的小狗。

现在他也握住了我的腿,几年过去了,少年人的骨骼抽条长大,变宽变长,掌心起了曾经没有的茧子,在腿上摩挲,有点痒,还有点疼。

然后他把我的腿从他身上拉起,翻了个身,嗓音有些困倦:“睡觉吧。”

他将背影对着我,黑暗中,我觉得有些疼。

“严浩翔。”

“严浩翔,我手疼。”

“我疼。”

他终究还是转了回来,把我整个人搂进怀里,他体温滚烫,我转了转脑袋,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像取得了最终胜利,小声哼道:“先不要睡。”

他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瞳孔在黑暗中发光,空气安静,我抬头吻他的唇,说我想和你做爱。

他太过冷静,把我的脑袋按进怀里,轻轻地、轻轻揉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

我们挨得太近,在毫无间隙的距离中,我清晰感觉到他下身的躁动,但他不和我做爱,很快,我便听见他均匀起来的呼吸,昭示着他已经陷入睡眠状态。

我的小狗好像不爱我了。

在几个小时的枯燥思索后,我得出结论。

可是怎么会呢?小狗是忠诚的动物,哪怕在失散几年后,他也应该继续爱我,就像他可以继续容忍我入侵他的领地,睡在他的怀里。

我突然觉得想哭,可能是手臂破碎的骨头在生长,疼痛从石膏内部涌出,一直传导至大脑。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呼吸过热,烫伤了我的耳朵。

我摆弄他的手指。

“严浩翔,你还喜欢我吗?”

我轻轻咬住他的肩膀。

深夜里,他的呼吸声浅淡而温和,没有回应我。

没睡好。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夜晚的疼痛浸入骨髓,我咬住牙,于是牙根也泛起酸疼。

好疼啊,严浩翔,我好疼。

但身边人的呼吸平缓,他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我只能将自己缩进他怀里,仿佛我还没出生时在母亲的子宫里,没有悲伤与痛楚,我的母亲保护我,而现在严浩翔保护我。

就像十七岁的时候。

我的记忆力很差,混杂在一起吞食进胃里的药物破坏了我的记忆系统,我在持续性地忘记很多事情,却唯独记得严浩翔。

他清冷而稚嫩,会在我贴近他亲吻他的时候红了耳根,他不好意思,却还逞强,抓住我的手指吻我,黏腻的口水声传入耳中,我感觉到我的耳朵也开始发烫。

那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十七岁的严浩翔最像小狗,眼眸亮晶晶,笑起来时颊边下陷成两个小括弧,接吻的时候喜欢咬我的下唇,做爱的时候却喜欢舔我的脖颈和胸口。

我爱他。

那时候的我清晰地知道我爱他。

放假的时候我们去游乐园,人很多,所以我们可以混在人群中牵手,我怕鬼,他会拉我去鬼屋,在恐怖音效中捂住我的耳朵,唇贴在耳后,滚烫的。

他耍坏叫我霖霖,说很想亲我。

于是我们去没有人的地方,潮湿的小巷、或是夜晚的海边,唇瓣碾在一起时最快乐,灵魂都穿透身体拥抱,我靠在严浩翔肩头,看到烟花在天空绽开。

绚烂、但很快就湮灭在天际。

高中的生活枯燥无味,我在白水中放荒唐的原料,十几岁的男孩会在卫生间里抽烟,扮演自以为是的大人。

但我不会。

我只会拉着严浩翔在卫生间隔间里接吻,从胸肌摸到小腹,隔着宽松的校裤,勾出他的形状,他抓住我的手,咬我的手指,我能听到隔间外的人声,吵吵嚷嚷,但我只能看到严浩翔,他滚烫的呼吸烙印在我的颈侧,眼睛在发亮。

霖霖,你不要叫出声。他说。

我是疼醒的。

醒来时严浩翔正在扶正我的肩膀,睡姿不老实,身子压了一半受伤的手臂,他眉眼低垂,清晨散乱的额发冲淡了属于成年人的冷漠,我恍惚看到了十七岁的小狗,于是我趁势钻进他的怀里,朝他露出笑来。

“早上好。”

严浩翔摸我的头发,掌心干燥而轻柔,这几年他真的长大了很多,从宽阔的肩到修长的手指,他摆脱了过去的稚嫩,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我抓不住他。

我从来都抓不住他。

可我爱他。

我说,严浩翔,我还是喜欢你。他却只是歪了歪头,然后翻身下床,问我早饭想吃什么。

真糟糕,我向你坦白浪漫,你却只想推我离开。

我想等吃过早饭后他就会让我离开他家,离开他的领域,但昨天是他带我回来的,他说贺小狗,跟我回家。我不管,他既然带我回来,就别想摆脱我,虽然他是我的小狗,但我也可以做他的小狗。

没什么区别的。

早饭是楼下的灌汤包,一口下去汁汁水水全部倒在舌头上,烫得过分,但肉香唤醒了我的胃,淋过雨的冷和抽痛被逼出,吃过饭后的舒适难以言表,严浩翔盯着我,我却盯着我的肚子。

“我们多久没见了?”他打破沉默。

但午夜梦回时我梦到严浩翔在雨中求我,他跪在地上,裤子染上泥泞,想抓我的手,他让我别走。

我要走去哪里?

记忆断裂在十七岁,我什么都不再记得,我分明还在爱他,他是湿漉漉的小狗,单纯的、善良的,我怎么可能舍得遗弃他。

小狗现在对我笑,说贺峻霖,你可真是没有心。

我说不可能的,没有心我怎么爱你。

我爱他,所以我和他接吻和他做爱,和他上课时偷偷牵手,十七岁的时光熠熠发光,我的青春只有我的小狗。

可我们分开太久了,霖霖、霖霖,我不在的日子里,我的小狗也会这样甜腻地叫其他人的叠名,会睁着无辜的眼睛伏在另一个人的膝头,会进入其他人的身体……哦不,他不会的,我知道他有洁癖。

因为我也有。

我们那样相似,所以我清楚地明白我应该怎样爱他,可我们太过相似,于是我也明白该怎样恨他、怎样将他踩进泥里,让他爬不起来,怎样让他恨我。

可是你一定没有养过小狗,那是忠诚无比的动物,他不会恨我的,尽管我在一个下雨天抛弃了他,我和其他人离开,那些人穿着白大褂,手里的白纸上写着我看不懂的黑字。

我不记得了。

严浩翔问我消失的这几年在做什么,我想回答他,但我不记得了。

“大概是……在开摩托吧。”我说。

鬼才信。他露出的表情里写满了这三个字。

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十七岁,他对我笑,他吻我。

“严浩翔,我们和好吧。”

我真的很想念我的小狗,在失去自由的那些日子里,我想念他,凭借着这虚无缥缈的想念,我踏出医院。

医院……

对,我或许是在医院度过了那几年,可我不记得我生过病,我一直健康至极。

他说他不想再听我胡言乱语,我感觉伤心,我的小狗已经不受控制,从前他从不会让我感到伤心,但他还是愿意安抚我,掌心贴在脸颊,他说,你不要哭。

我后知后觉抬起手去擦脸,指尖湿润咸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眼泪,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记忆力很差。

眼底干涩发疼,我却想对严浩翔笑,我说你还愿不愿意做我的小狗,你还喜不喜欢我,他逃避我的问题,逃避了一次又一次。

我在他家待了很多天,直到拆了石膏,许久没有动弹的手臂有些无力,严浩翔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他掌心很烫,传导至每一寸骨骼,舒展开来。

“我要走了。”我对他眨眼睛。

他没说话,只是垂眸死死盯着我的手臂,然后突然抬头咬了我一口,不疼,有点儿痒,像是小狗呲着犬牙让我陪他玩儿。

我扶正他的脸颊,迎上前吻他,舌尖融化在口唇之中,这种时候的我们都不再像小狗,像两头兽,拼了命地去索取对方,最后气喘吁吁地分开时,他眯起眼睛问我要走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忘记一切,只记得十七岁和严浩翔。

我才是失去方向的小狗,湿淋淋脏兮兮地重新投入他的怀抱,他捋顺我的毛发,把我拥入怀里,我的爪子勾住他胸口的衣服,但有人、有很多人,叫嚣着带我走。

摩托已经修好了,就放在楼下,我站在窗边可以看到它,也可以看到一群又一群陌生的、熟悉的人。

我在窗边和严浩翔接吻,企图忘记一切,只沉溺在他的味道里,杀了我吧,我愿意死在他的怀里,不要他和我一起死,只需要往后每次他祭奠我时送我一枚他的唇印。

我不能没有小狗的吻。

头疼。

头痛欲裂。

我看不清光,看不到人,我发着抖钻进严浩翔的怀里,我听到敲门声响彻耳边,我求他不要开门,又说你快去开门,门外涌入人群,严浩翔抓住我的手,我听到他厉声质问,问那些人要带我去哪儿,他说不行,他不让我走。

我又哭了,我清晰感知到眼泪滑过脸颊的触感,摇头、挣扎。

最后我看到门关上了。

乌云遮天蔽日,没有阳光,没有温度,从心脏到指尖凉得可怕,我看到严浩翔赤红的眼,他太凶了,已经不像我的小狗。

我抓住他的手、他的脖颈,接吻的瞬间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说严浩翔你要不要杀了我,他摇头,他说他不会,他说贺峻霖,你不要再丢下我。

我的小狗怎么会这样卑微,他是高傲的,从十七岁开始,就是骄矜至极,我哪里舍得丢下他,我从未丢下他。

你说你喜欢我,我拉住他的手指,他嘴唇嗫嚅着,他说了喜欢吗?或许他说的是爱。

他爱我啊。

人群淹没感官,我松了手。

我还是把我的小狗弄丢在了下雨天。

记不清了。

也许那其实是个清朗的天气,是我的小狗选择不要我。

我只是有些后悔,在投入过去之前,没有和我的小狗再做一次爱。

但我们已经接过吻。

END

出道贺文

超级无敌小甜饼私心写了撒娇小香没有文笔

2.5w完结ABO

结尾以后再修一下哈先凑活看

01

长夏时节,六月的烈日蒸腾着万物,沉闷的风化为浓重热意,在不知愁的清俊少年衣襟下肆意流淌。

矫健轻盈的身影一闪而过,传球的简单动作仿若精巧计算过的干净漂亮。一滴汗沿着他眉骨滴落,在跑动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砸在塑胶球场上。

“贺儿,右边!”

明黄色球衣的男生运着球抬颌示意,贺峻霖脚步顿了一下,自然而然甩了防守他...

明黄色球衣的男生运着球抬颌示意,贺峻霖脚步顿了一下,自然而然甩了防守他的人一个假动作,脚步交错间迅速越过几人,稳稳接住了球。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腾空而起,反身投篮的动作非常标准,惹得球场周围密密匝匝挨挤着的女生小声惊呼起来。正午的烈日衬着篮球划出一道金灿灿的曲线,随后直直落入篮筐。

“砰”的一声,伴随响起的还有代表比赛结束吹响的哨鸣。多亏最后这一投,他们以两分优势险胜。

“行啊你,”几个队友在涨潮般涌来的欢呼声中扑过来,勾住贺峻霖的脖子晃,“贺老师牛逼!贺老师带飞!”

贺峻霖好半天才堪堪稳住身形,得空抬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鬓角,眼角眉梢挂着一层浅淡的笑意:“别别别,这么大功德我可受不起,大家打得好才是真的。”

他和几个人高马大的Alpha握拳撞肩,余光却围着场周扫视一圈,在捕捉到树荫下挺拔的身影后才满意收回。

这个呆子,躲都不会躲,不知道自己比女生高一个头啊。

贺峻霖故意没理会落在他身上的灼灼目光,弯腰从包里摸出包湿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了。有男生探头过来跟他闲聊,他们篮球队全是Alpha,大学一起训练了两年,大咧咧相处惯了,亲得和一家人似的。

“一会儿校队聚餐,贺儿你去不?”

挨着近了,漫过来一阵运动过后的潮湿汗意,空气中还飘着压制不住的Alpha信息素,味道很杂。

贺峻霖被翻涌而来的热气顶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摸索着确认好手腕上的信息素阻隔器正安稳待在原地后,才真正安下心来。

“不去,我想回去洗澡。”他随手扒拉几下微湿的额发,“下次有空再聚。”

队友了解他,也不多劝,开玩笑地上手捏了一把他绵软的脸蛋:“一群Alpha,就你最讲究。大老爷们儿的怕啥?”

贺峻霖面色冷漠拍掉作乱的手:“臭烘烘的,离我远点。”

好不容易把这群闹腾到不行的人送走,贺峻霖体力消耗殆尽,只觉累得要命,半步路都不想走了。球场上只剩零星两三人,他索性坐回长椅上,对着空气微微提高声音开口:“站那儿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

没过几秒,身侧倏然覆下一大片阴影。贺峻霖没仰头,只抬了眼去看——对方穿了件简单的白T,右手稳稳地拿着瓶水,低头垂眸的时候,两个人刚好对上眼。

太阳透过枝丫缝隙,撒来一片温润的薄光,映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严浩翔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皮肤是过于清透的白嫩,衬得他侧脸上棕色小痣更加清晰晃人,有种介于少年和成人的独特美感。

额前细碎的发有些长了,稍弯的发尾融着太阳的金光,深邃又温和的柔情安静地潜在眼底,细看还能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和委屈。

贺峻霖眼梢的上扬曲线里满是狡黠笑意,他心里还没感叹完这小子真的长得很好看,就被脸颊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瑟缩一下。

他嘶了一声,伸手拿过那瓶外壁结着水雾的冰矿泉水,抛起来又接住。

“干嘛啊,有你这么追人的吗,送个水还往人脸上招呼啊?”

严浩翔表情不变:“你先喝水。”

贺峻霖打完球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过。严浩翔不说还好,一说他立马感觉到自己嗓子在叫嚣着冒烟,他咽了咽唾沫,强忍着喉间不适也要逗人:“好累啊,没劲了,你帮我拧开。”

严浩翔抿抿唇,听话地拧开瓶盖递到对方嘴边,看着贺峻霖咕嘟咕嘟几大口下去才移走重新扣上盖。

小树苗被浇灌后重获生机,腾空晃悠着两根细瘦的小腿,心情大好。

贺峻霖戳了戳对方垂在身侧的手背:“这样才对嘛,刚才臭着张脸给谁看。”

严浩翔不说话,自顾自背上贺峻霖装着换洗衣服的书包,转身就走。贺峻霖笑眯眯跟在他身后,嘴里说个不停。

“严浩翔你看到没有我最后那个投球,我的天哪现在想想我也太帅了吧!虽然我跟我朋友一直在谦虚,但我心里还是认可自己十分牛逼的,没有我这精进的篮球技术今天注定赢不了你们学校……”

严浩翔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把贺峻霖那颗快乐到左摇右晃的小脑袋当空气。

贺峻霖也不生气,揪着他衣角笑:“你生气啦?因为我们学校赢了?哎呀,别那么小心眼嘛。”

严浩翔轻哼一声,表情十分冷酷:“谁会因为这个生气。”

“反正还是生气了呗,”贺峻霖拖长尾音,“让我猜猜,是什么让我们严大少爷这么生气——”

“不是因为比赛结果,那就是因为我喽?”

贺峻霖探身过去,对上他的眼睛,严浩翔盯着贺峻霖看了几秒,把头扭到一边语气生硬:“不是。”

“因为我和我朋友握手了?”

“不是。”

“因为我赢球了和他们拥抱了?”

“都说了不是。”

贺峻霖眨眨眼,故意摆出一幅苦恼的表情:“那是因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有Alpha摸了我的脸啊?”

严浩翔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一丝裂缝,绕过贺峻霖就要继续往前走。

“哎哎哎,你等等我。”贺峻霖勾起嘴角跟上他,“我和他都是Alpha,你吃什么醋?谁像你,放着那么多Omega不要,跑来追我一个Alpha啊。”

严浩翔脚步陡然一顿,皱眉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贺峻霖:“我说了很多次了,你是Alpha还是Omega,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我在追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和你的第二性别无关。”

贺峻霖被这一记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挠了两下头,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严浩翔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了还没几步,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牵住了。

贺峻霖手凉,即使是刚刚运动过后,也只是很轻柔的温热,但一旦严丝合缝地扣进他的指间,却足够在他心里放一把火。

罪魁祸首毫不知情,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在严浩翔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

“牵手啊。”

“为什么突然牵手?”严浩翔挑了挑眉,声音压得很低,手却诚实地反握回去。

贺峻霖翻了个白眼,暗戳戳用力:“你说呢?”

没等到严浩翔开口,贺峻霖自顾自回答:“因为某个人吃醋生气又不承认呗,还要被追的那个人来哄人。”

“被追的人刚打完球,又热又累,还要想法设法让追人的人消气,太过分了。哎严浩翔你说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

贺峻霖装作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边说边上手拍了拍对方的左胸膛:“你什么你,难道不是吗?你摸着良心说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绵软的力道砸过来,严浩翔只觉得他可爱,面上强装的冷漠碎了个彻底,浅淡的笑意伴着消融的冰山一点一点漫出来,心却是早早投了降。

他空余那只左手攥住贺峻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顺势低头凑过去蹭了蹭对方的额发,“我吃醋了,贺儿你哄哄我嘛。”

贺峻霖轻哼一声:“不要。”

“哎呀,哄嘛,哄嘛。”

严浩翔放软了声音,很熟练地晃着对方身子撒娇,贺峻霖退一步他上前一步,丝毫不在意大街上会不会被人看见,摆出个对方不答应就不消停的架势来。

贺峻霖挣扎了几下未果,看着这张笑的傻乎乎的帅脸,彻底没撤了,靠过去微微踮脚,很短暂地撞了下严浩翔的额头:“哄你哄你,这样行不行?”

“不行。”

他又牵着严浩翔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几下,挑眉发送暗示信号。

“摸脸也不行。”

贺峻霖一眼瞪过去:“那你要干嘛!”

“抱抱嘛——”严浩翔拖长尾音,使劲眨了两下眼。

“我欠你的啊。”贺峻霖推着他走,没推动,对方滚烫的眼神就落在自己身上,惹得他也莫名其妙地脸红心跳起来。

于是他放弃挣扎:“一会儿再抱。”

交易成功。严浩翔试图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上扬的嘴角却早早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贺峻霖别过头去偷着乐:严浩翔这人实在是很好猜,开心生气全都摆在脸上,面上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实则就是个爱撒娇爱闹腾的小男孩,哄都不用别人哄,戳他两下气就跑没了。

严浩翔学医,学校离贺峻霖读的音乐学院距离不过一条街两个十字路口的距离。两个学校交好了许多年,经常联合起来办活动,只要是加了学生会的人,就没有对两个学校不熟的。

他们两个人自然不例外,这条路走了不下几百遍,贺峻霖乖乖被对方牵着,没拆穿严浩翔故意带他绕远路的幼稚行为。

正是饭点,两个人走的路又偏,半天碰不到一个人。严浩翔大拇指摩挲着贺峻霖手指骨节,挨着他的肩和他聊天,内容天南海北,一会儿是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好难,一会儿又是西街新开了家汤饭听说很好吃,反正就是不提那个“一会儿”到底是怎么个“一会儿”法。

絮絮低语中少年难耐的心意都要溢出来了。贺峻霖笑着听,时不时附和两句,心里颇有几分把控到严浩翔的快感。

等拐到更偏的小巷,贺峻霖收放自如,故意把手松开了。严浩翔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抬手去寻温热体温离开的轨迹,结果直接被人推着肩抵到墙边。

下一秒贺峻霖就贴了过来,揪着对方腰际的衣料,深深把脸埋进严浩翔的颈窝。灼热的呼吸清晰地洒在那一小片的肌肤上,烫得严浩翔颤了颤,感官也变得迟钝起来。

脸侧被毛茸茸的头发蹭得痒,严浩翔愣了愣,才慢半拍地轻轻搭上对方的腰。心跳得有点快,贺峻霖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只顾盯着眼前一截雪白皮肤,没听清。

少年颈后那块轻微凸出的骨头实在很诱人,严浩翔一低头就能吻上去。

“怎么没味道……”贺峻霖的鼻子在严浩翔锁骨那里磨,低声呢喃道。

“嗯?”

“信息素。”贺峻霖捣了他腰一下,再次深吸一口气,除了衣领残余的洗衣液香气,什么也没闻到。

严浩翔后知后觉:“我带了阻隔器。”

贺峻霖反手去摸索附在他后腰的手腕:“摘了。”

“你会难受。”严浩翔举高胳膊躲了一下。

喜欢尚且可控,但身体本能的排斥反应却无解。Alpha控制天性使然,领地意识强,反感同属性信息素入侵。即使再亲密的好朋友,也无法坦然接受来自另一位Alpha的信息素。

他和贺峻霖都是Alpha,即使拥有收放信息素的本领,可他不敢保证能够完全避免意外发生,所以他见贺峻霖之前,总不会忘记戴上阻隔器。

是不太符合世俗伦理的偷偷喜欢,严浩翔心知肚明,但是感情是忍不住的。

“不会,”贺峻霖语气很坚决,“快摘了。”

“可是……”

“你自己摘还是我帮你?”

严浩翔对贺峻霖的伶牙俐齿深有体会,干脆闭嘴认输为上计。他叹了口气,取下阻隔器塞在口袋里:“我自己摘。”

贺峻霖搂着他的脖子嗅,像只小动物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严浩翔怕他难受,有意收敛信息素的浓度,白茶清淡的味道跟着动作一起飘散出来,干净又轻盈。

“难不难受?”

Alpha信息素自带压制性,对Omega和Alpha来说体验感完全不同,怀里这个Alpha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严浩翔偶尔闻到贺峻霖信息素也会觉得冲得自己不舒服,不知道贺峻霖为什么会热衷于闻他的信息素。

贺峻霖闭着眼整个人缩他怀里,唇角噙着的笑意味深长。他被严浩翔信息素裹得严丝合缝,舒服得身子都软了一半,也不知道这个拥抱到底便宜了谁。

“还好,”贺峻霖得寸进尺,“再来点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哪个Alpha不喜欢在伴侣身上沾染自己的气味,严浩翔也不例外。等他把贺峻霖放开的时候,对方俨然已经是个行走的小茶包了。

贺峻霖拎起衣领把头埋进去闻闻,这时候又变脸去怪罪严浩翔,仿佛刚才撒娇要信息素的不是他一样:“都是你的味道。”

一句话说得令人浮想联翩,奈何一根筋的小直男严浩翔听不懂,赶忙认真道歉:“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贺峻霖哼了一声,不再接茬,幸亏他很好哄,被牵着投喂了一根芒果冰,美滋滋吃了一路,再加上严浩翔故意转移话题,没多久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中途还买了晚饭,不足十分钟也就到了宿舍楼下。音乐学院住宿环境不错,单人单寝,Alpha,Beta和Omega都有分开的独栋宿舍,严浩翔送他到楼下,把包又给人背上了。

“洗完澡早点休息,今天打了篮球别忘了揉揉腿再睡。”

贺峻霖拍拍他:“知道了,天天就会叨叨这几句。”

“那你也得听是不是?”严浩翔顺势牵住他的手晃了晃了晃,“快上楼吧。”

严浩翔家在本地,嫌学校条件差就没住校,自己在学校周围买了套公寓。今天他心里惦记着事儿,送完贺峻霖出校门转了个弯,伴着夜色往老宅走。

市中心寸土寸金,严家别墅被佣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外围一圈花团锦簇,保准是严夫人的吩咐。他脚步匆匆上了二楼,没敲门就直接开门冲进去。

“一听就是你,”严母穿着真丝睡衣,从梳妆镜前转身看他,笑骂了一句,“没规矩,进来也不知道敲门,从小教你的全忘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对了妈,你会不会做蛋糕?”

离贺峻霖生日不剩几天,严浩翔早早买了一大堆礼物,杂七杂八堆在家里。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临时抱佛脚讨个手艺,亲自给贺峻霖做个蛋糕。

“蛋糕?”严母只疑惑了一秒,接着反应过来打趣他,“小贺要过生日了?”

严浩翔这人藏不住情绪,去年冬天某一天躁动到连严家的园丁都看出来他不对劲,被揪着盘问没几句就乖乖交代。

“我喜欢上一个人,隔壁学校的,我现在只知道他叫贺峻霖。”

严父严母看着他压抑不住春心萌动的样子,无声对视一眼。严父轻咳一声,率先开口:“你年龄到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你……”

严浩翔语不惊人死不休:“但他是个Alpha。”

……

严浩翔看着沉默的父母再次开口:“他长得特别好看,人也特别好,我还不知道他第二性别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他是Alpha也没关系。”

“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严家家风开明,严父严母面上没再说什么,本着为儿子人生负责的想法,私下里安排人去调查了贺峻霖。拿到照片严母就放下心来:果然是母子连心,别说严浩翔了,她自己看这小孩都喜欢的不得了。更何况他的风评比他的长相还要漂亮,Alpha就Alpha吧,儿子喜欢就行了。

严浩翔机灵,几次探下口风以后知道他们这就算同意了。经常肆无忌惮地在家里贺峻霖来贺峻霖去,丝毫不怕别人耻笑他的少男心。冬天缠着做饭的张姨给贺峻霖煲汤,春天又去央求园丁给他剪几枝鲜花送人,凡是平日里清冷高傲的严少爷拿着手机一副笑模样,定是在和他口中的“小贺”聊天。

贺峻霖看起来软白一张小脸,完全不像其他嚣张跋扈的Alpha,和谁都能笑着侃上两句,但他的好是有十足距离感的好,不会让你感到疏离,但也没让任何人有走进他心里的底气。

难不难追,追了才知道。

02

那天跟严母商量好了之后,他心情颇好,回家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一大群小学生嬉闹着从他身旁路过,为首的那个手里还捧着个篮球,不时和同伴抛接把玩,笑声隔了很久才在风里消散。

他站定在原地,路灯温润的光撒在肩上。明明刚把人送回宿舍几个小时而已,严浩翔盯着自己的影子,突然就好想贺峻霖。

场景人物没有一个能对上,但他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就被扯回和贺峻霖第一次相见的回忆里。

是去年的事了,x市入冬早,12月清晨的校园愈发冷清。严浩翔上午八点有场辩论赛,七点就被要求到场准备,他踩着寒露和另一位辩手碰面的时候,脸色沉得像此时尚未明亮的夜色。

好在对方也是他老朋友了,丝毫没被他的臭脸吓到,乐呵呵地往他手里塞了瓶热牛奶:“宿管阿姨给的,拿着暖暖手。”

“谢谢。”严浩翔搓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艺术学院的篮球队,早上借了我们场地训练。”友人瞥见他的动作,开口解释。

严浩翔点点头,没等他回话,场馆的门突然开了,一群Alpha笑闹推搡着涌出。大概是刚结束早上的训练,其他人还穿着球服散热,只有中间那位套了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不管是衣服还是露在口罩外面的一小块皮肤都是白白净净的,黑亮的发衬得反差更明显了,引人注目得很。

一双清冷的桃花眼飘过来,没在严浩翔身上停留一秒,他却盯着人生生愣住了。

“贺儿!”身边人的声音响起来,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突然定身转头,一弯卧蚕就缓缓笑了出来。

走过来的男孩未免太过好看。摘了口罩之后,刚才的冷淡疏离了无痕迹,就像是挺立山间雪压枝头的松柏,沐浴在浅淡日光中慢慢回暖消融。

见到熟人弯弯的笑眼和看起来很软的脸颊肉很配,整个人软软糯糯的攻击性为0。因蹦跳脚步而飞扬的发丝活力满满,跌跌撞撞就闯进了严浩翔的心。

“好巧,你怎么在这儿啊?”贺峻霖径直略过严浩翔去和友人讲话,带起一阵风,严浩翔吸吸鼻子,只捕捉到空气的细微凉意。

“别提了,今天辩论,这么早就被提溜起来了,困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你刚结束训练?还没吃早饭吧?”

“还没,现在正要去。”贺峻霖看了一下他手里喝了一半的牛奶,偏头笑了:“本来还没想好吃什么,看你喝牛奶我也想喝了。”

严浩翔握着同款燕麦牛奶的手猛然用力。

“那你赶紧先去吃饭吧,下次再聊。”

贺峻霖和人挥手道别,鼻尖耳根被风吹得有点红。他聊天的时候,剩下七八个Alpha就站在路边等他,严浩翔看着贺峻霖跑回去被人搭住肩揽着走,莫名其妙有些窝火。

一行人走远到看不清背影,一直沉默的严浩翔才悠悠开口:“他叫什么名字?”

“你说贺峻霖?你不认识他?他也是辩论队的,上周不还一起比赛了吗。”

上周严浩翔有事请假了,本来还偷乐又侥幸逃脱一次,现在又有点迟来的后悔。

“他挺有名的,辩论篮球都不错。别看他长得像个Omega,性格其实挺A的,私底下不知道多少男生女生往他身上扑呢。”

严浩翔瞬间抓住重点:“他是Alpha?”

贺峻霖清瘦俊朗,矮了严浩翔半个头。即使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看起来也是小小一只,刚才过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严浩翔以为他不是beta就是Omega。

“是啊,你也觉得他像Omega是吧?所以说Alpha长得太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

“咱们走吧,别再迟到了。”

严浩翔抬步跟上,口袋里的牛奶还留有温热的余温,握得久了,烘得他掌心滚烫。

好可惜,刚才应该厚着脸皮给他的。

03

想要了解贺峻霖其实很容易,表白墙翻一翻,他的喜好习惯噌噌噌出来一大堆:身高175,体重刚过百,第二性别是Alpha,声乐歌剧系在读,专业排名很靠前;刚开学就加入了校队,篮球打得超好,球衣一直穿23号没换过;还没谈过恋爱,不接受表白但是会甜笑着跟你说谢谢;据小道消息说,贺峻霖信息素是太阳味儿的。

“太阳……”严浩翔转过头去跟他同学讲话:“你说,信息素是太阳究竟是什么味儿?”

“太阳?太阳有什么味儿?我看就是汗味呗。”

严浩翔无语了,挥挥手让人麻溜滚蛋,继续专心对着手机研究起来。零零碎碎的消息七拼八凑,半个鲜活的贺峻霖就在严浩翔心里安稳入驻。

初尝喜欢的滋味,脸红心跳的同时,年轻气盛的Alpha压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那天以后,严浩翔成了隔壁学校的常客。

严浩翔托人打听了贺峻霖的课表,没课的时候就抱着作业偷偷去蹭课。贺峻霖身边从来不缺人陪,他不敢离贺峻霖太近,几乎是隔了一整个教室去锁定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偶尔的半个侧脸,也能让鸭舌帽下弯起的唇角迟迟不落。

他一颗心放在贺峻霖身上,压根不知道全副武装的自己也是同样的显眼。周围女生的关于他的小声讨论直接被无情屏蔽,她们私下在猜,究竟班里哪个Omega是严浩翔钟情的对象。

贺峻霖觉得有点奇怪。他有早课前练琴的习惯,最近不管他多早来,门把手上总是挂着不重样的早饭,只有窗台上摆着的燕麦牛奶永远不换;校队训练结束,自己胡乱丢的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还立着瓶温过的矿泉水。

系里的大课位置不好抢,就有人提前帮他占前排。桌上的便利贴字算不上好看,但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贺峻霖第二大节占,勿撕谢谢。他拿着便利贴哭笑不得,环视四周也没发现可疑的人,随手夹书里坐下了。

有天中午,贺峻霖懒得回宿舍,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小憩。心里还没抱怨完冬日正午太阳的炽光,迷蒙间就有人帮他把窗帘拉上了。

动作很轻,贺峻霖半梦半醒,本想挣扎起身看看最近偷偷照顾他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奈何身体不受大脑控制,没几秒钟,又在浅淡茶香中意识昏沉了。

就这么追了一个月,连便利店老板都知道严浩翔每天早上都要买一瓶燕麦牛奶了,贺峻霖还不认识严浩翔。

这样下去可不行,严浩翔终于决定要主动出击。

04

临近考试周,图书馆里的暖气搞得人昏昏欲睡。刚过八点,贺峻霖就困得直点头。他心里想着复习,回宿舍也睡不踏实,干脆拎着几本书就往操场走。

一月份的风冰得像刀,穿透衣物往身体里钻。贺峻霖冷得要命,挣扎着背了半小时单词,实在感觉浑身凉透了才准备打道回府。

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他面前,大半的路灯光线被他挡在身后,贺峻霖猝不及防被阴影笼罩,顺势抬头看过去。

一眼能望到底的澄澈眸子,少年不同于普遍亚洲人的深邃眼眶为他增添几分缠眷的温柔。白润皮相精巧中和了流畅利落的骨相,减淡了面部线条冷峭的锋利感。

是任何人都毫无疑问的好看。明明是清冷高傲的长相,气质却仿若溪水淌过般的温润柔和,看似相悖的两种元素,在他身上也能完美揉杂共生。

严浩翔轻咳了一声,闪躲的目光不敢扎实落在贺峻霖脸上。对视的瞬间像被贺峻霖探究的眼神烫到一样,猛地把视线埋了下去。

贺峻霖眼见着对方脸颊缓缓漫上一层薄红。

“啊?”

通红的耳尖很能说明问题,贺峻霖只觉得这人害羞模样青涩又可爱。明明是个Alpha,却意外没给人强势的压迫感,既温和又无害,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贺峻霖没动,严浩翔举着手机也不敢动。

“你搞错了吧,”贺峻霖突然笑了,摘了戴在手腕的信息素阻隔器,“我是Alpha不是Omega。”

严浩翔身处零下的室外,闻到了传说中没人闻过的太阳味儿信息素。

是在某个艳阳天,一头扎进晒了许久的棉被的温暖香气。那一瞬间,严浩翔甚至觉得身前站了个活体发光的小太阳。

侧身想走的瞬间又被拦住,严浩翔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我不是……我知道你叫贺峻霖,也知道你是Alpha。”

“A和A,你取向挺独特啊?”

他紧张到对方语气里明显到不行的调笑都没听出来,生怕贺峻霖误会他:“我不喜欢Alpha,我对你一见钟情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Alpha呢。”

真是说多错多。严浩翔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是Alpha还是Omega对我来说不重要,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想追你。”

贺峻霖憋着笑挑眉:“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不喜欢Alpha?”

天真的小狗狗立马上套:“那你喜不喜欢Alpha?”

“不喜欢。”

贺峻霖看着对方骤然黯淡下去的表情,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个从未露面的“燕麦牛奶”。眼前的Alpha给他的感觉确实不错,但各式各样的追求者见多了,贺峻霖太明白三分钟热度和喜欢的区别,浅薄皮相也不能作为心动的缘由。

对方说的一见钟情,他不是不信。但比起多巴胺的短暂作祟,他更偏爱长久稳定的感情。交付真心的代价太大,他暂时没这个想法。

05

隔天早上,贺峻霖头昏脑涨地起来,确认自己感冒了。

祸不单行,等他翻箱倒柜找到围巾,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发现每天如约而至的便利贴不见踪影,自己常坐的位置也被几个女生占了。

心里的失落淡到抓不住,他没太多想法,随意找了个后排位置坐下,埋头就睡。

之后三天,没有早饭更没有便利贴。贺峻霖拖着没好全的身子训练,感觉自己乱成一团的书包怎么看怎么糟心。

有朋友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来问,他都打着哈哈搪塞过去。这要什么说?因为没人每天给自己占座他心情郁闷,还是因为好像在追求他的人突然不追了,他心情烦躁?怎么说好像都不对。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贺峻霖逃避似的没再早起去过琴房,又恢复了去食堂吃早饭的习惯。

带油的东西吃了几次就腻到不行,没有爱心早餐的第四天,贺峻霖耳机里播着英文广播,认命般地决定绕远去便利店买面包。

太早了,和收银员隔着好几个货架,都能听见他的哈欠声。贺峻霖咬着唇站了好久,也没挑中一个合衬他心意的面包。

上次那个人买的一个红豆馅的好像还挺好吃的,是什么颜色的包装来着……

死活想不起来。贺峻霖左右手哪个都放不下,干脆决定都买了。厚重挡风帘的摩擦声混着呼啸的风声突兀响起,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拿住。

是有人进来了。收银员的声音难得热络:“呦,来了?好几天没见你。”

“生病了,挂了几天水。”

鼻音浓重,嗓子哑到原声有些失真。贺峻霖竖起耳朵,总感觉这声音莫名熟悉。

“还是燕麦牛奶?”

“嗯,我再去拿个面包一起算。”

严浩翔睡眼惺忪,头毛乱飞,一点也没做好偶遇心上人的准备。所以当他转角对上贺峻霖亮晶晶的眼睛,僵在原地楞了几秒,第一反应是抬手挡脸,接着转身就想跑。

贺峻霖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好巧。”

严浩翔绷住表情,努力维持冷酷人设。奈何冷白皮的帅哥头发卷卷,实在有点可爱超标。贺峻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别笑啦……”严浩翔面子上挂不住,又觉得和贺峻霖聊天开心,害羞到一直摸鼻子。

“你也来买早饭?”

“本来是。”严浩翔扫了一眼他的手,“但是今天好像来晚了。”

有什么东西逐渐明朗起来,贺峻霖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面包:“这两个哪个好吃?”

“红色那个。”

“那就这个吧。”话是这么说,贺峻霖却哪个都没放下。严浩翔盯着贺峻霖头顶的发旋,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去结账。

他抢先开口:“跟着牛奶一起算。”

严浩翔把温热的燕麦牛奶塞他手里:“不用,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不……等等你说什么?”

掏出手机的动作急促又慌乱。好友人数成功加一,严浩翔盯着贺峻霖缩在围巾里的小半张脸,心怦怦乱跳,开心到想要去操场跑几圈。

从便利店出来,贺峻霖自己拿了黄色包装的面包,把红色那袋塞给严浩翔:“一人一个。”

心情莫名有点好,他唇角勾起:“明天还有牛奶喝吗?”

“只要你想,一直都有。”

“那便利贴呢?”

严浩翔眼里温柔的笑意一点点漫出来:“有。”

06

认识严浩翔以后,贺峻霖才真正了解黏人精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可以一起出游约饭的关系,是入睡前会挂念着对方的晚安的关系。是每次见面前心脏雀跃的原罪,也是并肩而行时身侧蠢蠢欲动想牵不敢牵的手。

感情里,他往后退一步,严浩翔就会跟过来好几步,贺峻霖索性站定不动了。沦陷的好像太轻易,他有点怕,但是心动难自控,他又想跟着严浩翔一起往前走。

贺峻霖不知道是所有的狮子男都这样,还是他认识的这个太特殊,严浩翔掺着温柔的占有欲毫无收敛地往他身上砸,着实令人招架不住。

他又把脸往围巾里缩缩,余光瞟了走在他旁边的严浩翔一眼。立领的黑色羽绒服挡住了严浩翔半张脸,眉眼表情皆是带着压迫感的冷寂,某种程度上,倒是和背景里的莹白寂寥的雪蛮像的。

“冷?”严浩翔察觉到了贺峻霖的目光,询问间又靠近了他一点。关切情绪浮上眼底,那层疏离清浅的雪就轻易融化了。

“还行。”

两人刚从学校音乐厅走出来,今天贺峻霖他们系从这儿期末考,外人不让进。贺峻霖怕严浩翔等在外面太冷,唱完之后就匆匆跑出来找他。

演出穿的西服没来得及换下来,冰天雪地还露着脚踝。外面一层薄呢大衣挡不住什么风,不冷才怪。

暧昧是双方自愿参与的无解题,严浩翔在网上可以肆无忌惮和贺峻霖撒娇卖乖,现实真要有点亲密接触,他还是有点怂。手掌开合几下,才抬臂搂住贺峻霖的肩膀。

“这样会暖和一点。”严浩翔眼神闪躲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其实并不会。对方慌乱的样子全盘落入贺峻霖的眼中,肩头的手虚搭着,并未扎实落下,但妥帖爱意还是被准确感知。贺峻霖偏爱他面对自己时偶尔透出的小心翼翼,内心的不确定因子又偷偷消散几分。

他心情颇好地被揽着走,谈笑间玩闹的心思骤起,随手抓了把路边停靠车辆上的雪,还未捏成形就想往严浩翔身上招呼。

“你干嘛……”严浩翔近乎无奈地抓住贺峻霖的手腕,“还想偷袭,要不要这么幼稚?”

贺峻霖翻了个白眼挣开他,把自己手上的雪抖到地上:“切,没劲。”

下一秒就是脊背的冰凉——严浩翔趁他不注意,飞快地往他脖子里塞了把雪。贺峻霖被冻得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对上一张笑逐颜开的帅脸。

“严!浩!翔!”

大战一触即发。第一捧雪是意外,存了爱意的少年就连打雪仗也会刻意收敛力道,细碎的雪被拢起又击散落地,杂乱的脚印、澄澈的笑眼和冰到通红的掌心通通没那么重要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好像就会变得幼稚。

最后还是被严浩翔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的贺峻霖先笑着认输:“停停停,不玩了,我输了好吧。”

严浩翔一用力,贺峻霖直接被腾空提溜起来几秒:“那你说,到底是谁比较幼稚。”

“我我我,我幼稚行了吧。”贺峻霖吓得反手去揪他衣服,“靠,你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再抱,我们老年人可受不住这个。”

“那现在通知你一声,再抱一下。”

07

贺峻霖有点无语。

明明刚才还是撩人水平满级的Alpha,放开他之后又蹦蹦跳跳跑去堆雪人,只留他一个人平复过速心跳。

严浩翔蹲地上捣鼓了半天,搓出的雪球不是碎了就是形状太丑。贺峻霖正弯着腰给他拍打身上残留的碎雪,抬眸就对上一张委屈到不行的脸。

果然还是小男孩啊。贺峻霖叹了口气,挨过去蹲在他身边任劳任怨开始哄人。

“你搓雪球别搓那么大不就行了吗?大的本来就容易碎。”贺峻霖一本正经地瞎扯。刚才的雪仗打得两人身上皆是潮湿一片,室外待久了容易感冒,他想赶紧弄个小的糊弄了事。

“那你教我。”

贺峻霖团了个仅有半个掌心大小的迷你雪球,硬邦邦的果然很牢固。严浩翔抓了把雪如法炮制,团了个更小的雪球放上去当头,小小一个雪人立在贺峻霖掌心,虽然没鼻子没眼,但圆滚滚的还蛮可爱。

“不错不错。”贺峻霖空余那只手贴到严浩翔脖子里冰他,“孺子可教也。”

吃饭的时候,小雪人被严浩翔藏在室内一眼就看得到的树下,他谨慎得很,还专门捡了几片枯叶挡着。

贺峻霖搓着手笑他:“谁会没事偷你雪人啊?再说了,你想要我分分钟给你做上十个八个的。”

结果吃完饭,严浩翔还真让贺峻霖再做一个新的。贺峻霖不明所以,只当是严少爷从未玩过雪人所以新奇,顺手又团了一个塞给他。

严浩翔一手捧着一个,等送完贺峻霖到家的时候,手冻得都没知觉了。

他推开厨房门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傻——零下的低温正适合存储回忆,两个小雪人被他妥帖放进了冰柜深处,挨挤着陪伴彼此。

就像他和贺峻霖。

08

冷冽东风又勉强吹了几个月,明黄色的迎春花一开,春天不知不觉就来了。

再开学的新学期周末,贺峻霖鸽了和严浩翔一起看电影的邀约,跑去参加班级聚餐。地点定在郊区的一处农家乐,周围有不少人工建造的游乐设施,大多都是绳索攀爬类的,贺峻霖不敢玩,专心窝在烧烤架前给大家准备午餐。

年轻人的笑闹总是很感染人的,贺峻霖玩得投入,等他觉察到身体的异样,已经身处回程的大巴车上了。

封闭的空间一点点气味都被无限放大,混着酒饱饭足过后的烟火气儿,桂花清悠的甜蜜香气突兀地流连在空气中。班上没有Omega的信息素是桂花味儿,馥郁绵软的味道勾得几个Alpha开始隐隐躁动,顺藤摸瓜找到了贺峻霖身上。

他面色如常,任凭几个Alpha在他周围闻来闻去,淡淡开口:“狗吗你们,刚才我去厨房借刀,估计是沾了点服务员身上的味儿。”

说完顺手把窗户给敞开了,新鲜空气送进来,桂花香又被冲淡了不少。贺峻霖还带着阻隔器,冷静凌厉的样子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贺峻霖拖着半软的身子呼吸急促,无视掉众人的招呼声往反方向走。直到整针抑制剂打进他的胳膊,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医生把废弃针头扔进垃圾桶,抽了张纸递给他擦汗,“离上一针还没到一个月吧?”

“没,也就只有二十天吧。”

他刚刚突然假性发情,封闭的诊疗室被贺峻霖搞得像是种了一棵桂花树。属于Alpha的太阳味儿信息素消失殆尽,只有趴在桌子上还在平复呼吸的一只Omega。

医生看着贺峻霖湿漉漉的发尾叹了口气:“当初跟你说过吧,这种气味转换剂只是处在试研发阶段,谁也没法保证它的效果。刚开始半年一次就够了,现在一个月你就要来补一次针,耐药性一旦产生,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的。”

“我给你开个新的阻隔器,如果你还要继续装Alpha,那我们只能想想别的方法了。”

“麻烦你了,医生。”

“我是不怕麻烦的,倒是你,最近这几个月信息素浓度比你上次体检高了那么多,怎么?遇到喜欢的Alpha了?”

他最近有点沉迷严浩翔的信息素,经常一身白茶香气招摇过市。贺峻霖扣着桌子不说话,半晌才偷偷摸摸去瞟医生的表情,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大概是吧。”他耳根浮上一层红,逃避似的把头抵在桌子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医生也笑了,“遇到喜欢的Alpha是好事。我早就想说了,这种违背身体本能的药剂只能缓一时之急,真要长期用,百害无一利。”

“能定下来就尽快定下来吧,到时候每个月咬一口,不比你打针强啊。”

贺峻霖想象一下被严浩翔咬脖子的场景,顿时慌张开口:“您还是多给我开几针抑制剂吧。”

“?”

“暂时还没在一起,而且,”想到这事儿贺峻霖就有点烦,“我还没做好告诉他我是Omega的准备。”

“怎么,是不想还是害怕?”

“可能都有吧。您说,一旦有了信息素的影响,两个人的感情还会那么纯粹吗?”

“你要明白,信息素或许能带来一时的冲动,但感情的纯粹与否,是要看心的。”

09

从医院出来,贺峻霖拿着几只抑制剂,若有所思。快到学校的时候,他心里乱,没注意到信号灯已经由绿转红,径直就要往车辆穿行的马路上走。

结果直接被一股大力扯回来,贺峻霖整个人翻了个面,被箍着腰揽进严浩翔怀里。

严浩翔惊魂未定,面带愠色低头看他:“你在干嘛!”

他刚才隔着十几米就注意到了贺峻霖,白衬衣外面套了个黄绿格子的马甲,整个人嫩得像初春的新柳,忍不住让人心生欢喜。结果还未等他走近,就看到那人着魔似的往车上撞,吓得他心脏几乎停跳,头一次带着情绪跟贺峻霖讲话。

“我刚才走神了。”贺峻霖呆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忙把抑制剂往口袋一塞,有点心虚的看着严浩翔紧绷的脸。

“你吓死我算了,这么多车,真要撞到怎么办?”

“对不起嘛,”贺峻霖拍拍他的背,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下次注意。”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回消息?”

贺峻霖晕头转向了一下午,确实没顾得上看手机。严浩翔发的十几条信息一下子冒出来,七扯八扯半天,主旨就是他买了好多菜,让贺峻霖玩完回来找他吃饭。

严浩翔不开心:“你同学说你们早就回来了,我联系不上你,就跑过来找你了。”

“刚才临时有事,”大概是刚刚差点发情,他此时对严浩翔信息素格外敏感,白茶的清淡味道极大程度地平复了他焦躁的心情,贺峻霖下意识地就想往对方身边靠,“走呗,正好我饿了,吃饭去。”

红灯变绿,严浩翔无比自然地牵起贺峻霖的手,低头靠近他耳边:“小朋友,看到没?这时候才能过马路。”

贺峻霖没有回答,任凭对方像哄小孩一样牵着自己往前走。

严浩翔穿着纯黑的牛仔外套,发尾毛茸茸的,衬得修长的脖颈异常的白,看起来清冷疏离的Alpha,面对爱人确是十足的耐心和孩子气,能委屈巴巴地抱怨对方不理他,也能安稳可靠地牵着人过马路。

贺峻霖心底几乎软成一滩水。他后知后觉地想,或许医生说得没错,即使他和严浩翔没有任何信息素牵绊,不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了吗?与其纠结那些虚无飘渺的问题,倒不如肆意沉溺在对方的温柔情愫里来得痛快。

到了严浩翔的公寓,贺峻霖被塞了盆水果按坐在沙发上。来得次数多了,贺峻霖熟得和自己家一样,奈何对方厨房不让他进,电视剧他也不感兴趣,只好懒洋洋趴在沙发上和严浩翔聊天。

“严浩翔,你在做什么菜啊?”

“牛排。你要是饿了,橱子里有零食和饮料,先垫垫。”

贺峻霖中午没怎么吃,此时确实有点饿了:“那我去拿了啊,你喝不喝,给你也倒一杯。”

“也行吧。”严浩翔不渴,但他怕贺峻霖无聊,单纯给他找点事做。

常温的汽水好像解渴的能力也削减大半。贺峻霖兴致缺缺,冲着厨房的方向提高声线:“严浩翔我想喝冰的!”

“冰箱里有,你来拿。”

保鲜层的桃汁只有瓶身有轻微凉意,贺峻霖摸了摸:“这也不凉啊。”

“现在才几月啊,你喝那么凉的干嘛?”

“不干嘛,败火。”

严浩翔转头看过来,眉眼俱是温隽的关切:“你上火了?”

AO的天生吸引并不是开玩笑的,此时此刻的严浩翔对贺峻霖来说称得上是秀色可餐,怎么看怎么欢喜。热意攀升,体内未压抑完全的信息素随着对方凑近的动作开始翻涌,他掩饰性地推了对方一把:“说着玩的,我单纯想喝点凉的不行吗?”

“冰柜里好像有冰块,你实在想喝可以加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加太多了。”

“知道啦,”贺峻霖蹲下身去开冰柜们,使劲半天没成功。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稍一用力就拉开了。

清冽的气息瞬间从背后笼罩了他,严浩翔与他隔着几厘米的空隙,声音压得很低:“这个要压一下才能打开。”

贺峻霖面子抹不开,默不作声地从模具里挤出几块冰来,再放回去的瞬间,他眼神不经意扫过冰柜,接着整个人愣在原地。

冷雾丝缕围绕,两个小小雪人安稳地放置在冰柜深处。他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冬天时候自己做的那两个。

贺峻霖扭头去看严浩翔,喉咙发紧:“这是什么。”

“雪人啊,怎么了。”

“我知道这是雪人,但是,”他深呼吸了一下,“为什么会在这儿?”

严浩翔没注意到对方情绪转变,语气平常到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怕它化了嘛,就放冰柜里了。”

“不是,”贺峻霖又感动又无语,“你有病啊,怎么还把冬天的雪人放冰柜里存着啊?”

“你送我的啊。”严浩翔有点委屈,“你忘啦?不是你亲手给我做的嘛。”

“我没忘,但是也没有放冰柜里存着的必要吧?”

“怎么没有。”严浩翔垂眸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笑意盈盈。

“那是我和你看的第一场雪啊。”

贺峻霖心头滚烫,呼吸跟着停了一瞬,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他强迫自己开口:“严浩翔你……”

“嗯?”严浩翔伸手拉他的胳膊,“起来说,一会儿腿要蹲麻了。”

起身的瞬间,贺峻霖下意识攥住了对方准备收回去的手。严浩翔几乎是瞬间回握回去,声音很轻:“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严浩翔没有半点犹豫,答案坚定的从始至终,“怎么还问,我说了很多次了吧。”

心动到实在无法继续蒙骗自己,贺峻霖心一横:“那我们在一起吧。”

在严浩翔开口之前,他又急急打断:“但不是现在。”

“下雪吧,”他满脑子里的雪人在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到下雪那一天,我们就在一起。”

“如果那时候你还喜欢我的话。”

“怎么可能不喜欢!”严浩翔语气里欢愉急切掺半,“那说好了,初雪那天,你就和我在一起。”

“而且,这期间你不能喜欢别人。”语毕,严浩翔上前一步,扣着贺峻霖后脑勺把他按到自己肩上。

两具身体贴得很近,对方呼吸时身体细微的颤动也格外鲜明,严浩翔在开心,他能感受到。贺峻霖眨了眨眼,偏头换了个姿势,把脸藏进了对方的颈窝。

他收紧附在那人后背的手:“放心,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Omega和Alpha都不行。”强势又霸道,奈何贺峻霖特别受用。

他低低应了,声音里含着三月绵绸的雨,轻巧又沉重地落在两个人心上,打湿了他们共有的,晦涩又甜蜜的秘密。

10

升温仿佛是一瞬间的事,马路上已经有耐不住性子的年轻人开始单穿短袖了。学校社团换届,严浩翔荣升滑板社社长。贺峻霖看他玩心痒痒,扯着严浩翔买了个同款。

“你别害怕,我这不是扶着你呢嘛。”

玩板就是得胆大不怕摔,贺峻霖生来就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三天过去了,滑是能滑几步了,一旦双脚站上去立马就摔,只能颤巍巍的要人扶着。

“别别别别别松!”

“没松,”严浩翔被贺峻霖双手抓着胳膊动弹不得,“我动都没动好不好。”

“那它怎么在晃啊!”

贺峻霖惊慌失措的表情被严浩翔尽收眼底,他实在没忍住笑:“因为底下是轮子啊。”

平日里连头发丝都写着“生人勿近”的严社长已经耐心地陪人练了一个小时了,还是那种不摆臭脸面带微笑的耐心教学。周围不断有带着艳羡的探寻目光落在贺峻霖身上,他无知无觉,专心练习上板动作。

“好难。”他第几十次维持平衡失败后果断泄气,揪着严浩翔袖口抱怨道,“真的太难了,你究竟怎么练出来的。”

“反正不能怕摔。”

“干嘛啊严浩翔同学,怎么还偷偷讽刺人呢?”

他俩身高差了半个头,贺峻霖站在滑板上比他还高点。难得有机会俯视严浩翔,他坏笑着去扯人头上的鸭舌帽,结果严浩翔反抗的激烈程度有点出人预料。

他死死按住自己头上的帽子:“别摘。”

“怎么了啊?”本是玩闹心的贺峻霖刹那面色紧绷,以为他是受伤了不敢让自己看见,偏头低下去寻严浩翔的眼睛,“是不是训练摔到头了?”

严浩翔手没松:“没有。”

“那是因为没洗头?”

“才不是!”

“那你倒是说你怎么了啊!”

“就......”严浩翔心一横,干脆把帽子扯下来,“剪头剪毁了。”

微卷的黑发随着他翻弄头发的动作搭在眉上,额发确实比以前短了点,显得他整个人清爽利落不少,大概只是严浩翔没看习惯,反正绝对没到剪毁的地步。

贺峻霖伸手揉了一把:“不丑啊。”

“别骗我了,”他语气里带着哀怨,“我知道很丑。”

“不丑!”

“丑。”

“那就丑吧。”贺峻霖跳下滑板,抬手把帽子扣他脑袋上,“戴上就不丑了。”

严浩翔又不乐意了,勾着贺峻霖肩膀就往怀里拽:“你怎么这样,难道还真觉得我丑啊。”

“你非要说自己丑,我有什么办法。”

他撇撇嘴,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话。贺峻霖看着他有气无处生的乖顺模样,眯着眼笑得好看。

相顾无言。严浩翔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心头燥热难以消解,上手蹭了蹭贺峻霖绵软的脸蛋。

距离太近,他又轻易地被严浩翔的温柔和喜欢圈住了。心像是被丢进了颗泡腾片,携着翻腾气泡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冲得他理智也跟着消耗殆尽。

眼神交汇的瞬间,贺峻霖径直踮脚凑上去,他偏头躲过严浩翔鸭舌帽的帽檐,轻浅地碰了下对方的唇。

严浩翔的瞳孔骤然收缩。

嘭,嘭,嘭——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通红的耳尖却同时默契出场。唇上的温热触感酥麻到了神经末梢,严浩翔呆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贺峻霖刚才好像亲他了。

初吻。

“贺峻......”

“闭嘴。”贺峻霖退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鬼迷心窍干了些什么,羞恼得揪起衣领把头埋进去,“不管你要说什么,都先给我闭嘴。”

声音隔了层衣料传出来,又低又软。严浩翔轻咳一声,手足无措地摸了几秒脖子,才反应过来去拽贺峻霖的衣服。

“你别把自己憋坏了。”

“闭嘴!”

“好好好,”严浩翔笑了,“那你先出来嘛。”

贺峻霖缓缓露出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半遮半掩的脸微微泛红。他一不留神,再次被严浩翔圈着腰拽进怀里。

严浩翔的手没入对方后脑勺顺直的黑发中,力气很轻的揉了几下:“我好喜欢你啊。”

“我知道啊,你整天说。”

“那你呢?”

贺峻霖脑子有点乱,Alpha宽阔舒适的怀抱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懒洋洋回了一句废话。

“那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贺峻霖嘶了一声,额头惩罚似的在他肩上撞了一下:“还问?不喜欢谁让你抱着啊。”

“你刚才亲我了。”

“所以?”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严浩翔义正言辞,“贺峻霖同学,请尽快和我谈恋爱。”

贺峻霖话接得很快:“严浩翔同学,请信守承诺。说好了初雪就在一起,提前一天都不算初雪。”

自己答应的事,想反悔也没底气,严浩翔半天才吭声:“操,为什么夏天不下雪啊。”

贺峻霖埋他怀里闷笑,严浩翔又晃着他讨甜头:“我都说了喜欢你,你也说嘛。”

“你真是很会撒娇,”贺峻霖无可奈何,“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听到了吗。”

这真是……

严浩翔绝望地顶顶腮,未来男朋友太会撩人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11

几百人的公共课,贺峻霖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角落,左手跟着老师写写画画,右手还要免费给某个巨型跟屁虫当玩具。

严浩翔单纯来陪贺峻霖上课,连包都没背,揣着手机就来了。他乐得清闲,大半个身子伏在桌面上,戴着卫衣兜帽的脑袋很随意地枕在右臂,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贺峻霖专注认真的侧脸。

他太无聊了,又不敢主动出声打扰对方学习,贺峻霖一只手都要被严浩翔玩出花来了:一会摸摸修剪圆润的指甲边;一会戳戳软软的手心,顺着手背的青色血管画画;最后再悄悄手指相扣,固执地拉到小腹处捂着,帮他回暖被空调直吹的微凉体温。

贺峻霖由着他玩,全当哄孩子了,被拉扯到姿势不方便写字才拿笔敲敲对方的脑袋,装凶道:“老实点。”

严浩翔得了便宜还卖乖,扭头看了看四周,接着飞快低头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温热的触感只停留了短短一秒,像被小猫蹭了一下,贺峻霖缩了缩手,偏过头去笑,没让严浩翔看见。

好不容易等到课间,严浩翔立马没骨头似的挨过去蹭他的肩,开口又是黏腻的撒娇:“终于下课了,我好无聊啊。”

“那你别来了,”贺峻霖故意抬抬肩颠他脑袋,“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不不不,我愿意来的,我想来陪你上课。”严浩翔一派正经地表忠心,胳膊偷偷伸到椅背前面揽他的腰,“我下周运动会,你来看我比赛吧?”

贺峻霖塌了腰去压他,懒懒开口:“下周几?”

“周六,我两个项目都在下午,来嘛来嘛。”

贺峻霖想了想,下周六第一大节他有表演课,下课差不多三点半,到时候过去好歹也能赶上一个。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贺峻霖故作遗憾:“不行啊,我那天表演课上到六点多。”

严浩翔立马泄了气,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鼓着脸不说话。贺峻霖勾了下唇,拽了拽对方的衣袖:“你自己加油哈。”

“行吧,”严浩翔再想让他去,也不至于无理取闹到让他逃课来,但该有的权利他一点也不少争取,“那比完我去找你,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嗯,行。”

等到那天,贺峻霖下午的课全程心不在焉,下课铃都没听完,第一个溜出教室去换衣服。不过两个小时没看手机,严浩翔信息就堆了一大堆。

[下午先跑100米,外面好热。]

[检录去了,报告组织,手机暂时上交给同学了。]

[回来了。]

[第二,厉不厉害!]

[太无聊了,我干脆翘了一会的跳高去找你吧?]

[算了,你好好上课。]

[一会见。]

这傻子。贺峻霖忍俊不禁,心情好到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旁边衣柜的同学看他急匆匆的动作,有意打趣:“不得了,贺儿你这是去约会啊?”

“差不多吧。”贺峻霖无视掉众人瞬间八卦的怪叫,调皮地挤挤眼,“还没交往,不过快了。”

想是这么想,但贺峻霖这人别扭的很,根本不可能拉下脸来去跟严浩翔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在一起之类的话,活该挨嘴硬的苦。

运动会四个年级一起开,贺峻霖逛了大半个操场也没看到严浩翔,提前买好的冰水快化完了,弄得他掌心湿漉漉的。

“找严浩翔?他好像去跳高了,在西边。”

贺峻霖对眼前的脸有点模糊印象,大概是严浩翔同班同学,于是他顺势绽开一个笑:“谢谢你啊。”

“这有啥可谢的,哎,不就在那儿吗。”

贺峻霖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遥远的一个背影,干净的少年气就扑面而来。

是严浩翔没错。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孩挺拔得像棵树,人群中帅得很突出。贺峻霖觉得自己有点完蛋,因为他现在,根本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抱住他的欲望。

刚走了两步,贺峻霖猛地停了下来——严浩翔身边还有一个人。

女生身高刚及他的肩膀,双手撑着膝盖,埋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严浩翔双手扶着她的肩,低着头跟她讲话。

姿势有点奇怪,但贺峻霖此时根本无暇思考。

一秒,两秒,三秒,严浩翔动了一步,女生也顺势跟着他挪一下。挨得好近,从贺峻霖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两人纠缠难分的发丝。

贺峻霖胸闷得厉害,矿泉水瓶被他无意识地捏到变了形。

原来这就是吃醋的感觉吗。连简单呼吸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去维持,心脏被翻来覆去的凌迟,难过来得绵长而强烈,激得他全身颤抖了两下。

这个时候他好像离严浩翔又很远了,贺峻霖恍惚间觉得,亲密陪伴的半年时光不过是他一个人的臆想产物,他其实从未踏足过严浩翔的世界。

他垂眸不再去看,窒息感却紧追着不肯放过他。没送出的水沿着抛物线丢进垃圾桶,贺峻霖脚步匆匆,把喧嚣人群甩在身后,走得决绝。

12

躲严浩翔的第二天。

他不是个会发泄情绪的人,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藏起来。

宿舍是不敢回了,周末和周一他恰巧没课,贺峻霖收拾几件衣服,逃难似的随便找了个宾馆住。

手机被他扔在一边,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无趣的电视节目。贺峻霖都有点恨自己不争气——他走得那么匆忙,还没忘了把滑板带上。

心事难解,郁杂情绪压着他,贺峻霖干什么都不入心。挂钟时针过了9,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拿着房卡和滑板出了门。

目的地是宾馆周围的中心公园。没有另一个人的安心呵护,他反倒能逼着自己勇敢一点。

大概老天爷总是公平的,他感情失意,会在另一个方面补偿给他。十几分钟过去,他已经能顺利站在板上滑个几十米了。

带着热气的夏风拂过少年面无表情的脸,贺峻霖看似专心在滑,某人琥珀色的眸子却一直在他脑子里跳。附近只有一盏路灯驱散黑暗,他恍惚了太久,没注意到前方路上的一颗石子。

失重感突如其来,黑色的板摩擦着飞出去好几米,声音刺耳。贺峻霖跌坐在地上,皱眉捂住自己的脚踝,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试图自己起身,但动作间袭来的刺痛让他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贺峻霖本想缓一缓再试试,分秒间手臂突然被人握住。

“摔哪了?给我看看!”

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啊。贺峻霖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短暂失了神:“你怎么在这儿?”

严浩翔紧锁着眉把他扶到长椅上坐着,动作是十足的小心:“到底摔哪了?动动看哪里痛。”

贺峻霖猛地反应过来他们还在冷战,偏过头去无声拒绝和他交流。

“说话。”

“贺、峻、霖。”严浩翔声音冷了好几度,直接扣着对方下巴把脸掰回来,“脾气怎么闹随你,但是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力道有些大了,他原本微不可寻的委屈瞬间无限膨胀,眼眶也跟着酸软微湿。

两人僵持片刻,严浩翔叹了口气,认输地把人往怀里带:“告诉我哪里痛,好不好?”

“脚踝……”其实膝盖和手肘也破了皮,被牛仔裤摩擦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严浩翔蹲在他面前,低着头检查他脚腕的伤:踝骨蹭掉一大块皮,此时还一点点往外渗血,估计扭得不轻。

伤口还沾染着地上的沙砾和碎石,看起来有些可怖,他起身意欲抱人:“去医院。”

“还用去医院?”贺峻霖抽手躲他的动作,“我真的没事,回去抹点药就好了。再说你不是学医的吗,你帮我看看不就行了吗?”

严浩翔声音低下来:“我学医也不代表什么病都能治,听话,跟我去医院。”

“我……”贺峻霖还想努力抵抗一下,结果对上严浩翔仿若覆了层霜的眸子,瞬间怂了。

他伸手扣住对方手背,声音越来越小:“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嘛。”

去医院的路上,贺峻霖晕晕乎乎被严浩翔沉着脸数落了一路,从大晚上黑灯瞎火玩板有多么多么危险到扭了脚还逞强不去医院是非常幼稚非常不理智的行为,最后总结一句:“当初就不该教你滑板。”

贺峻霖偷偷腹诽:滑板好冤枉啊,明明严浩翔才是罪魁祸首。

严浩翔对贺峻霖会心软,医生可不会。检查的时候贺峻霖痛得脑袋直往对方怀里钻,生理泪水染湿了严浩翔胸膛的一大片衣料,整个人抖得像雨天被遗弃的可怜小猫,呼吸急促到不行也强忍着不出声。

“乖,”严浩翔右手被贺峻霖捏到充血,左手还抚着贺峻霖后颈安慰他,“快好了,再忍忍。”

“医生,麻烦轻一点。”

关心则乱,明明只是处理个伤口而已。他平时见多了,按理说早该习惯的,但心脏还是不受控地纠在一起。

“还行,没伤到骨头。”医生转身在电脑上敲打开药,“你们这些小年轻,整天玩那些看着就吓人的东西,你看看,摔成这样子。”

贺峻霖瞥了一眼严浩翔没什么表情的脸,赔笑道:“是我技术不行。”

“行了,就当受伤买教训了,带着单子一楼拿药去,拿完回来告诉你怎么吃。”

严浩翔伸手去接,浅浅扫了一眼就转头去看贺峻霖:“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上来找你。”

严浩翔还在生闷气,表情冷峻又疏离,很能唬人。贺峻霖自知理亏,连忙点点头,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又惨又乖。

他叹了口气,大半个身体走出房门又返回来:“你别害怕,我很快回来。”

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可害怕的。贺峻霖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子上还是一派乖巧:“好的,我等你。”

旁边医生围观全程,严浩翔走后才悠悠跟贺峻霖闲聊:“你男朋友?对你挺好的。”

两人都带着阻隔器,光看身形长相,医生把贺峻霖当成Omega了。

“不是不是。”贺峻霖摆摆手,“您误会了。”

对方倒也没有真的追根究底年轻人那些弯弯绕绕的感情的意思,空气很快安静下来。贺峻霖揪着床单放空,半晌以后感觉姿势不舒服,试图挪一下位置的后果就是又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

好巧不巧又被拿完药回来的严浩翔撞见,那人跑得刘海有点乱,还轻喘着气就匆匆按住他的身子:“说了让你别乱动。”

“哦。”贺峻霖懒得解释,看着严浩翔翻着说明书和医生交流,认真严肃的样子也挺蛊人的。他又想起那天运动场的女生,喉咙发紧,怅然若失。

“想什么呢?”严浩翔摸了把他的后脑勺,把药往他怀里一塞,低下身准备抱他的腿弯,“送你回去。”

贺峻霖吓得推了他一把:“我自己走。”

“脚都成这样你怎么自己走?”

说得也是,但贺峻霖现在实在不太想和严浩翔亲密接触,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帮我买副拐杖好不好,这样我在学校也方便点。”

最后还是依着他的意思买了副拐杖,贺峻霖用不习惯,蹦蹦跳跳拄拐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严浩翔心惊胆战,张开双臂紧贴着他护了一路,生怕这人一不小心又摔了。

好在需要走路的地方不多,医院上下楼都有电梯,还算方便。但贺峻霖宿舍没有电梯,想上楼就只能走楼梯。贺峻霖低头看看自己缠满白纱布的脚踝,望着绵延向上的十几阶楼梯陷入沉默。

“上来,”严浩翔在他身前半蹲下来,侧了半张脸回头看他,“我背你上去。”

贺峻霖顺着他姣好的侧脸曲线向下,在严浩翔颈间的小痣上停留了一秒,他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开口道:“不用了吧。

“怎么了?”严浩翔姿势没变,语气软了下来。

“就……”

握在扶手上的手又紧了紧,贺峻霖垂下眼眸,故作无谓道:“四楼呢,你把我背上去不得累死啊?再说了,我就是有点扭到了,不严重,小心点走就是了……”

严浩翔不说话,盯着他看了半晌。

理由太过牵强,他平时没少在对方背上折腾,偶尔任性肆意,除了贺峻霖,严浩翔还要额外承担两个书包的重量,也从未听过他客套过一句。

贺峻霖撇开了视线,被他看得颇有些手足无措。解释到最后都有些磕磕巴巴,他心下赧然,自动噤了声,浅浅推了严浩翔一把,准备自己一阶一阶往上跳。

还未等贺峻霖有所动作,大半个后背就陷入了温热的怀抱,他身子一僵,不由自主的卸了力。

“祖宗,你别吓我了。”严浩翔深叹了一口气,伸直胳膊把贺峻霖抓在扶梯上的手包在掌心。

“不安全,我背你。”

楼道间里安安静静,严浩翔低着头从背后揽着他,额发扫得他耳根有点痒。或重或轻的呼吸声交错,打得贺峻霖心乱如麻。

他不想装了,故意端着表情好累,何况是对着严浩翔呢。

贺峻霖别扭了几秒,认命般地开口:“背背背,让你背。”他顺从地趴了上去,双臂虚环着严浩翔脖子,僵着力挺直胸膛,尽力不挨近对方的脊背。

严浩翔感觉到了,他吸吸鼻子,假装趔趄了一下,吓得贺峻霖手臂骤然收紧。对方有些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熟悉的温度重新传过来,他满意了。

没人说话,空旷的楼道间只有严浩翔一个人的脚步声,贺峻霖把呼吸放缓再放缓,欺骗自己听见了对方血管里鼓动的心跳声。

嘴唇几度开合,他终于试探着开口:“你…和那个女生?”

明明开口方式设想了无数遍,现在却仓皇地偃旗息鼓,贺峻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没什么。”

严浩翔试图扭过头去寻他的眼睛,试了试又作罢:“什么女生?”

话从喉咙里滚了几遭,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吐出来了:“就运动会那天,在操场,我看到你抱她了。”

严浩翔抬步的动作迟了一瞬:“所以呢,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多天不理我?”

“吃醋了?”

“没有!”贺峻霖提高声线,“谁吃醋了啊!我单纯问一句而已,这位同学我警告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脊背亲昵相贴,因此对方说话时胸腔传来微弱共颤也显得格外的鲜明。贺峻霖自然也没落下严浩翔无声的闷笑。

“笑什么笑,”他收紧手臂作威胁状,感觉自己面子丢尽了,“都说了随便问问,不想回答拉倒,和谁稀罕似的。”

严浩翔没被他影响分毫,上楼的动作依旧平缓。贺峻霖等了几秒,见那人还不开口,轻哼一声松开了手。

冷清的嗓音在贺峻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无奈:“没抱。运动会那天,我刚好站在检阅线那里。”

“她跑到我身边旁边要晕过去了,我也不能不管她吧?后面你可能没看到,我就是扶了她一会儿,真没抱。后来她男朋友来了,我安顿好之后马上就走了。”

“要不是今天碰巧遇到,你还要躲我多久?”

绕在他心里许久的乱麻就这么被轻易解开,贺峻霖有点心虚,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谁在躲你。

“谁撒谎谁就在躲我。”严浩翔浅浅笑了,气息平稳地颠了颠背上的贺峻霖,迈上了四层的最后一节台阶,走到贺峻霖寝室门口把他放了下来。

“贺峻霖。”身高腿长的人压下来,贺峻霖还没站稳,直接被人紧紧揽在怀里,“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我给你道歉。”

“别生气了,好不好。”

又来这套。先发制人的人最后又来讨巧卖乖,肩上的脑袋沉甸甸的,白茶的味道很缓慢的包裹了他,莫名其妙地抚平了心里仅剩的一点别扭和酸涩。

贺峻霖几欲开口,心里的话攒了一箩筐,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谁生气了。

严浩翔捏捏他的后颈:“不生气了哦,那一会记得把我加回来。”

“不是。”严浩翔蹭了蹭他发红的耳根,“冬天还有好久啊。”

冬天还有好久,初雪也还有好久,能不能现在就和我在一起?

他又撒娇:“贺峻霖这么好这么帅,能不能偷偷让我走个后门啊,我真的已经等不及,当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了。”

贺峻霖其实也有些动摇,嘴硬道:“当初都说好了。”

“但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你就不想早点和我在一起吗?”严浩翔小狗耳朵耷拉下来,“干嘛非要等到冬天啊……”

贺峻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坏笑着去捏他脸:“做人言而有信,爱情来之不易,想谈恋爱就乖乖等到冬天,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认真的。”

“我还不够认真啊,明明去年冬天就喜欢你了。”

贺峻霖心怦怦乱跳,努力维持表面平静:“那就更不差这几个月了。”

13

贺峻霖生日那天,好巧不巧,严浩翔学校有个重要的汇报宣讲,院长钦定让他去,推都没法推。

“你好好讲,”贺峻霖帮他正了正领带,后退一步对自己的杰作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专心点,一会儿再去吃饭也不迟。”

“我知道。”严浩翔一身黑色西装,头发特意打理过,整个人冷峻又贵气,开口尾音却拖得绵长又粘腻:“但是还是很烦啊,耽误我陪你过生日了。”

西装革履的人贴过来小声地讨一个吻,贺峻霖推拒不过,确认四下里无人注意他们,飞快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在外面等你。”

有人得寸进尺:“再亲一下。”

“亲屁啊,”贺峻霖捏了一把他的脸,“没完没了啊,真该让那些Omega看看,他们口中又帅又高冷的男神私底下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只对你这样。”有人催他上台,严浩翔见好就收,站直揉了贺峻霖脑袋一把,“我结束了去找你。”

冗长的发言稿念完,严浩翔半秒也没停留,行色匆匆地走出报告厅,发现外面居然下雨了。

雨点不大,但是落得很急,等他找到贺峻霖的时候,不仅有一只湿漉漉的小兔子,还附赠了一只脏脏的小猫咪。

“刚才捡的。”贺峻霖言简意赅,怀里的流浪猫不过几个月的样子,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它看起来格外瘦小,此时窝在贺峻霖怀里,一双褐色的眼睛盯着严浩翔,还在微微发着抖。

严浩翔叹了口气,脱下西装外套,给这一人一猫遮雨。

“先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吧,”他用手背擦了擦贺峻霖脸上残留的雨水,“怎么淋成这样,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贺峻霖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一双桃花眼晶亮,“严浩翔,你想不想养猫啊。”

他住宿舍,猫是绝对养不了的,贺峻霖左想右想,觉得除了严浩翔的公寓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严浩翔乐意顺着他,一路上听着他设想了无数个喵咪的名字,嘴角就没放下过。

检查结果还算不错,小猫咪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洗了澡之后还要留在医院观察几天。两个人放下心来,添置了一大堆宠物用品,随时准备把小猫接回家。

原本定好的生日计划暂时被打乱。贺峻霖跟着回了严浩翔的公寓,大包小包还没放下,就被推着去洗澡。

“毛巾在柜子里有新的,”严浩翔还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一派正经地帮贺峻霖调水温,“你先洗,我给你找套能穿的衣服。”

阻隔器和衣物堆放在架子上。水气氤氲,浴缸表层里浮着一厚层白软的泡泡,贺峻霖眼尾睫毛扫出一小块阴影,他整个身子泡在温热的水里,脸被蒸得通红,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严浩翔的浴室,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白茶的味道不似平时的悠扬清淡,带着很强的侵略性往他身体里钻。贺峻霖逐渐失去了力气,不能再泡下去了,脑子里警钟在响,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桂花的幽香飘了出来,迅速和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纠缠在一起,好似煮了一壶气味浓郁的桂花白茶,无比相配合衬。贺峻霖意识尚能自控,眼神却逐渐涣散——他被严浩翔信息素刺激到直接发//情了。

他盯着天花板的光晕,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色的滤镜,丝丝缕缕的痒攀上他的感官,是理智无法控制的,想要被占有的Omega本能,急促的呼吸声逐渐转变成了细碎粘//腻的小声喘息。浴室的门好像打开了,他迷蒙中望着逐渐靠近的白色身影,下意识地伸手要抱。

严浩翔再迟钝,此时也全都明白了。浴室里Omega甜腻的桂花香携着汹涌情//潮卷过来,他气血翻涌,几乎用上了他此生所有的意志力,才飞快地把发情的Omega裹进了浴巾。

贺峻霖期间一直难耐地往他身上蹭,被水泡过的眸子波光粼粼,软着眼神撩拨他。严浩翔站在浴缸外,半弯着腰贴着他的额头,声音是压抑到极致的低哑:“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贺峻霖不说话,喘息着揪住严浩翔的领带,把他猛地往下一拽,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唇齿相交,Alpha再无任何克制,放开力道大肆掠/夺。贺峻霖红着一双眼,被严浩翔没轻没重地力道亲得忍不住一直往后缩。

凌乱的呼吸声纠缠了好久,贺峻霖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雪白的后颈送上去:“标记我。”

没人能拒绝的诱惑。穿破娇嫩的皮肤,信息素一点一点注入体内,痛感是其次,更多的是被彻底占有的满足。贺峻霖闷哼几声,严浩翔的动作温柔又小心,足够让第一次被标记的Omega安下心来。

随着信息素的相融,体内喧嚣的躁动逐渐平息,他丧失的理智也跟着回归了。这时候贺峻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羞耻,低垂着头不敢看严浩翔。

对方又要凑过来吻他,AO影响太过强大,亲昵是本能,贺峻霖顺势抬头,在距离对方几厘米处突然停下来。

贺峻霖怔了一下:“严浩翔,你流鼻血了。”

原来带着色气的英俊面孔突然呆楞了一秒,贺峻霖憋着笑,直接上手把对方鼻子下面的一点血迹抹掉了。

大概是八月桂的威力太大,勾得Alpha没压住火。好在流得不多,严浩翔吸吸鼻子,感觉它早就自己止住了。

但是旖旎气氛也消散殆尽了,严浩翔自己都笑了。他把头靠在贺峻霖肩上,看着对方指尖一点红,突然开口:“血。”

“出血了,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雪和血。

初雪和出血。

贺峻霖脑袋转了几圈,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没想到标记都标记了,严浩翔还在想着这个,顿时觉得自家Alpha可爱得不得了。

他被严浩翔傻呵呵的笑感染,跟着勾起唇角:“我想好那只猫叫什么了。”

“叫什么?”

“初雪。”

贺峻霖又攀着对方脖子凑上去,浅浅印下一个短吻。

他笑得同两人初见一般的好看:“严浩翔同学,以后一起养猫吧。”

一些提高同步率的练习

审核能给我过吗

寂静之下,唯有屋外簌簌叶声,与屋内唇舌交缠的细微动静

-乱炖爽文

-20(戏影)

Summary:

他当时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车辆与路灯,右手用力地压着胃,一抽一抽地痛得他差点晕过去。他那一瞬间,就只是一瞬间,被酒精作用脱掉了身上坚硬的外壳,望着城市里那些明亮的灯火,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眼泪。

他那个时候也想,如果有个人陪着自己就好了。他就不用这么辛苦,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20

你要问宋亚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刘耀文。

别说失恋的感觉了,连谈恋爱的感觉他都没体会过。宋亚轩用竹签戳散碗里最后的魔芋结,想过来想过去,又开始想马嘉祺的事情去了。他不喜欢生硬地做某件事情,刘耀文就算需要人开解,最合适的人选也...

别说失恋的感觉了,连谈恋爱的感觉他都没体会过。宋亚轩用竹签戳散碗里最后的魔芋结,想过来想过去,又开始想马嘉祺的事情去了。他不喜欢生硬地做某件事情,刘耀文就算需要人开解,最合适的人选也一定不是他宋亚轩。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两碗关东煮的帐结了。

其实他们俩的关系也说不上多好、多亲密吧。宋亚轩走出便利店的时候这么想,毕竟他们会产生联系的原因实在是太复杂了。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抛到脑后,正当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在耳机里听见了来电铃声。

他拍了拍裤兜又拍了拍上衣口袋,终于定位到具体位置。号码没有备注,他接起来之后对面第一句问他是不是“宋先生”。

“我是,请问您是......?”

“啊,对。”

“就可以了吗?”宋亚轩眨眨眼,感叹道,“那你们效率有够厉害的。”

-

“起来了。”

“贺儿。”

严浩翔把手机的第三次闹钟按掉,望着依旧没有要起床意思的贺峻霖,说,“等会儿上班迟到了。”

贺峻霖紧闭着双眼,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毛,然后下一秒又把自己埋进了被窝。

严浩翔不厌其烦地把他捞出来,只见贺峻霖咕咕哝哝的,他凑过去一听,终于听清楚一句:不想上班。

严浩翔听了就笑,他趴在床边,说,“你不上班的话,那我来养你吧。”

贺峻霖听到这句话之后,这才睁开了一只眼睛,他对上严浩翔的眼神,然后翻过身伸了个懒腰,说,“算了。”

“为什么算了啊?”严浩翔追问。

贺峻霖做完睡醒第一步伸展动作后,望着天花板一边缓慢开机,一边慢悠悠地说,“在我成为世界首富之前,我不想先变成吃男朋友软饭的。”

有人说贺峻霖天生就是来搞事业的,一些公司员工背后也喊他事业狂魔。贺峻霖倒也没觉得不对,谁又不喜欢财富自由呢?狂魔不狂魔的......能赚到钱你说他贺峻霖是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认。

他去茶水间倒掉冷了的咖啡,正好碰见了宋亚轩在里面。宋亚轩看了他好几眼,忽然来了一句,“我觉得人果然还是要谈恋爱的。”

贺峻霖没听明白,宋亚轩便解释道,“你自己可能没发现,其实你身边有个磁场。你加班的时候一个样,吃东西的时候一个样,现在是谈恋爱的样子。”

贺峻霖还是糊里糊涂的,问,“你能不能说一下重点?”

宋亚轩无语,“就是说你被爱情滋润得很好。”

贺峻霖听了之后挑起半边眉毛,心想难不成早上严浩翔在车上亲他的那一下是涂了口红?

他干咳了一声,熟练地扯开了话题,“你哥的生日就这几天了吧?”

宋亚轩点点头,说,“你要来啊,不然那么多我不认识的人,我哥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我周围,怪尴尬的。”

“行。”贺峻霖把热咖啡的杯子凑到嘴边,忽然想起来似的,又问,“你生日礼物后来挑好了吗?”

宋亚轩笑起来,道,“当然,费了我好大的功夫。”

其实宋亚轩跟马嘉祺的这种状态......贺峻霖坐在椅子上,他也想不明白这是不是一个好的走向。

他看的出来宋亚轩有多喜欢马嘉祺,但同时他也感受得到马嘉祺对宋亚轩的感情,真的是很纯粹的长辈照顾后辈。贺峻霖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心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众生平等吧,不会有人真的拥有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算了,这是宋亚轩自己的事情,他瞎操心也没什么用。贺峻霖揉了揉脖子,正准备继续投身工作的时候,忽然瞥到了早就设置免打扰的公司群,提示他有全员消息。

他点开一看,然后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是聚餐。

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想去,谁辛辛苦苦上完一天班后不想回家躺着啊?结果还要被迫去听阿谀奉承,加上那要人命的酒桌文化,贺峻霖刚入行的时候就深受其迫害,不知不觉落下病根都没人说理去。

......可谁又有选择呢。贺峻霖一边回复一边想,他也知道自己也不会一直跟自己较劲。他入职场这么久,早就看开了很多。改变不了的事情就不浪费心情了,他唯一要想的,就是怎样才能逃掉几杯酒。

严浩翔没吃两口就又放下筷子了,坐在对面的姐姐看了他一眼,说,“菜都没怎么动,再吃点。”

他摇摇头,说,“吃不下了。”

姐姐被他逗乐了,“你才吃了多少?”

“我胃口不是从小到大都这样吗。”他无辜地眨眨眼,说,“你怎么跟妈一样了。”

姐姐摆了摆手,申明道,“我不想当你妈,我连婚都还没结呢,不想这么快就养儿子。”

严浩翔顺着她的话调侃,“怎么说啊?我等着当伴郎的,你怎么都没个信。”

姐姐慢条斯理地反击道,“你不也是?光棍一个还好意思说我。”

“我不一样。”他坦坦荡荡地说,“我有男朋友。”

“哟。”姐姐愣了一下,感叹道,“新交的?”

“......不能算吧。”

姐姐想了想,“相框里那个啊?”

“?”严浩翔问,“你怎么知道相框?”

“之前在加拿大帮你收行李的时候看到过一次。”姐姐耸耸肩,“不过后来就没怎么看见了,我还以为是你扔了。”

严浩翔当然没扔,他只是莫名其妙地把它塞进行李箱带过去,反应过来之后又不知道到底应该放哪里,就只好找了个柜子收起来了。

姐姐抬起头望着他,问,“什么时候打算让家里人见见?”

“他......没准备好。”严浩翔说。

姐姐笑了一声,“又不是要吃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严浩翔其实隐约猜得到贺峻霖推拒的原因,他也不好多提,毕竟他从没想过要给贺峻霖造成压力。他们刚复合没多久,这个时候着急把对方带回家,反而有种紧赶慢赶地要把人绑在身边的感觉。贺峻霖不会喜欢这样,他也不喜欢这样。

“你跟我比干什么?”姐姐笑道,“我迟早要结的。”

严浩翔一怔,想到姐姐现在的男朋友,是他们父亲亲自挑选的。虽然姐姐本身没什么意见,但他心里总有个坎过不去。

姐姐见他不说话,便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到爸爸了?”

严浩翔沉默,她眨了眨眼,说,“你别担心,你只要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实在不行还有妈妈呢,”她笑了笑,“我和妈妈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严浩翔低着脑袋,心里有些酸胀。

姐姐叹了口气,说,“你小时候想去当艺人,爸爸不让你去,我也没能帮上你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姐姐可以保护你去追你喜欢的东西了。”她伸手过来摸了摸严浩翔的头发,叮嘱道,“所以你也要抓紧点,别又错过了,听到没?”

严浩翔松开咬着的下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他一瞥就看到了熟悉的头像和备注。姐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非常识趣地摆了摆手,说,“接吧,我才不听小情侣腻歪。”说完便离开了饭桌。

严浩翔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按下了接听。

他听了一会儿,笑道,“你又喝酒了?”

“来接啊,我不来接你还能去接谁......别乱跑啊。”

贺峻霖刚进洗手间,就看见那个走错洗手间的女孩吐得昏天黑地。

他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几年前好像也是这样。这女孩是新来的实习生,免不了被一群打着欢迎旗号,实则心怀鬼胎的人一通灌酒。贺峻霖抽了几张纸巾,把隔间没关紧的门拉开,女孩蹲在地上,马桶里一片狼藉。他垂眸望着她,低声问,“还好吗?”

女孩背对着她摇了摇头,勉强地说,“没事。”

贺峻霖弯下腰把纸巾放到她手上,她又说,“......谢谢你。”

“我没替你做什么。”贺峻霖说,“刚开始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他看着女孩用纸巾擦了擦眼泪,顿了顿又道,“下次多学点场面话,能躲点就躲点。”

“喊朋友来接你吧,他们也快结束了。”

女孩擦眼泪的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他来不了。”

“我们是异地恋。”

严浩翔假装委屈道,“这就吓人了?”

贺峻霖瞪了他一眼,他也眨巴眨巴眼睛,识时务地服起软来,“好嘛,错了,以后不吓你了。”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贺峻霖望着他,忽然道,“我现在不想回去。”

“这块离江挺近的,”他说,“陪我去散散步吧。”

严浩翔从听见散步这两个字之后就有一种预感。

果不其然,没走两步贺峻霖就停下来了,还理直气壮地说,“背我。”

他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在之前那次就领会到了,贺峻霖一喝酒就喜欢满世界转悠,最后又一定会跑到他背上去。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了下来,说,“来嘛,祖宗。”

贺峻霖撇撇嘴,趴上去之后还要问,“你不乐意吗?”

“我哪敢不乐意。”严浩翔把手伸到贺峻霖的膝窝下,低声提醒他抱好,感觉到贺峻霖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又收拢了些,他才重新站了起来。

他是觉得贺峻霖喝酒了之后挺有意思的。和平常不一样,会讲一些很幼稚、坦诚的话,虽然本人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你刚刚在干嘛。”贺峻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问。

“跟我姐姐一起吃饭。”严浩翔说,“她刚从外地出差回来。”

贺峻霖低低地噢了一声。

严浩翔没提姐姐想见贺峻霖的事情,这个事情可能已经被放在半年后的待办事项里了。

贺峻霖上了一天班还要应付酒局,估计也累得要命。严浩翔没听见他说话了,以为他累了在休息,便也没作声,同时放慢了脚步。

其实贺峻霖是在想以前的事情。

也是从那天之后,他才又一次意识到了,别人无论如何都没有自己靠得住。他只能靠自己。

就像,严浩翔说以后可以养他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他可以说自己以后要养丁程鑫,当然如果严浩翔需要的话他也可以养严浩翔(即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严浩翔是不需要的)。但他没办法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说这样的话,丁程鑫不行,严浩翔也不行。

他想,就是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让他变得这么偏执,这么没人情味,一点都不罗曼蒂克。他不想把这一面展露给严浩翔,毕竟这是他自认为性格里最不讨人喜欢的一面。他跟严浩翔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很开心,严浩翔回来之后,他也感觉自己那颗曾经被人说“冷血”的心脏终于被捂热了。

他说不出口那些肉麻的话,于是也只是,把严浩翔环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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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是内容略微改动版本)

刘耀文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丁程鑫的视线里了。

头两天丁程鑫居然会有一种“怪冷清”的感觉,因为之前刘耀文来的时候总会跟那些工作人员打成一片,拍摄现场总是热热闹闹的。而现在周遭忽然安静下来,他却感觉有些不适应。就像是一只天天围着你转圈叫唤的小动物,忽然有一天就这么消失了一样。

丁程鑫走了神,比起这种短暂的不适应感,他更困扰的是......他为什么要因为刘耀文而有这种心情?

刘耀文突如其来地找上门来与现在的凭空消失,说到底也是刘耀文自己一时兴起,他也从来没有回应过...

刘耀文突如其来地找上门来与现在的凭空消失,说到底也是刘耀文自己一时兴起,他也从来没有回应过这种“冲动”,更不用提辜负了谁的一番心意——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做这件事。

可当他回头望去,好像那个一直在他身后扯着他衣角的刘耀文,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转身往反方向迈开了步子。而他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刘耀文愈发模糊的背影。

为什么现在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丁程鑫从梦中醒来,入目的是马嘉祺家的天花板,没有小动物也没有刘耀文,倒是他胸口闷闷的。他缓慢地意识到自己是在马嘉祺家的沙发上睡着了,他低头一看,身上还披着马嘉祺给他盖的毯子。

他捏着毯子的一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掀开了它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客厅里只留了几盏昏暗的灯,书房的门没有关严,里面透出些许明亮的灯光。丁程鑫走过去轻轻推开门,看见马嘉祺坐在电脑前,鼻梁上架着眼镜。

马嘉祺看见他,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撑着椅子的把手站起身,轻声说,“你醒啦。”

丁程鑫走过去,两条手臂环着马嘉祺的脖子,跟没骨头似的贴了上去。马嘉祺抬起手搭在他的腰上,笑道,“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马嘉祺眨眨眼,问,“怎么回事?”

丁程鑫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说,“他们似乎不止我一个选项,感觉态度挺摇摆的。”

“我是很想接那个牌子啦......”他叹了口气,“但他们物色的另一个人选似乎底子比我厚实不少。”

马嘉祺那一瞬间的确是欲言又止。

可他的思路本应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奔跑,这时突然天降一颗巨石拦住了他的前路。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他和丁程鑫上一次的分手,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总是一股脑地把那些自以为对丁程鑫好的东西塞给了他。

于是他没有说话,也不敢试探什么,生怕丁程鑫还会介意过去的那些事。

而丁程鑫只是沉默几许后,在他耳边说,“你有办法吗?”

马嘉祺愣住了,丁程鑫从他身上起来,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丝毫找不到马嘉祺所担心的情绪。

他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个人的业务能力不见得比我强,但有些时候机会并不只看重我自己的能力,我既然这方面比不上人家,总得想想办法。”

他眨了眨眼,问,“会麻烦到你吗?”

马嘉祺仿佛看见那颗拦在他面前的巨石在霎那间分崩离析了。

他眼前只有向着前方无限延长的公路、绚烂的夕阳与一地的碎石。

他晃神片刻后拉住了丁程鑫的指尖,轻声笑道,“放心吧。”

除了感情上的事情,马嘉祺一向相信自己,只要是他想去做,就不会有不成功这个选项存在。

丁程鑫那天心情看上去不错,马嘉祺跟那人谈之后的事情时他没有站在旁边听,等那人离开后马嘉祺转过身找人,才发现他原来一直站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他看见丁程鑫朝他笑了一下,便走过去,笑着问丁程鑫,“开心吗?”

丁程鑫眨了眨眼,反问道,“我看上去不开心吗?”

他将手中的香槟杯递过去,与马嘉祺手中的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笑着望马嘉祺,说,“我知道我们小马总一向很可靠的。”

马嘉祺那天头一次觉得自己从过去的愧疚中释然了些许。这跟丁程鑫的改变脱不了关系,他不会再把他的资源当作控制,而是真正地接受了它们。在他在那些总会需要它们的时刻,也终于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依靠他了。

这并不代表丁程鑫变成了那些人口中的趋炎附势,马嘉祺最清楚,丁程鑫依然如从前一样,在真诚地爱着他。他们的复合都是为了圆了对方心中的遗憾,从来都涉及不到利益的话题。

丁程鑫的确变了,但同时最深层的东西也并没有变。这也是马嘉祺为什么从来不会怀疑丁程鑫对他的感情。

不过丁程鑫这个资源既然是从某些人手中抢过来的,自然少不了那些背后的流言蜚语。马嘉祺听不到不代表没有,毕竟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嘴碎。

他一直有些担心丁程鑫,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丁程鑫笑着对另一个模特模样的男人说,“没错啊,我就是靠着人拿到的这个位置。”

然后丁程鑫用食指重重地敲了两下男人的肩头,讲话的速度不急不缓,但每一个字都分量不小。“那也是我丁程鑫有本事,且不说现在这个行业里谁不靠着点关系混饭吃,你自己没本事,就少在我面前跳脚了。”

“你居然听到了啊?”

丁程鑫那天晚上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惊讶地说,“我那时候是不是特别凶?”

马嘉祺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在红灯前停下,侧过头来望着丁程鑫,很诚恳地说,“没有,很帅气。”

丁程鑫眨眨眼,长呼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悬着的石头。“我本来也没打算理他的,但他一直讲,弄得我也怪烦的。”

马嘉祺附和道,“这种人是该给点教训,否则以后他还会在背后说你的风凉话。”

丁程鑫点点头,说就是,然后他转过头一看是绿灯,便告诉马嘉祺该开车了。

丁程鑫真的变了很多。

马嘉祺想,要是放在从前,他肯定会把这些话都藏在心里,也不告诉别人他的处境,就一个人闷着、受着。现在这样就好了很多,遇见让他不舒服的那些人或者话,便直接站出来直言有什么不服气,当着面说有什么好怂的。

“你这样挺好的。”他由衷地说。

丁程鑫愣了一下,搭在马嘉祺肩上的手都无意识地滑到了他的小臂。他背靠着卧室的房门,准备开口说话之前还缓了一会儿因为接吻而打乱的呼吸,“什么挺好的?”

马嘉祺用拇指的指腹抚摸着他泛红的眼尾,低声道,“这样不把事情都憋在心里,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就讲出来,需要我的时候就轻松地来找我,也愿意相信我。”

“阿程,我真的很开心。”

丁程鑫因为马嘉祺的那番话想了很久。

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许是因为他终于觉得自己有资本变成这个样子了吧。

以前他讨厌马嘉祺给他塞人脉,是因为他从根本就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上流阶级的资源。他不过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模特,别人对他的赞赏里很明显,真心实意都远远小于对马嘉祺的巴结。

面对那些在背后说他闲话的人也是同样的道理。那个时候的丁程鑫,根本没有办法站出来指着那些人质问,因为他自己也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没有马嘉祺,他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他手上的资源或关系比不上马嘉祺的庞大,但好歹在行内站得住脚跟,对他的称呼也早就从“马嘉祺的情人”变成了“丁老师”。不管马嘉祺让张真源在这之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他也早就看开了,有总比没有强,况且他对自己的业务能力从来都不会不自信。

丁程鑫闷哼一声,手也下意识地去寻东西抓着,于是他摸到了马嘉祺卡在他腰上的手,还有指节上的一瞬冰凉。等他定神望过去,才发现那是他送给马嘉祺的戒指。

马嘉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那枚戒指便牵着嘴角笑起来,他说,“真的很漂亮。”

丁程鑫想起那天他去选戒指,琳琅满目的好看的戒指真的有很多。他挑到最后甚至有了选择恐惧症,店员给他推荐了好几款,他是真的也觉得都好看,却始终挑不出一款来。

直到他最后看到了价格,才忽然有了选择的标准。

丁程鑫抬眼望着马嘉祺,故意问他,“你是在说什么漂亮?”

马嘉祺安静地注视着他,然后俯下身来与他温柔地接吻,像春风暖洋洋地吹拂过开满花朵的树林,柔软的粉色花瓣飘飘转转落入湖泊。丁程鑫被吻得骨头都要酥掉,马嘉祺用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抚摸他的发丝,说,“你最漂亮。”

丁程鑫环着他的脖颈将他往下拉,唇瓣又贴上去开始了下一个吻。

他当时挑戒指的时候,是特地选了比当年马嘉祺手上戴着的还要贵的一款。

那个小小的戒指,他将它推上马嘉祺的手指时,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他的自尊。也是他过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马嘉祺身边的资本。

几天之后,丁程鑫又在工作的地方见到了刘耀文。

他化了妆,身上穿着拍摄的衣服。化妆师拿着粉饼在他的脸上补妆,又用小指拨开了他额前的刘海,本来被刘海遮住的英气的眉峰便露了出来。

丁程鑫站在原地没动,刘耀文稍稍偏过头来就看到了他,这时化妆师也正好离开了,留下这么一个尴尬的局面。

丁程鑫越来越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会对刘耀文感到愧疚。明明他不需要这样,他们是正经地分开了,如今各自再找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他忽然又意识到,为什么每一次想到刘耀文,你都要用这么多力气来说服自己。

你到底在说服自己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刘耀文就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他顿时有些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逐渐靠近的刘耀文,他心里甚至已经打好了草稿要如何去应对——

可刘耀文走到他面前,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喊了一声,“丁老师。”

下一秒他就擦着丁程鑫的肩膀走了过去,只留下了一句。

“借过。”

1.贺峻霖也很多次想过,他那个时候跟个刺猬似的,为什么偏偏被丁程鑫一句话说动了心。是因为十七八岁的丁程鑫就已经足够有少年魅力,还是那天的夕阳太伤感,把他整个人都变得过分感性。

而丁程鑫告诉他,“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哭得真的很惨,就像个落单的小动物,看上去真的很希望有人能抱抱你。”

2.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是赤诚,握着贺峻霖的那只手是真挚,只有贺峻霖在那一刻恍惚了一瞬。

他说,“因为你在我眼里,总是在发光。”

23

“你的命很好。”表姐有一次这么对他说。

贺峻霖听了之后,把注意力从眼前那道数学应用...

贺峻霖听了之后,把注意力从眼前那道数学应用题分出来,他偏过头去望坐在他床上的表姐,问,“为什么?”

“你爸当大官了啊。”表姐笑着说,“我爸妈,还有外公外婆他们都在说这个事。以后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因为你爸肯定会给你很多零花钱,你想花多少花多少。”

贺峻霖没有接话,因为他也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收的压岁钱都是他妈领着他一起去存进银行卡里的。毕竟他深受他妈妈这个前追星人士的教诲,钱是很重要的资源,而且日子得精打细算地过着才有意思。

他当时“喔”了一声,也不知道当大官是个什么概念,但总归不是个坏事。

希望他爸因为这个事儿心情能好点。他想。别总是醉醺醺地回来,半夜五点钟抱着马桶吐。折腾自己,还折腾他老婆。

他虽然不懂升官发财,但也能感受到,家里隔三岔五地会有人来送礼,他偶尔能看到摆在柜子里的茶叶和酒。而且他爸好像真的因为这件事心情变好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虽然喝酒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

在他喝多了的又一个夜晚里,贺峻霖躺在床上听见他和他妈妈描绘美好未来,又说要搬个更大的屋子,又说要让儿子去一线城市念书,又说到以后让贺峻霖出国念大学的事情。他一边列举他心中的发达国家,一边嘴里冒出几个基础单词来,他妈妈听了便无奈地笑着说,“霖霖才多大,你就给他规划大学的事情了?”

他嘿嘿一乐,说,“你不懂,出国镀个金回来,他平台不就,不就高了吗?那样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是要做讲洋文的精英人士的。”

可惜贺峻霖没能变成他嘴里描述的样子。他没能出国镀金,因为在那之前,这个男人就因为贪污被抓进去了。

在那之后,贺峻霖不止一次在回家后撞见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哭的妈妈。

他当时安静地走过去,蹲在他妈妈身边,很认真地说,“妈,你跟他离婚吧。”

贺妈妈像是听了什么令她吃惊的话,她问,“怎么说这种话?”

“他对你不好啊。”贺峻霖望着她,“小时候也都是你带我,你跟他离婚的话,我肯定跟你。”

而贺妈妈只是摇头。

她说,“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

“你爸爸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

贺峻霖心想是吗,他冲着你发火泄愤的时候,我看不出来他哪里善良。

就算他真的善良。一个人要是只有善良才能被拿出来讲的话,那他又有什么可以引以为傲的呢?

没等他想明白,他家的花瓶先想明白了。碎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最远的被砸出了几米外。

他站在走廊,看着那个失控的中年男人,忽然就觉得他背后的影子,已经长出了恶魔的角。

那个人被抓进去的消息,贺峻霖是在放学刚到家的时候被通知的。

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他也不知为何只能感觉到麻木,只有贺妈妈那天晚上抱着他哭的时候,他才些微地感觉到动容。那些眼泪像是融化掉了他心上结了很久的一层冰。

他也是那天晚上意识到,过了很多年后那个人的亲戚也这样说过他——原来他是这么冷血的人。亲生父亲被抓进去,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贺峻霖心里想的却是,难道他害我妈妈流的泪还不够多吗?

本来事情发生之后,贺妈妈是要立刻带他回外婆那边的,但因为学籍的一些问题,迟迟拖着没办法走。贺峻霖得念完剩下半个学期才能转学,而那两个月对他来说,其实也挺难忘的。

他的桌子总是被写满了“无耻”“贪官”“败类”,下节课的课本也经常不翼而飞,最后在工具间的水桶里被找到。轮到他值日的时候,经常有一群人故意在黑板上画小人,可谓是把他们十几年阅历能想到最恶心的东西都画了上去,最后在他的旁边写上三个大字——“贺峻霖”。

而下一节课正好是班主任的课,贺峻霖坐在座位上,没有要上去的意思。班主任只是瞥了一眼那个“生物”,然后看了一眼值日生的姓名栏,最后面不改色地喊道,“贺峻霖,怎么不擦黑板啊?”

所以说,人还是要冷血一点才好。贺峻霖想。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在一群灼热的目光中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是什么心情。但他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意志够坚强,估计那年的学校里会多一桩新闻,那些人也会满意,他也可以解脱。可这样他就把他妈妈一个人留在这里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这么做。

所以后来他已经不会用橡皮去擦桌子上的那些污言秽语,不会把那些声音往心里放,最后期末考试仍然拿了班上第一,年级前十,再之后,就利落地从这座城市里消失掉了。

外婆家的小县城其实不差,虽然发展上的确比不上大城市,但人们说这算是养老城市,不利于年轻人发展,倒适合过点安稳的小日子。

那场风波也就这么被淡忘了,来的时候来势汹汹,去的时候也悄无声息。贺峻霖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好笑,对于很多人来说那不过是一个过时的新闻,可他们做过的恶行却是会永远刻在他身上。

真够不公平的。他想着,写完数学试卷的最后一个数字,又用方框将答案标出来,在周围偷偷瞥来的视线中起身去交了试卷。

这是最后一堂考试,贺峻霖从大城市过来,题目做起来的确觉得简单。他回家的路上想着,总是做这种难度的题目会不会对高考有影响。但他又一想,算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妈妈的下半生一定不会离开这个小县城了,这里也有大学,就算排名不是很高,但也不影响他在这里找个稳定工作,以后肯定是饿不死。

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原来他是认真地,期待过那样的未来的。

因为周围都没有人,所以他才敢这么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泪水。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沉默着流泪,等滑到下巴的时候就用手背蹭掉。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为什么那个人的错误要让他来买单。为什么要给他漂亮的美梦然后又打碎。现在好了,他变成这样的人了,曾经那些嘲笑过他的人终于如愿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想要平稳的生活才有那种想法,他是害怕。

他害怕离开了这个小城市之后,那些谩骂又会像海啸一样朝他扑来。他越想越难过,一边在心里骂凭什么啊、凭什么啊,一边眼泪又流得更凶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手还有一张纸巾,贺峻霖愣了足足有五秒,等他顺着手臂望上去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哭得太入神都没发现有人走过来。

“还好吗?”

他没有接那张纸,当即就转过头去拎自己的书包,心里想着丢人死了竟然被人看到这副模样。可他的衣摆却被那人从背后拽住,他脚步一顿,眉毛皱起来,刚想开口说不需要的时候,那人却先开了口。

“别一个人偷偷躲着哭,”他一脸担忧地说,“那样会更难过的。”

“如果没有人听你说,那我就听你说。”

多年之后贺峻霖想起这个桥段,总觉得丁程鑫这句话也不完全对。因为有些人就是适合一个人消化情绪,很少有人理解他们,他们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他当年还没有发现这个想法。如果他那时候就相信这个想法,他和丁程鑫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贺峻霖也很多次想过,他那个时候跟个刺猬似的,为什么偏偏被丁程鑫一句话说动了心。是因为十七八岁的丁程鑫就已经足够有少年魅力,还是那天的夕阳太伤感,把他整个人都变得过分感性。

他的确这么做了,抱着一个刚刚见面不到十分钟的陌生人,哭得脑袋最后都缺氧,回家之后吓了贺妈妈好大一跳。

丁程鑫算是在他不断下沉的过程中,第一个拉住他的人。

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有些话也不能对他妈妈讲(她已经足够辛苦了,贺峻霖想)。丁程鑫分担了他的大部分痛苦,直到贺峻霖知道丁程鑫其实过得也很不好,他现在一个人跟奶奶一起生活。

丁程鑫一脸平静地说自己的过去时,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贺峻霖听得瞪大了双眼,但看丁程鑫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能靠着丁程鑫,码头的风吹得他头脑清醒。

他小声骂了一句,“他不是东西。”

丁程鑫笑了一下,他说,“确实。”

“所以我一定要考出去,这个小地方赚不到太多钱,万一我奶奶以后......我总得拿得出医药费。”

贺峻霖望着丁程鑫,心想丁程鑫真的好不容易。他又要上学又要偷偷去打工,回家后还要照顾老人。

而他自己,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只要弄好自己的学习就可以了。和丁程鑫比起来,他要承担的真的轻了太少。

他那一刻想,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靠在丁程鑫的胳膊上,说,“我也要出去。”

“我要赚很多钱。”他说,“然后我就养你。”

丁程鑫当时听了愣了得有两秒,然后一个没忍住就笑出来了,由于笑声有点过于开朗,让贺峻霖最后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难得煽情一次都被丁程鑫给打乱了,于是最后变成了他面红耳赤的咆哮——“丁程鑫!笑够了没有!不许再笑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不忍心让他俩一直倒霉,最终还是让他们如愿上了自己志愿里的大学。贺峻霖离开家的时候贺妈妈像个小女孩似的,拉着他一直掉眼泪,他看了觉得有意思,调侃道,“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贺妈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啊?”他望着她笑,“相信你儿子的适应能力嘛。”

贺妈妈咬了咬唇,望着他说,“要交朋友。”

他笑着说,好。

事实就是他的确一点也不用担心。他性格里本来就有不怕生这一点,再加上他会社交、学习也不错,很快就跟周围人打成一片。当然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超额完成他妈妈给他的指标,最后还稀里糊涂地交了个男朋友。

他跟严浩翔很合得来,性格也互补。如果说丁程鑫是把他从过去的无尽黑暗里扯出来的人,那严浩翔就是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在阳光大道上的人。

严浩翔的爱意是沉稳与热情的结合,虽然在外面总是一副安静高冷美男子的人设,可单独相处的时候却从来都不掩饰对他的喜欢。反倒是贺峻霖在这方面有些拘谨,因为这个他还特地问了一次,“你为什么喜欢我?”

听上去有点幼稚,很像那种新情侣总有一天会问对方的问题。严浩翔当时看着他,笑道,“那天晚上不是说了吗?”

他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一个“可爱”,于是他推了一下严浩翔的肩膀,说,“不是那个,我认真的。”

严浩翔这次认真地想了好久,久到贺峻霖都快以为是他一时兴起才表白的,就在他快要发作的时候,严浩翔才开了口。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是赤诚,握着贺峻霖的那只手是真挚,只有贺峻霖在那一刻恍惚了一瞬。

——不是我在发光啊。

贺峻霖低着脑袋望着面前的方向盘,眼泪都已经干掉了,睫毛却还沉沉的。他明明最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言善道积极热情都是为了伪装他残缺的情感感知,总是拼命地投身于学业也好比赛也好工作也好,都是为了让这点成就感麻痹他几乎变成本能的自我否定。那些他看上去不在意的事情,其实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经常会一件一件地想,等到了白天又把它们全部埋进心里。

他又想起那两个字,尤其是从严浩翔嘴里说出来。

其实当年不是所有的人都当着他的面攻击他,还有一部分人也告诉他,你爸和你是两个人,你不用为他承担过错。

可他们大多在背地里给他的称呼都还是,“贪官的儿子”。

仿佛那些道德败坏会像基因一样遗传,让他们像防着病毒一样,表面上通情达理,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用异样的眼神观察他。

他一直想要把这段过往藏在黑暗里,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严浩翔这辈子都不知道。他能感受到严浩翔对这两个字的态度,尤其是当他自己处理的时候。他不想哪天严浩翔也和他们一样,悄无声息地对他戴上有色眼镜,或许连严浩翔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贺峻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刚刚在严浩翔家里,缠绕着他的除了羞耻以外,还有另一种他所熟知的情绪,几乎要把他推进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是害怕。

害怕严浩翔松开牵着他的那只手。

他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心想。他好像又要把自己关进心里那个小县城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这种“暴力”情节越来越熟悉。

不知道。

极少极少会在关于文圈的事情上发言,或许总觉得在网络平台上讲话背负着一些责任,所以我往往选择“闭嘴”这种更简单的方式应对。

同人创作,创作固然重要,但更是“同人”在先。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我不火、也懒,以...

(以上只是个人想法,不赞同的话也没必要杠,我胆子小没脾气,跟我争论会很无聊

然后少年遇见了

断断续续写西樱大概有一年多了,初次产出同人大概是初二的时候,但那会儿不发出去,就自娱自乐。

2.喜欢用的码字APP?

石墨

3.最喜欢自己的哪篇文?

应该就冷场和离岸吧,现背be永远是坠吊的。还有冥途我也很喜欢,写的不细致,看的人不多,但还是很喜欢。

4.觉得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如人物塑造,环境描写

偏爱矫情,描述啰嗦,仿佛我的读者都是...

偏爱矫情,描述啰嗦,仿佛我的读者都是幼儿园宝宝,每一个字我都要跟她讲清楚。

5.写文的时候一般什么姿势或在干什么呢?

瘫在椅子里听歌,烦躁的话会把歌停掉。

6.说一个写文小技巧吧?

不急于一次性表达完整,某些时候留白处理也不错。

7.觉得自己的文风是?

挺矫情的,啰里八嗦,虐文居多,无法自制地偏爱一些撕扯的情绪变化。

8.写文的初衷是?

对cp的热爱哈哈哈哈,脑子里就不由自主有故事。

9.觉得自己写文到现在有进步吗?

有,但区别不大。以前写的都非常非常非常青涩,现在多多少少能拽几个词了。

10.喜欢的写手或作家?

杂食动物啥都看,小时候看阳光姐姐辫子姐姐,现在挺喜欢郁达夫的,喜欢他的直接和氛围的营造,很有味道。

11.最擅长的题材?

虐文吧?谈不上擅长,但比写甜文让我没那么大阻力。

12.给你写作带来很大帮助的人?

初中的语文老师???

和一众(粉或不粉西樱的)帮我看文的集美。

对不起,太久没更文了,我滑轨。三次真的比较忙,学业压力挺重的。

回归正题,上头的时候一天能写完,精心修改一套流程下来大概要三五天。

14.喜欢看的文的类型?

最近偏轻快活泼,或是搞笑的很精练,毕竟自己写不出来。

15.夸赞是你的全部动力吗?

不是全部。写东西有时候很容易丧失自信,或者是考虑到大众口味,就需要夸赞这颗定心丸。

16.目前为止写了多少字?

西樱的话,勉勉强强有个十五六万。

17.写文给你的影响?

有负面也有正面,有时候会耽误了一些学习上的计划安排,但更多的是快乐,能传达自己想表达的。还有通过这个圈子总结出一些道理,再把它们利用起来,促进个人进步。

18.说一句话吧,关于写作?

勿忘初心,不要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且,不要顾虑那么多,就勇敢写自己想写的。

19.@写手朋友们一起答题

没什么人可@,大家好像都答过了?

在这儿也想说一下11.23的联文一发,大概率就是我今年最后一篇产出了,因为各种原因要备考,想到写文心态一直乱乱的,不过明年就可以正常更了!不写文的时候也要一直爱西西樱樱。

TAG:亚文化;校园;HE

贺峻霖十五岁,念高一,喜欢的课是政治和英语。在班上排名中等偏上,努努力能进一把前十。业余爱好是打篮球、王者荣耀、以及在网上发一些女装照,就是俗称的图娘。

有的图娘收费,单图15套图100,充会员还能解锁定制play,空姐、护士、兔女郎.....贺峻霖不收费,但也不接受定制角色。他最常穿jk制服或者日系软妹常服,人设是喜欢地雷文化的纯欲高中妹,拍裙子的时候露出雪白的大腿,鸭子坐配上扯乱的领口,再p上乱七八糟的日文和库洛米贴纸,在jk种草姬和福利姬的中间线打擦边球。

jk妹妹集...

他id是mooncake,月亮蛋糕。贺峻霖划过屏幕的手微微暂停,小心地截图下来存进相簿。可是我没有想要媚男,他想,我只是想要获得认同,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不管是哪一边。

可是我也不是女生呀。小时候跟着外婆礼佛,外婆小声告诉他,观音没有性别,是男女共体,既男又女,是世间一切形态的完满。贺峻霖想,虽然女生也很好,但我不是女菩萨,我是小观音,是小菩萨。

小菩萨很忙,不仅要在互联网普渡众生,还要忙着写数学作业,吃巧克力和糖水,还要拍照p图,在周末和帅哥去吃饭。帅哥叫严浩翔,和他同年级不同班,脸上写着我是小开,T恤上写着范思哲,贺峻霖和这位少爷搅和在一起纯属偶然。

去年秋天校运动会,班级文化展示环节需要每个班出一男一女在前面举牌,这是高中生少有的被允许尽情展示创意的时候,他们班上提出要男女反串,投票决定人选,于是贺峻霖被投出来和一个高高的体育特长生女同学一起穿王子公主服。

周末,做文艺委员的小女生拉了几个同学带他俩去lo店挑衣服,贺峻霖开始还能在旁边开着玩笑逞能,等假发和衣服递到他手上时就完全笑不出来了。站在一旁的店员忍着笑,又很担忧地看着他。

“我...这都是我同学,我们是要弄班级活动。”贺峻霖不知道是在为自己说明,还是为她们说明,“我来之前特地洗了澡,不会把裙子弄脏的。”

“说什么呢!我们都是直接试的呀!你穿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扯坏了哦!”女孩子们叽叽喳喳,把他往试衣间里推,还自觉站在门外替他看着,以防有别的顾客不小心掀帘子进去。

贺峻霖站在狭小的试衣间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条缀满蕾丝花边和蝴蝶结的繁复裙子,像是捧着一朵洁白柔软的云。我有资格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吗?这样精致可爱的公主裙,是设计出来给外面那些女孩子们穿的,女孩子们天生就是天使和公主,她们试穿裙子也不会弄脏,可是男生,可以去穿这些漂亮衣服吗?

他慢慢脱下T恤和工装裤,把帆布鞋收在旁边,换上黑色的小皮鞋,虽然按身高拿的是L码也还是有点紧。裙子的上半身又有些松,胸口空空荡荡,背后的腰带要反过手去系,急得他掏出手机连忙搜索怎么背后系蝴蝶结,弄了半天才勉强系好。

假发的夹子别的头发有点痛,公主切柔顺地贴在侧脸,贺峻霖扶着试衣间里的镜子,好奇地窥探着里面完全陌生的自己,长发及腰,裙摆蓬蓬,就是嘴唇的颜色太过苍白,要是再抹点口红就更好看了——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门外传来催促声。

“快一点啦!能弄好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掀开帘子是另一个世界,他从女生们的眼中读出惊讶和惊喜,歪歪扭扭的腰带被拆了重新系成饱满立体的双层蝴蝶结,裙摆和假发也被调整好,贺峻霖被推到店里的全身镜前,看见了一个可爱、纤细、漂亮的女孩子。

十五岁,男生还尚未发育成为体格壮硕的成人,小小的喉结像未开的花苞一般隐藏在只手可握的脖颈下。要和他搭档的女生站在他旁边,看着镜子里贺峻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放心,你很好看。

他听见她说。

那条裙子被用班费买下,连同包装精美的飞机盒、假发、饰品和蕾丝大腿袜一起塞进手提袋给他带回家。在家里要多练练怎么穿哦,到时候我们会帮你化妆的。文艺委员仰着脸真诚地看着他。

真的不会奇怪吗?

很好看的呀,有你们俩,我们班这次一定会赢啦。

贺峻霖和女孩子们在地铁口道别,一路咬着奶茶吸管回家,进家门时妈妈正在做晚饭,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围着围裙就出来了。

“下午去试的怎么样呀?这是你们买的裙子吗?”

“嗯。”

贺峻霖放下袋子,假装急着去放包,不好意思地跑进房间,妈妈却笑眯眯地跟进来,指尖捏着裙肩把裙子展开,裙摆闪光的材质反射出窗口映入的夕阳余晖,整个房间波光粼粼。

“好漂亮呀!我儿子穿一定很好看!我怀孕的时候就经常翻童装杂志,想着要生个女儿就好了,可以天天给她买小裙子穿。”

贺峻霖垂下眼睛,任凭妈妈拿着裙子在他身上轻轻比划。

“原来儿子也能穿裙子给我看,谢谢你们班的小同学哦!到时候可以拍照片带回来吗?”

“可以呀,绝对美死你好吧。”

妈妈和同学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宽慰他、鼓励他,好像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班级群里有人发了那个女生后来去试穿男式礼服的照片,刷屏的666和好帅,有男生起哄要看贺哥的女装,他思忖再三,在聊天框里打下,“嘿嘿要等当天再惊艳你们!”

运动会当天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教学楼里里外外都是穿着运动服和艺术服装的男女生在跑进跑出。贺峻霖坐在教室后排,闭着眼睛等坐在他对面的女生给他上眼影,刷子扫过眼皮,微微发痒,然后又扫过鼻梁、两颊,像一只只蝴蝶在他脸上扑闪翅膀。唇釉的小刷头抹上嘴唇,冰冰凉的触感促使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见座位周围挤满的人群。

他眨眨眼睛,试图恢复视力去观察每个人脸上模糊不清的表情,不料却撞见镜子中自己的眼睛,一张上完妆、嘴唇粉红柔软、睫毛忽闪的脸。

身边传来起哄和打闹的喧哗声,无非是也太漂亮了、好像女孩子啊、我们班男生有福了之类的话,还有人伸手想要摸他的脸,贺峻霖猛地别开头拽起裙子,找了个理由挤开人群,一路冲进走廊尽头的厕所。

无意识地就跑进了男厕所,等进去才反应过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镜子有两块,一块贴在女厕所门口,一块贴在男厕所门口,中间用墙隔开,给了贺峻霖一个二选一的难题。他狠狠心想要出去找个没人的教室整理衣服,小皮鞋一跺扭头就往外跑,却撞上了一堵柔软的障碍物。

严浩翔在教室里被兴奋的同班同学们吵得头疼,带上耳机也不能关掉噪音,干脆拿着手机来厕所里躲清净,可是还没迈入男厕所,就被一个穿公主裙的女生扑了满怀。

怎么回事?变态还是恶意碰瓷?严大帅哥满腹狐疑地后退一步,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手忙脚乱的女生。

结结实实地撞在胸口,唇彩被弄掉了一半,另一半印在男生的白衬衫上,贺峻霖急忙从裙子口袋里找湿巾纸出来帮他擦,小小的裙子暗袋只能装下一支口红,却被他塞满了东西。严浩翔看着他从里面扒拉出一包纸巾、一支唇釉,还有......一副胸垫。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远处传来了男生打闹的脚步声,贺峻霖飞快地说了句“我是男的兄弟帮个忙”,转头就钻进了男厕所的隔间里,他听见严浩翔好像在外面说了句什么,打闹的男生们就离开了。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严浩翔不知道他钻进了哪个门里,只好对着空气说,“我和他们说厕所在维修,已经走了,你出来吧。”

贺峻霖在门里抱着裙摆,隔着一道门回复他。

“我要收拾一下衣服,你先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万一再来人呢?帮你看着,搞快点吧。”

胸垫是被和唇釉一起塞给他的,长得像普通内衣,但完全不是一样的用法。贺峻霖摆弄了两下就放弃了,穿女装可以,但真让他用这种东西把自己打造成女孩子,还是满足男性期待的女孩子,他做不到。

把东西扔进隔间里的垃圾桶,又整整胸口和背后的衣服,贺峻霖打开门看见严浩翔插兜靠在厕所门口,像个保安,又像只忠诚的警犬,看到他出来,严浩翔微微点头,然后转头走了。

“下午帮你在厕所看门的,加我”

拽得很!小贺同学撇撇嘴,还是点了同意。

“下午谢谢你呀,你哪个班的?有空带奶茶请你喝”

严浩翔显然不是会被奶茶打发掉的人,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没给贺峻霖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穿裙子很好看。”

“周末有空可以出来吃饭吗?还挺想看你穿的。”

贺峻霖看了三四遍小猫撒娇的视频,最终还是忍不住截图发到了聊天框里,“这是你家的猫吗?”

“是啊。”

“羡慕啊啊啊!!我也想摸猫猫!我也想养猫猫!但我妈不允许呜呜呜”

好难被理解的一个人。看他穿女装好像并不会觉得恶心。下午的气温很高,严浩翔站在操场上昏昏欲睡,在视线即将变暗时被一阵骚动声吵醒。大家嬉笑着议论着某个正走过升旗台前的班级的领队同学,男生们用肩膀互相碰撞,开着不怀好意的玩笑。那个刚刚在厕所里向自己求助和道谢的男生,漂亮得像一只小鸟,昂首走在众人打量和窥视的目光里。

他想不出别的什么形容,只觉得身边伴随着笑声的“伪娘”、“扶他”和“女装大佬”刺耳无比,好像被这些词羞辱的是他自己一样。严浩翔挺着脖子,遥遥地望向已经走远的贺峻霖,想幸好他没有听见,希望他不会听见。

可还是很好奇,好想进一步了解这个人,就算能和他聊聊拜仁也是好的。严浩翔盯着备注“高一三班贺峻霖”的对话框出神,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回复。

“那你可以来我家看猫。”

发出去又觉得懊恼,才认识就邀请别人来自己家里,会不会被拒绝?正犹豫着准备撤回这条消息,对面却传来新消息。

“可以吗!谢谢你!!可以摸他(或者是她?)吗!嘿嘿我迫不及待了!”

严浩翔试图用手指抚平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回道。

“当然可以,以及是弟弟。”

周六下午临出发前贺峻霖还在忐忑,裙子叠好装在背包里,男生的黑色运动包,完全看不出里面是lolita裙和假发,他在家试穿过很多次,开始是好奇,后来逐渐染上别的意味。

运动会结束后他换上校服回家,脸上的妆还没有洗掉,有些舍不得洗掉。于是贺峻霖又把裙子和假发拿出来,一点点重新穿戴好。真的是很漂亮、很适合。一张男生的脸,涂上眼影和口红,一副男生的身体,穿上蓬蓬短短的裙子,竟然变得生动起来。贺峻霖捏捏自己的脸,又摸摸镜子里映出的身影,感到腹中像有一群海豚在轻轻游动,产生一阵奇妙的颤栗。

贺峻霖背着包,站在地铁里摇摇晃晃。他对这种事没有什么太清晰的概念,但也知道男生喜欢穿女生的衣服是变态、是不正常、是恶心。所以那么漂亮的他,只能在网络里出现。严浩翔是第一个提出愿意与现实中女装的他一同出行的人,贺峻霖有点警惕,又忍不住对他的友善递出了一点点信任,大不了就打车回家嘛,都是男生,他还能怎么我呢。

不过并没有被怎样,严浩翔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换衣服的房间,然后抱着猫乖乖在外面等。走出家门前还有一丝忐忑,很快就被新鲜感冲淡了。因为不会化妆,所以就戴了口罩,一路上总是收到路人注视的目光,贺峻霖有些害怕和不适应,下意识地想躲在严浩翔的背后。

贺峻霖捂着口罩不敢出声,举起手机屏幕给严浩翔看备忘录。

“是不是很奇怪啊?”

严浩翔接过他的手机,打字给他看,“不奇怪,看不出来的,去吃泰国菜吗?”

第一次瞒天过海顺利通过,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像是共谋了一场欺瞒全世界的骗局,又对共同怀着这个秘密有一种饮鸩般的上瘾。于是他们约好每周六都一起出去玩,一起在严浩翔家里进行偷天换地的骗术。

周末的晚上,严浩翔关掉网页,合上电脑,把第二天的要带的书和作业收进书包,然后躺上床静静地等待睡着。他已经很习惯自己照顾自己,是从小就被迫养成的能力。他爸妈长期在国外做生意,只按时汇款和检查他的成绩单。于是严浩翔就这样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和嘲笑他没爸妈的同学打架,一个人坐在老师办公室接受批评,一个人默默长大。

今晚好像格外难以入睡,他转转眼珠,回想起刚在网页上搜索到的内容,性别认知,性取向,异装癖,每一个名词都陌生而割裂,无法和低头挖着冰淇淋吃的贺峻霖粘连在一起。

快点睡着,明天早上有古文默写。严浩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课文,却还是毫无睡意,只好叹了口气,把枕头边已经有些破旧的小熊玩偶抱在怀里,捏着小熊的爪子,等待进入梦乡。

刚到站台就赶上地铁进站,在英语早读时偷偷带airpods听音乐没被班主任抓到,古文默写一个字都没错,严浩翔的这个周一好像过得格外顺利,如同有神明保佑。

体育课前,男生们各自抱着篮球足球或乒乓球羽毛球拍准备去操场活动。严浩翔也拎着自己的足球袋,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没有男生主动来邀请他一起玩,他也不会勉强自己加入班内的小团体,于是贺峻霖在跟着班级队伍龇牙咧嘴地跑圈时,隔着半个操场,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严浩翔独自颠球的小小背影。

“小贺!要开赛了!你去哪啊?”

“我今天手腕疼你们先玩吧!加油奥利给哦么么哒!”

虽然抛下篮球队的队员们属实不对,但贺峻霖也没法让那个落寞的小背影显得更加沮丧。

球从膝盖上弹出去,又被另一双鞋踢回来。黑白分明的足球滚到严浩翔脚下,他抬起脸看到穿着运动校服,有些羞怯地挠着头的贺峻霖。

“你们班也这节上体育课吗?”

“......嗯。”

好烂的开场白,能说会道的一张小嘴遇到严浩翔就熄火了,好在严浩翔接了话,没让他站在那独自尴尬。

两个人默默地踢起了球,不远处在踢比赛的男生们的吵闹声,显得他俩格外寂寥。但贺峻霖好像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一会一个“马赛回旋”,“钟摆式过人”,时不时还指出严浩翔的动作不规范,两个人竟然也踢出了热火朝天的气氛。

下课铃响,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贺峻霖急着回去和篮球队的同学道歉,冲他笑了笑就想跑,却被严浩翔一把捉住。

严浩翔眨眨眼,又讪讪地松开他的手腕,明明是他抓的人,却现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请你喝水吧。”

贺峻霖下意识想谢绝,但实在开不了口。一个被人孤立了都只会自己憋着劲的人,和他一起喝个水又怎么了呢。

“可以啊,那我想喝脉动,你请我喝~”

严浩翔的表情舒展开来,笑眯眯地盯着他说,“好~”

走去校园超市的路上全都是刚下体育课的学生,贺峻霖一路都在和人打招呼,好像整个学校没有谁是他贺哥不认识不熟悉的,严浩翔拎着球袋走在他旁边,觉得自己像是被地头蛇大佬罩了的小弟,对大哥这么受欢迎也与有荣焉。

进了超市门,贺峻霖像出笼的兔子一样直奔冰柜,一边掰门一边念着“最后一瓶青柠味我的我的我的”,一旁也想开冰柜门的男生被他这个气势吓到,向看着好像是一起来的严浩翔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严浩翔叹了口气,走到冰柜的另一边,轻轻松松地开了门,取出那瓶青柠味脉动递给他,尽量不带笑意地说。

“门从右边开。”

贺峻霖被闹了个大红脸,从贺哥变回小贺同学,乖乖地走在他旁边喝脉动。临到教室前,才重新开口道。

“下节课你还去踢球吗,我和你一起吧。”

“你不去打篮球了?”

“啊,我手腕疼,打不了。”

严浩翔把他喝完的脉动瓶子拿过来,轻轻地敲了下贺峻霖的头。

“刚才掰门那么猛,怎么不说手腕疼?你去打篮球吧,我去看你比赛行吗。”

趁他没转头回教室,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周末想出去玩的话记得戳我。”

他的购物车里堆满了要买给贺峻霖的衣服和化妆品,快递直接寄到家里,严浩翔家除了来做家务的阿姨外,常年就他一个人,很方便把这些东西连同贺峻霖一起打包回家。

化妆也是他俩一起学的,两个脑袋凑在手机屏幕前看美妆博主手法花哨地画眼影。贺峻霖闭着眼睛,忍着痒意让严浩翔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一照镜子就开始发火,画的什么东西!我又不是芭比娃娃让你乱搞!说完自己就脸红了,一边掏了湿巾擦脸一边推笑嘻嘻的严浩翔,出去出去!我自己弄!

不管第几次看到贺峻霖推开房门走出来,严浩翔都抑制不住自己下意识眨眼的冲动。瘦削的身体被包裹在白衬衫里,格子短裙下是一双笔直的小腿,涂了粉色眼影的桃花眼只看向他,只要出了这个家门,他就会成为他的“小女朋友”。

严浩翔总抱有一点恶劣的心理带贺峻霖出门,穿女装不方便,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站在贺峻霖旁边,假装做一个称职的男友。地铁车厢摇摇晃晃,进站减速时人群像被海水冲走的鱼群一样摇摆,严浩翔低头面对着贺峻霖,给他抓着胳膊,任谁看都是亲密的一对高中生小情侣。

他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同龄的男生究竟是怎么样的看法。开始怀着一点没有恶意的、纯粹的好奇,还有一点逗弄的想法,像逗家里养的猫,用指头沾点猫零食,就能享受它抱着自己手舔来舔去的亲昵感。

再后来又觉得自己才是那只小猫,翻看贺峻霖朋友圈动态和王者战绩八百遍,也鼓不起勇气发一条游戏邀请,却又在他发朋友圈的瞬间抢着点赞,像十万看到猫条就蹭过来撒娇。

他俩的约会很随意,看电影、逛博物馆、去公园、打卡动物咖啡店……贺峻霖趴在桌子上和一只长毛垂耳兔眼瞪眼,突然感觉头发一动,抬头看见严浩翔正试图把一个星黛露的兔耳发箍戴到自己头上。他今天带了一顶齐刘海公主切的黑长直假发,配上兔耳朵,十足的可爱乖巧。

严浩翔举着手机站在他背后,拍了两张背影还是不甚满意,紫色的兔子耳朵毛茸茸,他伸手捏住耳朵尖,趁贺峻霖回头的一瞬间按下快门。

可以看见一点点模糊的侧脸,但又不太清楚,从自己的视角拍的,能看到自己的半只手和袖口,是这个年纪的男生炫耀自己的漂亮小女友时常用的套路。严浩翔很满意这个效果,打开朋友圈编辑了一个兔子emoji当作文案就把图片发了出去,故意给人留下随意想象的余地。

出了咖啡店贺峻霖还是高高兴兴的,贴在他身上给他看自己在美团和大众点评上挑好的餐厅,好想吃火锅呀,这家泰国菜好像也不错,严浩翔?你想吃什么呀?

贺峻霖是男生,比起同龄的女生要高挑不少,又带着口罩穿着制服亲亲密密地站在一个同样惹眼的男生旁边,路过的人不免要多看他们两眼,严浩翔低下头,默默体验着路人艳羡的目光。

这样很好,左右的人都知道我们很般配,我也觉得我们很般配。

“你发什么呆啊?我问你话呢,严浩翔你想吃哪家啊?”

贺峻霖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回答,有些不满,伸手锤了几下严浩翔,他的拳头根本没发力,就跟挠痒痒似的,不远处两个男生靠在商场的扶栏上抽烟,一起往这个方向打量了一阵,还交头接耳地笑着说了些什么,严浩翔心里突生一阵烦躁,伸手搂住了贺峻霖的肩膀。

薄薄的肩膀被他捏在手里,为什么男生的骨架会这么瘦啊?严浩翔一瞬间恍惚,然后突然被贺峻霖甩开。

手机屏幕立在他眼前,贺峻霖的声音逐渐冷下来。

“为什么要发照片?”

这本来很好,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但让贺峻霖生气不是他的目的,他把手机举到贺峻霖面前,在他眼睛底下迅速点了删除,然后试探着解释道。

“对不起,我想着大家看不出来是谁才发的,可是霖霖戴兔耳朵真的可爱。”

谁允许他喊霖霖的?贺峻霖面色微红,却仍然努力绷住脸,甩开他大步走在前面。男生的特征这时就显现出来,严浩翔要加快脚步,才能费力跟上他。

今天的鞋子不太合脚,出门前急急忙忙,忘了在脚后跟贴上创口贴,这双深棕的小牛皮鞋还是第一次穿,很好看的方口鞋型,他在购物车里放了很久,结果被严浩翔偷偷买下来,出门前装作不经意地拿出来给他。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难过,稍稍放慢了脚步,立刻听到身后人的声音。

“霖霖,你是不是脚疼?”

贺峻霖回过头,看见严浩翔无甚表情的脸和微皱的眉头,沉默着摸了摸他的指尖,

“我搜了下,前面两百米有家711,还能坚持住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见一声算了,严浩翔把自己的手机和钱夹塞在他手里,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身,示意他上到他背上去。

被背起来后,贺峻霖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太重,于是吸着肚子安静地伏在严浩翔背上,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点点重量。711很近,不久就到了,严浩翔进去买好创口贴又出来,蹲在他面前给他贴。

贺峻霖坐在门口的公共座椅上,垂眼看着严浩翔头顶的发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今天的阳光太刺眼,地面反射的人阳光照在他眼睛里,让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严浩翔帮他贴好创口贴、重新穿好袜子和皮鞋,抬头却看到一个悄悄抹眼泪的贺峻霖。怎么突然就哭了呢?贺峻霖是谁,是穿着女装举着班牌走过升旗台前都面不改色的人,是在王者峡谷里一挑三救他的野王,是会教他数学和物理题、替他和排挤他的足球队队长对线的“贺哥”,贺峻霖会哭这件事实在在他的认知经验之外,严浩翔手足无措地、呆呆地看着他花了妆的脸。

“严浩翔,你坐过来。”

贺峻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最终又装做轻飘飘的样子说。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的,我是怕被人认出来。”

“嗯嗯我知道,我下次一定问你嘛。”

“可是大家都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唉,都在问我,我怎么回啊?”

最终这件事以贺峻霖不情不愿地和严浩翔拍了张牵手图并发给所有来八卦的人作结,他的手细细长长,又往下拉了拉制服毛衣袖口边,应该勉强可以糊弄过去。

严浩翔抓着贺峻霖的手,在他的催促声里不紧不慢地调滤镜和参数。其实不装作是女生的手也可以的,只要是你的手,我想发的只是和你一起去玩的样子而已。

四月草长莺飞,和春天同步到来的是期中考、家长会和游学旅行。严浩翔的家长向来不会出现,因此他成了全班唯一一个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的同学。

他的位置靠近后门,和每次开会都坐一起的同桌女生的爸爸打了个招呼后,严浩翔就翻出一张英语卷子开始做。反正家长会是为了帮助家长了解自己孩子的在校情况的,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自己呢?

做了一会,旁边的窗户里就长出个小蘑菇。贺峻霖的脑壳圆圆的,从窗台上探出来,像个香菇盖盖。这个点学生们应该都回家了,严浩翔迟疑地掏出手机,悄悄给他发消息。

“干什么呢?”

过了一会也没收到回复,倒是有张小纸条递了进来,“没带手机没带钥匙,我妈还在开会,怎么办啊”。

光看字就能想象到他懊恼的语气。严浩翔从草稿本上重新撕了一张纸,从窗台上给他传回去。

外面果然没动静了,静悄悄地等他出来。严浩翔趁班主任打开茶杯盖喝水的时候,立刻举手,“老师,我想上厕所!”

全校都在开家长会,只有他们两个闲人在空荡荡的操场上乱逛。贺峻霖在双杠上荡来荡去,背对着严浩翔开口道。

“游学旅行,你去吗。”

“不知道,不太想去。”

“哦……这样啊。”

贺峻霖一个翻身,坐上了双杠,仰着脑袋看被风吹动的树叶,过了半晌才说。

“可是我想去唉。”

严浩翔下意识地想说“那你去呗”,但第六感压住了他一贯开玩笑的说法。贺峻霖闭着眼,背对着天空,黄澄澄的夕阳马上要将他包裹吞没。他好像能嗅出这句话里包含的试探和小心翼翼。

“那我也去,一起去吧。”

三班和四班的车是连着的,房间也是连着安排的。贺峻霖跟和他分到一间房的男生哼哼唧唧半天,终于获得了换房间的同意。没一会严浩翔就站在房门口按门铃了,贺峻霖给他开了门,又折回去收拾行李,一件件衣服掏出来挂在衣柜里,严浩翔一眼就看到中间有条红色格裙。

“要出去吗?”

贺峻霖趴在床上整东西,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今晚?想去哪?”

“我搜了一下旁边有条小吃街,就今晚吧,趁大家第一天不敢往外遛。”

严浩翔无言,只默默点头表示同意。贺峻霖对女装时遇见熟人这件事一直很抵触,他理解他的为难,却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

贺峻霖准备换衣服的时候,严浩翔找理由去别的同学房间转了转。都是男生,倒不是避着他什么,只是他知道贺峻霖会在换衣服时拍照发在微博。如果不出去的话,他就只能躲在狭窄的厕所里拍了。

反复刷新首页,终于刷出了mooncake的新微博。毛茸茸的兔耳朵发饰,鹅黄的毛线背心和红色制服短裙,严浩翔熟练地选择保存全部原图并点赞。贺峻霖不怎么会p图,但会开很重的美颜滤镜,本来就小的巴掌脸被拉得更小,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想被人认出来。

夜晚的小吃街灯红酒绿,严浩翔连买了三家臭豆腐后终于被贺峻霖制止。贺峻霖捧着杯奶茶四处张望,看什么都很新奇的样子。满是陌生人的大街,像一座自由的伊甸园,前面的一对男女在小声争吵,身旁一家三口在商量去哪吃完饭,街对面有穿着玩偶服的熊本熊蹦蹦跳跳,在嘈杂的人群中,贺峻霖悄悄拉住了严浩翔的袖口。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说。

他们从热闹的市中心叛逃,乘地铁一路行向市郊,又步行到一座黑溜溜的小山脚下。严浩翔略有迟疑,但看着贺峻霖坚决的背影,也迈步跟了上去。

山不高,只是黑,重重叠叠的树影中偶有两盏路灯。夜晚蚊虫都出来活动,严浩翔低着头,一边用手机当手电筒照路,一边不停挥手驱赶着围绕在手臂附近的蚊子。

贺峻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递过去,他里面穿的是衬衫长袖,倒是不怕蚊子,配jk制服的运动外套穿在严浩翔身上倒也刚好。沿着石阶路又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一片柳暗花明的开阔平地。

在这小山上竟然掩藏了一座庙,青灰的屋梁压在红漆刷的墙壁上,神秘而庄重。爬上高高的阶梯,贺峻霖刚想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就像被闪电劈中一样缩回了脚。

“我们在门口拜吧,不进去了。”

佛门净地,进不得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他一时兴起想要带严浩翔来这座小时候和外婆来过的小庙拜观音,却忘了自己现在戴着假发穿着短裙,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进去吧,不是要带我看菩萨像嘛,进庙不能穿短裙,你用外套盖一下?”

恍惚间还是被严浩翔用自己的外套在腰间系好遮住大腿拉了进去,贺峻霖昏昏沉沉,只记得跨门槛时要迈左脚,外婆教过的。庙里早已没什么僧人,只有一座白玉观音像立在屋内。

盈盈的月光从窗外泻进来,落在观音微笑的面容上,温柔而又静谧。贺峻霖拜佛的时候很专心很虔诚,他的脸侧着,细长的手指合十,举在鼻尖前,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观音身上的月光反射在他的脸颊上,散发着一圈柔和的光晕。

严浩翔不信神不信佛,所有能拜的牛鬼蛇神,他小时候独自睡在漆黑的房间里时统统都找过了一遍。抱着小熊玩偶发抖的小孩子已经长大,明白了没有什么神仙可以来帮他救他,也没有什么人有义务来关心他理解他,除了身边这个笨笨的、一路给他讲观音故事的人。

贺峻霖近乎执拗地对所有神都存着敬畏,不像十几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而像个上了年纪的吃斋念佛的老奶奶。抬头三尺有神明,他反复告诫严浩翔,进了庙就要心静神明,会积攒福份的。

严浩翔记得他的告诫,却还是没忍住在拜观音时睁了眼,偷偷看向并肩而立的贺峻霖。如果真的有菩萨,也不会是那座高大的白玉像,而是这个会隔着半个操场向他跑来的少年,如果观音有灵,就不会让他在等待到近乎失望后,才赐给他一个能帮他救他理解他的贺峻霖。

下山时已经入夜,天色浓得像纯黑的墨水,又深又暗。贺峻霖在台阶上蹦蹦跳跳,又不敢跑远了,走两步就停下来等严浩翔。

“你许愿了吗?”

严浩翔点点头,反问道,“你许了什么?”

“这怎么能告诉你!这是我和观音菩萨的秘密!”贺峻霖眉头一皱,严肃地看着他。

严浩翔笑笑,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想,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因为观世音菩萨不能实现我的愿望,但是你可以,只有你可以。

严浩翔从来不会对他的打扮做任何有关性别的评价,最初发过一句“贺儿的女装真是浑然天成”,又迅速撤回了,补充了一句,“贺儿穿这套衣服很合适,很好看。”

贺峻霖握着手机,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呀,可是他这样一点笨拙的小心翼翼,也好可爱哦。

微博就这样闲置了下来,甚至他自己也一度忘记了这件事。五月底,空气中已渐渐染上暑气,高中生们换上夏季校服,女生们也换下长裤,开始穿短裤短裙。

这个季节很适合穿lo裙,贺峻霖看中了一套,还没有机会试试,于是约了严浩翔周末一起去探店。他们俩中午去吃了日料,鹅肝寿司鲜美的不得了,贺峻霖点了三份,撑的小肚子圆鼓鼓,临走前悄悄松了裙子的调节扣,再拉拉毛衣背心的下摆遮好。

在地铁上等着到站的间隙,严浩翔和他小声说着话,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贺峻霖着急地瞪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严浩翔不慌不忙地掏出纸巾,命令道,“张嘴。”

是唇釉蹭到了牙齿上,留下水红色的痕迹。严浩翔拿着手机,任劳任怨地给贺峻霖当镜子支架,等他仔细地补好口红后,又伸手抹了抹他的上唇边缘。

“没晕开呢。”

lo店开在一家人流量不小的商场里,贺峻霖紧张起来,贴在严浩翔的身侧,不敢发出男生的声音。他挑中的那款在货架上没有合适的尺码了,要调码只能求助营业员,贺峻霖拿着衣架,一时陷入纠结中。

严浩翔叹了口气,走向站在另一对情侣旁边的店员,礼貌地说了几句什么,店员点点头转身去了仓库,一旁的情侣好奇地看过来。

贺峻霖站在原地,看着严浩翔向他走来,感觉他好像jk超话的各种花哨文案里,女孩子们常常写的王子或救世主,是他的假男朋友。在严浩翔的手搭上他的肩的前一秒,那个女生突然试探着发声。

“贺峻霖...?”

听到这三个字,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然后被严浩翔一把拉到身后遮住脸,听到他冷冷地说,“你认错人了。”

话语里有拒绝和警告的意思,女生不好意思地道歉,她男朋友站在一边,眼神愈加玩味起来,刚等女生说完,就有些不耐烦地把她拉走了。严浩翔安抚地摸了两把贺峻霖的背,像是撸猫一样,小声说,“没事了,晚上想吃什么?想看电影吗?”

出什么事了?他颤抖着手指点开最上面的文艺委员的消息框,女生发了三四条“气死我了”,又发“他怎么能造这种谣”和“我们班同学绝对力挺你”。

贺峻霖好像被抽离了生气的能力,整个人飘浮在太空中般晕晕沉沉,又出人意料地冷静下来。男生给的都是引导性话语,而非确凿证据,只要自己坚决否认,事态就有可能转向。

手机突然被从眼前抽走,严浩翔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地用他的手机翻看着,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递还给他。

“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一瞬间,贺峻霖又好像被从太空遣返回地球,面对过多的氧气只能感受到肺疼得爆照,仿佛被人捏住了并用力蹂躏一般,他慢慢地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肚子,小声说。

“我不知道,我想回家。”

严浩翔没有阻拦他,甚至没有问那个微博账号的事情。贺峻霖坚持自己打车回了家,这个点他妈妈还在外面和小姐妹吃饭,爸爸也不在家,贺峻霖推开家门,感受到后背一片冰冷。

他锁好房门,站在房间里一件件脱下衣服,女生的衣服。毛线背心,制服短袖,内衬背心,格裙,小腿袜。黑色的长假发顺着他的锁骨流泻下来,盖住平坦的胸口,最后只剩一个光溜溜的贺峻霖站在房间中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奇怪的模样,他站在镜子里,既像纯洁的处女,又像羞涩的少年。

镜中映出他的身影,属于青春期男生的、尚未变得壮硕的身影。贺峻霖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奔向厕所趴在马桶上干呕起来。

手机铃突兀地响起,会是谁?严浩翔?其他同学?老师?贺峻霖坐在马桶盖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努力去忽略刺耳的铃声。

卫生间里放了一个白色的水桶,里面摆满了盛放的红色玫瑰,像一束血红的火焰。贺太太喜欢买花,有时买回来来不及修剪,就一把放在水桶里,让它们兀自盛开。

贺峻霖坐在浴室的暖灯下,抱着一水桶的玫瑰,晕晕乎乎地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个小菩萨端坐在莲花宝殿上,来来往往的游人靠近他去礼佛,他就歪歪扭扭地躺下来摸自己的脚趾,好奇地看着座下的人群,周围的人皆低垂眉眼双手合十,对着自己想象中的菩萨许愿,唯有一人能看见这出荒唐的幻象,严浩翔没有鞠躬,也没有合掌,他只是站在殿前盯着他,然后眨眨眼,露出一个无奈又纵容的微笑。

贺峻霖被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头上贴了退烧贴。妈妈坐在床边玩手机,看到他醒了,伸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在厕所还能睡着?怎么连衣服也不穿?吓死我了你,小兔崽子。”

贺峻霖扯出一个笑脸,抱住她的腰安慰她,又伸手去摸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发现竟然已经是周一的下午了。

“睡了快一天了,还发着烧,妈妈真的要被你吓死了!这个星期不许吃冰箱里的东西,听到没有?”

“知道啦!小贺保证听从您的指令!”

贺太太摸摸他的额头,又说道。

“你同学来了一会了,在外面等着,说要给你补今天的课,现在精神还好吗?”

贺峻霖的心又悬了起来,不过一天的课,看看笔记就行了,这样不依不饶跑到他家来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贺太太刚出去,严浩翔就推门进来了,贺峻霖看到他的刹那像小兔子一样拱起了背,是防御的姿态,严浩翔给自己找了把椅子,自顾自地在他床边坐下。

“没事了霖霖,我已经联系了表白墙删帖,然后稍微警告了一下那个男生。”

贺峻霖咬住嘴唇,捏着被单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谢谢你,但我可以自己处理这件事,请你不要真的把我当成女生。”

严浩翔一愣,“我没有把你当女生......我也不觉得女生就应该天生只被人保护,我是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保护你,我知道你可以自己解决,我知道女生也可以自己解决......”

他说了半天,自己给自己绕了进去,懊恼地把头埋在了贺峻霖的被子上,不愿抬起来。

“严浩翔。”有人在轻柔地抚摸他的头顶,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如果我穿男装,你还愿意继续和我一起探店吗。”

“如果我是女生,你会有可能喜欢我吗。”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的发旋,努力压抑住自己颤抖的手,他一紧张就会手抖,从小到大的毛病,在此刻显现得尤为厉害。严浩翔从他小腹处的被子里抬起头,捏住了他抖动的指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霖霖,不是去探店,是约会,不是我会有可能喜欢什么样的你,是你喜欢怎样的自己。因为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无法控制地被你吸引。”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颗颗晶莹的泪水,从贺峻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来,打湿了面前的床单。怎么贺峻霖又在他面前哭了,严浩翔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却被拉住校服的领口,在贺峻霖的房间里,与十五岁的贺峻霖交换了他们的第一个吻。

贺峻霖在十五岁这一年的末尾好像突然被拯救了。他在十六岁的第一天注销了微博账号,换着男装女装和一切适合他的衣服和严浩翔去约会,尝试抚摸自己很害怕但严浩翔很喜欢的猫咪,在电影院后排和他偷偷接吻,用舌头舔的那一种。

在他十五岁的尾巴,老天好像给了他一次诅咒又给了他一次恩惠,他从末日的洪水和火灾中逃出,于是天赐时刻降临,爱与被爱同时发生了,小菩萨没有破除凡俗情欲,得以返回人间。贺峻霖在物理课上扔着橡皮玩,悄悄在桌洞里打开手机,看他男朋友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我这节体育课下课路过小卖部,喝柠檬茶吗?”

他弯弯眼睛,单手打字飞快地回了一个“好”。

【伪离港来山番外】

“嘉祺嘉祺我跳了一辈子的舞从未觉得累”

“嘉祺今天就不穿红衣跳舞了”

“嘉祺这支舞可能坚持不到你回来的那天了”

关东猫猫和关西狗狗的告白大作战!

*1.2w一发完

*现背ooc谨慎阅读

*人设都是我的勿上升

破镜不重圆|暗恋文学|BE预警|伪现背

BGM—不爱我

“你说爱而不得多残忍。”

0

嘉陵江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停奔流,只有严浩翔知道,从那天晚上开始冰冷的水面再也不会有天上月亮的拥赴。

1

直至落座严浩翔这才发现自己右边的座椅上白纸黑字贴着贺峻霖三个大字,神情一滞心里紧了紧,却顾及身边满是摄像头,不敢有什么表情动作。也不知是这次晚会主办方的有意而为还是无意为之,可这座位的安排多少有点耐人寻味。

想到之后的碰面严浩翔感到有些头疼,提前在脚下给自己扣出了一个livehouse。

晚会开始几分钟后贺峻霖才带着满脸疲惫姗姗来迟,坐下后才发现身边是大半年...

晚会开始几分钟后贺峻霖才带着满脸疲惫姗姗来迟,坐下后才发现身边是大半年没有见的前队友后,也没觉得尴尬,轻轻点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们陌生的像是两个刚刚认识并不熟悉的同行,任凭哪个摄像头扫过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对认识了十五年的老友。

晚会几乎成了他们这种爱豆明星的必备节目,年年参加,年年坐台下,看似年年不同,实则空乏无味。

最后剩下两个人身体竖得僵直的排排坐尴尬模样。

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公司staff悄声跑到座位缝隙之间拍了拍两人,要他们坐得靠近一些,随后顿又要他们晚会结束后别着急走,一起吃个宵夜再。

听闻这话严浩翔不自然的挺了挺身子,感觉等下餐桌上的尴尬气氛已经开始蔓延,心里总认为那个人应该也是不情愿,于是垂下眼眸等待旁边人出声拒绝。只是没想到贺峻霖只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一如既往的乖巧。

这下严浩翔彻底失了声,一时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staff得到满意答复轻轻拍了拍贺峻霖的肩,走的时候还随口调侃了一句,你俩都自然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搞起和刚刚认识一样。

本来顺从安排往右边靠过去的严浩翔顿了顿,停滞两秒后还是将身体重心压在了右手边,离那个人又近了十几厘米。可能是用余光看到他的动作了吧,贺峻霖也往他这边挪了挪身子,只是视线一直放在前方的舞台上,一丝都没有分给他。

他们似乎真的变得好陌生。

2

谈不上深仇大恨,可是爱恨情仇好像也勉勉强强算得上其中一种。

这顿夜宵没有严浩翔想象中的尴尬,也没有自然到哪里去。他们俩有几乎大半年没有见面了,说一点都没有改变也不可能,可认识了十来年一起睡了七八年到底还是熟稔过了头。

可能是为了亲民路线吧,staff把夜宵地点选在一个比较偏僻的烧烤摊,贺峻霖手一挥还点上了两瓶啤酒,准备给两个人倒上的时候严浩翔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挡。

“这样影响不太好吧。”他手握住倾斜过来的瓶身,玻璃外壳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开来,凉到掌心,他试图把话说得委婉。

贺峻霖预备倒酒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接着放回酒瓶,扯起嘴角嗤笑了一声,“严浩翔,都成年百八十年了,还搞之前完美人设那一套啊。”

“平常喝的不比这儿少吧。”

贺峻霖讲话一向温温柔柔的,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余年也没养出他的坏脾气来。只是这话阴阳怪气藏着细针,即便语气再轻,严浩翔都听出几分难受来。

“最近怎么样?”不想把这话题再继续下去,严浩翔重新调整了心情,开口问道。

“挺好,一直在跑综艺,认识了蛮多人。”

刚刚烤好的食物被端上桌,冒着热气,油汁四溅,还伴着滋滋的爆裂声。

酒倒入玻璃杯哗啦哗啦的响,贺峻霖给自己满上,杯壁外层立即冒出一圈因为温度交汇而产生的水汽。

严浩翔捏了一根骨肉相连,送进嘴之前作死说了一句,“少喝点冰的,对身体不好。”

入口的肉很烫,串着的签是凉了,上手感觉不出来温度,口腔便受了罪,温度过高刺激的严浩翔下一秒就要把吃进嘴里的吐出来,却在意周遭不知道哪里隐藏的镜头被迫忍住,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保持脸上的表情管理。

“累不累啊,”贺峻霖觉得好笑,又替对方感到累,不好幸灾乐祸得明显,把自己的杯子递到那人面前,“喝点吧,解解烫。”

估计被烫过了头,严浩翔也不客气,一口下去都快见了底,“谢谢,”他大着舌头说道。

贺峻霖也没有回话只是默默收回自己的杯子,再次倒满酒,杯里液体气泡上升,模糊了视线。

“你猜猜等下热搜会怎么写?”不过一会他突然抬起头眼波流转,里头含着笑,抬头看向严浩翔,“是多年老友深夜买醉共饮一杯酒,还是昔日大火cp复婚有望。”

他眼里的笑未有到达心底,昏黄的灯光落下虚虚浮在眼底。

“贺峻霖,没必要,真的。”严浩翔张了几次口,却发现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舌尖抵住死死牙龈根,直到发酸才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没必要什么呢,可是那人话说了一半又闭了嘴,贺峻霖垂眸,牙齿咬着下唇生痛,却还是装作无所谓得伸出手拿了一串烧烤。咬下一口酥肉,感受在嘴里的并不过度烧灼感。

“严浩翔,我说真的,要是真的不想营业,一开始就不要答应了。”

吞咽下口中的肉,贺峻霖轻轻眨了眨眼,声音含糊又生硬,可语气却是轻叹。

一个好的演员是可以完美骗过所有人,一个够资格的野心家是会达到自己所有目标的。

所以严浩翔,如果不是真心的话,一开始就拒绝吧,别为难我了。

3

一顿饭吃得不算愉悦,甚至最后两人都不愿开口说话,在无声中吃完了余下的烧烤。

回到暂住的酒店严浩翔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卸完妆搞完洗漱后把自己扔进偌大的床上,床面受重力向内凹了进去。

闭上眼睛只觉得又累又困,身心俱疲,严浩翔终于愿意相信原来人与人的相处真的会有如此艰难的情况存在。

他睡得很快,大抵是真的累了,可严浩翔睡得并不踏实,也许是因为新环境的原因使然,梦境不断一环扣着一环。

他一会儿梦回小时候,那时候所有人都还是小小一只,熟不熟悉很明显,人与人的界限还没有被划定得那么清晰。年长的能力强的就尊称一声哥,喜欢的就靠得更近一些,只对一个人有仰慕,也只向一个人靠近。

那时候没有所谓利益关系,心里也没红与火的概念,心思单纯得很,爱恨也拿捏得分明,每天心里头想的不过是好好练习,不被挨骂,能得到更多一些喜爱。而那时最想的不过是赶紧练习,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就和那些人那个人到楼下一起吃些街边的小吃。

也许在年少时他们都感叹过时光的美好。

那时候的他和贺峻霖大抵是回忆里的最美好吧,年纪不大,还没开始长高,站在年长者身后,镜头不易扫到的地方,肩膀挨着肩膀,余光里尽是那个人的模样。

那时候的制度还很残酷,考核接连不断,对于当时的他们像是无尽噩梦,那个时候的他和贺峻霖互相监督互相支持,不管在不在一个分组都约定着一起练习。偶有休闲的时光,他们就会跑到嘉陵江边并肩散步,岸边江风温柔煦煦,他们下课得晚,有时候到江边时候太阳几乎都已经落下了,晚饭过后散步的人也慢慢多起来。

那时候的他们懵懂青涩又单纯,看着嘉陵江面月亮的倒影,也曾对着江面许下一个又一个愿望。

那时候掌握不了财富密码的他们还不懂热度是什么,甚至都还未出现流量这种词,镜头是记录还不是禁锢,他们的爱由心证,牵起身边人的手还不需要别人的指示。

忽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严浩翔在床上翻滚了几圈都再无睡意,只得平躺着瞪大双眼望着天花板数起了羊。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可是为什么人会长大呢。

4

严浩翔也忙的起飞,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飞机场的路上,N多个城市轮流转,碰到熟人也只能匆匆一叙,聊不了两三句话便分别开了。

月末严浩翔回了一趟重庆,活动完难得有了两天的休假,便决定回一趟公司看看,毕竟很久都没有回去了,都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这时严浩翔已经缓过神了,听到调侃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才开口道,“我以为丁哥最近也是很忙的。”

“有点,”丁程鑫抿了抿嘴,微微点头,“不过也还好,今天有休就来公司逛逛。”

其实都没怎么变的,无论是公司还是人,熟悉的staff遇到了还是会打招呼,和往昔的队友聊起天来感觉还是那样的。

可是感觉总是不一样,严浩翔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不对。

他盘起腿坐在了丁程鑫旁边,“我也是的,休息就来看看了。”

其实严浩翔还挺怕的,他有些害怕丁程鑫聊起之前的事,聊起贺峻霖。他有些恍惚,如果问起,他又该怎么如何回答。

“浩翔,别紧张,”只听丁程鑫轻声长叹,顿了很久之后才再开口,“其实我都知道的。”

闻言严浩翔有些震惊地偏过头看向丁程鑫,感受到他的目光丁程鑫也不回望,只是像刚才一样平视着前方,前方的镜子里反映出他们两个。

“有些事是藏不住的,更何况,贺儿也和我讲过。”

如鲠在喉,严浩翔感觉自己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突然间他有些不想回应身边人的话。

5

严浩翔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漂亮,那晚的嘉陵江面很明亮。

就是决定出通告正式单飞的那晚,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其实对于这种结果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就是自我欺骗,以为那个所谓定音锤还未落下,就还可以欺骗自己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都是自欺欺人的罢了,掩耳盗铃的确没有什么用,该来的总会来。他们每个人的未来可期前途似锦,可是他们七个人的未来好像就到此打止了。

那天的夜似乎也格外黑一些,明明天上的月亮亮得很,那边会议散场后严浩翔本想赶紧回酒店休息放弃去想这个烦心事,还没来得及从十八楼下去就被在身边的贺峻霖拖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

严浩翔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他感到疑惑,不知道面前人这般做是为何,可心底又像预知了一般,隐隐约约的顿感由心而生。

“我喜欢你。”

贺峻霖直直地望向面前的人,似乎想把对方的眼底都望穿,眼神里炽盛热烈又直率。

严浩翔喉头发涩,舌根似乎与口腔黏在一起,怎么也松不开束缚,脸上神情也跟着发僵,表情管理学习了那么多年,到了这种关键时刻竟起不了没丝毫作用。

他该说些什么呢,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们之前也不是说过这种话,年少时爱了爱去的说得多,却尽是随意之举不曾走心,在玩笑与打闹钟将情情爱爱讲述得毫不含蓄。

是真心的吗,说出的时候大抵是有几分真心话的程度,可当话音一落,词句里弯弯绕绕的几分爱意就全然消失了。

“我是说真心的,严浩翔,”见严浩翔没有回话,贺峻霖也没有焦急,他轻轻叹了口气,舔了舔刚刚紧张到发干的嘴唇,“不是营业,不是做游戏,也不是开玩笑。”

少年人总是带着一双深情眼,眸子里带着热切,望着他人时总会让人产生爱慕的错觉。

贺峻霖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就是被这双眼给骗了,每每与严浩翔视线相撞时,他总能感到心悸,似乎情动。在那些时候,他总觉得严浩翔是有那么一丝喜欢他的。

“贺儿…”拒绝总是最难的,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全盘咽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觉得你是懂我的,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原来比单独回答一个“哦”字更伤人的是未完话语的省略号。贺峻霖觉得他不懂,这叫他如何能懂,他的爱意满满可未知何去何从。

他突然好后悔,后悔不该表白,不该袒露心意,不该管不住自己的心,不该喜欢他。

“我懂,”沉默了几秒,贺峻霖扯出一丝笑容。清透的月光从窗户缝里落进楼道,洒在了贺峻霖的侧脸,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而他好美好美。

话说开了谁都尴尬,一句你懂我懂其实就够了,多少保留些许颜面。

其实贺峻霖都懂,严浩翔这个人吧,看谁都是深情,温柔礼貌是他的本性。可惜他又有强大的野心,无论每件事他都希望做到尽善尽美,唱歌跳舞也好,游乐场鬼屋也好,综艺游戏也好,或者说,营业也是。

那就太容易被误会了,沉溺在柔情里的人,怎会顾那是不是个假象。

“我一直以为,你的回来是给我个机会,后来才发现这个机会从来都不会属于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贺峻霖没有再低着头,他抬眸看向面前那人装作无所谓地笑笑,“严浩翔,我问你,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喜欢过我呢。”

一分钟,一秒钟,一瞬间都行。

夜空中的月亮在这个问句中悄悄暗了暗,收敛了光亮,四周似乎更加黑了。

而月亮最后等到的只有那悄无声息的叹息,和一阵沉默。

6

之后严浩翔经常会梦那个晚上,梦里贺峻霖在他面前落泪,哭到失声,而他只能楞楞地站在一旁,伸不出手也发不出音,眼睁睁看着窗外的月亮在慢慢变暗。

其实那天晚上贺峻霖是没有哭的,他好像一直在笑,笑得严浩翔心里难受,他根本看不透他。

与丁程鑫告别后已经挺晚的了,严浩翔独自一人来到了嘉陵江边上,助理是百般无奈却也拗不过实在心情不佳的人,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一些。

江边的人怎么可能不多,如以往一样熙熙攘攘,江水缓缓流亘古不变,而岸边景物早已变了模样,川流的人们也早就不是同样的人了。

他们在江边长大,看着奔流不息的江水,他们向江水吐露心事,在江边落下的眼泪和水面融为一体。然后他们学会与这里告别,与江水说再见,学着成熟稳重。

暂时没有人认出他来,在口罩下严浩翔缓缓呼出一口气,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终于被卸下一些,回想起刚刚年长者的话,心头似乎又被紧缚。

“情啊爱啊这种事情外人好像没办法公正地去评判,可是他是累积了多少勇气才敢把爱说出口的,又是付出了多少力气才用笑来回应你的答复。”

“贺儿啊,他敏感又脆弱,他像气球,看似被充满了,安全又可靠,其实一扎就破,他飘荡不安又渴望有所归处。所以啊,有时候我挺很矛盾的,我想他被爱,可你们好像又无法相爱。”

“浩翔,我想问问你,你真的没有一丝心动吗。”

如同那晚的黑夜,严浩翔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为何每个人都执着于爱过与否,心动与否,可是这些真正重要吗。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最后结局不还是如同每一个烂俗爱情故事一样,仅仅令人唏嘘。

他回答不出,也不想回答,所以他选择了沉默。有时候回答不一定是好的,反而没有结果才是最好的安排。

严浩翔挑人少的地方走着,江边的风大,吹皱了衣摆,岸边有背着吉他的流浪歌手唱着那悲伤的慢情歌。

“我试过好说歹说都不再会有效果原来你不爱我。”*

大概是真的风太大了,吹痛了眼睛,严浩翔险然落下泪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仍旧皎洁无暇的月亮,它仍旧明亮仍旧完美,可地上的人们早已残缺。

其实贺峻霖唱过这首歌的,在严浩翔深处的记忆里,那时候他们还尚年少,还不知分寸与假装,十几岁的少年满眼都是灿烂。在那间不算大的练习室里,贺峻霖举着话筒闭着眼深情地唱着,而他就坐在旁边,抬眸看着那人细细地听着。

“快耗尽我一种反复的折磨在你附近存活。”*

可惜好久都没有听到了,太久了。

“请问一下,你是那个严浩翔吗?”

声音从身边传来,惊醒了沉思中的人,严浩翔缓过神偏过头,只见几个女孩站在边上,手上拿着纸和笔,手机紧握在手里,仿佛只要他一开口回应她们就会蜂拥而上请求签名与拍照。

“对不起,你们搞错了,我不是。”

对不起,就让我当一次自己,是敢爱敢恨的自己,可不是严浩翔一个单薄的名字。

7

年末,严浩翔拿了最佳男演员的称号,众人都夸是实至名归,好友们纷纷拍摄视频以此来祝贺,难得的是当年大火男团再次合体给他齐声道贺喜。每个人的贺词又漂亮又华丽,在那么多的视频中,作为前队友的贺峻霖只说了一句话,“浩翔啊是个很好很出众的演员,演技惊艳且精湛,他的每一场戏都让我刻骨铭心。”

每一场,都是刻骨铭心。

那一刻严浩翔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得了奖离梦想更进一部感动而落泪。这一次,他们的眼泪没有再落进嘉陵江不曾停歇的江水中。

在某次采访中,主持人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在你漫长的演艺或者说舞台生涯中有没有一刻是真实心动过。”

一个很普通,很正常不过的提问,却让严浩翔思考了良久。

“有过。”

但严浩翔知道,他的月亮终究还是落了,是被他自己亲手杀死的。

可他不敢也不能后悔。

——END——

*:出自薛之谦《不爱我》

写的很差感谢喜欢

*全文高虐预警/BE

*全文1W

*私设/切勿上升真人

00/

“小说里面的人物是否有原型?”

“你是受过什么伤害吗”

“请问最后一章的内容什么时候发布呢?”

“停,”丁程鑫掩饰着自己内心的...

“停,”丁程鑫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烦躁,迷茫的眼神环顾四周

“我可以一个一个回答吗....”

“我故事里的人物原型…就是我自己,正如我书中所写的那样,我是一个残缺不堪的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还在不断地失去。”

丁程鑫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随后又抬头说:“最后一张的内容我已经准备好了,相信不久就可以和大家见面了。”

周围的气压逐渐降低,主持人连忙出来救场:“好了,提问环节就到这,我们开始作家签售吧。”

丁程鑫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男孩,青涩的面庞带着一丝羞涩,可能是因为欣喜,他小手抖抖地将书递到他的面前

丁程鑫笑着开口:“你这么害怕我?”

男孩显然慌乱了,他急忙开口解释:“没有,我只是见到你太开心了。”

“很喜欢我的小说?”

“特别喜欢,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爱而不得的感觉真的很痛苦。”

“你才几岁啊,懂什么是爱吗?”丁程鑫听着少年的话不禁发笑到。他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傻傻地高谈阔论爱情,经历了悲欢离合,到头来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不懂。

“我当然能,我十八岁了,而且我知道,丁老师和我是同类人。”

同类人吗…?

丁程鑫停下刚要签字的手,他的手又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不停地颤抖,没完没了地颤抖。他奋力地摁住抽动的双手,将它隐藏在桌布下面,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不堪。

一但染上病痛,它就会甩不掉的一直伴随你到死。值得高兴的是,他没有让喜欢自己的书的读者看见这些。

他这辈子的难堪够多的了…

“老师,请问最后一章的内容是怎么样的呢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太苦了,经历了那么多,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吗?”

少年的眼里布满了星光,让丁程鑫不忍心打破它,他不忍心告诉他,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的事实。不管是书里还是现实,留下的只有遗憾。

“不管书里结局是怎么样的,我都希望现实中你能收获最好的结局。”

少年拿起眼前没有签名的书离开了…丁程鑫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两行眼泪悄然落下,滴在小说上浸湿了他的签名。

墨水晕开了…

01/

“师傅,去海边。”

“小伙子是要去海边玩吗”

“没有,我只是去办点事。”

“这个日子去海边可不太稳妥,最近是大浪期,容易被刮走。”师傅看着丁程鑫瘦骨如柴的样子,担心的说。

“我不回来的,那边有朋友,去他那住一晚。”

“那挺好的,还可以度个假放松一下。”

“是啊…好久没给自己放假了,这次可能要放一辈子了”

“哪能放一辈子啊,生活还要继续,还得赚钱养家呢”

大家都会为了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努力奋斗,可是他早就失去幸福的那种选择了,他饱受身体上和情感上的双重打击,空有一份夜夜令他辗转反侧的痛苦回忆,他早就没有机会了,不是吗?

“戒了烟我不习惯,没有你我怎么办,三年零一个礼拜,该怎么学会忍耐…”

“喂,我亲爱的小宋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丁哥,今天…他的婚礼,你…来不来?”宋亚轩的话让丁程鑫想到那张被自己狠狠撕烂的邀请函,碎屑飘散在空中就像下雪一样。像他们最喜欢的雪天。

以前的他会高兴地跑下楼,连外套也不穿一件。感受着北风从耳边吹过,把耳朵刺的通红,即使手指冻成胡萝卜,也要给自己和他堆两个雪人。

可是现在,那抹纯白刺伤了他的眼,世界上最干净的颜色让他恶心,让他忍不住将其毁灭。白色太过单纯,太容易受伤,还是红色好,妖艳而又坚韧。

“算了吧,我就不去了,你记得帮我多送一份礼就行。”

“好吧,你要来我也会拦着你的,这场面你肯定受不。对了,那天我去给你拿的药你看见了没有,放在你电脑旁边了,别忘了一天三颗。”

宋亚轩絮絮叨叨地给他讲着注意事项,丁程鑫的心里暖呼呼的。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爱着他的人…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上课去了,记得吃药啊。”

“宋亚轩。”丁程鑫叫停了对方摁挂断的手,“到时候我会发你一个视频,放心,是祝福他的视频,就当是我给他的新婚礼物。”

02/

“马嘉祺你站住”

丁程鑫慌乱的拉住马嘉祺的手。对方已经躲了他一周了,之前的甜蜜仿佛如同玩笑。丁程鑫很生气,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无故遭受冷淡,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了,不然我不许你走。”马嘉祺的行为已经严重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

“说什么呀,我们家嘉祺没什么好说的。”马嘉祺的妈妈走过来将儿子揽住。

“阿姨好,我是…”

“也别阿姨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和嘉祺的关系,总之我是不可能让我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

“阿姨,我和他是认真的,我们已经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们两个高中生懂什么是爱吗!况且你们两个人是男人,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不对的,也不可能有好结果你是要让我们做父母的,丢人丢到坟墓里去吗?嘉祺,走,我们回家。”

丁程鑫就这么看着马嘉祺被带走,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始终没有为他们的关系做过一丝的辩护。

他唯一开口说的一句话就是:“阿程,我们断了吧。”

马嘉祺,你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03/

马嘉祺走了,彻彻底底的走了。他妈妈帮他办理了退学。他们再也没有在上课时偷偷传过情书,再也没有一起去操场散步,门口的小卖部里不再出现抢冰棍吃的场景,也不会再没有人的小角落里交换一个黏腻腻的吻。

丁程鑫和马嘉祺的事情在学校里传开了,学校怕影响风气,勒令他退了学。

丁程鑫觉得自己病了,是心病。

最近几天,他的眼前不断出现过往的回忆,甚至是他的眼前,也时不时地出现马嘉祺的身影,他伸出手想抱住他,可他的手终究穿过了那些幻影,而他只是说着:“没关系,我会等你。”

丁程鑫的父母觉得他病了,是人病了。

他们带丁程鑫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是思念太重,是心病。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儿子因为一个男人疯掉,他们感到无奈,痛心。

情急之下,他们送丁程鑫去了戒同所。

丁程鑫的记忆里,诊所是一个破败的地下室,甚至门口连一个告示牌都没有。里面的房间阴暗潮湿,还有吱吱吱的老鼠声墙面斑驳不堪,水泥地上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医院里有很多其他的小伙伴,听医生说,他们都是被父母送来治病的。

丁程鑫的房间在最里面,四面都是水泥墙,密不透风,房间里的陈设都很简陋,唯一的出气口就是门上的用铁栏杆围住的小窗口。

丁程鑫可以透过它看见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推着一小车的“仪器”进入同伴的房间,房间里面不断传来叫骂声,抽打声,哭泣声,片刻不停,直到双方都没了力气,几声呜咽声之后便彻底停息。

再后来,丁程鑫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每天定时会有人进来,他们拿着称为“良药”的东西给他治病,用麻绳困住他,强硬地把药塞进他的嘴巴,看着他艰难地吞下去,连一口水都不肯施舍。过了一会,就不断地问他讨厌的问题。

他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的马嘉祺的名字,但这个名字从他们嘴里喊出来,让他恶心。

“说,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问你呢,还喜不喜欢他!”

“两个男人在一起,你们不觉得恶心吗,我都替你们感到羞愧!”

“他已经离开你了,他不喜欢你了。”

“快说,你不喜欢他,快说!”

.......

丁程鑫每天听到的都是这些愚蠢而又疯狂的话。起初,他会反抗,他会坚定地告诉他们,他就是爱他,任何人也阻止不了,然后放肆地嘲笑他们的愚蠢。

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刺痛般的的电流由指尖蔓延到全身,这种感觉如同上万只蚂蚁不断地在撕咬,他们不断地侵蚀他已经伤透了的身躯,将他吞噬。

皮鞭打在身上留下火辣辣的感觉,红红的血印印刻在白嫩的手臂上,看得人心惊肉跳。逐渐的,丁程鑫不反抗了,他太累了。

三个月后,“医院”里的人“成功地治疗了他”。

04/

被送回家后,丁程鑫便不再开口,别人问的问题也只是点头摇头,或者干脆不回答。完全成了一个自闭症儿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日没夜的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管外面父母的呼喊有多激烈,他都不予理睬。

他看着桌上被母亲清空了的合照,没哭也没闹,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凳子上,盯着眼前花白的墙,他想:如果墙上有一朵鲜红的玫瑰,一定很好看。

可是,玫瑰的娇艳是任何红色都替代不了的,那是一种热烈而充满激情的色彩。

傍晚,丁父丁母用备用钥匙打开丁程鑫的房门,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丁程鑫倒在地上的场景,手腕处鲜艳的划痕昭示着他们儿子刚刚做了什么,伤口处不断地有血花往外冒,掀开来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整个屋子弥漫着血的味道。

丁程鑫呆滞的躺着,双眼空洞已经略翻白眼,目光上挑看着墙面上用鲜血画出来的玫瑰。

真好看…

丁程鑫被急救送往医院,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从医院醒来的第一天,丁程鑫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手腕处传来的痛感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他还没有死。

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真的已经没有意思了…

他崩溃地哭着,撕开刚包扎好的伤口,看着伤口裂开的样子,他笑了。

他第二次进完手术室后,再也没有人敢让他一个人待着。房间里所有可以伤害到他的东西也统统被没收了。

没有那些东西,就像是缺了发泄的工具,丁程鑫开始没来由的哭泣,没来由的发脾气,他会疯了般的抽打自己,也会缩在一个黑暗的墙角团成一个团,做成保护自己的样子。

到后来,他开始吃药,每天都会有不同颜色的药瓶摆在他的面前,也会时不时注射镇定剂。丁程鑫的狂躁不安最终被鉴定是抑郁症,另外还有一定的燥郁问题。

丁母抱着他不断的哭泣,可丁程鑫的情感似乎缺失了一块,他眼神平淡,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是拍着她的背,乖乖的听着母亲的哭诉:“为什么,你就非得喜欢那个男人啊…”

丁程鑫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好掩饰的,但现在他觉得,可能是因为…

他没了他,会死的吧。

05/

丁程鑫是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的,大概是出院一年后吧。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平静的事情了。

他用文字将他和马嘉祺的故事记录下来,也将自己生病和治病的过程记录下来,用虚幻的人物讲述这个悲哀的故事。

他的头像挂了一张男人的背影图,他的微博签名也永远是那一句。

“药真的很苦,我真的很想你”

06/

再见到马嘉祺是出院的三年的事情,还是从在大学里任教的好友宋亚轩那听来的。

马嘉祺当年出国了,现在回国在大学里任教。

他嗔怪的戴上帽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联系我,不知道我在等你吗!不过没事,我去找你也一样。”

他偷偷摸摸的进入学校,坐在授课教室的最后排,偷窥般的看着讲台上的人。

他不敢去找他,他只能疯狂的贪婪地吸食和他同处一个空间的空气,碰他碰过的东西,去他去过的地方,他像一个变态一样尾随着他爱的人。

“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

丁程鑫吃痛的被摁在墙上,身后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让他磕的生疼,他奋力地挣脱眼前的人,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小心,帽子从头上掉落。

“阿程。”

马嘉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丁程鑫听见他渴望许久的声音,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缩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07/

“我只想缠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他们俩的正式见面不算愉快,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有点尴尬,丁程鑫看着马嘉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假装没看到的掩饰着自己的心碎。

“我很想你”

“我交女朋友了”

两股声音同时传出,不知伤透了谁的心。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都没有跟我讲。”

“在国外谈的,这次回来见完家长,年底可能就…”

丁程鑫双眼无神的听着他的陈述,他现在头疼到炸裂,呼吸的频率也不断加快,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衰竭。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异样,不想让自己病态的样子暴露在他爱的人面前,他不知道自己流泪了没有,直到对方喊了他,抬起头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马嘉祺,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我们不是同类人吗?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走,为什么一下子就让我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希望,你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你别…你别随便…打破我的幻想啊…”

丁程鑫不敢再待下去了,他逃回了家。他有预感,马嘉祺接下来的话都不会是他想听见的。

几乎是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反锁,墙上的照片,桌上的文稿,电脑都被他破坏了个遍,他用冷水冲洗自己全身,期待着冰凉的水温给他带来一丝清醒。

他环抱着自己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抓挠着自己痊愈了的伤疤,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08/

丁程鑫又发病了,他又开始吃那些讨厌的药,见那些讨厌的医生。他的精神比之前还要脆弱。

他变得好喜欢哭,没头没脑的发脾气,任何磕磕碰碰都受不得,一点点的不顺心都能让他完全崩溃。

他变得喜欢道歉,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错误就是他自己。

有时候房间里会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丁程鑫站在桌子面前,桌子上散乱的布满了纸巾,鼓鼓囊囊的纸堆里传来微弱的呼吸声,里面是几只小鸟,他们抽搐的躺在里面,羽毛残缺不堪,皮肉上有笔穿透血肉的划痕。他就这样在在电脑旁,手上沾着的血滴浸染了键盘,不一会便凝固成血斑躺在键盘缝里。

丁程鑫专注的看着电脑,不断地打着字,嘴里也不停地念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的,我控制不住…对不起”

打着字,他的手又开始颤抖,即使他狠狠地砸向键盘,关节处被打出血痕,也无法停止。

他害怕,真的很害怕。

他讨厌自己生病的样子,嫌弃自己的无能,也害怕以这幅面孔见人。

马嘉祺你看,我都病了,却还在担心你不要我。

其实生病也挺好的,起码精神错乱以后,我们还在一起。

09/

“求求你,把他让给我”

或许听起来很无耻,但他不在乎。

他约她在咖啡馆见面。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马嘉祺的女朋友,长相干干净净,披散的长发陪着一袭白裙。

如果我打扮成这样,他会喜欢吗?

丁程鑫看着对面美好的女孩,默默的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你知道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二刚开学那会儿,他是转学来的我们学校,算是个插班生吧。”

丁程鑫抿了一口眼前的咖啡,苦涩的味道惹得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当时男孩子之间的友谊靠打打闹闹就能建立,我和他也一样。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感情好到让旁人也戏称我们是情侣。”

“我知道,这些阿祺都和我说过。”

丁程鑫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搅动咖啡的手停了那么几秒,他继续说。

“确定关系是在高二的那个暑假,我们约着出去玩,那天傍晚,路上没什么人。就在家门口的那个车站下,他吻了我。当时的夕阳很美,灿烂又金黄的阳光打在我们的身上,脚下的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就像我们的心一样。我就站在那,静静地感受着他。”

女孩安静的听着他叙述的一切,神情并不波澜。

勺子微微的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丁程鑫慌乱的摁住他的手腕,在女孩的注视下掏出随身携带的药,随便几颗,悉数吞下。

丁程鑫看着女孩震惊的神情,不禁有点好笑:“想不到吗?我有病。”

自然的从嘴里流出的语句,仿佛他已经接受了现在的自己。

“他离开我的几年里,我生病了。开始他们说我的爱是病,我不认,他们就打到我认;现在我是真的病了,他们就开始为我担惊受怕。可我的病本来就是他们的愚蠢造成的,现在要为之买单的却是我自己。你知道吗?其实一刀下去不会有多疼,因为我的心已经痛得掩盖住了其他。”

女孩没经历过这些事,她看着眼前这个让人心疼的男孩。丁程鑫的皮肤很白,白到病态。瘦的跟竹竿一样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针孔,手腕处用纱布包裹的伤口还隐约可见。

她只能安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面对女孩的善良,丁程鑫的内心很愧疚,这件事从来没有谁对谁错,女孩更没有错。

可是怎么办,他就是好爱他,他不要他了,他也好爱他。

“所以我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我缺了他,真的会死。”

他突然就哭了,哭丧着揪着自己的胸口。好疼,好难受,沉重的感觉压的他喘不过气,若不是心脏处明显的跳动声,他甚至以为自己要疼死了。

他卑微的,下贱的在女孩面前乞求。有多久没有这样下贱过,好像每一次马嘉祺的事情,他都是这样一副他讨厌的样子。

“丁程鑫,你在干什么?”丁程鑫抬眼看见了马嘉祺。他把女孩拉到他身边。

啧,金童玉女,可真配。你担心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看见我难受的样子呢?

他看着马嘉祺稍稍用手护住了女孩。

是担心我做什么吗?我也想啊,可我不想让你难过。他无力地看着马嘉祺:“谢谢你,让我这么难过。”

马嘉祺的心像是被割了一半,他心疼他。丁程鑫明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把自己憔悴的样子完全暴露出来。

他不敢过分的停留,因为会心软,因为怕重蹈覆辙,因为输不起,所以不敢赌。

丁程鑫就站在原地,他不敢去拉马嘉祺,他的手纸上都是血,都是伤口,这些东西不该沾染上他这么干净的人。

“马嘉祺,我们逃吧,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你说过的,你喜欢大海,那我们就逃到海里,任凭沉溺,只有我们,好不好?”

嗓子已经干裂到发疼,几乎发不出了。

马嘉祺没有停下,他不能再犹豫。

“马嘉祺,我病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丁程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发疯般的嘶吼,他想冲上去把他们拉开,他嫉妒厌恶,他想如果自己得不到他,那他这辈子也不会祝他们百年好合。

“马嘉祺,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呢?你明明心里还有我,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对不起,但我们的爱是原罪。”

是啊,我们的爱是原罪。

10/

“浑浑噩噩,天旋地转,禁忌的果实如毒品一般让人着迷,沉沦,依赖,崩溃”

疼痛,不甘,负重的感觉逐步增强,如果说硫酸可以腐蚀掉一切,那他现在承受的足以让他化为泡影。

好久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过皮肉绽开的声音,尖锐的刀片熟练的在身上留下一条条血印,血带着油脂从肉中溢出,空气中溢满了鲜血的香味。他像是感受不到一般,胡乱的挥舞,作画般的在身上留下灿烂的痕迹。

伤口真挚而热烈,马嘉祺三个字被他硬生生刻进了骨血。

也许只有这样才算是在一起吧?我把你烙印在身上,铭记在心里。

小狗般的舔舐,唾液站上伤口,带着丝丝刺痛。丁程鑫觉得自己好脏,身上充斥着恶臭般的糜烂的腐臭味。他转身进入卫生间。努力的将自己支撑在洗手台上,镜子里他的身影,眉宇间透露着疲惫不堪,病怏怏的样子让人厌恶。

他抄起身边的东西便往上砸,“咣”的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丁程鑫拿起地上的一片玻璃。“动脉,是在这吗?”

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拿着碎玻璃的手往手腕处狠狠地划了一道,鲜血喷涌而出,展开一朵鲜艳的花。

他躺进注满冷水的浴缸,脚底板传来透心的凉意,手腕被搁置在浴缸外,地面的瓷砖上已经积了一摊血。

“丁程鑫”手机里传来马嘉祺犹豫的声音。

丁程鑫虚弱的对着话筒说:“马嘉祺,我不是一个喜欢赌的人,但我为你赌了三次。第一次,我赌你会站在原地,但是我输了;第二次,我赌你会回来找我,可是我又输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用命赌你不会不要我,你说我会输吗?”

“丁程鑫,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准乱来。”

马嘉祺的声音逐渐紧张,他爱丁程鑫,他从没放弃爱他,但可笑的是,他没有丁程鑫那么勇敢,他不敢赌,因为怕输的彻彻底底。

“我没有做什么?”丁程鑫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输,所以,可以不要让我连输三次吗?”

“嘉祺,过来试西装了。”马嘉祺妈妈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进丁程鑫耳朵里。

“看来,我这一次,又要输了,呵…呵呵,马嘉祺,我好冷啊…马嘉祺,我爱你…马嘉祺,再见了…”

“阿程!”

“丁程鑫!”

11/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

“你知不知道他会有多难过,他为你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为什么就是不能…”

“哟,病号醒了?”宋亚轩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丁程鑫很累了,他不能再受刺激。

“亚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我们高中的时候了,梦里有你,有刘耀文,还有马嘉祺,你说,我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呸呸呸,快点呸掉,瞎说什么呢!我们丁哥是最长寿的人。”

丁程鑫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没说话,过了几秒:“宋亚轩,我好像又输了。你知道吗?我特别讨厌我现在这个贱样,死皮赖脸地贴着人家,人家都要结婚了还去打扰他,还挺不要脸的,哈哈哈…”

“丁哥”宋亚轩抱住了丁程鑫,“想哭就哭吧,我陪你”

丁程鑫愣在他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12/

几个月里经历的大悲和大悲,让丁程鑫不堪负重,他没有精力再去伤害自己,他变得异常乖巧和听话。

他每天会按时吃药和打针,听医生给他做心理治疗。有乖乖的吃午饭,时不时的饭后到楼下花园里晒太阳,同同一层楼里的爷爷奶奶聊聊天,或者就抱着电脑,完成那部小说。

丁程鑫看着自己最近更新的小说,拍了一张自己在医院的照片上传到了微博,微博底下顿时活跃了许多。

小星星

在医院也要开开心心【图片】

兔兔:啊…老师怎么又进医院了。

鸭鸭:老师最近很难过吗?看到老师最近更新的几张,都好压抑啊…

小狼:老师要多多照顾自己,不要受伤了

鱼仔:老师的小说是不是快完结了,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板烧:好像看结局啊…

他们俩的故事真的好长啊…他抚摸着手里的键盘,或许是真的该结束了,无论是对书,还是对自己。

“丁程鑫,有你的东西。”他回房途中被护士叫住。他接过她手里的信封,疑惑的打开,里面躺着一封请柬。

是马嘉祺婚礼的请柬。

丁程鑫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手里的卡片给了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打开卡片,里面贴着一张他们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个人紧紧依偎,笑容刺伤了丁程鑫的心。

婚礼的地点在离这不远的一个海滩。

也是,他最喜欢大海了。

“嘟嘟…”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丁程鑫缓过神拿起手机。

来电人是马嘉祺。

他颤颤巍巍的点击了接听,对面的男人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顿了几秒:“阿程,请柬你收到了吗?”

“嗯”丁程鑫握着卡片的手攥紧了些。

“我希望你能来。”

13/

丁程鑫的小说在网络上爆火,他的文字充满了压抑的痛失感,吸引了许多人。很多家出版社来找他签约出书,而丁程鑫最后选择了一家低调的小出版社。

从封面的设计到里面的章节目录,都是他一手负责的。

宋亚轩说他终于活过来了,他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想追求的东西,不再是那个病怏怏的样子。

两个星期后,丁程鑫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小说的销量也在一瞬间突破了三十万册。出版社的老板还给他出资办了签售会。

如果没有那段痛苦的日子,他现在算是成功人士了吧…

14/

丁程鑫知道,一直以来他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所以他尽量的乖,尽量的听话,他把所有的痛苦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留给世界一个洁白无瑕。

“到了,小伙子,下车吧”丁程鑫从睡梦中被师傅叫醒,他付了车钱,推门走下车。

他漫步在金黄的沙滩上,阳光照在沙子上闪着点点星光。沙子很细,脚踩在上面感觉软绵绵的,脚趾缝有沙子穿过,痒痒的。

站在海水拍打的地方,整个脚都淹没在海里,海水冲刷着他的趾缝,洗涤了他的心。他打开手机给自己和大海留了个念。照片发在了微博,照片里,干净的少年站在蓝天、白云、碧海相连的背景下,犹如新生般明媚。

视频里的丁程鑫阳光美好,惊艳了所有人。他坐在沙滩上看着摄像头:“大家好啊,我是丁程鑫,是马嘉祺的好朋友。我和他是高中认识的,马嘉祺在我心目中是一个安静认真的男孩,想做什么就一定可以做到。”

想忘了我也一下子就可以忘吧…

“他在我生命里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也是因为他,有些事情才可以坚持到现在,他让我能够勇敢的挺过那段病痛的时期。”

“马嘉祺先生正如他的名字,有魔法,可以疗愈一切的魔法。总之,他是一个很棒的人。”

“很难过今天因为工作原因不能来到现场,但是我来到了另外的一片海滩,那就假装是在同一片海吧,哈哈…”

“马嘉祺,以后我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继续我的生活。”

丁程鑫说到这,顿了顿,马嘉祺感受到了他的哽咽,不知为什么,他莫名的心慌。

“哎呀,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就最后说一句吧。”

“新婚快乐,祝你们百年好合!”

视频戛然而止,马嘉祺的心跳仿佛也停止了,丁程鑫说过,他死也不会祝他百年好合的。

15/

咸咸的海水冲击了鼻腔和喉管,乃至五脏六腑,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无缥缈,丁程鑫沉在海里,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被掠夺,人前所未有的轻,好像下一秒便要灵魂出窍。

我爱的男孩去了别的女孩,那我便沉溺在你深爱的大海里,寻找我的归宿。

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我把你归还给这个不公的世界,独留我一人在孤寂的深海里,逐渐糜烂。

16

丁程鑫的小说结局在他死的同一天发出,不过就是小说里面的他们在一起了,而现实中没有。

他将自己最美好的,最纯净的情感用文字表达出来,将自己送给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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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私设勿上升*

BGM——《山丘》李宗盛

我回重庆定居那年,他小儿子刚满四岁,古灵精怪,不怕生人。午后我们坐的花园日头有一些晒,我挪了凳子进林荫,那孩子就已在我臂弯间睡着了,唇形能看出他的影子。

多少年前了,我都快忘了,也是重庆的七月,他也是这样睡在我臂弯,身上是我的短袖,左手抓着我的床单,我当时就和他说,你这样耍起赖来真像个四岁小孩。

小孩子睡觉不会用鼻子呼气,张着嘴巴,没一会儿涎水就弄湿了我肩头的一块布料。他妻子推他一好似是失了礼,赶紧去带严先生换身干净衣服。他家的屋子在顶楼七层,电梯维修,我和他只好一层一层爬上去,他在兜里翻找钥匙,我扶着膝盖喘粗气,额角...

小孩子睡觉不会用鼻子呼气,张着嘴巴,没一会儿涎水就弄湿了我肩头的一块布料。他妻子推他一好似是失了礼,赶紧去带严先生换身干净衣服。他家的屋子在顶楼七层,电梯维修,我和他只好一层一层爬上去,他在兜里翻找钥匙,我扶着膝盖喘粗气,额角的汗浸湿了眼角。我说,真比不过十几岁。

他带我进家门,门里是他的家庭他的幸福,他说过他不想要子孙满堂那种幸福,我说他幼稚,他说我什么都不懂。他讲这些时,我们刚好都是十几岁。

二十年前牛肉九块钱一斤,做烤串,他总嫌我盐放了太多,咸到快要掉眼泪,我说下次就改,却次次都忘了。我们年轻时酒量好,喝不坏身体也很少醉,还是七月,我还能记得耳边的蝉鸣吵的烦人,他倒酒时泡沫溢了出来沾湿了手指,我凑过去含住,他垂着眼接上撂下的话语,他说他不想要子孙满堂那样的日子。

我不屑,以为他喝醉了说瞎话,我说你懂不懂天伦之乐。

他说那有什么好?

然后二十年踩在脚底下踩没了,他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有儿有女,功德圆满。他的家人朋友都替他高兴,说贺峻霖你享清福。没人知道,在我还能牵他的手的那几年,也有人这样说过,说严浩翔你享清福。

我的清福享完了,现在轮到他,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妻儿依靠他生活,拿他当终生之托交代了。终生之托。

这个词他曾经把它往我身上砸,我摸着他小儿子软软的头发和他说恭喜,那场景有点残忍,父子连心,我是外人。他有些沮丧地看向我,问道,这有什么好。孩子挣开我朝他跌跌撞撞走去,我说贺峻霖你不是小孩儿了,话不能这么乱说。他向我道歉,疲惫的一双眼睛里盛着过早干枯了的灯,他说对不起,我们以后不谈这些。

那时我们身上穿着当年最看不起的觉得老土的灰汗衫,奔四十去了,马上就是被十几岁那帮小孩儿看不起的中年人。不该再说错话,好像也不能再谈论爱情。我该和他道歉来着,那些错话的本就只能说给我听。

好吧,我只能这么回答,好吧。

十几岁时我们念书读大学,闷热的重庆,我和他偏偏爱死了七月。天亮前下大雨,他装睡不说话,我也只是贴上去揽他的腰,用力到他开始轻轻颤抖了,我们还是闭着嘴沉默,白白浪费一个清晨。那好像是最后最后的一次。他的后背砸到我胸膛上,疼痛,潮湿和压抑,我们在一起时,日子总是这样。

他拉开了衣柜的门,左边是他的衬衫,右边是他妻子的连衣裙。樟脑丸从角落滚出来,只剩很小的很小的一粒,该换了,我轻声说。他手挑挑拣拣翻着衣服,认真的找我能上身的尺码,我看着他,只在想等下怎么自然地将他的衣服穿走,连同他身上的气味一起再不想归还。这些都是我错过了的。

晚饭他妻子张罗的,四菜一汤,他妻子是广东来的热带小姐,嫁了他随了川渝人的口味,水煮肉片有模有样,他夹一筷子却说淡了。他妻子皱眉,你次次都嫌淡,下次别吃我的饭,捧盐罐子舔去好了。我们都笑起来,他又夹一筷子到我碗里说,也许从前咸的吃惯了吧。

我手顿在半空,突然有些吃不下去。

那些年我和他走过江堤找无人在意的码头,看结队的棒棒工挑着货在我们眼前路过,重庆的苦日子,我们的好日子。他背上的吉他磕撞上我的手臂,弦在江风里撞出沉闷的音节。我说我想听李宗盛。他看我一眼,嘴里的西瓜糖贴着腮帮鼓出一个弧度,含糊地回答,“我只会弹林忆莲。”

我捏他的两颊,嘲他谎话讲得足够顺溜,乖巧模样,任谁都要信你。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一双眼睛在碎发底下弯起来。暗蓝色的天空,阔绰的江面翻涌着卷起他的衬衫边,我从他舌尖上勾来的半块糖,他的滋味当真比糖还甜。他在我怀里挣扎,脸红了,天再暗我也能看得见。他骂我不说人话,我说峻霖,这叫情话。

我们喜爱那样的风景,有风的江湾口,堤坝上绵延的冰凉栏杆,对岸是没在楼宇里的市井长巷,烧成碎砖的群林商场,叫卖的冰粉卖完了的凉虾,他指尖在黑暗里拨弄着吉他弦弹李宗盛的曲,可我只能唱出几句林夕的词。

我和他背后是群山和没燃尽的红云,我说明天是个大好天,他最希望可以有阴雨。我那时爱屋及乌,爱他的一切,他的乌云和傍晚,他的黑色衬衫,甚至那双望向远方时的眼里化不开的雪,我说我爱惨你了,贺儿你知道吗。

他推我一把说,只算欲火中烧。

我想反驳,我不是要今晚或者明晚,一辈子,一辈子你懂吗?每一晚。

之后我去过西北,到过香港,最后去加拿大住了很多年。我再未找到过那样的城市,那样悲伤,欢愉,浮动着老旧灰尘的重庆。跨世纪的大关,那条江,一个名字,密麻拥挤的汽船。人的记忆很悲哀,最不想忘的却忘的最快,二十年,后来我只能靠着梦来回忆,他的乌云还在北碚半空飘着吗,他的日子还是他想要的那种吗。

我以为那些热烈的誓言会被我忘了,可没人告诉过我,十几岁的情会刻进骨骼,也是一辈子。每一晚,每一晚,他的眼睛就住进我的眼睛。

山脚下坐着观花婆,我们路过时她伸手扯住了我的裤脚,小哥,看一褂相撒,不要你钱。她很老了,浑浊的眼珠打量着我从头到脚,拍了拍我的手说,一双宽阔脚,小哥,你走远路的命。好命赖命?噶好的命呐。一句港腔的话。她眼珠子转向我们身后,这山困不住你,困不得。

暮色里那阿婆提着擦鞋箱走了,他学着那语气叫我,小哥?你以后大出息呢。他淘气地笑了,我说他就知道扯皮,他撅着嘴不乐意,才不是,我希望你以后走得远看得多,别拘在这山里外,有特别特别大的出息,挣大钱。

我们并着肩走,松树的气味埋了雨腥气。月亮挂山间了。我没说话,似乎遇见了那远路的尽头,山翻过去,无人等候,我能远走,他会被困住。

年轻人不信命数,我那时就不信,认定我去的地方便是他去的地方。踩着铁轨条追绿皮虫,无论如何他要跟我一起走。这些是他三十九度的体温里烧出的胡话,我把嘴唇贴上他的额头,皱起的眉吻不平,他断断续续的说话,真的假的,都是美的。他在做一个关于我们的美梦。

那时他说的我都信。

我离了他之后,他一个人在北京过了好几年跌撞辛苦的生活,那地方离重庆上千公里远,两片闻不出相似的烟火空气,干燥而激烈的西风。我料定他想念过渝江水,一条永远暗涌无底的河流。那是本来的模样。我在那河流边的堤岸上吻过他的身体,也许某一次也吻到过他颤抖的灵魂。十几岁的心脏跳动,为了他有过上千万次。

他从前还不是现在这个成熟寡言的模样,雪总是化在我这里。温柔的水啊,淌也淌不完他的眼神,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微微下垂的眼尾,蹦跳的身影,专门不走直线的脚步,乱糟的发丝。他就那样走过泥泞的路,一格一格的数台阶,南纪门的步道数乱了也数不完。我笑话他掰不清十根手指,他装凶唬我,兔子牙亮出来,他在认真生气,可我只想吻他。

他从前真的像个孩子。

后来读了大学,他念法律,我学了医,行政楼到实验楼六百一十八步,闭着眼我也可以走完,几步拐弯几步下坡,再几步睁眼,他会冲过来喊我名字。

严浩翔!

他的声音因为年轻而细上一点,肆无忌惮,绷紧了的新琴弦。我的白褂子在风里皱成一张旧纸他扑倒我跟前,天在那一刻暗下去,黑夜是永远的仙境,粉色的乐园。

鼻尖是他钟爱的清苦烟草气味在绕,没钱了,只抽得起红塔山。劣质的味道,六块钱的猩红火光,他抢我指尖一寸长的烟尾巴过两口瘾,我抢他嘴巴里没来得及咽的烟和他算账,九月,三根,你欠我三顿饭。他蹭着我的胡茬和扎人的下巴,乐此不疲,我说的话他都当听不见。我吸完最后一口碾过鞋跟碾灭了,掐着他的脸颊渡给他,白色的烟灰色的雾,一盒二十支六块钱。

十九岁的日子拆拆散成一个又一个六块钱,我们都穷的一个样,知道玩知道喝,不知道浪费是一种残忍的天真,不会瞻前也不懂顾后。我在月末数一张一张的一元纸币和钢蹦算馒头钱,穷疯了,却把他当成千金的宝贝,财神也不换。

我高出他的那几厘米在他眼睫下笼出的阴影是他仅有的庇护,我和他都是在嘉陵江的凌晨潮汐里长大的,一辈子离不开岸边湿漉漉的雾气,他的眼睛,重庆的每一处都让我想起他的眼睛。朝天门岸口的霓虹灯管,北洋时代的笙歌,改革开放的尘土和春风。他的瞳孔映了百年,流光的爱情,没下过的雪里有回音的字句。

我爱你,他说。

2002年的十二月是我生命的终点,它太美丽了,一闪而逝,往后步步都用来笨拙重演。他的眼里的雪原,我脚下的混乱。连同为着这一句话而刮起的山谷风,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说,“我爱你。”

十二月的黄昏和窄小的淋浴间,临街的毛玻璃窗和空荡回响的水流声。窗外忽闪的余晖和路灯像温柔的纱幔,夏天时我断了左手腕骨,让它自己生长好了,又在湿冷的天气里隐隐作痛,好像一生无法再愈合。我使不上力,抱他抱的费劲,他缠我却缠得格外轻松,细白的腿绕到我腰后。我和他之间只有沉默的亲昵,谁都懒得说废话,他一语不发,叼着我侧颈的皮肤舔咬喉结边的一棵小痣是他的性瘾,吻不够吻不完,下辈子也永远炽热。

他汹涌的喘息砸进我的心脏,被流水冲走的汗水,十九岁,十九岁。淋浴间,临街的那一片毛玻璃,他眼睛蒙住温暖的夕阳光,橙色的地平线。重庆的地平线在山腰间。

那光扒着窗帘爬走了,全世界都在觊觎毛玻璃这一边的快乐,我和他的快乐。

青春的遗产,逆时针的漩涡,无声的镣锁。

我下一秒我吻上他涣散的眼睛,天又黑了。

我从前很想家,想念每一间重庆蜿蜒淡白色的屋顶和错落的老楼。我用二十年走了太远的路,少不更事,分开出整一个太平洋,后来我再也不想回来了,他在这地方安了家,我和他的伊甸园,他在这里过上他最不想要的日子。

我听了太多的听说,他结婚了,他妻子很美,他女儿名字起得好听呢。严浩翔?严浩翔是哪一个。同学吧,老友吧,也许吧。二十年前的事谁还会记着。

勾过的小指,在他还不必去接女儿从保育园回家的傍晚,他抢过我的最后一支烟,我们就在烟草味里接吻,没人记得了。我是老情人,亲了抱了睡了,二十年前他默不作声在我白褂子里埋着头流眼泪,满身的福尔马林味,他说这味道像在太平间坐了一天。我把他捞出来,指腹擦掉他干涸了一半的泪痕,我那时问他,如果再过几十年,你还能记得你从前在我怀里哭过吗,贺妹妹?

我开他玩笑逗他,他左手捶我的肩窝,二十年,忘了回答。

我十五岁那年认识他,他的刘海遮了眼睛,只看见冷星零星的冷清在闪。我和他那会儿都爱踢球,在入了夜的操场奔跑,天空暗得我看不清他,下一秒他撞到我怀里,故意也无意,单薄的肩背满月一样的脸,我环上他的腰等他站稳,可接着我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七月末的八点半,我还是一个纯情的男生,回宿舍的路上我和他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冰冷的球门铁架救了我的命,我埋头抱它,熨过滚烫的面颊,祈求理智。

极光一样的夜空,风吹过他涌向我,他也望向我,盈了光的颤抖的眼睫是我十六岁的开始,他的味道包裹了我们所到之处的每一步路,整个重庆,整个的夏天。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

无知的索求,羞耻于求救。

他的日子还很长,要匿好一个谎言,他曾经爱过一个男人,肌肤之亲,洞房之乐,二十年前就已经都有过了,那次他是那男人的新娘子,没有钻戒,没有婚纱,他也不怕被那人骗走了就嫁了。七月汛期,夜半的大雨无休无止,他在一间风雨飘摇的出租屋里拥紧那男人,低低的唤他名字。严浩翔?严浩翔。

他那时总是爱叫我名字,三个字的完整,尾音挠我的心。他答应过我磕绊笨拙的求婚,你嫁我,以后就过好日子。一元钱搓的指环把他套牢了,纤细好看的无名指和我的在一处缠绵。

后来我对不起他,咽了一颗假相思的红豆自顾自走了,从军卫边到西北漫天黄沙的荒原,我也忙得不沾地,可心却像极了这空旷的荒原和干裂的风。我总眷恋多雨的山城,想家,想那个嫁了我的男人肯不肯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探亲假一年有十四天,每一天都被我浪费了。我没敢给他写过信。

三十多岁时退伍,我的手背长满了雀斑,我带着那些不再年轻的痕迹终于回家,老朋友办了一场接风宴。亚轩和耀文匆忙从深圳赶回,他最后才到,挽着他的夫人牵着他的小孩。我被马嘉祺按在主座上,抬眼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他眼里终年不散的雪越过整张长桌落在我周围纷撒,假装礼貌,除此之外说不得半句多余的话。

宋亚轩招呼他们坐下,喧闹里又凑过来问我,十四年的喜糖了,给你留着呢,还吃吗?

我说不出什么话,毛头小子一样不停的点头。

一把早就过期了的西瓜糖,褪了色的绿糖纸,融化的红色糖块。那曾经是他的吻。

席间他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轻轻地拿纸巾给他的女儿擦嘴角,女儿随爸爸,那眼睛与他如出一辙,漾着年幼纯白的稚色。他的眼睛依旧让我发痴发狂,还同十几岁一样化开的雪,他的眼睛里有无声的委屈,只拿来给我一个人看,那是我欠他的十四年,再没办法重新来过。

我还是想抱他,吻他的眼睛成千上万遍,我那哄人的破戒指他还留着吗。北碚的出租屋现在住着的人也像我们当初一样吗。不懂无知,意气用事。他们之中也会有一个闷头就走十四年年不知死活吗。另一个也会默不作声地成了家吗。

我和他的铅华被扔进了江水,没尽头的乌云变成浸了水的棉絮。

他的吉他,卸下的琴弦,我为他抄过的谱子,永远不厌李宗盛的曲。我的生命自此了无生趣,他自此再未离开过我的梦。太多好梦不醒的清晨,潮汐的雨声浸湿了他支离破碎的影子,像是作为报答,梦里他头也不回离开我无数次。

十几岁时,我把一切当作自以为是的深情,带走他一件黑色衬衫,把重庆的雨都装进袖口。十四年,它的味道被风吹走了,我们也终于不再年轻。

只有我们两人时,过往无可避免的清晰明了,我闭口不提,他眼神无数次路过我左手背的一颗小痣,视而不见。这灼烧了我的心脏。那是属于他的,它有名字,就叫贺峻霖。那是他的秘密,关于难捱的潮湿岁月里有雨声的夜晚,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们曾经差点死在彼此身体里,该死的雨声盖过了他的声音,我差点就忘了个彻底。

我开着车带他上南滨路,双子楼的华灯,这里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雨腥气散蔓的狼狈重庆。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这里曾是我和他的净土,碎烂的砖头,杂乱的街道和数不完的台阶,我的白色短袖他的黑色衬衫,灰蓝色的江湾,他被火锅辣红的嘴唇,西瓜糖味的吻,湿润的舌尖。他们并不体面,早已被这地方忘了个没影,而我还揣着不放,以为那烟草味道会回来。

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跳跃,被江风扑灭了,沧桑的甜味和青黑的胡茬他曾经嗜之如命,断送了二十年。天又黑下去,埋了困住我们的重山群影。

六块钱,没人稀得再买的红塔山。

那观花婆说错了,其实我也从没翻过这座山,骨子里仍旧惦记着白瓷碗里叮当的梅子汤,那至死不渝的七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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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养狗的基本知识七——发情与生产蚂蚁产前准备也是非常重要的,值得一提的是,狗狗的平均孕期是63天,而并非俗语“猫三狗四”中所指的四个月。通常情况下,小狗有可能提早或延迟7天出生。您对爱犬的产期应有一个大概的估计,并在产前的三周左右准备好产仔箱,以便让母犬有足够的时间来逐渐熟悉和适应。https://www.cnblogs.com/ankoe/articles/899131.html
1.狗儿长大了140H:如何让狗狗降快乐地成长?狗儿的成长是每位养犬人士心中最期待的过程。从小狗的呱呱落地,到长大后的活泼调皮,养狗的乐趣无穷无尽。尤其是当我们看到小狗逐渐变成了忠实的伴侣,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今天我们来聊聊“狗儿长大了1 40H”的故事,分享狗狗成长的点点滴滴,以及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应该注意的事项。 http://www.lianshui.org/fdalx/159570.html
2.方言:“饭”事俱备此语常用来形容青少年时期的孩子,缺乏自控能力,包括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吃饭,吃多少;该什么时候睡觉,睡多长时间等等。 【吃家饭屙野屎】 这是“吃里扒外”的吴语版。它指有一种人,吃了主人的饭,拿了主人的酬劳,背地里却在替别人出主意、干活,此语虽俗了一点,却非常形象生动。 https://daj.wuxi.gov.cn/doc/2014/07/08/2426153.shtml
3.孩子的鼻子上有个很深的印像小狗鼻子似的长大会好吗孩子的鼻子上有个很深的印像小狗鼻子似的长大会好吗 温馨提示:因无法面诊,医生建议仅供参考 唐海平 医师 其他 极速问诊 一级甲等 江西省临川区太阳镇卫生院 问题分析:您好,根据您的描述,2岁宝宝鼻子外观明显失常,这种情况不会随着宝宝的身体发育有多大的好转。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必要时可以通过外科整形手术进行矫正...https://3g.club.xywy.com/wenda/3221319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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