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过去的,不仅仅是过去。”
【伤痕】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降谷零脑海中一片空白。
赤井和工藤一家谈话时,柯南直截了当地指出要害,于是像是流水遇到礁石,话题蓦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赤井先生和安室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小侦探直直盯着沉默的男人,“赤井先生,不是我执意要追究,但是……计划走到今天,我们必须排除所有变数。可是安室先生似乎一直以来对您都非常介意。”
烟在赤井秀一指尖上下翻转,最后被他收回烟盒中,...
烟在赤井秀一指尖上下翻转,最后被他收回烟盒中,他沉默许久才道:“苏格兰。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但是他的代号是苏格兰。”
柯南一怔:“那不是四年前在车站,教世良弹贝斯的那位先生吗?”
赤井点了点头,身子前倾,十指交错抵在下颔:“他是公安的卧底。虽然不清楚过去,但是能确定的是他和波本关系匪浅。按年纪来算的话,是同一届的同学也说不定。一次任务中苏格兰暴露了,我是被派去处理叛徒的那个人。”
工藤夫妇面色凝重,柯南神色也微微变化:“怎么会……”
赤井秀一摇头:“我没有想杀他。但是他夺了我的枪——他也并不想杀我,只是想自裁。”
柯南追问:“那您……”
“我阻止了。”赤井回答,“我直接告诉了他我的身份。并打算放他走。”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眼睑微微垂下,仿佛接下来的事沉重到连赤井秀一都觉得难以承受。工藤有希子有些担心地问:“赤井先生?”
“……脚步声。”赤井轻声道,“有脚步声迅速逼近,我们不知道是谁。我愣了一瞬间,苏格兰……”他对自己的心脏比了个手势,“砰。子弹贯穿了心脏和他的手机。他只是想要保护他的同伴。”
所有线索蓦然贯穿到一起,诸伏高明警官的那个手机,他的兄弟……柯南脱口而出:“他的真名应该是诸伏——”
“——景光。”颤抖的声音接下去说,所有人震惊地看向走廊,看到降谷零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眼神涣散,浑身都在发抖。
柯南看到降谷零的模样,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一切,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喂喂,不会吧,那个脚步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话语。柯南回头看到自己父亲严肃的眼神。
工藤优作凝重地向他摇了摇头,有希子眼神示意他——
降谷零勉强撑在门框边,但是整个人都往下摇摇欲坠,赤井秀一已经起身走过去了。
柯南恍然,便跟着父母一起,迅速而安静地离开客厅。
赤井秀一把托住几乎要跪倒地上的降谷零,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叹了口气。
降谷垂着头,手脚冰凉,却还要挣扎着推开赤井,嘶哑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会咳出血来:“放开我,FBI!”
赤井没理他,只是平淡道:“不要逞强。”
降谷发狠一把推开他,手指掐在门框上,用力到每个指节都泛白了才支撑住自己,咬牙道:“你一直瞒着我是为什么,赤井秀一?是不是这样衬得你很伟大——”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眼睛就被遮住了。
冷漠无情,却又无限温柔的黑暗。
赤井一手遮住他的脸,一手把他提起来,没有回答。降谷浑身一僵,已经说不出话了,赤井感觉到温热的的液体迅速滴落在他的手上。任由对方崩溃到抑制不住哭泣的声音,赤井也没有松手,只是克制不住地,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知道会演变成这样,所以才不说啊。
两人僵持着沉默了很久,赤井才打破了沉默。
“……不是的,安室君。”赤井轻声说,“如果非要说的话,我的的过错也就是百分之五十和五十吧。况且……你要恨我的理由,无论如何都是足够的。”
不论是苏格兰也好,还是宫野家也好。
“不说出口的话,我们两个都会觉得好些吧。”
“……住口。”降谷哑着声音反驳回去,“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差劲啊……才不至于为了莫须有的事情恨你。”
“反正你也一直觉得我很差劲嘛。”赤井回答。
降谷这才甩开赤井一直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却还是一个踉跄,发觉整个人脱力到已经站不稳了,只能强作镇定地挪到沙发边坐下。
赤井耸了耸肩,看了看自己掌心上对方的泪痕,轻轻把手背到背后攥紧了。他太了解降谷零,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于谁而言都是太大的打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所以才任由误会越结越深。这经年累月的旧伤在两人之间划开了天堑般的距离,仿佛永远流淌着鲜血的河水一样触目惊心。而要解开误会的过程也并不比要治理一条河流要更容易。
刮骨疗毒一样的过程,没有谁想要随意经历。
所以他淡淡道:“洗手间在那边,纸盒在柜子上,我去倒点酒——不过只有波本了,将就一下吧。”说完他就转身去了餐厅,体贴的把空间留给降谷一个人。
赤井端着波本和一小盘点心回到客厅的时候降谷已经去洗过脸了,虽然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有点狼狈,但是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赤井把酒放到降谷的面前:“虽然你可能有点脱水,但是镇静一下会比较好。这是有希子小姐做的点心,还有一些。”
降谷拿起那杯波本,对着光看了看,喃喃道:“要是是苏格兰就好了。”
“留到胜利的时候庆祝吧。”赤井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波本。”
“是啊,波本恨你恨得要死呢。”降谷苦笑一声,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又低下头去,手紧紧握住了杯子,“……只不过有点可笑而已。”他没有碰面前的饼干,起身道,“——算了,我先回去了。”
“你喝了酒。”赤井面无表情地指出事实,“而且今天你来这里是有事情要谈吧。”
降谷不吭声,良久才挫败地往后一倒,手臂遮住脸:“……抱歉,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优作先生和小弟弟他们都在书房那边,我不太会泡红茶,还要去请教一下有希子小姐。”赤井拍拍桌子,站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佩戴变声器的脖子露出一段弧线,“把点心带过去吧,不要浪费有希子小姐的心意。”然后拿走了降谷紧握在手里的杯子,挑眉道,“去吧。”
降谷零终于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素来冷冽的绿色眼睛垂下视线,降谷居然从中看出了几分劝慰和温柔。
——没有伪装的,赤井秀一啊……
【黑色】
降谷零再次闭上眼的时候,依然会错觉有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眼睑上。
现在回忆起那个夜晚依然会感觉不真实,赤井秀一模糊的声音,触感……最后是他的手掌,轻轻遮住他的眼睛。
冷漠的、温暖的黑暗啊……
那一瞬间降谷没能控制住自己,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他面对过足够多的死亡,哪怕是景光去世的那一天都在赤井面前强撑下来了。为了记住这一幕他回忆了无数次那个夜晚的天台,直到深刻到自己能记清每一个细节。他以为只要他习惯了死亡,便不会再被回忆刺伤。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一边抱着哈罗一边出神,直到狗子不满地嘤嘤起来他才安慰地挠了挠哈罗的肚皮。仿佛心脏被关到利刺的囚笼里,刀锋逼近。他突然之间理解了赤井的沉默和退让。
在真相揭露之后直到组织覆灭之前,降谷从此很少做梦。
他曾经很容易噩梦缠身,但是那一夜过后像是什么屏障竖立起来了,想起往事时虽然依旧痛苦,却不再混乱纠缠到绝望的地步。
最终行动的那个夜晚,满月的清辉落在远方的海面上。降谷零耳机里各个频道都确认了所在,侦探小子们、公安、警视厅、CIA、FBI……最终是赤井秀一。
所有频道都沉寂下来的时候那个信号的声音都被放大无数倍,在清冷的巷道中,声音也显得格外孤寂。
“红色就位。”赤井秀一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虽然失真却依然平稳。似乎是在调整枪械的声音,哒...哒...哒...哒...哒...短暂的沉默后赤井说,“注意安全……保持隐蔽。”随即便切断了通讯。
在联合搜查布下严密的罗网之时黑衣组织也布置了反击。在不到百米的距离赤井看到了琴酒的黑衣。他迅速确认了所有周边能够布置的狙击点,在三点钟方向,600米之外的高楼上他发现了基安蒂和科恩。对方的狙击范围覆盖了红方重要的接应点,必须被除去——然而他一旦开枪,势必会被琴酒发现。
在冰凉的夜色中,赤井勾起了唇角。
“砰。”
确认障碍清除的下一瞬间一颗子弹便嵌在他面前的掩体上,他调准瞄准镜的角度,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琴酒。
赤井深吸一口气,盯着移动到掩体后的黑衣男人。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组织调来的直升机飞越过高楼顶上的时候降谷心中一凉,对方能够装配的火力必然足够猛烈,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手中的枪却还是端的平稳,指向朗姆的面孔。
朗姆朝他笑了笑:“唯有人心的贪婪无法遏制。你杀了我便得不到BOSS的消息了,波·本。不过……嘛,对你来说又能有什么差别呢?你这种卧底即使回去也很难活到退休呢。除非你能把我活着抓回去——”朗姆点点自己的头部,“我所知道的资料,或许还能帮你多活两年。”
降谷沉默一秒,然后张狂地笑了:“哈,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
枪口炸出璀璨的火花。
柯南传来已经控制BOSS的消息的时候情况已经万分危急,对方的直升机开始扫射他们所在的大楼,降谷焦急地试图联系赤井,在己方重武器被限制的情况下,从那个距离上,只有赤井才能——
但是没有回音。
降谷带着一身黑色的鲜血,仰头看向天际。他联系风见的频道:“立马疏散目标点700米内所有无关人员,要快!”
风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快要疏散完毕了,但是降谷先生,直升机的话——”
尾音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直升机忽然拉升后在高空中爆炸,形成一轮仿佛烟花的火焰。
降谷勾起笑容:“不用担心。”
开始收尾工作时降谷一直在与公安方面联系,对于组织的收网行动很成功,现在唯一已知漏网的高级干部只有贝尔摩德一个。得知他杀死朗姆的消息引来了上面的问责,但是黑田兵卫强行切进了通话,告诉降谷不必在意之后自行去和上面交涉,降谷道谢后再次尝试联络赤井秀一——
没有回音。
降谷零啧了一声,焦躁地切换各个频道:“赤井秀一在哪里?有没有人确认他的位置?”
最终传来的是世良惊慌失措的声音:“秀哥?!秀哥!!”
降谷零浑身一震,失声道:“世良?!赤井他怎么了?!”
频道那头隐约传来玛丽厉声喝止世良的声音,但是降谷那好得该死的听力还是让他听到了玛丽话语中的颤抖:“压住他的伤口,救护人员在哪里?!”
“玛丽女士!”降谷零手抖得快要握不住枪,一边按住通话键,声音都变了调:“你们在哪里——你们在……救护人员呢?赤井秀一的坐标在X大楼顶层!”
玛丽似乎是拿过了世良的通讯器,冷冷的声音透过传声器更是有一种冰凉的意味:“还有气——”这位来自MI6的女特工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几乎称得上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最好……”
通话截止。
降谷扶住墙,赶来的警车声音,呼唤他的声音,一瞬间全部堙没。
满月落入苍茫的云海之后。
降谷直接征用了一辆警车,一路飙车直接到了己方驻扎的米花中央医院,到的时候一个甩尾强行把车刹在了医院的正门口,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门口的警备人员差点掏枪,还好在门口主持交接的风见拦住了他们。降谷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一把揪住风见:“赤井在哪?!”在得到答案的下一瞬间就毫不犹豫拔腿狂奔而去。
风见愣愣地看了一会上司失态的背影,无奈地摇头,指挥警务人员把门口的车开走。看那坑坑洼洼的模样,真是不敢想象一路上降谷先生对这辆车做了什么……而直到他们把车给移开,本来应该负责护送的交警车队才姗姗来迟,宫本由美从车里探头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追不上别人……秀吉你慢点!”
然后风见眼睁睁看着已经达成七冠王成就的太阁名人——虽然打扮有点邋遢但是绝对是太阁名人没错,从那辆警车下飞下来,一把抓住风见刚刚被降谷摧残过的袖口:“我哥哥——赤井秀一在哪里?”得到回答之后也是撒腿就跑,宫本由美急得把警车丢给三池苗子,也片刻不停地追上去:“秀吉你别慌,等等我!”
接着来的是阿笠博士和灰原哀,然后是毛利小五郎带着女儿,工藤优作夫妇带着恢复身体的工藤新一——每个人冲上来都是问同样的问题,风见回答了太多遍以至于有点呆滞,对于见到太多有名人物的惊奇感也麻木了。
说起来所有人都是拼命赶过来的吧,所以降谷先生到底是怎么做到在直升机才到后不久就第一个赶到的???风见回忆了一下确认的定点,降谷先生所在的位置离米花医院可不近啊。
降谷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FBI的搜查官们都已经到了,还有在一边泪流满面的世良真纯和靠在墙边的玛丽。降谷愣愣地看着他们。
世良的袖口全部被血液浸透了,玛丽也是……膝盖和裤管上也有血迹……那是跪在地上的血泊里按压伤口才会产生的……怎么会,这么多?红色的、黑色的血……怎么会……
降谷零一个趔趄,才抓住朱蒂问:“赤井他到底……”
金发的女子也是满脸都是泪痕,下唇都咬得出血了,断断续续告诉了降谷当时的状况——和琴酒对峙的时候发现了直升机,为了狙击直升机赤井直接放弃了对于琴酒的防卫,虽然穿了防弹背心,但是被散弹枪在接近50米内的距离击中腿部,甚至有子弹蹭过了侧颈和手臂造成浸润伤,赤井在这种情况下不为所动地将直升机击落后,数着散弹枪的子弹数量,最后在琴酒更换弹夹的一瞬间扔掉了狙击枪,用手枪一击击穿了琴酒前额。造成的后果就是在完成最后一击之后赤井直接失去了意识,被玛丽和世良找到的时候已经严重失血,甚至造成了心脏骤停,若非是玛丽一直在帮他做急救,恐怕赤井都撑不到医院。
降谷零怔住了。
仿佛身边所有人都褪去颜色,谁来了谁走了谁问他什么统统都不存在。他只听到自己腕表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
那不是调整枪械的声音。
是摩斯密码,五个长音。
Zero,零。
赤井想说的是:“零,注意安全。”
【绯红】
赤井秀一重伤之后的结果就是引起了巨大的连锁反应,先不提恢复身份的赤井务武和玛丽直接驻扎在他的病房之外,羽田秀吉差点放弃下一场比赛,玛丽厉声训斥他“你如果真的想为你哥哥做些什么就给我赢下这场再回来”,然后由美把他带走才作罢;接着来的灰原也不愿意走,玛丽看着和妹妹相似的脸庞也没法狠心,世良又几乎不阖眼地盯着哥哥,便让她们两个作伴;工藤夫妇每天来报道不说,有希子担心得好几次偷偷抹眼泪,优作毫无征兆地宣布正在创作的《绯色》系列第二部停更;FBI的搜查官们除了要配合收尾工作之外卡迈尔和朱蒂也来得十分勤快,朱蒂每次透过ICU看到赤井的时候情绪都很不稳定;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也在每天放学后来一趟,替守在这里的赤井一家带一些食物和便当。
那天赤井手术成功后降谷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他的意识有了片刻的断层,上一瞬间还记得自己是站在医生面前的,下一瞬间发现自己瘫倒在椅子上,羽田秀吉担心地问他降谷先生怎么了?他摇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知道自己是用怎么样糟糕的状态和赤井一家告辞的,回去草草换了一套衣服就不眠不休地投入扫尾工作,接连三天没有睡上一觉,直到所有事务都安排完毕之后便直接昏睡过去。
他在昏睡的时候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是他们还在组织的时候,他和苏格兰还有莱伊一起去出任务。在纸醉金迷的赌场中,莱伊叼着烟靠在墙角,皮肤苍白,眼眸冷绿,不等他自己掏出打火机便有美艳动人的女郎替他点燃火柴,而莱伊只是挑眉,来者不拒。
装作侍应生的苏格兰端着酒杯走过他身边,莱伊伸手拿过一杯波本,不动声色地取下杯底贴着的消息,波本隔着人潮向他挑衅地扬起唇角,潇洒地走向目标所在的牌桌。莱伊挑了挑眉,转入拐角后上楼,确认了最佳的狙击地点。
没想到过一会波本气急败坏的声音传给了莱伊:“该死……贝尔摩德耍我?”
苏格兰惊诧的问:“出了什么事?严重吗?”
波本似乎离开了牌桌的范围,背景里杂音渐渐变小:“哈,说贝尔摩德耍莱伊还差不多。目标喜欢的是身材高挑、最好是长发的漂亮男人,而且他格外好‘高岭之花’这一口。”波本把“高岭之花”的发音咬得格外重,“计划变动,苏格兰顶替莱伊的位置,莱伊替换我的位置。”
莱伊冷冷回答:“我没有答应。”
波本哼了一声:“怎么,做不来吗?任务要是出了问题,我可不替你背这个黑锅。”
莱伊在那头似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了苏格兰:“最佳视野在三层,波本,在电梯口等我。”
不等波本反驳他就切断了通讯,波本低声咒骂一句后还是赶到了电梯前,恰好碰到莱伊出来。莱伊一边单手解开扣到最上面的纽扣,一边摘下针织帽丢给波本:“拿好我的东西。”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发绳,松松地扎了个马尾顺便理了下刘海。
该死。波本暗骂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莱伊那理所应当的态度,还是因为他那太低的领口下露出来的肌肉线条。
莱伊走向了目标所在的牌桌,潇洒下注入场。
没多久就传来他敲击耳机的声音,三下代表搞定,再两下是放弃狙击准备撤退。
莱伊走出赌场的时候点了一支烟,火光在他指间明明灭灭。波本从角落里走出来冷笑一声:“你看你不是很擅长吗?”
莱伊瞥他一眼,叼着烟含糊不清道:“我可不像某人这么享受扮演其他角色。”一边向他伸出手,“东西呢?”
波本将针织帽扔给他的同时莱伊把U盘扔给了波本,波本看到U盘挑了挑眉看向莱伊,也不知目标对他做了什么,莱伊的发绳不见踪影,长发又如往日一样披散了下来,胸口的衣服凌乱,下摆也被从裤腰里面扯出来了。但是莱伊看上去不为所动,一边戴回针织帽,一边取下嘴里的烟,深深呼出一口气。袅袅的白烟贴着他冷峻的面孔上升,在夜色中消散了。
波本不想承认——
但是无可置疑的事实是,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要突破理智设下的层层囚笼,占据了脑海的制高点。
一般而言,人们管这种情绪叫“见色起意”。
而波本却还强制镇定地回答:“哈,别说几张面孔,就算是一百张面孔,我也不是做不到。①”
苏格兰的车停在跟前,两人对视一眼后迅速移开目光,默契地上了车。
不起眼的车子汇入滚滚的车流之中。
那次任务结束之后,乘着莱伊去洗澡,苏格兰私下对他说:“你看,和莱伊配合的不是不错嘛。”
波本皱眉:“那家伙知道什么叫配合?”
苏格兰挑眉看了他一会:“莱伊不在这儿,你嘴硬什么?”
他们没有注意到水声停了,男人的声音蓦然插入:“谁嘴硬?”莱伊松松裹着浴袍,擦着长发出来了,浑身包裹着氤氲的热气,膝盖往下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莱伊看了一眼两个人,又无所谓地转开了眼,自顾自往厨房去了。
波本咬牙:“这也能叫配合得好?”
厨房传来莱伊含混的声音:“还过得去吧,我的帽子没被弄脏——不过下回贝尔摩德还这么做,就让她自己易容来出任务。”
波本一时无语凝噎,不知道是该先辩解他自己才不在乎那帽子还是该反驳他关于配合的结论或者一起骂贝尔摩德两句——苏格兰看着发小难得吃瘪只能暗暗磨牙的样子感到十分新奇,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光斑蓦然模糊了视线,诸伏景光站在光的尽头,冲他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
他的好友向他挑了挑眉:“你看,我就说你们配合得不错吧。”
星辰流转,光影蓦然消匿。
在诸伏景光的身影消失之前,降谷零轻轻点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嗯。”
他终于低头,凝视自己最真实的倒影。
到的时候正好碰上带着便当来的毛利兰和工藤新一,降谷犹豫地在走廊里叫住了他们,停了一会才道:“明天他们的便当我来准备吧,每天都要劳烦你们也太辛苦了。”
工藤好像还想说什么便被毛利兰赏了一肘子:“安室……降谷先生不会太忙吗?”
他们一起往陪护病房走过去,降谷才了解到赤井还没有恢复意识。
“……伤口感染有些严重,医生说还要后续观察防止有并发症……”工藤新一的声音渐渐轻下去,“降谷先生?”
“……我没事,”降谷低声回答,又站住了,“我就……不过去了。”
“诶?”毛利兰惊诧地看向他,“可是世良他们都在……听说安室先生这几天都在处理组织的事情累到晕过去了,大家也很担心呢。”
降谷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突然想起有些其他的事情,过一会再…过一会再过去。”
工藤新一看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跑走,无奈摇头:“近乡情怯……”
“是去找医生了吧,”小兰回答,“安室先生虽然平时看起来很讨厌赤井先生,但是却意外的上心呢。”
降谷找到赤井主治医师的时候对方恰好有空,他反而踌躇起来,往常碰到这种情况大体总是去问话,证件一亮公事公办也就罢了,但是此时医院有两层都是由公安出面用来安置上次行动中的伤员的,丝毫没有亮证件的必要——反而仅仅是私事而已……
“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降谷担心地追问,“如果以后还要出外勤任务的话……”
“我明白了,打扰了十分抱歉。”降谷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慢慢朝赤井的病房走去。
小兰和新一只是放下晚餐就走了,世良累得已经睡了过去,灰原坐在一旁看书。降谷轻轻走过去,低声问:“玛丽夫人他们呢?”
灰原比了个在外面的手势,抬头看向他:“终于来了?”
降谷无奈地笑了笑:“嗯……”
灰原起身走到玻璃边上,降谷跟着走过来,愣愣地看着静静倒在病床上的赤井秀一。
啊……胡茬都冒出来了,看不清脸了。
他不自觉地将手指搭上了玻璃,像是隔空描绘对方的轮廓,眉骨、鼻梁……直到灰原轻轻咳嗽一声才把他的思绪拉回来,还是小女孩模样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好看?”
降谷脸上一红,只能暗自念叨希望自己的皮肤能帮自己混过一次,遂俯下身子低声问她:“新一君都已经变回来了,你难道没有这个打算吗?”
灰原耸了耸肩:“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样的话你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女儿了……”
“哈??”灰原扬起眉毛,“你是宫野家的还是赤井家的啊??就要跟我攀亲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啊,我懂了……”
降谷手忙脚乱地想去捂女孩的嘴:“嘘——!不是!”
灰原抱臂走开,还不忘回头一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提示的声音突然响起,一直沉睡的世良猛地弹起来,病房的门一脚被踹开,务武夫妇跑了进来,降谷扑到了玻璃面前——
赤井秀一睁开了眼睛。
【愈合】
“秀哥你吓死我啦呜呜呜……”世良站在病床前,既想扑到哥哥怀里又因为哥哥全身都是绷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无奈又委屈地站在床前抹眼泪。
赤井很想扶额但是动弹不得,只是叹了一口气:“真纯……你再哭下去别人就真的要以为我死了。”
“哈?你以为你没死过?”玛丽瞪他,“那你心脏骤停的时候呢?!我给了你一条命,你先是假死不说,然后差点又在我面前死掉?!有你这样当儿子的吗?”
这个一贯高傲淡定的女特工神色难得崩裂了,几乎露出像是要哭泣一样的表情,务武无奈地拍拍妻子的肩膀将人搂到自己怀里:“好了玛丽,别生气了……”
赤井眨了眨眼睛,罕见地软了口气:“……sorrymum……”
电视上在滚动播放着将棋比赛的报道,太阁名人又下一城的标题醒目地显现出来,一家子都不由得看过去,露出了微笑。
有希子带了漂亮的花束来,优作也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务武反而去寒暄说没想到自家大儿子能有幸作为优作先生笔下的人物,并说自己也是优作忠实的书迷,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更新云云,害得工藤优作长年被编辑催稿催出来的PTSD差点发作。赤井醒后灰原便放心很多,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来时将她带回阿笠博士家休息了。
“也是听世良说的,好像玛丽夫人和务武先生也都挺喜欢日式料理的样子,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做了一些……这里是秋刀鱼寿司,主食是牛肉盖饭,味增汤,还做了玉子烧。不过赤井只有粥和水果沙拉了,我问过医生,其他的食物还是缓一缓吧。”降谷打开便当盒子的时候香气瞬间弥漫出来,虽然是放在保温的盒子里但是能看出每一道都做得非常精致,闻起来就让人觉得食指大动。
世良两眼放光:“哇——好棒的样子,那我就开动了!”
务武连连点头:“确实呢……”
赤井动弹不得,但是因为几天都只靠输液来维持机能,乍一闻到食物的味道便觉得格外的饿,但是听到只有粥和水果沙拉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降谷君……”
世良一边大嚼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真的很好吃,安室先生的手艺赞!”
“真纯,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话。”玛丽轻轻拍了一下世良的后脑勺,一边还是对赤井横眉冷对,“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要不是降谷君特意给你做了食物,我打算再饿你两天呢。”
降谷有些拘束,他太久没有感受过身处这样一个大家庭中是怎样的感受了,更何况还是赤井秀一的家人们——但是在同时又忍不住为他们之间可爱的互动而莞尔。
直到赤井问:“……你们是打算把我晾在这里吗,降谷君。”
降谷端着粥在他床前坐下,笑着问他:“怎么,现在是要我喂你吗,FBI?”
赤井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倒也不用,我的手没怎么受伤……”
降谷一把把他按回去,无奈道:“算了,你别动。”于是一边把床给摇起来一边帮赤井调整好姿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那个时候,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
赤井愣了一下,好像有些不解:“……什么?”
降谷皱眉:“你可以先解决琴酒的吧,为什么要让自己暴露?”
“啊,你说那个啊。”赤井想了想,“我故意的……某种程度上是这样吧。”
降谷手一抖,差点没把整碗粥都给泼赤井身上。
“琴酒性格很谨慎,但是有时又很急躁。我不主动暴露弱点给他的话,没法引出他的破绽吧?”赤井平淡地说,“而且那时怎么看都还是解决飞机更重要一些,BOSS死不死我不关心,只是怕新一君他们处于危险中。”
“哈?那你就把自己处于危险中?”降谷的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你怎么想的?!万一被对方爆了头会产生多大的后果你不知道吗?!”
赤井居然还真的仔细想了想:“……琴酒应该不会这么做吧,应该会先折磨我再爆头……”
降谷忍无可忍,起来直接把粥倒入垃圾桶:“玛丽女士说得对,应该让你多饿几天。”
“降谷君……!”赤井无奈,“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吧。”
“那你在最后一次确认通讯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做?”降谷突然转身反问,“摩斯密码?你是在陈述事实吗,赤井秀一?”
赤井罕见地呆滞住了,然后可疑地移开目光:“啊……”
“只是陈述事实的话你根本不该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降谷目光刀一样盯着他,“你只是已经想好了,必要的时候拿自己的命当诱饵!”他咬牙,“FBI……既然说了那种话,却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不觉得又是在瞒我吗?”
赤井却突然打断他:“零君。”
降谷瞬间消音了。
赤井直直盯着他,轻声道:“啊呀,那么难懂吗……我还以为对于日本人来说,已经是很直白的表示了。”
降谷也可疑地抖了一下,然后回答:“摩斯密码是哪门子的直白啊!”
赤井蓦然笑了。
降谷熟悉这种笑容,当一个猎人锁定目标,当一个侦探掌握真相,当一个战士胜券在握的时候,他们会这样笑。
那笑使赤井秀一的五官都变得生动柔和起来,他其实笑起来远比不笑的时候显得更年轻:“……someoneoncesaid,loveisZero……②”他伸出手去握住降谷的手,说完了这句话,“and,Zeroisstart.”
赤井秀一温和地,却也是笃定地看着降谷零,冷绿色的眼睛里沉浮着令人脸红的笑意:“那么愿意和我一起开始吗,零君……?”
降谷零这下确定自己什么都瞒不住了,粉红的泡泡咕噜咕噜往上冒,把他整个人都快蒸熟了。
“我……”
“咳哼!”
两人被吓得浑身一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务武夫妇和世良都还在背后。咳嗽的人是玛丽,她瞥了一眼全然进入忘我状态的两个人,幽幽道:“虽然降谷君做的饭很好吃,但是……你们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背后的世良疯狂点头,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降谷腾地一下立正,结巴道:“那个……我、我先走了回头再说……”便嗖地一声蹿到了门口,然后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我后天会送饭来,世良想吃什么可以先告诉我——”
然后就飞速消失在了门后。
赤井沉默了几秒钟:“我说老妈,你是不是故意的……零君还没有回答我……”
务武一边去夹玉子烧一边感慨:“年轻真好啊。”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玛丽端着水果沙拉走过来,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还有水果沙拉,以及——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给我好好交代!”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波本的时候就记住了。莱伊是个敏锐的人,第一眼就能分辨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狡黠的猎手,他这样判断。啊,不可小觑呢。莱伊这样想,然后移开了目光,自顾自地点起了烟。接着他感受到了波本不善的眼神,挑眉看过去对方却收回了注视。浅金色的头发和蜜色的肤色有一种微妙的反差,使波本看起来格外的生动和异样的神秘。
他抱着手臂,眼睛没看向莱伊,语调却句句带刺:“哈,在这种密闭的地方还在开会时突然抽烟,是打算用二手烟摧残所有人么?”
莱伊面色不动地取下烟,看着对方重新盯回来的挑衅的目光,随意地把才抽了一口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碾灭。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举动好像进一步挑起了对方的怒火,只不过莱伊选择无视而已。
之后被安排到和波本、苏格兰一起作为行动小组,莱伊很快就和苏格兰熟悉了,也察觉到苏格兰和波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怎么形容呢——莱伊不动声色地想,有一种超乎组员之间的默契,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样。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趣。
波本的能力很强,除了是非常高超的情报专家之外,对于格斗、伪装似乎都很拿手的样子……这么说不太正确,应该说他就没有什么不拿手的。莱伊这样想。最棘手的果然还是外貌吧,混血?不过用染发之类的理由也完全能糊弄过去。赤井在英国长大,知道这样的外貌在小时候会造成许多的困扰,不过成人之后出众的容貌似乎就变成了另一种利器,而波本对此得心应手。
最让莱伊介意的还是波本极偶尔流露出的态度,非常短暂,很难捕捉,但是……似乎他在思念着什么,或者说,他在寻找着什么。莱伊不知道波本背后的秘密,但是显然这个理由让波本一生都被深深影响了。
……和黑衣组织一般的成员不太一样啊,莱伊想。
之后便是和真纯的偶遇,苏格兰的死,以及他们结下的怨恨。
在他们的三人小组中苏格兰从来是调节气氛的那个,如果没有苏格兰的话他们大概会在三句话之内就打起来。苏格兰虽然和波本似乎有更深的渊源,但是对于莱伊也一样十分友好。
赤井秀一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一天。
倒在血泊中的苏格兰,慢慢褪去的呼吸……不是不遗憾的,他本可以救他。
尤其是当他转头看到,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是波本的时候。
于是他任凭说出去的话凝固成刀锋,甚至不惜火上浇油。
波本少有的失控让他心中的怀疑更加扩散,却也让遗憾来得更沉重。如果木已成舟,他不会回头。
所以莱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天台,将鲜血和怨恨都背在了背后。
两年后他脱离组织,心里明白许多事也许再也不会有下文。
不论是还没有摸清底细的波本,或者是明美。
明美去世后赤井剪掉了头发,把过去留在了过去。即使他十分明白,过去的,绝不仅仅是过去。
之后赤井还是会频频想起明美,他不会否认自己对明美有过真心。那位在黑暗中一心想要救出妹妹的、坚强的女性……赤井不会忘记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她流着泪微笑,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利用她才接近的,却从没有点破。
赤井不想辜负她,但是事实是——从一开始,就是辜负。他最终能为明美做的,也只剩下拼尽全力保护灰原的安全了。直到后来赤井才知道明美是他素未谋面的表妹,对他而言,许多事情便不一样了。他从来不是个日本人,只是这里发生了太多牵绊他的事,导致他习惯了在这里生活。有些事永远没有办法忘记,但是在真相揭露的那刻,也意味着河水滚滚流去,再不复当初。③
变化的瞬间是看到了脸上带着伤疤的“赤井秀一”。
因为在录像中发现了假冒的自己,他才会前去米花大厦,最终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个人。
执念和熟悉,都比想象中的要更深。
在那个“赤井秀一”甩头看过来的瞬间,冲矢昴移动到了他的视线死角。
“绝对不会认错的……”
波本。
几乎是在瞬间就看穿了对方所有的意图,冲矢昴从此之后只喝波本了。他对着月色凝视杯中的酒液,静静地想,真是兵行险着啊。所以在铃木特快列车上,他在浓烟之后,冲波本露出危险的笑容。
而到了知晓波本真实身份的瞬间,像是拼图落下最后一角,过往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和定论。
如果这是所有过往归零的一刹,那也是所有未来全新的开始。
TBC
*联合搜查背景,OOC注意
*BGM-《Gorgeous》TaylorSwift
AndI'msofurious
你实在是让我恼羞成怒
Atyouformakingmefeelthisway
只因你对我若即若离的态度令我无比厌恶
ButwhatcanIsay?
但我又有何可以指摘?
You'regorgeous
你高贵动人得让我如此心痒魂不守舍
01...
01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一些事:那就是,这个世界偶尔地还是会以貌取人。就譬如,你最讨厌的人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童叟无欺,如假包换,非常英俊、魅力十足。这一定会让你在一拳把他干破相与犹豫要不要毁坏阿芙洛狄忒的创造之中迷惘地徘徊,直至错失良机——而这就是在联合搜查第二阶段庆功宴上发生在降谷零身上的破事,货真价实。
他只迟疑了三秒钟——该死的。是的,他确实喝了些酒,不算醒,但也没有醉得不省人事,自己眼睛上边那些星星是美丽夜空的点缀罢了。然而,三秒钟足够让那精明能干、心眼插到太平洋的FBI察觉到自己下一步动作了;总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已经知趣地抬起腿撤离了。
甚至还在同他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在一片漆黑之中短暂地和他掌心贴手背的不是他一般。
真是令人咬牙切齿。降谷零愤怒地想。虽说他笃定对方不是有意的,毕竟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赤井秀一要跟他这么亲密做什么。难道说可怜的FBI手冷,要自己的来暖?别开玩笑了。
但是,不论如何,必须揍他一顿,才能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的手都可以碰,不是在什么地方都不用长眼睛。很好。
头脑愈发昏沉的降谷零已暗自制订了全套计划;从头到脚、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赤井秀一哪怕想逃跑他都想好法子怎么把他抓回来了。对,首先要把他按在地上,其次还要给他看夜空中最亮的星让他头昏眼花,之后他肯定就再也起不来了......
——如果不是风见裕也闯出来把他那个正对赤井秀一上勾拳下勾拳的小人给整没了的话,他或许会去执行的,他发誓。
风见裕也已经被灌得有些迷离了,但他还是记得自己的本职,没错......轮到降谷先生摇骰子了。降谷先生。骰子!
他步伐坚定地在原地打了个转,随即歪歪扭扭地朝降谷零走去。
“降谷先生!”他大吼一声。
“骰子!你!到了!”——主谓宾也已经错乱一通了。
降谷零的复仇计划就此破灭。
他“啊”了一声,很快就在人潮的簇拥下,被灰溜溜地推去摇骰子去了。
02
宿醉后并不总会翻天覆地。靠一瓶威士忌鼓起勇气与心爱之人告白是小说中的罗曼蒂克;纵然酒精带来的奇妙故事人云亦云,但起码在降谷零这是一如既往。
总而言之,大清早,他睁开眼,还是在警视厅提供的公安专用宿舍;并且,推开门准备洗漱时还有概率收获他痛恨的FBI一句“早安,降谷君”。简直是糟糕透顶。
公务仍旧繁琐至极;组织的善后事宜一条接一条;属于“安室透”的公寓被炸毁,属于“降谷零”的居室又由于部分情报的泄露危险性极高。总而言之,警视正先生不得已,暂时住进了警视厅旁为警员们安排的宿舍。
可这毕竟是联合搜查时期,而他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赤井秀一被分配到了他隔壁的宿舍。
甚至厕所都是公共的。
曾经,降谷零先生也是敢作敢为的一枚激进派,据理力争地想把那不速之客赶走。他屡次向宿舍管理部反映,但可惜“我讨厌那个FBI”不能成为换寝理由,“那个FBI的毛线帽很丑,丑得我难以入眠”更是不能胜任;他也去当面质问赤井过。“赤井秀一,你不是住在工藤先生那吗!”他气势汹汹,“为什么跑来住我们警视厅这边的宿舍!”
赤井秀一耸了耸肩。“我不好叨扰才团聚的一家三口,而我现在也是危险人物;我存活的事实已经为组织所知。”
降谷零的气势“蹭”地弱下去几分。
“那你为什么住在这。公安宿舍没有空房了吗?”
“还真没有。”对方诚恳道。
“你们FBI自己没有自己的地方住吗?”降谷零马上转移攻势,“真寒酸啊,堂堂一个特工机构——”
“但这次联合搜查是日本方的邀请。宿舍也是这边主动提供并邀请我们入住的。”
赤井秀一似乎在忍笑,“抱歉,降谷君。”
反正,这不愉快的半同居生活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昨天的酒会也只是庆祝联合搜查第一阶段结束,后续任务仍旧繁重。降谷零揉了揉双眼,久未Triplefaces的生活豢养了他的低警惕性,而这么个大驾光临的赤井秀一又让他仿佛回归了心眼遍布的卧底时代。每一个清晨都是一个充满谜团的挑战。他竖起耳朵聆听着厕所里的动静,鬼鬼祟祟宛若做贼,确认无误后,这才蹑手蹑脚地撂开门——
“早安,降谷君。”
赤井秀一说。
该死的隔音效果是工业级别的房间。
降谷零瞬间泄了气。他感到挫败地拿起毛巾;赤井秀一正在用剃须刀。白色的泡沫铺满了他的下巴,降谷零忽然想起圣诞节只剩下一个月。但他没心思理会基督诞辰与胡子拉碴的赤井秀一,自顾自地开始洗漱。
许久以前他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跟这臭屁的半同居舍友日日置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他面无表情地想。
“降谷君,你拿的是我的牙膏。”
赤井秀一提醒道。
降谷零:......
该死的不仅一个牌子还是一个口味的牙膏。他还记得当时那人发现时是如何用拖长的音调道出那一句“HO——真巧”的。
*
组织主要成员都基本已被歼灭,剩余的残党虽势力不大,但极其狡猾,意外之中的棘手。特别是对付一群亡命徒,他们几乎想尽办法劫持人质,这总让所有人难以招架。当然,在日美双方团结认真、同心协力(降谷零听到这个的时候眉毛都拧起来了)的坚持下,联合搜查已经取得了第二阶段的胜利。至此,我们现在开展第三阶段——收尾阶段的战略布置会议......
赤井秀一脸上毫无表情,机械地在讲台上一声又一声地念稿。
“现在,我宣布,本次会议正式开始。”
场下响起干巴巴的掌声;一众探员、警员、公安都呵欠连天,且无一例外。天知道是谁让赤井秀一来作开场演讲的;那毫无波澜的语调,没有任何士气的发言,足以败坏降谷零一整天的好心情。
可惜的是,他不得不承认一些事:那就是,摘掉针织帽的赤井秀一,看上去真是,好极了。
对方几乎从未穿过正装;但做场面实属必要,于是便让柔软而卷翘的黑发肆意散落。而那副散漫的姿态、双手插兜演讲的造势,绝对比内容本身要更加吸睛得多,他也早就留意到了警视厅几位年轻姑娘的窃窃私语。降谷零撑着脸,开场白没有紧要内容,他便理所当然地将视线放在赤井秀一的脸上;平心而论,他的脾性要是跟长相一样赏心悦目可真是一桩好事。
可惜,并非如此。
——这一点,从他在酒会莫名其妙与同自己告白并被拒的对象掌心贴手背长达一百一十八秒,便能窥见出分毫。
哪怕有可能不是故意的。
03
“抱歉,降谷君。我拒绝。”
降谷零怔住了;仿佛一记重锤,将他脑海中的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他很少做事如此不顾及前因后果,于是反问也显得气势不足:“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
降谷零费尽地去回顾了一番:自己是同赤井秀一提出了“请与我交往”的要求没错,也是在赤井秀一刨根究底、不死不休地问询原因时没头没脑地道出了那一句......“因为你长得很帅”,没错。但他是不会承认那句话里死要面子的逞强与不快的。“所以呢?”
“首先,你醉了。其次......”
“我没醉。”降谷零义正言辞,他真的没醉,充其量是喝酒壮胆,“绝对没有超过我的极限摄入量。”
“好。”赤井秀一敷衍地点点头,“你没醉。降谷君,你会只因为一个人长得很帅跟他交往吗?”
“我不会。”
降谷零一口咬定,但又想到什么,于是马上改口,“除非那个人是你。”
“但你刚刚给出的理由只有一条。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特殊的。”赤井秀一歪了歪脑袋,笑了两声,“因为我长得fuckinghandsome,胜过其他所有人吗?”
“你......想这么认为也可以。”
“我拒绝这样肤浅的爱情。”
“你说我肤浅?”降谷零感到恼怒,但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心虚,“......你分明、知道我想表达的——”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你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赤井秀一看上去极其真诚,像个天真的孩童在发表见解,“零君,你不表达出来的话我又能知道什么呢。我只知道你想与我交往的缘由是因为我的长相。抱歉,我不能接受。”
“我......”
降谷零莫名感觉对方在讹他;但他着实被问住了。他是不是不该这么说?不应该为了所谓的脸面如此扯淡、不应该——可是,他能来告白已经是某种程度的认输,赤井秀一还非要让他一败涂地,解释前因后果。难道真的要他大胆地说出一句“因为我喜欢你,我想与你有朋友以上的、更为亲密的关系”?难道......
“抱歉,零君;卡迈尔有事找我。”
赤井秀一一句话断绝了他脑海中所有在打架的念头。
“感谢你这么做。”
“但我不能接受。”
等等。
他为什么要管赤井秀一怎么想他的?这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在意那个无聊无耻无趣的FBI的看法?
并且,近来,这一困惑有纵深发展的趋势。
这是不好的。作为公安,切忌为私人情感费心过多是准则。又是个月朗星稀的夜;他坐在心爱的RX-7上,若有所思。风见已经按照安排率领部队在进行办案的收尾工作,他的任务便是将资料带回;但他失职地分神了整整两秒。
降谷零警惕地晃了晃脑袋。公务在身,虽说他们今天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完美,但也不可如此。他转了转方向盘,刚准备踩下油门——
车窗响了起来。
“降谷君。”
赤井秀一在窗外比口型;他似乎受了点伤。
“载我一程?”
04
“伤哪了。”
“小腿。被刀划了几道。”
降谷零扯着绷带,动作看上去蛮横,实际上却很轻柔:“居然有人让你这么狼狈?真新奇。”
“他的格斗术与枪法确实不错,但已经被制服了。”
“行了。”
降谷零“啧”了两声,把赤井秀一的裤腿放下来,“问题其实不算大,真想让你自己走回去。”
“希望你没有这么心狠手辣,零君。”
“论心狠手辣的程度你可没资格这么形容我。”降谷零不客气地回敬道,“我开车了。坐稳点,受伤的家伙。”
——RX-7就这么穿行在浩大的夜流之中。
两人简单地汇报了一番工作进程,之后就相对无言;霓虹夜景尽收眼底,降谷零却也无心观赏,只是专注地驾驶着爱车于公路上驰骋。说实话,他好久没这么跟赤井秀一这么独处了;那糟糕的半同居生活之中他们的交集并不多,也心照不宣地没提起前几个月的告白事件。
他暼了两眼后视镜里的赤井秀一,后知后觉,对方又没有戴针织帽。
“你的帽子呢?”他随口一问。
“打斗过程中掉落了,没功夫去捡。”赤井秀一面显遗憾,“那是我很喜欢的一款。”
降谷零嗤笑一声,“明明全都长的一模一样。针织帽还有高低贵贱?”
“很遗憾,是有的,降谷君。对你来讲可能无伤大雅,但于我而言还算很重要的。”
“你也有会觉得重要的东西?”
赤井秀一眼眸里的颜色加深了些许。
“......那是自然。”
他轻声道。
“啊,那我猜你也该知道被重要的人拒绝的滋味吧——尤其是过了两个月还在酒会上手莫名被他碰了一百一十八秒。”降谷零的语调听上去十足的漫不经心,踩油门的劲却加了狠。他拖长语调,状若懒洋洋地道,“你怎么看呢?FBI?”
闻言,赤井秀一扯了扯嘴角,笑意愈发浓烈。
“我不知道该先感慨零君计数如此准确,还是——”他十足缓慢地说,“该先好奇,原来单纯地因为好看就可以被列为重要之人。”
降谷零恶狠狠地剜了他几眼。
“赤井秀一。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我没有想听你说什么,零君。如果可以,我想听你说‘其实喜欢毛线帽也不错’。”
“休想让我承认你的口味。”
“那我也要回敬。零君,你也休想让我承认我喜欢你。”
降谷零的神色被路边猛然投射过来的彩灯映得恍惚又迷茫。
“赤井秀一?你......”在他反应过来应该得意洋洋地嘲讽对方并耀武扬威时,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先呢喃着唤出了那人的姓名。
——后视镜里,被一字一顿地呼唤的当事人耸了耸肩,哪怕这个举动带来了一阵撕扯的疼痛;而他嘴角擒着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看上去游刃有余,嚣张又飞扬。
“我认为某些程度的坦诚在告白的时候还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对‘重要的人’来说。”
他说。
“你觉得呢,零君?”
05
次日,赤井秀一带着右腿上被缠了五个蝴蝶结的绷带与挨了一拳的眉骨降临在警视厅,招来了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以及,降谷警视正嫌弃又害躁的一双白眼。
对此,他作出的解释是“或许是因为自己在酒会上有一百一十八秒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的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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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选择读物的方法
风见裕也站在办公桌边上,竭力不让自己的眼睛朝着桌面乱瞟。但离他不远处,躺在文件堆顶上的那本漫画正以超然的魅力吸引着他的目光,仿佛是开足马力的吸尘器正滔滔不绝地吸出他一波又一波的杂念。
在上司降谷零桌上那些正经、乏味的表格、报告和文档当中,这张煽情的漫画封面显得格格不入:鲜艳、夸张的爱心背景中,身着西装的男人从身后环抱着穿着围裙的男人,配合上右下角的“R”字标识,简直轻浮过头,像是在挑衅警察厅的严肃氛围。更不要提封面上还用花体字写着“穿围裙的你更好吃哟”这种用皮鞋也想得到要讲些什么的标题。
“还在审查漫画内容。”
翻阅文件的降谷突然开口说。......
翻阅文件的降谷突然开口说。
“呃……目前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已经被看出来的风见只好尴尬地接话。但批阅文件的上司连眼睛也尚未抬一下,他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捕捉到这点的。
降谷从那摞厚度可观的文件中挑出有待商榷的两张,拿开来放在一旁,把剩下签字盖章过的那些交还给风见。这时候他才明显地看了眼那本漫画。
“还没有,”他面无表情地说,“但绝不能轻易放过。”
虽然心想“这无论怎么看都是本普通的BL漫画吧”,但识时务的风见还是决定不要扫上司的兴为妙:“是啊,还是有好好检查的必要的。毕竟是——”
“毕竟是那个人排队购买的东西,”降谷接过他的话,“也不能排除会成为某桩案件证物的可能性。算了,先不提这个。从明天开始就休假了吧,风见?提前祝你休假愉快了。”
抱着文件的风见向上司低头行礼道谢,拼尽全力将快要到嘴边的吐槽重新咽了回去:在即将迎来自己得之不易的美妙年假的时刻,绝对不能因多嘴多舌而节外生枝。
降谷目送风见的背影踏出办公室。他重新一把抓起那本漫画,放在眼前,任凭那耀眼的花体字标题晃来晃去。所谓的“审查漫画内容”只是托词;实际上,他已经把这本漫画研究了三百个来回,想必连作者本人都做不到回看自己的作品这么多次。
但是,但是——降谷握着漫画的手渐渐收紧——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个普通的打炮故事。
无论从密码学、行为学、心理分析角度来看,这本100页的同人本都只是在用90页的篇幅讲述两个男人打炮的故事。他试图从那些夸张的画面与密集的拟声词里寻找一些象征或隐含的寓意,但看下来就只有对作者是否懂得生理构造的怀疑:那是什么,喷泉吗?那是什么,行星对撞吗?那又是什么,是人体能摆出的姿势吗?
不可能只有这样吧?不可能就只是打炮全记录而已吧?降谷竭力说服自己。这可是赤井秀一不惜顶着烈日也要在展会上排队购买的作品,难道这个男人,竟会为了欣赏两个纸片人打如此不符合生理常规的炮而这么大动干戈?
会发现这个事实仅仅来自于一场偶然:公安追捕的逃犯异想天开易容成coser,混进同人展会,企图瞒天过海、走为上计。从当时拍摄的现场追缉照片来看,装扮成精灵的案犯站在便衣警察中间,使得整个案子蒙上了一层鲜明的喜剧色彩。把照片展示给降谷的风见就在努力地压抑笑意:那画面的确非常有趣。
怀着“他去这里做什么”的疑问,降谷以超高度的行动力找出了赤井拿着的漫画,并设法购买到了一本。
在他的预想中,这本被赤井购买的漫画必然有情节上或意蕴上的过人之处。他边用这个理念说服自己,边来回翻阅、研究、反刍同人本的内容,直到终于看不下去而把它甩在一边。但他心中有个微弱的声音还在坚持重复: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打炮而已——更不可能是两个男人。
他想起组织时代的往事。新一次任务中,他们组队出战,波本自然而然地打算担负起引诱目标的责任,但后来发现对方对莱伊更感兴趣。为了任务的顺利实施,他毫不犹豫地把莱伊踢去扮演新的引诱者。莱伊并不高兴:但他不高兴的事情还多着,波本才懒得管。
“真是见鬼,”事后莱伊这样评价,“每摸一次男人的屁股,我就会减寿十年。”
“那我的症状比你更激烈些,”波本嘲讽道,“我连看到你的屁股都想吐。”
莱伊凶恶的眼神从墙上移到他的脸上:“我穿着裤子。”
波本冷笑一声:“一样恶心。”
回忆到此告一段落。很难想象会说出这种话的男人,如今竟会购买内容如此离谱的同人本鉴赏两个男人打炮。一个人的心意真的如此容易转变吗?
赤井秀一,握着同人本的降谷凝神细想,你到底想从这个故事中得到什么?
揭露事实之前,追寻真相的旅程将永不止步。在这一坚定信念的驱动下,降谷向赤井发送了内容如下的邮件:
打开家门时,降谷猛地怔住——门外的赤井罕见地作一身西装打扮。虽然看不出牌子,但衣服制作考究,衬得对方整个人都与平常休闲的样子大不相同。最重要的是他今天没戴那顶毛线帽:要知道那可是他连在决战中头部受重伤时,也舍不得告别的贴身爱侣。
“……为什么打扮成这样?”瞪大眼睛的降谷问。
“有些事情要办。怎么露出那种表情?我穿西装很奇怪吗?”
“确实奇怪。就好像看见猎犬只用后面两只脚站着走路一样。”
赤井笑着说:“真是过分的比喻啊。”
降谷骤然抬高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吃了一惊的赤井问:“怎么,降谷君,有什么不妥吗?”
降谷忽然明白了违和感意从何来。他看了看自己,自己正身穿围裙;他看了看赤井,赤井正穿着西装。赤井造访自己家,走入家门的第一句台词是“打扰了”。
——这不是和那本漫画的开头一模一样吗?!
降谷至少阅读了三百遍,已经对每一格分镜与台词都掌握得滚瓜烂熟。紧张感开始攀上他的后背。他深呼吸了一瞬。冷静,降谷零,冷静,他对自己说。很有可能是巧合,毕竟“打扰了”这句台词每个人都会说。
“没什么。进来吧。”努力平静下来的降谷背过身,向厨房走去。赤井则先在客厅落座。
他马上又觉得这个选择同样不祥:漫画中,西装男坐在客厅幸福地憧憬甜蜜晚餐、围裙男在厨房怀着爱意忙碌,直到饭菜上桌两人才重新碰头。虽然做菜的自己心中绝不会饱含爱意,坐在客厅的赤井也未必会有同样幸福的憧憬,但总觉得最好还是尽量避开相似的地方。
即便这个举动对初次造访自己家的客人不太礼貌,但鉴于对象是那个赤井,他也不打算留出太多礼节的余地。于是降谷抬高声音:“赤井,可以过来帮下忙吗?”
赤井非常配合地走进厨房,降谷分配了一些切菜的杂活以打发他。赤井切菜的手法在“差不多可以”和“有点让人看不下去”之间徘徊,注意到降谷正盯着自己,他耸耸肩问:“哪里不对吗?”
还是不要在这种地方多管闲事……如此暗想的降谷还是忍不住给对方作了正确手法的示范。
“真专业啊。不愧是降谷君。”
“是你手艺太差了吧?”
“有希子小姐也帮忙开展过料理的修行。不过,好像还是没有很大的提升。”
降谷啧了一声。“因为你这家伙靠着能量棒和黑咖啡也能活下去吧?当然没有磨练厨艺的激情了。”
“如果有能和你媲美的厨艺的话,做饭也是一桩乐事,”模仿着降谷的姿势下刀的赤井说,“真羡慕以后能吃到你做的菜的人啊。”
一级警告!一级警告!又一句和漫画中一模一样的台词出现了!
降谷零面上神色不改,胸中正掀起惊涛骇浪,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漫画里围裙男的回答是什么来着……?“可以的话,如果每天都做给XX君你吃也没问题。”很好。避开可能和这个答案有任何联系的回答吧。
“没什么可羡慕的,”降谷回答,“吃到我做的菜的人都会倒霉。”
赤井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他看了看降谷。
“比如风见吗?”他问。
没想到下属会被突然扯进这场谈话的降谷愣了一下:“什么?”
“之前听说你会给他做便当。”
“哦,那个啊?”心不在焉的降谷答道,“做多了,一个人吃不完的话会浪费吧?所以干脆拿给他了。”
“下次再有这种机会的话,可以也让我来帮忙消耗一下吗?”
想起在食堂用餐时看到的赤井的餐盘,降谷不禁皱起眉头。
“也消耗不了多少吧。你的食量不是就那点吗。真不像是成年的美国男人。”
“HO——”赤井笑起来,“这也被你注意到了。”
“从以前认识莱伊的时候就想吐槽——只吃那么一点东西都不会饿,真是不可思议。你到底是靠什么维持大脑运转的?”
“也许我的大脑碰巧是节能型。”
降谷指了指不远处的电饭煲:“和这个相比,哪个更节能一点?”
赤井罕见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恐怕要靠电费账单来判断了。”
一边聊天,一边做菜,连烹饪用时都像是伴着谈话缩短了大半。饭菜已上,两人在餐桌前对坐。
“对了,降谷君,”想起什么的赤井说,“这里有酒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迅速看了他的脸一眼——又是一句出现在漫画中的台词。顺带一提,大概在这句台词出现的两页之后,两位主角就开始了他们漫长的、跨越了90页的打炮之旅。在这里,原作中的围裙男回答的是:“很抱歉,没有哦,果汁可以吗?”西装男则宽宏大量地回答:“没关系,和XX你在一起的话,无论喝什么都很开心。”
所以现实中他们两个喝点酒应该没问题吧?这么想着的降谷应声起身开了瓶酒,两人坐下对酌。
“你愿意邀请我,”赤井说,“我有点吃惊,不过也很高兴。”
“啊,是吗?”干笑着的降谷回答。他总不能告诉对方是为了试探你到底为什么要买那本漫画吧。话说回来,好像他们还没有开始这个话题……
“我以为上次我们在作战会议上的发言让你——”
“开玩笑,”咽下新一口食物的降谷说,“你以为我是谁?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生气。”
“……我希望能和你和谐相处。”
“所以我们现在不是正坐在这里吃饭吗?”
赤井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给眼睛制造出阴影。也许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是端起酒杯,平静地笑了笑。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经意瞥到墙上挂钟的降谷嘀咕道。
赤井接在这句话后问:“今晚方便在你这里住一夜吗?”
这次的脑内警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大声、更持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降谷心想,围裙男红着脸回答“完全没有问题”——然后他们两个在翻页的瞬间就开始疯狂地XXXX了起来。
“不太方便。”他于是斩钉截铁地答道。
赤井看起来像是既有些意外,又有些释然的样子。他点点头说:“了解。”
“这个你不尝尝吗?”降谷指了指另外一道菜,“难道是不合你的胃口?”
“不会,”赤井回答,“都很美味。能吃到这样的菜品,非常荣幸。”
“不要说些像探店美食记者一样假惺惺的话,”不知道为何有些不爽的降谷反驳道,“不喜欢的话就直接说出来。我又没有逼着你非得爱上每道菜不可。”
“我只是觉得应该到了该开始谈论正事的时候了。”
“……什么?”
“把我叫过来,不只是为了尝尝你的手艺吧?”赤井望向他,问道,“虽然我不清楚降谷君你要谈些什么,但我愿意在适当的范围内配合。现在开始,请说。”
降谷瞪着他。但赤井的神色非常温和、非常礼貌,甚至大大消磨了他瞪向对方的底气。
“你想得太多了,”公安警察说,“为什么不可能是纯粹请朋友吃饭?”
赤井在他对面露出一丝微笑。抛开所有的负面杂念,这的确是优雅的、迷人的微笑。但他的发言却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扭转。
“我们是朋友吗?”
他接着说:“似乎并非如此。”
“不错,”降谷说,“按你的说法,我请一个陌生人来家里——”
“也不见得是陌生人,”赤井说,“你不会讨厌每一个陌生人。但你不喜欢我。”
“我费时费力给不喜欢的人做饭吃,”怒气开始在降谷的头脑里盘旋,“真是善心大发啊?”
“如果你想试探一个人,那么什么筹码都抛得出。我们敞开来谈吧,降谷君。你到底想从我这里问些什么?”
现在降谷什么都不想问了;他只想和赤井打上一顿。鬼知道一本漫画怎么会有这么多啰里啰嗦的后续?他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对方的喜好?让赤井和他的同人本一起见鬼去不就好了?
但他端坐在那里,僵硬地、直接地问:“那你选择那些台词又是什么意思?戏弄我吗?”
这下表情有变的人换为赤井。“台词……?”他困惑地问。
“你是故意的吧?!”
愈想愈气的降谷叫道:“明明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内容,却要对着我同样演一遍,你这混蛋……!什么打扰了、想吃我做的菜、今晚想留宿……你到底想干什么,赤井秀一?你也想和穿着围裙的我上床是吗?一整晚、从卧室搞到浴室的那种?”
在他对面,赤井的嘴缓缓张开了。他的眼神里浸透了惊愕。
“等一下,”他说,“倒不是——”
他停下来几秒。“听起来也不赖。”最终他诚实地说。
“别装了!”降谷怒吼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特殊爱好了。会去展会上排队的BL漫画爱好者是吧?”
“什么?”
“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抱臂胸前的降谷冷笑道,“不是你这家伙在x月x日去同人展上购买漫画的吗?”
面对他胸有成竹的质问,赤井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怎么会知道,降谷君?”
“少啰嗦。我有的是消息渠道。”
“我确实去了,但只是受人所托。真纯本来答应帮她的同学购买,但那天她有突然有事,我说,‘好吧,那么我来帮忙’,顺便去了一趟对方指定的地址。难道你以为那是我自己的兴趣吗,降谷君?”
降谷看着他。“你在狡辩,”他重复道,“你肯定在狡辩。”
“现在换我来问你。你对那本漫画很熟悉吗?难道是特地买来看了?你刚刚似乎是说了些什么,‘也想和穿着围裙的我上床’——所以你今天穿着围裙邀请我来是——”
“闭嘴!”
“从卧室搞到浴室又是什么?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降谷的拳头比赤井所渴求的那个答案更快地袭击了他。
但是他们的对战结束得也比想象中更快。两个人倒在桌边、手背被拉住亲吻的时候,降谷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分明已经回避了所有的错误选项——
……但情节的走向,却好像永远都只有一条。
*好像尾巴远远多过兽耳的部分了真是对不起(
降谷十分钟里换了三次坐姿。每次他都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坐下去,但总有一条尾巴会被坐到屁股下面,然后大喊大叫地唤醒不知道哪条痛感神经。
他对此生气却又束手无策,因为这些莫名其妙长出来的尾巴实在太多了,如果有皮毛恐惧症(假定世上真有这种疾病)患者看到降谷,大概会大喊一声然后晕厥过去。一二三四……直到九。长出九条尾巴的男人正在为了怎么坐下去而发愁。
尾巴们欣欣向荣,降谷则无精打采。他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挫败感和怒火更加双双燃起。对面的赤井已经能熟练运用尾巴干一些本不应该是尾巴干的事情,比如拨动桌...
尾巴们欣欣向荣,降谷则无精打采。他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挫败感和怒火更加双双燃起。对面的赤井已经能熟练运用尾巴干一些本不应该是尾巴干的事情,比如拨动桌上的书页,从而保证在他转过身时食谱总能保持在最新的一页。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学会用尾巴应对自己的拳击吧?降谷焦躁地问自己。
“降谷君,”侧过头来的赤井说(同时用挺直的尾巴轻轻压住要飞起的书页边缘),“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啊,降谷恶狠狠地想,哪里都不舒服,但主要还是你最能引燃别人的恶感。
他满怀怒火地坐下去,然后又跳起来,头上的两只耳朵焦躁地晃动起来——该死,尾巴的占地面积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它们还总是不听使唤,就像拉手并肩过马路的幼儿园学童里总会有一两个冲出队列。
“尾巴好像有些炸毛。”赤井说。
“发量蓬松还真是对不起啊,”降谷微微一笑,“不过怎么说呢——比起FBI光秃秃的尾巴那还真是强得多了。你在煮些什么?”
“野兔和老鼠。”
“哦,野兔和……老、老鼠……?!”
“是啊,”赤井淡然地回答,“排在野生狐狸食物最爱的前两位,特意参考着做的,我烹饪的得意之作。你应该会很喜欢这个食谱吧。”
锅里咕噜咕噜翻滚着的汤汁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了。九尾狐降谷瞪着黑豹赤井和赤井的烹饪成果,很想挥舞起九条尾巴把一切都打得稀巴烂。
“我才不会吃这种东西。”
“你相信了吗?我只是在开玩笑。放心吧,不会真的把那种东西煮来给你吃的。”
“看起来你真的很想挨揍啊FBI?!!”
降谷摆出动手的架势,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身后配合地晃来晃去,营造出令人目眩的毛绒波浪。赤井平静地用尾巴翻过一页,低头凝视着食谱,喃喃自语道:“哦,在这里加入这个……”
“别无视我!!!”
降谷以动作践行自己的宣言——如果没有这么多条尾巴,想必他一定可以如愿以偿地把拳头送到赤井脸上。但尾巴1号碰倒了花瓶,尾巴2号拖翻了餐碟,尾巴3号挂到了椅子后背,合力把主人的攻击扼杀在了摇篮里。如果有房产中介在场,一定会马上出示“1DK公寓不适宜饲养大型宠物”的警告。
赤井转过身来,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带着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看向降谷,淡淡地笑了笑。
“还蛮有精神的嘛。”
房间的主人倒是对连锁反应引发的不良后果颇为宽容。
作战计划遭受挫败的降谷恨恨地咬着牙,同时意识到自己也是时候干点正事——电脑里的报告书才写到一半。
但他继而又不得不面对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如果他想以舒适的姿势写作,那就势必要坐下,然而他的九条尾巴里总会有一条跑出来抗议这个决定。而如果站着写作,高度最适合的台面无疑是被赤井占据一半的料理台。尾巴和赤井,到底哪一个更值得教训一番?
很显然他心中的天平大大大大地倾斜于后一个方向。
他挤到赤井旁边,摊开电脑,假装无视尾巴们挤占狭窄空间绝大部分的事实。尾巴6号轻柔地扫过赤井的外套,降谷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极力把擅自跑出去摇摆的6号收回来。
“在我还小的时候——”
低垂着头的赤井用勺子搅动锅中熬煮的食物,轻声说:“当时我们一家还住在伦敦西区。”
降谷打字的手指始终不曾停歇,在又完成一个长句以后,他终于发现赤井指定的听众不是那口锅而是自己。
他茫然地看了看赤井的侧脸,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男人突然谈起他的家族历史。还是说他谈论的是作为黑豹这一动物的家族传奇?BBC最新纪录片换到赤井家的厨房播放了?
现在换成7号想溜出去透透气。降谷严厉地制止了它,把尾巴末端的绒毛与赤井身体的距离保持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好在赤井暂时不需要他的回复。勺子还在锅里打转,赤井的声音像香气一样悠远:“我童年时留下的记忆不多。只记得挂满彩灯的房间,曲奇饼干和下雪时的街道。”
黑豹应该不会把曲奇饼干当零食,看来这确实是赤井本人的供述。降谷微微叹了口气,把心思转回报告书上。
“原来你也有这种时候啊。听起来还挺像个小孩的。还以为你一出生就会吸烟、喝罐装黑咖啡、跟女人调情。”
“最后一点冤枉我了。”
“反正在我没看见的地方你肯定这么干过。反驳无效。”
“降谷君,我总觉得你对我的认识存在部分偏差。”
降谷啪啦啪啦地敲击着键盘,直到发现陈述现场情况的句子后面不自觉地跟上了“存在部分偏差”的字样才停下来。当然这并不是降谷的错,而是在别人工作时还在絮絮叨叨说话的狙击手的问题。
“当时我母亲买了一块很漂亮、很柔软的毛毯。我非常喜欢它的触感,”赤井缺乏听众的故事还在继续,“有时在上面趴一整天。”
“哦。”
降谷兴趣缺缺地应付道,极力想把战斗的场面用更简练的语言刻画出来。双方进入仓库,发生枪战,为首疑犯头部中枪,在毛毯上——不对,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毛毯?
他面无表情地删掉那行文字。重新开始:双方进入仓库,发生枪战,为首疑犯头部中枪,缴获战利品花了一整天——不对。明明只花了十分钟而已。
形势已经非常明确了,赤井家的毛毯势力正徐徐入侵降谷的结案报告。他抑制着恼火的情绪,勉强把手指从键盘上收回来,等待毛毯传奇来到最终的那个章节。
“说实话,我很怀念,”赤井说,“那条毛毯常常令人想起很多温暖的东西。虽然它本身也足够温暖。”
“然后呢?”
他难得真心实意地开口提问。
“我很好奇父亲吸的香烟,结果点燃的时候不幸烧到了那条毛毯。我母亲把我打了一顿。”
降谷猛地转过头瞪向他。岂有此理!谁会给温情家庭片加上这样一个真实的结尾?现在连降谷也想加入殴打面前这个人的队伍了,虽然他本身已经在其中排着队。
“所以呢?你这些发言只是为了展示自己是个问题儿童?”
赤井平静地看着降谷,绿色的眼睛像雨后的湖水般澄澈:“我只是想说,你尾巴的触感让我想起了那条毛毯。”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坐过山车,只是让人拿不准算上坡还是下坡。降谷有些傻乎乎地张大嘴巴,并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换下这个表情。
“我的尾巴可不是让人重温美好童年的工具。别打什么算盘了。”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在上面躺一整天。”
“一分钟也不会让你躺的。”
“真是戒备森严啊。”
“那当然。不能把任何可乘之机留给你这种男人,这是常识。”
“但你的尾巴好像不这么想。”
降谷得意的笑容就像遇到阳光的冰雪一样融化了。
果不其然,尾巴3号与尾巴4号已经欣欣然携手出行,在赤井的身旁翩然起舞。如果3号和4号是自己的部下,现在他们早就双双跌坐在地听候发落;但这却是两条难以操控的毛茸茸尾巴。
“看起来他们对我印象不错。”
而赤井还在火上浇油。
“喂。”他说,听起来甚至有些不像打招呼。
“我从博士那里听到你们的事了。忽然长出了耳朵和尾巴,是这样吗?”
刚刚从球赛现场观战归来的科学家声音听起来情绪不错,大概她的偶像已经成功夺取了新一场胜利。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灰原的声音先是飘远,又渐渐挪近,似乎正在另一头走动。
“……对身体的负面影响倒是不大。”
降谷插话进来:“但是,也没办法顶着耳朵和尾巴去上班吧?”
“这倒是。”灰原淡淡地说,“能详细说下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你们应该不会傻到口服不明药物才对。”
“是皮肤接触的问题。当时我们不慎——”赤井看了眼降谷(降谷正露出最凶恶的威胁眼神)说,“接触到了瓶子的内容物。”
“我们打了一架,”降谷语速很快地展开说明,“反正他给了我几拳,我也给了这家伙几拳,然后,瓶子碎了,没错,碎得到处都是,不是,我是说药到处都是,然后就——”
“皮肤吸收到这个效果需要足够大面积才可行,”灰原说,“除非是在沐浴的时候——”
降谷以百米赛跑的速度抢在赤井前面回答:“没错,我们在沐浴的时候打了一架。”
灰原的声音停顿了一阵。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要挤在浴室里打架。”她冷静地问,“有那么宽敞的空间吗?”
“有的,”降谷脸部红心不跳地回答道,“FBI家的浴室大得可以当道场。”
“降谷君,这未免有些不符合实际……”
“不关你的事。”
“你们两个同时在浴室里打架,而且还没穿衣服。听上去关系好得像两个芬兰人。”
“呃,是啊,可能芬兰人偶尔也会想暴打一通自己认识的人——”
“芬兰人听了会不高兴的吧。”
“这里没有芬兰人,但你多嘴只会让我觉得不高兴,赤井!”
灰原重新把好这场对话的船舵。
“好吧。药效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赤井淡淡地回答。
“我起床的时候把FBI的尾巴看成搁在床边的腰带,不小心踩了上去,然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
“嗯,是有些不对头。你们挤在同一张床上睡吗?”
“怎么可能!”降谷大喊道,九条尾巴像起着重强调作用一样在他身后挺直起来,“我睡在床上,他睡在地上,不对,他睡在地上……总之有个倒霉蛋睡在地上,就是这样。”
“睡在地上的人起床时踩到了床边的尾巴。耐人寻味的房间构造。”
“是吗?赤井那家伙改造过房间,所以这里乱七八糟的。”
“我没有。”
“都让你闭嘴了。”
“所以你们在浴室打了一架,然后两个人分别在床上和地上睡了一夜。确定没有漏掉哪个环节吗?”
“没有。”降谷回头看了眼赤井,语带威胁地问,“对吧?”
赤井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不对,”灰原法官斩钉截铁地审判道,“一般状态下这种药起效要72小时。昨晚接触,今早就生效,这种速度未免太快了。”
“但是——”
“你们在血液循环加快的前提下交换体液了吗?”
灰原平静地问。
“嗯——是啊——我们的伤口在打斗过程中多多少少沾到了对方的血——”降谷极力抬高声音。
然而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身边的赤井以云淡风轻的态度跟在后面回答:
“我们是做了。”
“是做spa,”降谷从善如流地延续话题,“没错,是给彼此做spa的时候沾上血的。”
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开始出现在这通对话的背景里。坐在电脑前的灰原用一种缺乏感情的官方式回复腔调说:“很高兴知道你们的关系有了新的进展。”
“你可能搞错了。”降谷说。
“来谈谈解决方法吧。”赤井说。
“什么都不用做,最快24小时内药效就会消散。放心吧,尾巴和耳朵不会跟你们在一起待得太久。”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这个药的意义何在?”
打字的声音停止了,像是正给灰原留出思考问题答案的空白。
“也许是给喜欢在浴室打架的人增添一点乐趣。谁知道呢?”
很难考究出那语气中究竟是否含着一丝讥讽。通话结束了。
赤井把通信终端收起,无视降谷投来的锐利视线……与他再度炸开的尾巴们。他很自然地说着“啊,已经好了”,把锅里的食物成品倒进容器里,竖起来的黑色长尾庄严地把食谱合上,完全不受刚才的通话触动。
“我说过让你不要多嘴吧。”降谷在胸前抱起双臂,不爽地开口。
“我只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
“‘我们做了’这种说法哪里合适了?我们根本就——”
赤井眯起眼睛望过来,头上的耳朵柔软地蜷起:“没做到最后?”
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回答的降谷心虚地移开视线,应付着回答道:“……啊。是啊。”
“现在要继续也没问题。”
“现在吗?把你烹饪的得意之作放在一边彻底晾凉吗?等一下不是还长着尾巴吗很麻烦的啊?”
“啊,被看穿了,”赤井微微一笑,“只是想靠在你的尾巴上休息一下而已。降谷君,暂时把你出借给我几分钟可以吗?”
“我又不是温馨家庭回忆的替代品——”
“是啊,”赤井说,“并非替代品。你现在是其中的一部分了。”
END.
又来整活了宝贝们,注意避雷
威士忌组男子高中生的日常(wu)
都是改图,后面混进去一只不要介意
看极光的故事,战后秀零
标题来自南条爱乃《あなたの爱した世界》
-
前略,天国的艾莲娜老师。
现在——
不知道如何开头比较好,总之,现在的我正在北欧。
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以前从来没想过写信的,就算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想想那时居然没问你要地址,八成是因为太难为情。
后来我就不打架了。不,去年冬天和组织打了一场吧。受了点伤,但是这次我给自己贴了创可贴。
一切都结束了。你在那里看着吗?难以想象,这样的组织就这么毁灭了。最后也没有让死人复活。人类终究没法成为上帝,只能变成恶魔。
组织的事让我升了警视正,肯定是托了朋友的福。明明待在警...
组织的事让我升了警视正,肯定是托了朋友的福。明明待在警校的时候,还一起打赌谁能最先爬上来的。那些家伙。如果他们在那里遇见你,希望不要说我当年的坏话才好。
好吧,松田是不可能放过我的。我还是承认我们在警校打过架好了。真的就只有打过那么一次而已,但是那之后确实地和好了,还一起去吃了荞麦面。
不对。啊——该重写了。真是乱七八糟。都开始担心要是这封信真的寄到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其实,那之后,好像还打过架。是我忘了。
真是抱歉。而且,还是在很高的摩天轮上。要是被你看见了,肯定会很生气吧。
归根究底,那是因为赤井——
算了,我想,就写到这里好了。明信片快要写不下了。但是那之后,打架之类的没有再发生过了。怎么说呢,也不是就从此变成了很好的关系……不过,今天我是和他一起来的。
艾莲娜老师。
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可是,我好像终于懂了。
如果是为了和对手和好,才光荣负伤的话——
他们降落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
从赫尔辛基转机到罗瓦涅米,圣诞老人的村子刚好叠在北纬六十六点五度上。屋顶之间长灯成串,连缀出这条纬线的位置。站在北极圈里,夏季可以看见子夜太阳,冬日会有极光。
那串灯泡在雪花里闪闪烁烁,如同不真实的水晶球。降谷站在小小的商店邮局里,看向窗外的天空。
这里从一个月前开始就进入极夜,太阳不会再从泛白的地平线升起。天空变成融化糖果般的粉紫色,云层又淡又柔。邮局门口矗立着巨大的路标,指出这里距离世上的其他城市有多远。
他找到朝向东京的那块牌子。7340公里。
真是难以置信,他想。就在两天之前,他们还站在这个距离以外的东京。
那时上头终于批下他的休假许可,他立刻迫不及待地打给赤井秀一。
我要休假了,他炫耀:就从后天开始,虽然今年只给这七天——
我知道了,远在FBI的赤井很快回答。那时降谷还有点感动,以为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是【所以这几天不要打扰我,难得我终于可以好好睡觉】;结果隔天晚上,他把休假期间的工作交办完成、走出警察厅的时候,发现赤井就站在门口。
黑色夹克,黑色的针织帽。叼着烟,手里夹着两张机票。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想机会难得,所以请假回来了。”
完全没有回答问题。降谷用眼神对他施压。赤井投降似地稍稍举起双手,那里的机票看起来更刺眼了。
“你的意思不是说,你放假了,所以我们终于可以去旅行了吗?”
接下来的事情电光石火。总厅门口的守卫必须冲上来压制降谷警视正,好阻止他抬起一位市民的ShelbyGT500,并且把车砸在市民本人身上。接着他们发现这位市民居然是FBI的赤井秀一,并因正在和公安偶像降谷零交往而全厅闻名。
这之后变成了相反的情况。作为偶像亲卫队的成员,这几个守卫决定开始含泪殴打赤井秀一。人民保母攻击人民的景象难得一见,路过的民众纷纷拍照录影,啧啧称奇。
“好了,住手。不,我说的就是你,赤井,给我住手。”
在人民闪躲了好几下终于面露不耐、感觉就要瞬间撂倒自己的部下之后,降谷生无可恋地开了口。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赤井的黑眼圈显得更沉重了。肯定是搭了很久的飞机才到这里,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吧。
多么恼人的技俩,但是对他该死地有效。降谷看着那两张机票,叹了一口气。
安息吧,天国的睡饱计划。
“......要去哪里?”
赤井笑了。圣诞将至,东京街上开始有绵延的灯饰闪耀。它们星星点点地落进他眼睛里,让那种深沉的墨绿色都变得明亮。
“我想带你去看极光。”
罗瓦涅米的圣诞村里,有一座小小的邮局。这是全世界最知名的邮局之一,卖点是你可以在颂歌环绕的季节里,寄出一封真正来自圣诞老人故乡的信。
降谷站在红色的邮筒面前,打量着上头的寄件说明。
“你看这个,居然还能寄红萝卜给驯鹿宝宝当零食。”
“它们吃红萝卜啊。”
赤井平静地回答。他听起来不置可否,但降谷知道这本质上是个否定句,好比对一个孩子说【你只考了四十分啊】。
“不要因为你自己讨厌红萝卜,就觉得驯鹿也会挑食。”
降谷训斥他:
“红萝卜可是好东西。加上芹菜和洋葱,就能做出很好吃的Soffritto。”
赤井摆出【那是什么】的表情。
适时让对象展示自己得意的领域,也是增进感情的方法之一。果然波洛小王子安室透得意地上线了。
“简单来说,就是炒过的蔬菜基底吧,可以拿来做波隆那肉酱之类的。比如上次的意大利面——”
“那里头放了芹菜?”
FBI的扑克脸动摇了。降谷抬起眉毛:你不是吃得很开心嘛。
那是因为我不晓得里头有芹菜。赤井反驳。他开始绕着降谷踱步,仿佛正苦心辅导一个不良少年:
“你知道正确食用芹菜的方式是什么吗,零君?是把芹菜和它沾到的食物一起扔进垃圾桶。”
“傲慢与偏见。”
降谷把他推开,继续研究寄信的方法。明信片是一点五欧元,邮票上面有极光图样。
我买一张。他对店员说,付了看不出能寄到哪里的钱。
赤井问:“你要寄到哪里?”
天国吧,降谷随口回答,看不出来是不是在开玩笑。赤井看着他。
“那我也要寄。”
降谷似乎并不吃惊。他耸耸肩笑了。
“好啊,这张给你。”
他把东西塞给赤井,自己走回柜台又挑了一张。赤井看着手里的明信片,发现自己其实没想过能寄给谁。
往天国的明信片。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人。这是那种不得不的、遥远而安静的想起,仿佛在没带伞的日子遇上一场雨。有人往路上的小水洼投石,那里就荡起涟漪。微凉的雾漫过人群,无声的都市里沁出寒意。
宫野明美在这些湿透的记忆里露出微笑。她用温柔的口形说:大君。
大君。
赤井想自己没有给她写过任何东西。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回复那封短信。你现在在做什么?他沉默地想。到了那里,不会再一个人偷哭了吧。
希望天国是个很好的地方。如果觉得无聊,就去找苏格兰认识一下好了。肯定能变成朋友的,毕竟他和你一样,是个温柔的好人。可以叫他给你弹贝斯。
组织毁灭了,你妹妹去了欧洲,似乎在那里做了喜欢的研究。看极光的地方就是她推荐给我的。零君和我一起来了,或许你也看见了吧。听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这世界真是可怕。
现在的我也好好地活着。不会忘记你的。
我很抱歉。
到了下辈子,如果还能见面,不会再对你说谎了。
回忆有时是雨,有时是雨伞。曾经淋湿过他,曾经守护过他,让他成为现在的模样。明明有很多话想讲,却什么也写不出来。他想着宫野明美,然后想起苏格兰。如果是这些温柔的人,肯定能够理解他想说的话吧。
最后那张明信片没有送到天国。赤井算了算寄回日本的邮资,把邮票贴在明信片上。或许有些道歉只能等到来生,但这辈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能够完成。
还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还能够好好去爱的人。走过那些大雨的此时此刻,仍然站在他身边的人。
他打开手机。在户外冻到关机的屏幕重新亮起,跳出世良真纯的邮件。
妈说你们两个居然连圣诞也不回来吃饭,她很生气——
赤井假装没有看见,开始查询警察厅的地址。100-0013。东京都,千代田,霞关二丁目。1番2号,警备企划课。降谷零。
写下收件人的时候他微微偏过头,去看降谷的侧脸。对方正低着头专心动笔,但是作为特工的直觉肯定足以意识到他的视线。果然降谷头也不抬地扬起嘴角。
“请你自己写自己的考卷好吗,赤井同学?不要因为没有念书就想抄我的——”
如果降谷接着说【虽然我每次都是全校第一】,那么现在就想立刻和他结婚。赤井想象着他学生时代的样子,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会穿着黑色的立领制服吧。
Marryme?他在大片的空白中央写下这行字。余光瞥见降谷的明信片上密密麻麻,不晓得到底是要寄给谁。你写完了吗?降谷又问。写完了,赤井回答。我想天使一回家就会收到了。
这下降谷终于抬起头,露出了怀疑的眼神。大概不相信他真的会给天国写信。赤井一翻手腕闪开他的视线,把明信片扔进了邮筒里。
“不要偷看我的考卷啊,零君。”
看极光的夜里,最好的地点是欧纳斯瓦拉(Ounasvaara)的山顶。从市中心走过去,要花四十五分钟。
市区的温度计显示已经是零下二十二度,还没结冻的河流都在冒烟。在苍茫的天空底下,连绵的群山之间,森林积满沉默而美丽的冰霜。
“也未免太远了。”
感觉在雪地里走了一世纪之后,降谷终于开口。他把半张脸埋在毛绒绒的外套底下,声音听起来像闷在罐里的金平糖。这才走不到一半而已吧?金平糖对着赤井发牢骚。
“讲点你的糗事来听听,这里太无聊了。”
赤井想了想。
“很久之前,这里的人相信,山岭是由巨人或鲸鱼石化而成的。”
“这不是你的糗事。而且这个故事我听过了。”
“好吧。那么,芬兰语的十一月(Marraskuu)包含marras这个单词,意思是霜冻的土壤。”
“这个我也听过了。”
“根据萨米人的传说,有一头狐狸在拉普兰的荒原奔跑。它的尾巴扫过积雪,四散点燃的雪花溅到天空里,就变成极光——”
“所以芬兰把极光叫作Revontulet,意思是狐狸之火。”
赤井笑了。
“到底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他揶揄地问:
“总是考全校第一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伊达总是说你偶尔也失常一下吧,结果被他说久了,有一次我还真生病了。就在考试前一天。好像是得了流感什么的。”
“结果呢?”
“我可不想在你这种男人面前炫耀自己。”
差不多就是【我还是第一名】的意思。赤井看着他的侧脸。果然还是得立刻结婚才行。
和我结婚吧,他轻松地说。降谷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这是在交往之后,日本人每次遇见过分的美式直球都会出现的表情。有时候赤井觉得,就是这种反应才让人忍不住更想逗弄他。
不过有些猫要顺着毛摸,摸久了才会慢慢放下心防。这一次还是算了。
降谷仍然没有说话,赤井拂掉他发上的雪,开口转移话题:
“你冷吗?”
“……不冷。”
降谷停了几秒才回答。他看起来还留在上一句话里。
“说不定我已经死了。”
赤井抬起眉毛。降谷继续说道:
“你知道,那种冻死在雪山的人,被发现的时候都是什么也没穿的。”
人体开始失温的时候,感受寒冷的神经会先坏死。于是,就再也不会冷了。多么幸福的幻觉,在极端致命的情况里,反而失去感知危险的功能。
他们像着了魔一样,开始狂喜地脱掉保护自己的衣服。他们不相信眼前夺命的冰雪,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扑火,燃烧殆尽,然后幸福地死去。
“我已经开始觉得热了。就在答应跟你交往的时候。”
降谷稍微笑了笑:
“所以,如果结婚的话,大概就会死吧。”
那样就太过幸福了。那样就忘记自己站在哪里了。不是解决了组织就能一劳永逸,FBI和日本警察永远会有新的敌人,新的危机,新的任务需要冒死卧底。
他们是走在风雪之中,踏在薄冰之上,必须步步为营的人。他们随时都可能死去。
原来如此,赤井想。降谷和他确实不同,这个问题对他来讲完全没有意义。但是他记得决战那天,这个人冲进救护UH-60看他的表情。那时候赤井的左肺被打穿了,中枪的位置只比苏格兰当年高上一点点。降谷用一种扭曲的眼神看他,仿佛看着什么极端美丽而恐怖的事物,有人在他胸口蒸馏一朵红玫瑰,滴下来全是鲜血。
那时降谷好像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他也没有流泪,只有污血从额头上的伤口滑过脸颊,滴在赤井发冷的嘴唇上。
苏格兰死去的时候,莱伊看过波本濒临失控又强自压抑的样子。那时他咬牙切齿,可至少还能说话。然后赤井秀一差点死去的那一天,第一次看见降谷零说不出话。他看起来狂怒而绝望,好像整个人终于要破碎了一样。
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扑火,然后燃烧殆尽。我已经开始觉得热了,就在答应跟你交往的时候。如果我爱上你,然后你在我面前死去——
如果结婚的话,就会变成致命的大危机吧。因为那样就太过幸福了。
“难道我们不能得到幸福吗?”赤井平静地反问:“明明都那么努力了。”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地活下来了。明明被大雨淋湿了之后,还是咬着牙往前走了。
说得也是,最后降谷回答。
“都已经这么努力了。”
直到抵达山顶,他都没有再说话。那里已经有很多等待极光的人,他们围坐在雪地里,有个女人好心把点燃的蜡烛分给他。
天空里的云似乎有点太多。
今天能看见极光吗?降谷抬着头问,听起来是真的忧心忡忡。赤井看着他的侧脸想,如果子弹能够打散云层,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复枪。
爱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开始不想让某人失望。今天能看见极光吗。和我结婚吧。这样的问题,多希望自己能够给出肯定的回答。
他们也曾经自信得几乎自负,面对所有问题都毫不犹豫,意气风发。踏上美国的时候。离开警校的时候。然后他们开始慢慢地不那么肯定了,在所有的事与愿违,无能为力之后。在开始习惯了伪装和说谎之后。
在发现那些寄明信片时能想到的名字,都已经死去了之后。
如果掌心里放过太沉重的遗憾和悲伤,那么带着重量的幸福也会让人害怕。烟硝之后他们开始谈及爱情,小心翼翼而不抱奢望地,如同在异国的雪地,没有太阳的夜里,走上一段长长的路。在这样的长夜尽头,如果能看见一点极光,那就心满意足。
降谷把蜡烛插在雪地上,伸手挡住刮来的风和雪花。烛火的光晕微微摇曳,柔化了他的脸庞。
赤井背对着迎风面坐下来,穿透烛光凝视着他。
零君。他开口。降谷对上他的眼睛。
“能够杀死我的人,只有你而已。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吧。”
“……”
降谷没有回答。明灭的烛火在他脸上影影绰绰,赤井不在意地接下去:
“所以,我想和你结婚。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又不会因为你的爱情就死去。如果哪天你不爱我了,我可能还会考虑。但是,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会为了留在这个世界上,拼命地活下去。”
——能够把我杀死的,只有你而已。
北极圈每一年都会迎来漫长的极夜,这里的居民是抑郁症的高危族群。但是降谷零和赤井秀一都已经习惯了走在黑暗里,而这才是最初的最初,他们被吸引到彼此身边的原因。
所有的人都想逃避,可是他们会在拂晓醒来,发现今天还是得继续活下去。因此,人们只好仍然唱歌,仍然喝酒,仍然去爱,然后结婚。要声嘶力竭,泪流满面。要酩酊大醉,要在婚礼上深深地亲吻,假装世界明天就要毁灭。
就用这样的方法,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下去。或许,在遥远的未来能够发现,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可以不用再逃避了。
和我结婚吧,赤井说。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笑意。明明就可以得到幸福的,不要逃避你的命运。
“不要告诉我,你连碰到棉花也会受伤——”
降谷终于扬起嘴角。烛火的影子闪动了一下,那种挑衅的光芒重新回到他眼里。
那么。他开口。赤井秀一。
“你为什么还没有单膝跪下?”
赤井大笑起来。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上一次还是在海边,世良真纯至今把工藤新一当作魔法师。可惜事实证明降谷零对这个反应非常恼怒,赤井还没来得及笑完喘口气,就被他一拳砸进了附近的雪堆里。
好不容易爬出雪堆,极光依然没有出现。赤井把歪掉的针织帽戴好,走回降谷身边。
降谷坐在剩下一点点的蜡烛面前,抬头看着天空。虽然没有极光,但是云朵之间出现了星星。像是从盛满了光的漆桶里一下抽出笔刷,泼洒出来的星点溅在天上,打碎的钻石那样。
你猜猜我在想什么,他维持着仰望的姿势对赤井说。赤井只能想到唯一的答案,虽然这个猜想委实让人心痛。
“你大概觉得真漂亮,如果他们也能看见就好了。”
难得你猜错了。降谷露出微笑。
“我想的是,现在在这里,看不见太阳。”
“这里也看得见太阳。”
那天威士忌组的安全屋转移到新地点,从唯一的一扇窗户看出去,正好对着黄昏时刻的夕阳。波本用双手比出开枪的动作,旋转着构成长方形,把火红的太阳框在其中。
“苏格兰,你看,”
他愉快地说:
“日本国旗。”
苏格兰笑了。那时莱伊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有哪里重要。很久以后他知道了这两个人真正的身分,突然就想起这个小小的把戏,那一天诸伏景光的表情。降谷零站在窗前转头的样子。你看,他说。日本国旗。
所以那只是他们之间小小的默契,在那个黑暗的组织里,无尽的长夜中,想尽办法看见太阳。他们用这样的方法,时刻提醒自己记得真正要守护的东西。
此刻降谷做出了和那天相同的动作,食指指腹去和另一手的拇指相碰。他把长方形举向天空,这次小小的方框里没有出现太阳。
这里是极夜的雪国。太阳永不升起,仿佛被遗忘的世界尽头。
赤井仍然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他。他们头顶是亿万年的星座环绕,宇宙亘久沉寂。
有个诗人说,友情和爱情之间的区别,在于友情指的是两个人和全世界,爱情意味着两个人就是全世界。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在黑暗的组织里初次相遇,那里也没有太阳。
没有太阳的世界里,赤井在降谷面前单膝跪下,安静而温柔地吻了他。
“……都已经是早上了。”
降谷裹着赤井的大衣靠在他怀里,困倦地看着天际线。结果难得休假,作息还是跟平常一样糟糕。
“只好明晚再来看了。还以为这几天可以准时上床睡觉的。”
“你现在最好别提睡觉。”
赤井低沉地说。他的唇从降谷耳边擦过,在那里留下一点烟草的气息。
“现在被我看到一个有床的地方就不妙了。大概你这七天都别想出门看什么极光……”
是吗?降谷笑起来。你想试试?赤井反问。他低下头,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眼睛。
是绿色的。
我不太想,降谷说。不过大部分的极光都是绿色吧。
“所以,就算我看不见外面的极光,那也没有关系。”
Fin.
*原话是【弱虫は、幸福をさえおそれるものです。绵で怪我するです。幸福に伤つけられる事もあるんです。】(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也会受伤。有时候,也会被幸福所伤。)
*努努来了,努努看见,努努征服!
四月初我收到了暂时停职的通知,五月里我到了洛杉矶。中介向我兜售一套房子,很美好、很诱人,适合登上房屋出租界的星光大道。很好,我说,不过有点太好了。我的预算还不足以支撑起如此美妙的前景。
“我想知道这房子是否有什么问题。”我说。
“有一点问题……也不算问题,”中介解释道,“这房子的床很大。非常大。有些人不喜欢这样。”
他没撒谎。我站在宽阔的卧室门口,打量这张一望无际的床。这是真正的国王size,大小远胜中世纪贵族的封地。如果一个人想做点饭后运动、又不那么想亲近自然,那他只消换上一双舒服的羊毛袜子登上这张大床徒步即可。我望着延伸到房间另一头......
他没撒谎。我站在宽阔的卧室门口,打量这张一望无际的床。这是真正的国王size,大小远胜中世纪贵族的封地。如果一个人想做点饭后运动、又不那么想亲近自然,那他只消换上一双舒服的羊毛袜子登上这张大床徒步即可。我望着延伸到房间另一头的床边,琢磨这张床到底在房东一家人的生活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体育用地?健身场所?
我的沉默给了中介不祥的信号。但他没被失望的乌云笼罩得太久,那张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显得平静且坚强:大概他从一开始也没指望能把这块棘手的累赘甩掉。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他说,“那么我们去看——”
“就这间吧。”我说。
他那样子就像突然间被人锁住喉咙似的。“独居的话,这床可能有一些太大了。”他说。
“是啊,”我点头赞同,“你没说错。”
因此五月底降谷打算用掉他不得不用的年假份额时,我向他建议来这边与我同住。但“卧室的床很大”不见得是一个好用的推荐理由,于是我选择直接在视频通话中向他展示这张床的迷人之处。
“什么?”他在那头问,看背景像在波洛咖啡馆作故地重游,“这是你的房间?”
我抬起手机,让镜头由远及近扫过那特别定制的超大尺寸淡灰色床笠——在咨询过程中,生产商一度以为我要把整座房子的外立面用床笠包起来。也许我很快就将有幸登上reddit的“奇葩客户”版接受他人热议。
“这地毯大得离谱,”降谷说,“但似乎颜色还可以。不过床在哪儿?地毯上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床。”我回答,同时满意地看到他的表情凝固了起来。
我出来开门的时候,降谷对她侄子的了解已经深入到了他的第三段婚姻,包括他和他的前妻怎样在救生艇上决斗。是时候把他解救出来了:我打断多丽丝太太,感谢她对我朋友的照顾。
“天啊!”她说,“谢谢上帝,你终于有朋友了。”
我只好说:是的,上帝每一天都值得感谢,但愿除了朋友他还能再送我点别的。降谷得以把他的行李箱从门外挪到门内,但他显然还在琢磨刚刚的谈话内容。“不可能,”他皱眉自言自语道,“不可能那么快就弄到一个合适的正规身份——”
“看来该谢谢上帝的还有多丽丝太太,”我说,“居然有人会认真听她讲完所有的内容。”
降谷没有反驳我的发言,很显然,现在他已经被那张床迷倒了。但愿是迷倒了。“你平时都在这个房间——都在这张床上干嘛?”他转过头问我。
我说我通常会在饭后在这张床上徒步半小时。他信以为真,并问我:“穿鞋吗?”直到我终于无法继续演下去而大笑起来,并把他彻底惹火为止。
他住进来的头一周,我们的合宿生活还平淡无波。每天早上,我们彼此在床的一头遥遥爬起来,就好像两头从天色将明时的礁石上前行的海狮,中间隔着宽广的淡灰色大海。晚上我们再洄游到这片海域,打一些因为距离遥远而被大大削弱了音量的招呼。对于睡眠很轻的人来说,这真是一张适合群居生活的卧具:就算另一个人在那头狂跳半天街舞,你也可以睡得要命的安稳。
回礼的法则比巫师们的存在更深地引起了降谷的恐慌:好像所有的日本人生来就肩负着以礼还礼的使命,以至于他们一想到已收而未还的事实就会辗转难眠。但因为这个而在半夜两点把我从床上摇醒、一同开启午夜的烘焙课程,似乎就不那么合理了。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吗?”他问,
“是的,”我说,“我们可以等到早上去超市买点——”
他把我批驳了一通,从随意的生活态度再到美国人缺少礼节的民族性,最后再铿锵有力地抛出了最终观点:我们必须怀抱着同样的敬畏为多丽丝太太献上手作的礼物。
“在半夜两点。”我说。
“是啊,”他丝毫不觉得存在任何不妥地反问,“怎么啦?”
我缓缓举起双手,成为这片美丽而广阔的国土上因为感谢邻居而选择投降的第一人。
多丽丝太太对我们精心打造的蛋糕非常惊喜,她声称会带着两个孙子满怀感恩地把它彻底吃光。两个小男孩垂涎三尺的表情大大增强了这一宣言的可信度。但事情变得没完没了。一天以后,她邀请我们上门,并赠送给了我们新的回礼:两个看起来是根据我们的外表创作的布娃娃。
我看着那两个布娃娃,陷入我们又将要以怎样疯狂的方式回礼的思考。大一点的男孩在一旁插嘴说:“他们是一对吗?”
降谷温柔但坚定地否决道:“当然不是。”
很明显,他对于儿童心理学缺乏研究。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全世界最膨胀的人,天上地下,唯他的想法独尊。“他们是一对。”他说。
降谷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已经变成了耐心指数有所下降的温柔:“不是。”
男孩看了看他的弟弟,后者正抱着一只会从耳朵喷火的怪兽玩具朝这边走来。“鲍勃,”他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问,“你觉得这两个娃娃是一对吗?”
毫无疑问,鲍勃是个精明的小子。“如果我说是的话,”他反问道,“可以把你的游戏机借我玩一下吗?”
这两个布娃娃仿佛是两个在旅馆间摇摆不定、流离失所的住客,一会儿被摆到架子上,一会儿被移到储物柜上头,一会儿又被搁在床上。最终他们被判定更适宜在床上居住:毕竟这间房子里很难找出比这有更大放置空间的地方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有规律的触碰惊醒。停职期间,我变得越来越喜欢享受生活,证据就是即便觉得事情不对头,我也可以平静地再闭着眼睛躺上一阵。但现在我躺不下去了。
“努伊,努伊,努伊,”酷似火灾警报器蜂鸣的叫声让我不得不再度睁开眼睛,“努伊,努伊,努伊!”
我不记得自己定过这种声音的闹钟。在柔软的枕头上,我动了动自己的脑袋——然后看见了枕边站着的降谷布娃娃。是的,站着,用两条软绵绵的、布料与棉花做成的腿。“努伊!努伊!”他大叫道,并开始跳来跳去,“努伊!努伊!”
我闭上眼睛。看来我的梦境在与降谷同居之后变得愈加充满童趣。不过我还是希望下一段梦开启的时候不会再有吵闹得要死的玩偶。
几分钟后,我再度被人从床上摇醒,但这次是身穿睡衣、气势汹汹冲到床的这头来的降谷。当他举起另外一只同样正在活动着的布娃娃,叫道“这是什么鬼”的时候,我终于遗憾地意识到自己该跟想象中的梦境告别。
我们就地取材,在床上针对这两个只会说“努伊”的小东西——暂且根据叫声称呼他们为赤井努努与降谷努努——进行审讯工作。嫌疑人们起初并不配合,但在降谷威胁要把他们扔进壁炉之后,努努们一下就变成了老实得不得了的物种。
降谷努努明显比他的同伴更能说善言,通过他不间断的“努伊”声与肢体语言的讲解后,我们找来了纸与笔让他们交代自己的身世。
两个努努开始绘画。这是个不那么顺利的过程:降谷努努经常对赤井努努的笔触表示不满,并重新叠在上面勾勒轮廓。等到他们的劳作结束,我意识到面对着这幅绘画的我和降谷就像是面对着“跳舞的小人”的福尔摩斯,只不过这张图上的元素可比一列舞动的小人丰富多了。
解开谜题的本职工作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开始袭击你。我们研究起这些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并渐渐变得兴致勃勃。由一群小人簇拥的稍大的小人——是巫师吗?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方形——几乎大得像这张床,但又不完全是,更像是一张祭坛。那三叉的符号是火炬吗?两团萤火般的东西——是附着在布偶上的神奇灵魂?
我们交换了彼此的意见,并成功达成了一致。“所以,”降谷总结道,“你们是留存在祭坛上的……精灵?还是其他什么?”
两只努努一同点了点头。原来多丽丝太太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是真的,我想。那么她远在斐济的侄子可能也真的倒立着穿越了整个南极,是吗?
“你们回到这张床……这张祭坛上后,暂时附在布偶的身体上复活了。”
两只努努再次点了点头。
“那你们都会做些什么?”
两只努努犹豫了一下。接着,它们依次叫了起来:“努伊,努伊。努伊。努伊……”
“好吧,”降谷有些失望地说,“看来你们会叫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如果能回到二十多年前,我会告诉十岁的自己:“你将来会有两只很酷的宠物。你知道它们有多酷吗?一,它们会叫。二,它们会到处跑来跑去再互相打架。”
这就是这两只伟大的生灵在我们的房子里干的事情:追逐、打闹并在一方安静时忽然偷袭,夹带着让人一头雾水的狂野叫声。我之前曾经说过,在停职期间我变得更加享受生活,证据之二就是我开始潜心研究这两只努努的神秘语言,并在这个前无古人、后也很可能没有来者的领域取得了一定的建树。
但我发表论文的时机或许选择得不太妙:厨房里,站在料理台前的降谷正忙着寻找开瓶器以打开午餐肉罐头。好在我的论文评审阵容非常强大:降谷,两口锅(我买的),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炊具(降谷买的),还有一架垂垂老矣但仍坚持为我供给口粮的咖啡机(哪来的?)。我的研究论断如下:
1.努努语是一种丰富而优美的语言。
2.努努语最常用的词语是"死",常用程度几乎跟英语里的字母E差不多。试引一段努努对话。降谷努努对赤井努努说:“你、死、必须!”赤井努努回答:“我、不死。”
3.努努语在外来语的吸收上有所欠缺。比如,降谷努努在对赤井努努形容降谷做的面包很大时,它会说:“一个、山、圆形、大大的!大大的!”
……
我的论文发表完毕。但主评审的态度却距离我的期望非常遥远,徒手打开罐头的降谷完全不关心努努与它们那美妙的语言世界,反而恶狠狠地问我:“你到底把开罐器弄哪儿去了?”
我低下头,看了看那罐被摧残得相当恐怖的午餐肉。世棒公司肯定不会想到,就因为他们在生产线上送出一个又一个方罐子,这世上某一门大有前途的学科竟就此夭折在起步阶段了。
不管怎么说,努努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舒适起来,对降谷努努来说更是如此:降谷在商场打折时买回了一堆便宜得要命的毛绒玩偶,并赠送给降谷努努作为它的部下。摇身一变成为首领的降谷努努精神百倍,每天忙着把它的部下们在床上拍成一列,自己则昂首挺胸、一一检阅。虽然这支队伍论编制人数还孱弱得多,但降谷努努那十足的神气,就仿佛自己正率领着一支强大的军团一样。
又是一个美丽的清晨,降谷努努开始了与部下们的晨会。忽然间,它的一名部下倒下了。
降谷努努吃惊地左右看看,但什么都没看到。它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有一名部下倒在了床上。
“努伊!努伊!”慌张的降谷努努大叫起来,直到它发现了遥远的另一边、学会使用我为其制作的弹弓的赤井努努。降谷努努呆呆地站在那里。它会做什么呢?它会怎样为了部下而复仇呢?我和赤井努努一道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它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出乎我意料的是,降谷努努选择了更直接、更有效的手段:它跑去降谷那里告状了。
代理发言人降谷大为光火,指责我擅自将冷兵器引入了努努之间的战争。“你比布娃娃还幼稚,赤井秀一!”他这样谴责道。
但事实很快证明,幼稚的人并不止我一个。降谷为降谷努努发明了更高端的武器:一个自动机械拳套。凭借着这样法宝,降谷努努把赤井努努从床的这头打到了那头。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我们两者之间哪一个更过分:我只不过是偶然开启了冷兵器时代,降谷可是将机器的力量引入歧途了啊。
赤井努努最终还是决定为自己的冒犯向降谷努努表达歉意(但并不是因为挨了自动拳套的打,它向我强调)。我把它塞到裤兜里,带到商店,让它挑选补偿降谷努努的礼物。我们路过花店,它从兜里爬出来,观察那些花。就在它弯腰仔细打量花朵的时候,有两个女生注意到了它;赤井努努僵在那里,敬业地扮演起不会动的玩偶。
“天哪!居然会有娃娃是这样的姿势,”其中一个女生对她的同伴说,“一种看起来像是腰肌劳损的姿势。”
赤井努努大受打击,以至于在选好礼物后回到家里依然蔫蔫的。降谷努努走过来,观察它。“努伊,努伊?”他问我。我试图向他解释“腰肌劳损”这个词,但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成功。善解人意的降谷努努决定为同伴解决这个问题:它疯狂地向赤井努努的腰部发起进攻。只要没有腰肌,就不会劳损,此诚一劳永逸之策也。
我制止了它,并想办法把赤井努努挑选的礼物拿到它面前。那是新鲜的、芬芳的玫瑰。降谷努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肆意绽放的花朵。它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想毁灭赤井努努的腰肌了。
但一切渐渐变得不对头。晚餐后,降谷叫住了我。“你知道它们在干嘛吗?”他严厉地问,像一名为学生痛心疾首的教师。
“它们在干嘛?”我问。
降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它们在接吻,”他说,“接吻。”
我告诉他,他应该感到庆幸,至少它们碍于身体结构所限,无法做出比接吻更激烈的事了。我愿意尊重玩偶们所拥有的性的权利;但比起见证一对布娃娃对彼此这样又那样,我宁肯去研究一些黑暗血腥的照片。
但降谷显然不这样想。“你不说点什么吗?”虽然我说了很多,但他还是这样问我。
于是我说:“当然,接吻——”
他显然以为跟在这后面的将会是批判,满意地点了点头。
“——万岁。”但我又这样说,并笑起来。
降谷一声不吭地走开。看起来,在这句话之后,他为之痛心疾首的学生又多了一个。
天气晴朗的午后,我们忙着清洁浴室。浴缸里放满了水,赤井努努和降谷努努挤在一个特大号的肥皂盒里,正激动地迎接它们期盼已久的破浪之旅。不管这趟旅行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每当他们的船只向前再度进发之际,两只努努就会为了谁是船长、谁是水手而打上一架。
就在这样其乐融融的图景之中,降谷问:“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什么?”我说。
他背着身,正用力刷掉墙上的颜料(是谁弄的显然不言而喻):“你不会真打算这样一直停职下去吧。下一步的计划呢?”
“当个闲人。”
他猛地转过身,瞪向我。“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他冷声问。
难道不是休假吗?我非常诧异。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在休假,只是待办清单上多出了照顾两只会说话的布偶。
“……是来当说客。”他自问自答。
那这个说客当得也未免太不称职了一点,我想。他从没向我提起过什么事情,除了劝我把毛线帽丢掉。“你想劝我什么?”我问。
他重新背对着我,声音低沉,就像是从天花板上垂下到地上似的:“劝你放弃FBI。”
“然后呢,”我顺着他的话题半开玩笑地接下去,“加入日本公安?”
他没笑,也没有出声。这态度让我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我可是FBI出身,”我说,“你最讨厌的——”
“但你也是个非常能干的男人。以价值而论,”他的声音迟疑了片刻,“……超过我认识的……几乎所有人。”
这话简直比第一次看到能动的降谷努努还不可思议。我以为降谷也许会这样想,但永远不会说出来。
好吧。让我们重新整理问题的脉络。我为了自己的某些原则,触犯了一些利益或者戒律,暂时地、也可能是永久地丢掉了在FBI的前途。降谷认为也许他可以趁此机会把我拉进公安的队伍里,然后他跑到我家里,打算动用他出色的口才说动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没说。
“你没提过这件事,”我说,“我指的是你想让我去日本。”
降谷叹了口气。这是今天他在我面前干的第二件不可思议的事。“因为后来我意识到这毫无意义,”他说,“难道你会因为我去日本?”
“为什么不会?”我很轻松地反问。
他一下子转过身。那样子很傻。他手里还握着刷子,怔怔地问:“你说什么?”我没有回答,他看着我,有几秒钟像不知道我刚才的台词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又在讲什么。我们僵持在浴室里,旁边传来正在浴缸里乘风破浪的努努们的喊声。
降谷的状态缓缓从惊悸过渡回正常。他看了眼浴缸里的努努们,又转回来看我。
看着我的降谷接着问:
“难道你也要我去花店里买玫瑰送你,才肯把接下来的话讲完吗,赤井秀一?”
*是写到现在最喜欢的故事之一了
*全文1.4w
*(二编补充:这篇承蒙大家喜爱,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去看看我写的别的文吧,绝对倾注真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解雨臣跨过门槛往里打量,望见黑瞎子正站在他那宝贝柜子前,一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一边擦拭上面的瓶瓶罐罐。走近的时候,他恰巧放下一个瓷碗,伸手拿起邻边格子里的檀木盒。没转过身来,他从喉咙里溜出一个“嗨”字,算是打过招呼了。解雨臣没搭理他,径直走过去瞧那里面的东西。
他本是来接人的,到了年底解家又该清点仓库了。吴邪曾帮他清点过一次,不过现在,这个发小有了稳定而丰盈的生活,守着两个好兄弟在山里种田得道,怕是哪日逍遥成仙,都要忘了自己...
解雨臣立刻派人救下了苏万,转头就联系了自己搞黑科技的朋友,请他做了种病毒移进黑瞎子这老古董的手机里,自己则学着演员的做派录了不少难听极的脏话,老古董一用手机支付的时候,那些刺耳的话就会从播放器里滚滚而出。之后,黑瞎子饱受许久小吃摊老板的怨气,看见自己手机的时候觉得尴尬,和它大眼瞪小眼。他听出了解雨臣的声音,他太熟悉了,奈何的确自己理亏,对他没有办法。忍住想把苏万的头揍出个包来的痒痒,他还是乖乖登门,给老夫妻俩道歉。老夫妻俩见他来,招待得还算热情。他们说,气早消了,只是忧愁儿孙不常来,来了也待不上一个时辰,没人能说说话,所以才憋着怨。黑瞎子陪他们坐了一整天,听他们高高兴兴地讲自己的孩子,又因追不上孩子的背影而感怀,脸上的表情从如沐春风到秋风扫落叶,最后干脆就哭了起来,像几滴冷雨掉进了冰冰的水塘。他给自己编了个儿时父母双亡、成长过程备受坎坷的故事,又回自己屋里拎出了二胡开始拉《春节序曲》和《好运来》,才慢慢让老夫妻俩从悲伤中缓和过来。
“我有个朋友,唱戏可好听了,下次我把他请过来给你们唱,就当是我赔罪了。”走的时候,黑瞎子笑着对他们说。
他料定解雨臣不爱辜负别人的期盼。果不其然,大老板无奈进了套,趁着还有空闲的周末来赴约。那日他唱了出《昭君出塞》,又串了遍能开上一嗓的《同光十三绝》,给老夫妻俩听得连连叫好,感叹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听着听着,他们眼眶又湿润起来,后面竟越哭越凶,布满皱纹的脸上眼泪纵横,嘴里念叨着“要是我们的孩子也像你们这样就好了”。手上也不停,边擦着已经浑浊的眼睛,边塞给他们点心和水果吃。解雨臣收下东西,笑着安抚他们,告别以后难得在黑瞎子的院儿里抽了根烟,想说什么又似乎无从开口。
“啧啧啧,老天爷负了多少伤心的人。”黑瞎子借花献佛,递了个苹果给他,接收到迟疑的目光后又从屋里提了个垃圾桶出来,坐在院里的石凳子上削着皮,“不过苦难处才体现生命的弹性嘛。人生的处境大多萧瑟,能苦中作乐笑出来,就是好事儿。大不了我在墙上装个喇叭,以后天天放相声,他们爱听就笑,不爱听就闹。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热热闹闹的总比冷清要好。”
解雨臣淡淡地笑了一声,接过那个去好皮的苹果啃了上去,慢悠悠回他一句:“也是苦难处,才让人变得会安慰别人。”
他像是有所指向地看了黑瞎子一眼,又转回目光去望着前方:“我只是想起了二爷爷。”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但解雨臣仍觉得要给黑瞎子找点活儿干,他从不养消极怠工的闲人。于是清点仓库的任务就自然而然有了人选。一方面也是因为,解雨臣对他再相信不过了。
把脑袋凑过去的时候,解雨臣望见盒子里是块石头。说石头是因为他无法概括那是什么——它晶莹圆润,半透着红,大拇指指甲盖一般大,在光下一转就能形成一道精彩的光影,明亮通透。称它玉石倒不比那么温润,喊它珠宝又多了不少稀奇,水晶玛瑙更是相差甚远,实在说不上来它的品种。
“这是什么?”解雨臣眨了眨眼问道,“我怎么从来没看你拿出来过。”
黑瞎子没有直接回答他,反倒很散漫地笑了一声,来回小心地擦了数遍,还装模作样地捏起来抬头望了望,才慢悠悠开口道:“一块很神奇的东西。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旧物储藏室里,有一顶小时候戴的凤冠?唱那出什么……好像是《贵妃醉酒》的时候用的。”
解雨臣凝起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瞪了一瞬的眼。落满白粉还团着草木的大院遥遥出现在记忆里,他的视野还低,就这样模模糊糊地站在戏台子上,一会儿被窜进来的小猫吸引了去,凤冠也不摘,上边垂下来的珠链子就撞在一块儿噼啪作响。
是黑瞎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那时解雨臣还不认识他。
“每天都要练到这么晚,师父也不来盯着,真没劲。”小小的解语花不敢出声,在心里咕哝一句,想松松肩又生怕被看见,边抱怨边咬紧下嘴唇拼命撑着,眉头都要像他刚刚得来的艺名一样,皱出一朵花来。他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好久好久了,数不清有多少小时了,原先院里的一切都包裹在黄昏金色的光晕里,好生温柔美丽,后来日头就渐渐下了,身边多了股沉沉的冷气,连对面凶巴巴的看门狗都吃过晚饭歇息去了,惬意地叫了两声,他都听见了。现在他可怜兮兮的,只有天上一轮冰凉没有温度的月亮还在,不知是要陪着他,还是要笑话他。
“还是孙叔叔对我好。”他望着跟前越发百无聊赖的景色,思绪飘远了去,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床头摆着的发夹子和布娃娃。那是个叫孙二五的人送给他的,听二爷爷说这是家里人最喜欢的裁缝师,什么样的衣服都能做,家里有东西坏的,但凡是布头棉丝也能找他补,自从自己进了红府,连新戏服都是他寄来的。有时候他也会亲自上门,带着些小礼物蹲下送给自己,然后和二爷爷对坐下来聊上一会儿天。这镶了小水晶的粉色发夹和用丝缎缝的人形布娃娃,就是他上次送冬衣的时候带来的。
为了练功方便,解语花总是要把自己长长的头发盘起来,二爷爷说连一丝碎发都不能有,最后只留下光溜溜的面门。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会儿想起那个发夹子,更是心里痒痒。他就高兴把它戴在头上,这样才好看。他嘟了嘟嘴,下定决心似的动了身准备开溜,瞬间肩膀、手臂、膝盖、大腿就失了力气,又酸又麻,一碰还疼得紧,他想甩甩手跑几步,结果一动就刺得倒吸凉气,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体活像被插着刀片的麻绳绑了半日,最后又被车轮子碾过一遍。
我还没嫁人呢,这猫不会比我先有了伴儿吧。解语花在心里闷闷地想,终于绕过了最后一条长廊下了台阶,跨入后院的时候却惊讶万分,一下子愣住了。三花在他放点心的小碗旁,跟前是个蹲着的黑漆漆的人影,看姿势像是拿着跟狗尾巴草在逗猫。
“你是谁呀?”他好奇地问了出来,刚才脑子里预演的捉贼大戏瞬间全都丢没了,反倒想起前些天自己读的故事书,开始思绪纷飞地猜测面前这个人的来路。他来自武当、昆仑还是崆峒,能在夜里看得那么明白?三花和他不像是有过交集,莫非是受哪位高人之命把猫带回去的?
那人明明是个外来的,竟一点没有拘谨,像是早就知道他来了一样,又和三花戏耍一会儿才站起身子,也不回答他,慢悠悠朝他走过来。原先为了不被发现,放小碗的角落是灯光照不到的,那人的影子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直到他缓缓靠近,屋内暖黄色的柔光在他身上一边划过,光影交叠间解语花才看见他穿了一身黑。奇怪的是他竟还戴了副墨镜,正常人在夜里都要点灯,他不但不嫌暗还要再加一层黑,解语花下意识地撅着嘴,不知道是他武功高强,生病了,还是单纯耍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朝面前这个奇怪的人又嗔怪一句。
那人还是不说话,倒是笑得很开朗,低头摘下了墨镜,从口袋里又拿了另一副出来戴上,这回是圆片的那种,显得更滑稽了。
“我是个算命的。”他说。
解语花看自己光彩夺目的想象全都泡了汤,不免有些失望,转念一想二爷爷告诉他做人要懂礼,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一会儿他计上心来,歪头就对眼前那人露出个烂漫天真的笑容:“我不信。除非你算算我喜欢什么,算准了我才信你。”
他把心里的小算盘敲得啪啪响,很快就得意起来,一副“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回答我”的骄傲表情。谁想面前的人竟嗤笑一声,让他怪摸不着头脑的,正不开心要皱起眉,突然自己就被抱了起来。那人的力气好大,一手就把他稳稳护住,还不等他挣扎几下,就用另一只手轻轻拉下了他的发圈儿,细软的黑发就这样松了,轻落落地垂了下来,蒙住他的后脖颈,又被微风吹拂过,飘在他眼角两旁,遮住了一小部分视线。他惊得眨了眨眼,那人抱着他不紧不慢往前院里走,这才笑着说道:“人心若霞玉,机锋窥不得。我可不敢随便算你喜欢什么,但这个发型更适合你。不过我倒是知道,你现在走路困难,再不回去就要挨骂了。”
解语花知道他能如此张扬地出现在院子里,一定是二爷爷认识的人。只是他这一番话到底让自己发了愣,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说心里总有些不甘的,可也因为能披下头发而觉得开心,憋屈中带了几分感激。他不愿烦恼自己太久,思来想去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
“诶,你这小孩儿还忘恩负义。”算命先生揉着被他用力扯了一把的耳朵,上一秒还在“哎呦哎呦”叫唤让他忍不住想笑,下一秒就趁他不注意突然把他抛了起来。他吓得喊出了声,差点都要为自己残疾的一生盘算起来了,下落的时候却稳稳当当地落进了算命先生的臂湾里。他觉得好刺激,心脏砰砰狂跳,还穿着练功鞋的小脚都下意识地来回荡,听见上头一句尾音上扬、心情很好的“回家喽”。
那日后果不其然,解语花被二月红拉着教训了一通,背着双手对着脚尖,站在墙边听师父念叨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他嘴上一声声应着,心里却满是在门缝里偷着瞧的、算命先生和师父对话的场面,在心里翻来覆去揣摩他们聊了什么话题。师父只吃丫头曾经喜欢的点心,解语花是知道的,所以家里才会有厨娘。可除了她们,还有偶尔来看看自己的三叔和孙叔叔之外,红府就没别人了,二爷爷一个人养花弄草倒也活得轻快,那算命的就算是旧交,做派也实在奇怪过了头,哪有拜访朋友这么不客气的道理。
“你听到了没有?”二月红看出这孩子的心不在焉,又不是真的动了气,无奈地问他一遍。解语花抬头,一看师父的眉眼松了下来,便知道自己可算是逃过一劫,赶紧乖乖地撒娇,说自己听明白了,师父您就不要生气了嘛。二月红摇摇头,又蹲下身子拍了拍解语花的肩,这会儿却叹气似的轻笑了一声,笑得很是慈祥:“花伢子,我要出去一趟,往后几天有些事情。我会请上次那位先生来照看你,你记得要练功,要听话。”
在解语花的印象里,他似乎从来没见二爷爷这样笑过,本应是该高兴的,指不定和那算命先生说点儿好话,他就能对自己宽松些,每日不用那么辛苦了。可他心里不知怎的,总有股细细的忧闷萦绕着,抬头望向二爷爷的神情竟郑重起来,仿若眼前那个待他严苛又无比疼他的长辈,一去就不知何时能回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该问,只要按着二爷爷说的话做,不能让他担心。
“我会的,二爷爷。”
他平日里就爱耍小聪明,精怪又闹腾总爱惹二月红不高兴,这回却安静甚是内敛起来,小步跟在师父身后送他出了院门,看那一贯高大康健的背影,如今添了几分寂寞,渐渐缩小消失在长街那头。这个点他理应坐在戏台子上荡着腿看书,而后要不被飞来的白粉蝶吸引了去,丢下书就追着跑,要不一阵风来,他就蹲在地上捡花瓣,拼成喜欢的图样。可他今日失了兴致,开始沿着院里的石板路踩格子,思绪则早飞得乱哄哄的,也说不清在烦恼什么。
“小朋友,好久不见。”偏偏他想一个人待会儿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扰得他心中一阵嫌弃,嘴包就鼓了起来,像要报复似的回了句你才是小朋友。
“好好好,我们都是小朋友。捧著赤心来,白发稚童归。”算命先生嗤笑一声,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递到他手心里,“你师父说让我严格监督你练功学习,不许你偷懒,罚起来不必仁慈。你说我要不要这么做?”
“呸。”解语花拉着下眼皮吐出舌头朝他扮鬼脸,“算命的都喜欢胡说吗?二爷爷定的规矩虽然多,可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一家人尚且如此,怎么会让外人来罚我呢?”
算命先生听完愣了愣,随即就大笑起来,一把抱起了解语花。这回解语花倒是料到了,非但没有被吓一跳,反而借由自己身子灵巧,往先生肩膀上一撑就骑在了他脖子上。先生被他吓得不轻,手比脑子快固定住了他的两只脚丫,佯怒嗔他道:“小顽皮,我会告诉你二爷爷的。”
“连我名字都记不住的人,师父肯定会先生你的气。要死一起死,反正你走在我前面。”解语花抬起两只小手就去揉先生的头发,硬生生造出个鸟窝来,“我现在大发慈悲告诉你,我叫解语花,这是师父给我起的艺名。”
“诶。如日当初升,怎可轻言死。长短虽随化,落花恒有时。解语花小朋友,谁走在前面我不管,但你告诉了我名字,师父要先生你的气了。”
“无聊的大人。”解语花又扯了扯先生的耳朵,“你不是算命的吗,谁走在前面还算不出来吗?就知道记这些小仇,心眼还没我一根头发丝宽。”
刚想给先生辫小辫儿笑话他,解语花突然就愣住了,心思全被先生掏出来的东西吸了去。那看着是两张票,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被先生拿在手里来回晃,怎么也瞧不清楚。解语花怄气起来,双手抱胸“哼”一声,之后先生再怎么引诱他也不回话了,心里想的却是“束手就擒吧”,等先生终于吃瘪不逗他了,猛地就把票抽走,又“哼哼”两声,才看见票上写的是“相声”。
这个词对解语花来讲还挺陌生,只是很小很小、刚刚能勉强记事的时候听长辈提起过。后来到了湖南和二爷爷待在一块儿,就再没有人说了。说来,这年电视上的春晚好像演了相声,只是自己忙着在院子里和邻居家的小孩子们放二踢脚,顾不得别的。隔壁大哥哥因为欺负别家妹妹,被自己用烟花棒恐吓,却不料惊得人家嚎啕大哭,一不小心真被烫出了个大水泡来。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连长辈都不得不在一旁照看着,更枉说坐下来安安静静看节目了。
“你可能不大听这个。不过听你二爷爷说,你是学戏的。它有点类似于你们的丑角儿,这么讲你能听明白吧。”先生抓着他的小腿,带他晃晃悠悠出了大院,“你说得对,我不罚你,还打算带你去看表演。走着。”
他跳了跳,把解语花颠得直乐呵,忍不住要笑起来。
——你说反了。我不是算命的,但谁走在前面,兴许我还真知道。
到湖南也有些时日了,这回跟着先生到了街上,解语花才回想起自己好像没怎么出过门。爱吃的东西都是二爷爷或厨娘买回来的,各式各样的玩具和小物件也早在房间里塞得满满当当,他跑得最远的路,无非也就是和朋友们嬉戏打闹时绕到的小河旁,在这片居住区的最北边。其他地方他鲜少去,除了年前听闻许久不见的三叔要来,偏要同师父一起去百货大楼置办年货,结果在里面一溜烟跑没影了之外,他都待在院子里,和那满是春光的桃杏李、喜爱粘着他的三花、隔壁总是精神饱满的大黄狗作伴。剩下的,便是每天都一个样的戏台,合着他一本又一本翻过的故事书,那些他不甚理解的字词就这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长街很宽敞,总的来说还是古朴的,不时开过的小洋车往里添了些现代感。路上大多是骑自行车的人,男人穿着宽松到慵懒的短袖衬衫,底边塞进了大脚管牛仔裤里;女人则穿着v字领包臀裙,头发蓬蓬的。街边的房屋还是老样式,沾了泥的斜顶砖瓦下是涂了红漆的铁窗框。小摊贩的摆设就更简陋了,防水布和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桩下架口锅就能开张,十来张破木桌七七八八地挤着,置物台找不到东西充当,甚至搬来了个废弃的抽屉柜。生意倒是很好,男女老少的声音混在一起,闹闹腾腾的,抬头能望见远处的高楼,二者放在一块,反而生出了更浓的市井风。
解语花睁着晶亮亮的双眼往四周打量,先生走到了小吃摊旁边,停下来问他要不要吃米糕和糖油粑粑。那些个摆在粗麻布上的糕点令他兴致缺缺,倒是小老板家坐在一旁读书的小子,引起了他极大的注意。解语花的眼睛可尖,那书皮上赫然写着“牡丹亭”,红色的隶书竖在一旁,中间是一副水墨插图,是本连环画。那小子生得也俊俏,看着比自己大上几岁。解语花碰着自己喜欢的,老觉得人家好欺负,见先生快要走了,立刻去揪他的头发,朝先生大喊一句“我不要吃的,我要那本书”,故意要被那小子听见似的。
谁知那小子听了竟将书紧紧抱住,死死摇头不给。小老板站在一旁尴尬得说不上话,算命先生扶了扶额连忙赔笑道歉,解语花还不满足,追着道“这东西可难了,你看不懂的,不如卖给我,我是学戏的。先生出钱,肯定不会亏待你”。话还没说完,那小子竟哭了起来,还越哭越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先生心道这下完了,为了赔礼无奈买空了一半的糕点,小老板自觉受不起,偏要将书送给他们,惹得自家孩子更是嚎啕。
“我们家有。这孩子就是顽皮,不用管他。”最终先生笑出了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当机立断转身就走,这场闹剧才终于落幕。
“你怎么就会胡说八道。”解语花觉得无聊,干脆把先生的头顶当作了扶手,阖了一半的眼睛趴在上面,“我是喜欢他才这么对他的,没想到是个大哭包。将来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真亦假,假亦真。我要是不那么说,今天我们就走不了了。”先生觉得好笑,轻轻往他腿上捏了捏,“那你说说,你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解语花百无聊赖地,没兴致去仔细想这个问题了,漫不经心道:“会送我《牡丹亭》的人。”
演相声的茶园并不远,兴许是在南方还没怎么发展起来,来看演出的人稀稀落落的,大多是年轻男女,或是一对老夫妇。茶园大门用了传统建筑式的屋塘,中间高两边低,形成了种层叠错落感,牌匾就挂在屋塘底下,用行书刻了字。在门口先生就把解语花抱下了地,然后牵着他的小手往里走。跨过门槛,里边并不算大,整整齐齐地摆了约莫十排方桌椅,一桌对应两把椅子,每排五六张。和刚才瞧见的路边摊自然是不一样的,桌椅虽有年头了,仍旧很完好,没有破损。每张桌子上还摆了两盘瓜子、两只茶杯。舞台在正对面,最前边用矮木栅栏围了围,贴墙的则是一整张红色大幕布,上面粘了个纸裁的扇形牌子,很大,手绘了两个字“相声”。门旁边站了两个戴瓜皮帽的,正忙着检票。
解语花踮起脚把票给了门左边那个,甜甜地笑着朝他打招呼说“叔叔好”。检票的急急忙忙接过,和要抢一样的,完全没搭理他就去收后面人的票了,惹得他撅起嘴就“哼”一声,被忍不住发笑的先生带去了屋里。他们的位置在第五排中间,前面没怎么坐满,视野还清楚。
他们到得刚好,没几分钟节目就开始了。两个穿藏青大褂的从同一边上了台,年龄相仿,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相声桌已经提前摆好,他们往上一站,鞠躬自我介绍,讨了掌声就开始打哈哈。解语花第一次见觉得新奇,两人聊着聊着情啊爱的就扮起了相亲的男女,用毛巾裹了头就算是女人了,再拿块手绢,像皇宫里请安的格格,浮夸又搞怪,聊起属相的时候说自己是属黄花鱼的,撞大运遇到了狗,惹得台下哄然一片,解语花也跟着咯咯笑,揶揄先生一句“论胡话,算命的说不过讲相声的”。
解语花纳闷着,隐隐又觉得是大人们的事,又瞥了先生一眼,还是没多问。相声讲到要成亲了,谁知丈母娘不让,都说什么八字不合,成了媳妇儿也克夫。那捧哏扮的女人倒是嘴毒,噼里啪啦一顿好说,什么惹人发笑的比喻全用上了,最后生生把婚事说成了。还算圆满的结局,过程也逗乐,观众们笑声不断,好不热闹。可仔细听听,解语花发觉不对,一转头,底下竟有对年轻人抽泣起来。男孩儿本在安慰人的,后来也忍不住了,两个人便抱头痛哭。
“先生,他们怎么了呀?”解语花愣愣地问道。
“唉。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公母千夫指,自挂东南枝。这也是一对儿被封建害了情路的苦命人。”先生大叹气一声感叹道。
解语花听着觉得晦涩,但好像能懂,心里闷闷的。这时全场相声已经演完了,穿大褂的鞠了躬准备下台,他跟着人们一起用力鼓掌。台上的灯灭了,两旁的观众陆续都起了身子,先生和他坐在最中间不着急走,等人流慢慢悠悠空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刚走到过道上,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问先生自己没听懂的那段是什么意思,忽然隐隐约约听见隔间起了争执。
“不是说好五五开的吗?”
“我可没说过。场地费从来都是你们全包的。”
“你这是欺骗!”
先生正往前走,手上的力道顿了顿,这才见着解语花停了下来,转头盯着隔间紧闭的小门看。争论声顺势也传进了他耳朵里,后面就都是吵架了,脏言乱语咻咻地往外横飞。人为财死,茶园的人见观众来得少,挣不了几个票钱,准备和穿大褂的耍赖皮。他笑起来,曾经记不清六十几七十岁的时候,社会乱得很,街上不是流民乞丐,就是被持枪持棍的打死的人,要不就挂着白牌子示众,他也没寻得个安稳生计,最后误打误撞倒了斗。那时他还没现在的名声,被人以为没本事吃了不少的瘪。拿不出点儿能量化成金钱的活,总逃不开被算计的命运。现在那两个穿大褂的,气不打一处来也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下回我要往他们办公室里丢马蜂窝。”解语花愤愤地嘀咕,倒把先生一惊,他是真没想到这孩子荤话听不懂,这字里行间的人情世故倒是通透得很。
“诶,此言差矣。放下屠刀,阿弥陀佛。”先生心情变得很好,又把解语花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这回他倒不爬脖子了,听了这句话一脸不屑一顾,骂先生八斤半的鳖吞了秤砣,是个狠心王八。先生更是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连忙说道:“小家伙,到底是你狠心还是我狠心?我的意思是啊,这么损的活儿我来干,不能让它脏了你。”
解语花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捧起先生的脸往上印了个香吻,得意地说“这是给你的奖励”。
“谢谢小主。”先生也笑,“不过相声看完了,回去得练功。”
“呸!我收回刚才的话,算命的还是比说相声的会讲胡话。说好要放松些,把我的奖励还回来!”解语花瞪着眼鼓起嘴,又要去扯先生的头发,这回被先生轻巧挡住。
“我只说不打不骂,可没说准你不练功不学习。你回去乖乖练,等我回来要检查。”
“那你去哪儿?”
“捉马蜂。”
转眼过了两个月。盛夏的光景奔赴而来,院里的春信谢了个干净,倒是越发生息一片,树叶跟上了层油似的,绿得发亮晕眼。知了也开始叫个不停,鱼池水面上、灌木丛林里多了各式各样的昆虫,午后的屋外已经不站人了,泥土和石板都在往上反着热晕。师父回来那天,解语花莫名其妙松了口气,隐隐的担忧终于有了着落,看师父的精神头,和原来一样干练。他仍旧乖巧地没有问缘由,但自此就没见过算命先生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许久未见的孙叔叔倒是来看他了。他终于觉得天气太热,将一头长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这会儿正坐在屋里画水墨画,就听见二月红在屋外叫他。跑出去的时候,见孙叔叔站在廊下朝他笑得祥和,心里开心又惊喜,想到他跟前撒娇求抱,却意外地被二月红拦了下来。刚觉奇怪,二月红背过的手就放到了他前面,捧了个精致好看的凤冠,把解语花的目光全吸了去。点绸蓝得干净妥帖,浅色的叠成了花,深色的接成了凤,花纹繁复得要人迷了眼,还用蜡串成了白珠子,和贝壳里刚掏出来的一样光滑绚丽,额上粘了红石头,晶亮亮的,鬓边荡着排穗。
他高兴坏了,接过凤冠在原地转了个圈。原先他总失落得紧,明明自己学戏也有段时日了,可二爷爷从来不让他穿戏服,只许他每天练功,孙叔叔做了送来的,永远都挂在化妆室里,跟摆设一样。他只好拿发夹子卡在头上过过瘾,想象自己真正唱戏时的模样。这回终于有了第一个凤冠,二爷爷蹲下来摸他的头,笑着说这是孙叔叔做了许久送他的,嘱咐他以后要好好学戏。他一口答应下来,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向孙叔叔道谢,迫不及待就跑进房间,站到全身镜前把凤冠戴在头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痴痴地笑。
一定要好好感谢孙叔叔。他把凤冠小心地放在桌上来回摩挲,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等会儿他走的时候,唱段儿刚学的《贵妃醉酒》给他听吧。
可今日着实是让他不解。他又在书里消磨了一个下午,屋里的小桌正对着窗台,彼时抬起头来望见大院,一切都已经蒙在墨里了,连那几棵再熟悉不过的桃、杏和李都只剩了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楚了。往常就算他不愿出门,二爷爷都要他必须一起送客人离开的,他不听正堵着气的时候,还被严厉批评过,怎么这回这么晚了还没动静,难道孙叔叔还没走吗?就算如此,饭点也快过了,二爷爷总会喊他吃饭的。
他怀着疑惑轻手轻脚出了门,给孙叔叔唱戏的期待还在心里来回捣鼓,就见二爷爷一个人坐在茶室里,对面的椅子早就空了,茶也凉了。他稍微又走近些,看见二爷爷一动不动的,像是在发呆,眉头却紧皱着,神情凝重得很。
他内心闷得慌,决定壮着胆子朝二爷爷问问清楚。意料之中的,二爷爷被他一句招呼惊了惊,精神终于从另一边被拽了回来,对于他的试探却一笑置之,回以一句“没发生什么,不要多想”。这顿晚饭他吃得很局促,二爷爷一如往常问他一天都做了什么,温柔地给他添菜给他讲故事,他也都一件件应答了。如此日复一日要发生的情景,如同真的什么都没有一般,可他心里却清楚,倘若不是什么大事,二爷爷又怎会隐瞒呢?可他好失落,又担忧,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往常那些引以为傲的小聪明,现在全都不管用了。二爷爷不让他知道的事,他太难知道了,直接去问孙叔叔又太冒险,直觉告诉他这么做很有可能会打乱一切。
好像他能做的,也就是不让人操心而已。
往后的日子像蒙了层灰纱,每日的太阳亮堂堂的,却好像总是很冰冷,光很苍白,将院子里的一切照得死沉死沉。解语花从未像现在这样乖巧过,几乎不顽皮也不撒娇了,日日戴着凤冠好好学戏,二爷爷竟让他穿起了戏服,走起步来有模有样的。他变得敏感了很多,身边人一丝表情上的变化都要他翻来覆去揣摩,倒是清楚了厨娘里谁和谁更要好,但再没见过师父反常的样子。一切好像就要被慢慢磨平了,他的不安似场梦,竟随着日子模糊起来,变得不真实了。可他总觉生活失了什么色彩一样,三花来得越来越少,之后干脆就再也没出现过,无论他准备什么吃的,最终都落了冷。隔壁的狗叫他不再听见,连昆虫在草丛里的窸窣都消失了。
再见到算命先生的时候又过了一个月。二月红又说自己有事要走,解语花从没觉得自己这样不争气过,鼻子酸得难受,泪水在眼眶里都快滴出来,被他生生憋了回去。可他看着二爷爷满脸的心疼,就怎么也强硬不起来,质问都要猛地冲出喉咙口,他攒着力又吞下去。他的身子也不允许他使蛮劲儿了,不知怎的,前些日子他的头就开始发昏,之后越来越严重,又晕又胀的转成了疼,耳边像开了风口一路眩到了眼睛,脑袋和被水烫过一样刺得辛苦。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三日,明明积了满腔的愤懑委屈,二爷爷临行时又都没有了,只盼望他能把事情解决清楚,再回来陪自己,过原来安静美满的生活。
二爷爷蹲在他床边,想努力笑出来又觉难过,嘴角不知要上还是下,眉头都快撇成了八字,握着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还是抖得不行。解语花实在好疼,心也疼,半睁着眼将人看出了重影,拼命扯出一个笑容叫他二爷爷早些回来,也不知道成功没有。他突然就觉得天色暗了,明明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自己整个身子却在不断往下落,越落越是黑漆漆一片,底下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秒,他甚至都不清楚是二爷爷先回来,还是他自己先不知不觉走了。
算命先生的样貌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先生,像我先前说过的,让我走在后面吧。
睁眼的时候,无边的黑暗漏进了个光缝,解语花终于在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漂浮里清醒过来。房间的窗帘拉得很厚实,现在应该是白日,天光从边边上钻进屋里,不算亮。一股极好闻的味道飘进他鼻腔,像米浆被阳光烘得温暖,让他如同包裹在棉籽绒里似的,舒服祥和。他这才发现一床被子已经换新了,先生正趴在一旁睡得熟,床头柜上摆着自己心爱的凤冠。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几日,头虽还疼着,竟出乎意料的没那么惹人发浑了,比起原来要惬意许多。他下意识地想动动身子,发觉有一瞬间软得失了力气,下一秒才缓和过来,然后就麻得慌。这一动扰了先生的梦,他略带惺忪地直起腰,动作难得慢悠悠的甚是有些拖泥带水,隔了几秒才伸手往圆片墨镜下揉了揉,接着就朝解语花笑:“早啊,小朋友。我去给你端粥来。”
解语花一肚子疑问刚要倒出来,一听这句话才发觉自己饿了,饿得胃里直翻腾,不一会儿就听见咕咕的声响。他拿枕头当靠垫坐了起来,曲起腿郑重地叹了口气。算命先生虽爱说胡话,人其实靠谱得很,刚才那神魂飞了一半的状态,估计是因为照看了自己好几日,提心吊胆不敢阖眼,才像耕了几里地的老黄牛似的,抽了鞭子都没反应。
先生回来的时候,解语花望见他手上拿的正是自己一直用的碗,白瓷的,上面印了朵粉色的小花儿。原先他没那么喜欢,后来慢慢习惯了自己的艺名,倒是越看越好看了。先生在他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给他吹粥,见差不多温下来了就送到他嘴边喂他。
“我知道你口味重。不过现在身体刚好,就挨一下,吃清淡点儿。”先生见他小幅度皱了皱眉,柔声对他说。
解语花点了点头,又轻轻把头摇了摇。
“我不是因为这个。”他转头去看着先生,目光里少见的连些许光彩都没有了,反倒生了哀软,一碰就要碎了似的,过会儿又带了乞求,“先生……二爷爷他还会回来吗?”
“天人业无情,奈何人有灵。苦海行舟渡,归来总炽心。”先生还是轻笑出来,“不会有事的。”
得了先生一句不会有事,解语花就真的放心不少,开始耐耐心心、安安静静地等着二爷爷回来,身体也逐渐好转。先生说自己活得粗糙,他生病那段时日多亏有厨娘们打点,他便想在自己学完《贵妃醉酒》的那天,给先生和厨娘们都演上一回,聊表感激。三花还是没有回来,解语花全当那猫是成亲了去,打算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要学着自力更生了。他每日都勤奋练戏,那凤冠像是和他有了感情,能交流出点什么来似的,从原先日日念着,到好生习惯却没它不行了。先生还会带他去看表演,不只有相声了,歌会、舞会和演杂技的都有。空下来的时日先生不扰他也不出门,有时候不放声响看看黑白电视,或者只是在廊下站着就能站一整天。他还会乐器,拉过二胡和小提琴,每次兴致起来的时候,解语花就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捧着脸默默地听。
谁曾想到了高潮,正要一个卧鱼儿下去,忽闻扑通一声,倒是很轻,像有什么小物件儿掉在了铺着红毯子的戏台上。解语花怕自己是动作不到位还被看出来,又得处变不惊不为所动,只往地上瞄了一眼便不去管它,继续演着,还小心地望了望先生的表情,看他有没有发现这个小失误。不知是不是心虚作怪,他竟真的从先生脸上看出了笑容一瞬的僵滞,正在内心对自己怄气呢,先生的神态又变得很温和,仿若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刚才瞄的那眼,他望见是颗红石头落了下来,应是凤冠上的一颗。想来他近些时日练得辛勤,兴许太过用功,凤冠倒比他先吃不消了。自己心里遗憾倒没什么,就是可惜了孙叔叔的一片好心。
后来到演出结束他都小心翼翼的,动作唱腔越发好了,小插曲在底下人眼里瑕不掩瑜,厨娘们别提多乐呵了,鼓掌鼓得手发红,望着他咯咯地笑。他终于在心底呼了口气,笑着谢幕的时候把红石头捡了起来,大大方方说自己出了些小差错,借着股小聪明劲儿想要用乖巧讨欢喜。
见大家这么热烈,解语花心里也高兴,卸了脂粉前还要往镜子前站一站,仔细看看难得扮了全装的自己。可偏偏就是这一站,让他猛地泛了慌。他急忙忙摘下凤冠,又摊开掌心盯着那块红石头看,从前的烦闷忧虑一股脑儿又钻了上来,他像被一下子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海,阻力挤得他喘不过气,睁眼看见的全是黑。
——凤冠上掉下来的红石头,不是原来的那颗。缺了石头的位置在正中间,原先那颗和其它的样子并不同,这颗掉下来的却一模一样。
这回再想起先生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他就完完全全提心吊胆起来。这几日倒真未细看,并不清楚那颗石头是何时被换掉的,但唯一能接触的只有先生,先生为何要瞒着他?
自己莫名其妙的病、红石头被换掉、先生的隐瞒,还有二爷爷和孙叔叔的失常——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联,直觉却强烈,要往他心上抽鞭子,抽得它扑通扑通乱跳又狠狠地疼。他觉得一切好像会有什么很难过很难过的结局,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什么都不清楚,自责愧疚也要把他吞掉。
“先生,您告诉我,有没有人会死掉?是不是为了我?”他转身近乎哀求地望着那个沉默的人,视线早就模糊了,还发着烫,滚落下来却是冰的,“我不要你们走在我前面了,好不好?”
他期盼着先生能再笑出来,说出些他不太听得懂的话告诉他什么事都没有。可先生没有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得他心发焦、发酸、发疼。
最终先生走到了他面前,半跪下来,将他像块易碎的玻璃似的,轻轻拥进了怀里。
“长短虽随化,落花恒有时。”
长短虽随化,落花恒有时……
最终,二爷爷还是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提及,说要带他去北京。算命先生又走了,三花在他们出发前一天回到了院子里。和解语花料想的不一样,它还是个孤独的流浪汉,这回甚是消瘦了许多。
然后他就像悬崖失足,一头扎进了家族风雨的深渊。
解雨臣和黑瞎子走出大院,准备前往解家仓库。无意识地转过头,解雨臣发现隔壁院子已经变得和之前不大一样了,大门翻了新,花草树木也改了排布,就连门口常年坐着晒太阳的看门狗也不见了。黑瞎子说,原来的老夫妻不知怎的改了主意,不等儿女来看他们了,揣着养老金打算周游世界,浪迹天涯去。
“那也挺好。”解雨臣说了句。他坐在驾驶位上,车开得不快不慢。黑瞎子被他勒令坐到了后座,彼时天上鲜少有云,阳光明媚得刺眼,柏油路显得过分平坦,白花花一片,连解雨臣自己都不爱受这折磨,戴起了墨镜。
“所以,我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你到北京之后,解家一下子死了很多人?”黑瞎子在后座翘着二郎腿,听了解雨臣的话乖乖换上幅更黑的眼镜,“那件事其实是个前兆。当时敌对势力正在和你们家争那块红石头,据说很宝贵,价值不可估量。而那个孙二五,的确是个裁缝,也是解家的得力属下。你二爷爷第一次出门,就是为了联合解家摆平这件事。后来解家的确占了优势,只是孙二五还是被敌家追查到了,他们逼他抽大烟来控制他,他生不如死,又衷心得很,打算把石头嵌在凤冠上以掩人耳目,自己则死不承认。但后来……”
他顿了顿,见解雨臣皱皱眉头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了句“继续吧”,才接着往下说。
“后来他们偶然间发现,这块石头是活的,会吸活物的精魂。小动物都不接近你了,你又生了病,就是因为这个。你二爷爷是去杀孙二五,然后继续和敌家斗的。孙二五痛苦得活不下去,又不想被利用,跪下来求死。你二爷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得来,但不想让你看到这么残酷的事情。至于我嘛……照看你是一方面,我还受了委托,要把石头收下,才在凤冠上动了手脚的。”
“那块石头食量不太好,吃了我的,就会把你的吐出来。”他笑说。
车在这时已经开到了仓库大门,解雨臣猛地踩下了刹车,把黑瞎子吓了一跳,就见他迅速下了车,开了后座的车门就堵在了门口。
“所以你就同意了?”他不哭不笑,面无表情地盯着黑瞎子,目光却穿透漆黑的镜片去锁他的眼睛。
“我这不是体质特殊嘛。”黑瞎子就朝他笑,语气带了丝柔软,“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
解家仓库很大,这并非唯一一个,只是许多年没有清理过了,解雨臣多少有些想回来看看。铁门上早已锈迹斑斑,门把也是极有年代感的圆形,他用钥匙往中间一插,刺耳的金属声随着往里漏的阳光,昭示了一段尘封将被拂去灰尘。里面很暗,窗户十几年前就被封死了,光照到的地方满是浮上又落下、如同有弹性一样的灰团,还有细密的晶亮在忽闪。
解雨臣戴了口罩,没顾往常的顺序径直走到了一个大木柜前,从最底下拖出了个皮箱子,四周泛起股烟尘来。他难得没有在乎脏乱,直接用手打开了搭扣将盖子翻了起来,那个一如他记忆中的凤冠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像是携了所有的过往沉睡了几十年,活着,却没能越过岁月的浪潮,从来停在往昔。
解雨臣伸手往上轻轻地抚摸。后来他再没有粘什么水晶玉石上去,那个位置至今仍是空缺的。
“谢谢。”他轻声说了句。
“哦对,我才想起来。”黑瞎子就站在他身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当年我不知道你去了北京,后来又去找过你,才发现你不在了。”
“你找我做什么?”
“有个东西想送给你。”他推了推眼镜,忽而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挂念了很久的,一直没扔。”
“《牡丹亭》的连环画。
现在我送你,你还要不要?”
天人业无情,奈何人有灵。苦海行舟渡,归来总炽心。
完
不是影子一样的朋友,只在光明的日子里相随。
——邵燕祥《友谊》
格林德沃|暮色哥特
格林德沃牌煤气炉,给你关心给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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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是这样的,之前绘制的配对星云AD越看越不满意,完全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于是重画了一张,个人认为重绘版和GG这张更配,给大家添麻烦了,不好意思(鞠躬
HP十幸
记那些我爱的cp
问:你们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来自老妈的DNA里的压制?
一颗危险的鸭梨
8.17万人赞了该回答
谢邀,题主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首先说一下我们家的情况,我们家有点祖传的生意,到了我这一辈就我一个,所以我也算是年纪轻轻的当了家。
就前几天,我发现走货的价不对,对方给的款高的离谱,不是说我凡尔赛,是他这些货按照规矩就不是这个价,这不诚心让我坏道上规矩么。
对方的老板主动联系上了我,吃饱喝足才期期艾艾的表示想夹喇嘛,请我爸出山,我当时一听就惊了连连摇头,得了吧,他俩好不容易过几天清静日子,我妈要是知道这事,非弄死我!
当然,我是据理力争,坚决反对的,奈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当然,我是据理力争,坚决反对的,奈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后来我偷偷联系我爸,想着我就随口一问,他不答应也不怪我,谁知道我爸沉默片刻竟然答应了,问我什么时候出发!我狗狗祟祟的一再让我爸一定要瞒着我妈,其实要不是对方老板指天发誓这趟活没什么难度只不过他们是新拉起来的队伍,想借借我爸的名气,扯扯大旗,我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行程有20天,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凭我爸的身手很快就过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裸着上身睡在楼道的地上,而我妈带着他的手下老神在在的在客厅沙发上削苹果看电视,他对我最后的温柔就是给我盖了一张毯子,见我醒来还笑着问我,睡的好吗?起来吃饭!
我本来以为是我瞒着他这事让他生了气,可如今看他的笑容,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我爸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这样带着点疯批嗜血味道的笑,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了,仿佛一下又回到了我刚认识我妈的时候,后背在火烧火燎的痛!
我火速叛变,叽里咕噜跟我妈交代了来龙去脉,我妈拍拍我的狗头让我去准备装备,马上跟他出发,这时我才知道,我爸竟然在任务完成回来的路上失踪了,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而一起下去的人为了名声还在试图隐瞒。
去时一个礼拜的路程硬生生让我妈的队伍缩成了三天,看着我妈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和眼底越来越深的血色,我感觉在场的各位,我是说所有人!都得被我妈封着嘴沉塘!
爸啊!你他妈现在是我亲爸!!!你可不能有事!!!
我描述不出来当时的气氛,总之就是我们达到之后,和那边的领队说明来意,那边的一个伙计嘴里不干不净的反驳了我妈两句,还没等坎肩叔呵斥他,我妈突然一转腰间的大白狗腿给那伙计的半条腿废了,当时谁也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个伙计的一声惨叫,大家才动了起来…
很好,我妈还是那个小佛爷,人狠话不多,我们家的伙计那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对面几个新手蛋子没两下就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但我爸依然下落不明,我妈看着这一地东倒西歪的人,突然就笑了,还笑的越来越大声,我暗倒一声不好,又要疯,要是稳不住我妈身体有个好歹,我爸出来非得把我脖子拧断,我扑上去一把抱住大腿就嚎“妈!你冷静,以我爸的身手除非他自己要走谁能强迫他,再说他们这个小破队伍连个凶斗都没下,我爸能出什么事啊,你一定要给我们,尤其是我一个机会,不能把我们沉塘啊”
正在我声泪俱下死死抱住我妈的大腿让他冷静的时候,突然我就飞了出去差点和太阳肩并肩,我靠,这一脚的力度绝对不是我妈,我忍着眼前发黑的不适,抬眼一看果不其然,是我爸,我靠,他怎么下手这么狠!
那架势,像是想再给我来一脚,我怎么得罪你了啊我去,倒是我妈瞬间发现了不对,眼疾手快拽住了我爸,我才免除瘫痪在床的危险。
对了,在这我要说一下我爸这个人,他们家族体质比较神秘,我爸这个人更是有失忆这种玛丽苏的特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迪士尼在逃…咳咳扯远了,总之我爸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又失忆了,但比较奇怪的是,你说他失忆吧,他拉着我妈的手腕子不放,我妈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不光如此,还把扛着的箱子使劲往我妈跟前送,“你的”,又拉着我妈往怀里一拽“我的”;你说他不失忆吧,他拉完我妈,又死死的盯着我,活像我是勾引别人老婆的小白脸,下一秒我就要被他踹在墙上扣都扣不下来,看来已经完全认不出我是他们的好大儿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为了避免大家用脚抠出一座云顶天宫,我妈拽着我爸就走,边走还边说,“对对对,是你的,回家吃饭了,看你这一身脏的”
他俩是拉拉扯扯的走了,剩了我们一群人灰头土脸的大眼瞪小眼,后边的事就是我盟叔处理了,他最会收拾这些烂摊子了,鉴于我那没良心的爹妈已经坐车走了,我被盟叔安排在了他们那一车,我还得到了一个毯子和整个后座,盟叔,你真是我亲叔,我回去偷偷给你涨工资!
……………………………后续…………………………………………
想不到大家这么关心我,什么?我还好吗?
我当然不好了,我把那一脚,我直接好几根肋骨骨裂,住了小一个月的医院!
什么?我吹牛逼?说我爸不过如此你也行?
你可拉倒吧,我之所以只有骨裂是因为我爸良心未泯,潜意识里收了劲,要知道我爸是一个剪刀脚把人家脖子拧断的狠人。另外你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体质本来就比一般人强。
什么?我爸的箱子里装了什么,值得冒着失忆的危险跑这一趟?
嗨呀,说到这个我的眼泪就从嘴角奔涌而出,竟然是一整箱的金条,据说是我爸以前攒的,最近刚想起来在哪,我不分他三成,都对不起我住的院!
什么?让我收拾东西赶紧跑路?
你别以为你名字里带胖,就能冒充我叔!
路人A:答主是来放你爸妈的狗粮的吧,这是什么我披荆斩棘翻山越岭寻得宝物只为换你一笑的玛丽苏剧情!
路人B:答主还缺兄弟姐妹吗?你爸妈还要儿子吗?上过大学的那种,我不要三成,一成就行!
“你要陪着她一直走,直到找到自己的路。”
【稿件勿用】
这对无论怎么吃都好香,能和金主爸爸磕同一对cp太美好了呜呜呜
*GGAD是官配,即使不搞同人,他们最原来的故事也很好嗑。
*只不过确实是很虐,虐得我心肝脾疼哭得超大声,真是绝世凄美的爱情。
*我这里只是根据目前已知的情节和其他地方看到的对细节深挖的搬运整合,尽量还原一下GGAD原原本本的绝世爱情,注意,不完全是原创。
先来看一下我们令人心疼的老邓的背景。
邓布利多的父亲珀西瓦尔是名巫师,母亲坎德拉是来自麻瓜家庭的女巫,弟弟阿不福...
邓布利多的父亲珀西瓦尔是名巫师,母亲坎德拉是来自麻瓜家庭的女巫,弟弟阿不福思比他年小三岁,妹妹阿利安娜于1885年出生,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Mould-on-the-Wold。
阿利安娜六岁时在花园里玩耍,三个麻瓜男孩无意中看到了无法控制自身魔力的阿利安娜施展魔法,被吓坏了,惊恐地翻越篱笆,像疯了一样阻止并无恶意的阿利安娜。阿利安娜遭受了非常大的打击,再也不肯使用魔法,却又无法摆脱,渐渐地内心被吞噬,变得疯癫起来。
这是这个家庭的第一个巨大打击。
大多时候阿利安娜都很安静可爱,但当她的魔法不受控制地爆发时,就变得相当危险。父母担心如果把阿利安娜的情况公开,魔法部将强行把她关在圣芒戈医院终身监禁看护,便向亲朋谎称阿利安娜身体不佳不宜外出,由母亲坎德拉在家照顾她。
珀西瓦尔为小女儿被毁掉的一生感到愤怒,他找到麻瓜男孩教训了他们一顿,因不肯吐露事情真相,以暴力迫害麻瓜罪被判入狱,被关押在阿兹卡班。珀西瓦尔短暂的一生很快终结在黑暗的监狱里,他没能再次见到妻子和他挂念的孩子。
这是这个家庭受到的第二个打击。
失去丈夫的坎德拉迫于舆论压力,决定举家迁往高锥克山谷居住。
邓布利多以“痛恨麻瓜者的儿子”的身份进入了霍格沃茨。他拒绝谈论有关他家族背景的任何事情,他的名声因父亲而败坏,被同学怀疑有“反麻瓜倾向”而被排斥。但邓布利多以他的聪慧和勤奋博得了老师的厚爱,以他慷慨的帮助和热情结交到了一些朋友。到第一学年结束时,他已作为学校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学生而备受赞扬。他获得了许多成就,带着众多的荣誉完成毕业。从这时起,邓布利多就定下了成年后教书育人的志向。
但是第三个打击来临了。
不再年轻的坎德拉没能控制住爆发的阿利安娜,死于女儿无意引起的魔法事故。邓布利多于是放弃了与好友周游世界的计划,义无反顾地回到家中担起重任,支持阿不福思回到霍格沃茨继续学业,由他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维持穷困潦倒的生活。
极有天分的邓布利多埋藏起理想和抱负,日复一日地困在家中与琐事纠缠,尽心照顾阿利安娜,就连对他抱有极大偏见的阿不福思也不得不承认:“他做的还好……”
这是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相遇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故事,从中我们也许能够更好地理解邓布利多后来做出一些事情的缘由。
他所有苦难的起源似乎就是那三个麻瓜男孩,无怪乎后来他会和格林德沃志同道合,想要一起构造新的巫师秩序。他在少年时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苦难和打击,为生活所迫,承受了不该有的沉重和痛苦,而他的天赋和抱负却无法得到施展。在那个时候,妹妹阿利安娜就好像是邓布利多的一块绊脚石,但是出于兄长的责任,邓布利多只能选择牺牲自己的抱负,所以在碰到活得自由、张狂、放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格林德沃时,他才会感到心动吧。
然后我们再来了解一下叛逆少年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就读于德姆斯特朗,那是座因纵容黑魔法而臭名昭著的学校。他像邓布利多那样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极高的魔法天赋,然而他对追求荣誉和奖章毫无兴趣。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德姆斯特朗发现不能再对他乱七八糟的实验熟视无睹了,于是把他开除了。
从这里开始,这两个人的生命和生活开始交织在一起。
我们换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来体会一下当时二人的感受。
邓布利多就好比是肩负家庭重担,在学校各方面表现良好,成绩优异的乖乖少年,格林德沃就好比是拥有极高天赋、巨大野心并敢于付诸实践,叛逆到不行的不良少年。邓布利多表面上循规蹈矩,内心却向往着自由,向往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格林德沃恰好就是以他所渴望的这种方式生活。
有一个细节就是,格林德沃被开除后周游了各地,而这正是邓布利多曾经计划却不得的。同时二人还有很多的共识同感,他们都比同龄人更早地经历了人世间的沧桑。
就像巴希达巴沙特说的:“这两个过早地品尝了人世沧桑的孩子一见如故。”
两人当时都是少年,格林德沃是英姿飒爽,恣意狂放的浪子,邓布利多是气质温润如玉的少年,他们皆是风华绝代,理所当然地被彼此吸引。
试想,年轻的阿不思在以为要终身照顾妹妹、永远困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遇到了格林德沃,这在当时简直就是他的生命之光。
他们之间的情谊逐渐深厚,就像《神奇动物在哪里:格林德沃之罪》里说的那样。
“你们曾经亲如兄弟。”
“不,我们比兄弟还要亲。”
少年时的阿不思和盖勒特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兄弟,或者,恋人。
根据神奇动物在哪里2所揭示的,在这段时光中,两人订下了“绝不伤害彼此”的血盟。可以想象,这是多么纯粹深厚的感情。电影里的镜头就很戳了,邓布利多闭上眼睛,两人十指相扣,但是格林德沃却一直睁着眼睛,在阿不思看不到的时候注视着他。
这个镜头真的太苏了,而且还有一丝的情欲。
我看到过一种猜想是,格林德沃在订下血盟时就看到了他和阿不思的未来,但他还是继续完成了这个契约。
在两人的逐渐相处中,邓布利多被格林德沃的思想深深吸引和激励。同样拥有高天赋并且志同道合的两人谈论着要建立新的巫师秩序,热衷于寻找死亡圣器。
邓布利多希望他的天赋才华能够得到充分展示,获得与之相配的荣誉和权利。他憎恨毁掉他全家、毁掉他的生活和理想的麻瓜。对于年轻的邓布利多而言,建立新的巫师秩序意味着巫师不再需要隐藏,魔法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麻瓜完全听从巫师领导,阿利安娜不用再躲闪,而复活石则意味着父母的重生和家庭的和满。
这些想法,再加上他对格林德沃深厚的感情,让他装作不知道格林德沃企图用复活石建立阴尸军队统治世界的图谋,让他假装忘记格林德沃本质上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甚至说服自己这是为了魔法世界更大的利益。两人整天沉浸在他们伟大计划的实施筹谋中。
我看到有一位太太在这里做了解读:邓布利多在明知道盖勒特将来有一天也许会成为整个魔法世界公敌的情况下,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和盖勒特结下血盟,许下了永远不伤害彼此的誓言。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为了更大的利益,为了更好的世界,但是,也许,这句话从头到尾,只是为了一个人。
Forthegreatergood.
ForGG.
ForGellertGrindelwald.
我觉得,这也许是阿不思少年时期,或者说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但是阿不思却渐渐忽略了阿利安娜。阿不福思目睹了兄长的变化,担心这会影响到阿利安娜,忍气吞声了两个多月后,在返校前夕向哥哥挑明了他的态度,希望哥哥能够停止步伐。兄弟二人发生冲突,并且拔出了魔杖。
格林德沃早被激怒了,他认为阿不福思是个愚蠢的孩子,竟然妨碍他和邓布利多的宏伟计划,于是也拿出魔杖相向。最后愤怒的三人拿出了魔杖混战,魔法的声响和光亮刺激到了阿利安娜,不知道是谁射出的咒语击中了她,阿利安娜倒地身亡,格林德沃连夜逃离高锥克山谷。
这是给阿不思最后的致命一击。
一夜之间,妹妹死去,兄弟反目,爱人离开。
邓布利多在哈利波特原著中有一段话:“格林德沃逃跑了,这是除了我谁都能料到的。他消失了,带着他争权夺利的计划,他虐待麻瓜的阴谋,还有他寻找死亡圣器的梦想,而我曾经在这些梦想上鼓励和帮助过他。他逃走了,我留下来埋葬我的妹妹,学着在负罪感和极度悲伤中打发日子,那是我耻辱的代价。”
失去阿利安娜的邓布利多从权力的诱惑中醒了过来,亲人的离散使得他的理想和仇恨,他追求的一切都失去了最根本的意义。
阿不思从未找过格林德沃,弟弟阿不福思也是。他们心中都惧怕是自己念出的咒语夺去了心爱的妹妹的生命。邓布利多终其一生都活在阿利安娜死亡的阴影里,他也因曾经与格林德沃的结合感到惭愧。
也许有些巫师会把这两个月看做是邓布利多的黑历史,或者是耻辱,但是,邓布利多的形象正是因为这两个月才更加真实、立体,也正是因为这两个月,他才不只是邓布利多。
在葬礼上,阿不思不曾有丝毫躲闪,硬生生挨了弟弟打向他的拳头,忍受鼻梁骨折断的痛苦,接受他认为他应得的惩罚。
我想,如果当时格林德沃能够留下来,会是对阿不思仅有的安慰,然而……
后来,格林德沃从格里戈维奇手中偷走了长老魔杖,并且训练了一支军队,成为了著名的黑巫师。至于他一直都位于最危险的黑巫师名单的前列,而没有排在名单首位,是因为后来伏地魔的出现,抢走了本应属于他的这份殊荣。
邓布利多在学校里听到了这些传言,那个时候,魔法部部长的职位就摆在他的面前,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但他拒绝了。
“我已经知道不能把权力交给我。我待在霍格沃茨更安全些,我认为我是个好教师。在我忙于培养年轻巫师的时候,格林德沃召集了一支军队。人们说他怕我,也许是吧,但我认为我更怕他。”
“哦,不是怕死,不是怕他用魔法对我的加害。我知道我们势均力敌,或许我还略胜一筹。我害怕的是真相。你明白吗,我一直不知道在那场可怕的混战中,究竟是谁发出了那个杀死我妹妹的咒语。我想他是知道的,我想他知道我害怕什么。我拖延着不见他,直到最后。”
这是原著中邓布利多对哈利说的一段话。
第一部电影里只有一个格林德沃审问纽特时的梗:
“邓布利多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包括后来格林德沃用鞭子抽打纽特,其实一个阿瓦达就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要鞭打呢,鞭打这个举动更像是泄愤,泄什么愤呢?因为吃醋了。
第二部里可以深挖的东西就很多了。
这条吊坠就是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歃血为盟的定情信物。
纽特从魔法部出来后,被邓布利多引到楼顶。邓布利多希望纽特能够找到克雷登斯,阻止格林德沃的阴谋。
纽特问邓布利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邓布利多回答:“我无法对格林德沃出手。”
这个答案很耐人寻味,无法出手,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是因为血盟的存在,还是因为自己不想伤害他。
在抢来的巴黎豪宅里,盖勒特问柯洛,你能替我把躲在学校里的邓布利多杀了吗
重点是这个“躲”字,微妙地透露出老盖隐隐的怨念与不满。
这世上恐怕只有老盖会用“躲”形容伟大的邓布利多吧,因为只有他了解邓布利多的爱和软弱。
这时候说不能吧,老盖:无能!我要你何用?说能吧,老盖估计能直接把他扔出窗外:我的人你也敢动?这世上只有我能动他!
然后魔法部的人来霍格沃茨找到邓布利多,不情愿地承认他是这世上唯一能与盖勒特匹敌的人,希望他能出面对抗盖勒特。但是邓布利多还是那句话:“我办不到。”
魔法部执行司司长当场放了一段少年时候的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之间亲密无间的影像,并且逼问他:“你不愿意对付格林德沃,是不是因为你们以前亲密如兄弟”
这时候,老邓看着年少的自己和老盖,不仅没有否认,反而严谨地更正他的措辞:“不,我们比兄弟还亲。”
在魔法部的人走之后,邓布利多一个人来到尘封的厄里斯魔镜前,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黑布。这里有一个细节就是,老邓先是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看向镜子。
因为根本不需要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是什么,他一直心知肚明,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就是他内心最深切的欲与念。
果然,镜子里出现了少年的自己和格林德沃,两人手掌相抵,十指紧扣。
这里不仅出现了少年时期的格林德沃,还有现在的格林德沃。
我喜欢的不仅是那两个月的你,还有现在的你。
魔镜里可以看到,两人订下血盟的地方似乎是一个谷仓,而且当时邓布利多马甲是敞开的,衬衫好像也是,明显是衣衫凌乱,乖宝宝绅士邓布利多会不好好穿衣服吗?肯定不是。所以很有可能是,两个人在谷仓里做了一些能让衣服变得乱糟糟的事情,情到深处决定进行血盟,这样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著里对血盟的用词是:BloodTroth。这个词经常被用在西方婚礼中的契约盟誓。所以,那个时候,两个少年的盟誓,是不是真的抱着相守一生的诺言呢?
盖勒特亲自去找克雷登斯,通知他晚上去公墓,便可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去屋子里,而是待在屋顶上,等着他们自己上来。
结合前面邓布利多约纽特在屋顶见面时,感叹地说了一句,风景很好。
我非常有理由相信,能让这个名震欧洲的黑魔王在大战前夕,独自安静地坐在屋顶看一会风景、放空片刻的,只有与某个少年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了。
在公墓集会上,格林德沃一个德国人,在法国,做了一场全英文的动员演讲,只是为了让来搞事的主角团能够无压力听懂,这是怎样一种国际主义精神。你以为这个是给法国人德国人听的吗?不,这是讲给亲亲阿不思听的。
在老盖对纽特出手之前,又问了一句:“你觉得邓布利多会为你哀悼吗?”
依旧是公墓集会,在结尾的时候,嗅嗅在混乱中偷走了盖勒特一直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钥匙吊坠。
大家分析的都很有道理,老盖那么牛的一个人,放一个火烧死一堆人,他如此看重、贴身保管的吊坠怎么会被嗅嗅轻易偷走?而且镜头还故意特写了嗅嗅动静特别大地从老盖腿下穿过的画面。所以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吊坠回到邓布利多手中。
为什么呢
回到前面老盖用“躲”形容老邓。
所以,他将吊坠交还给邓布利多,是把选择权交到了老邓手中,让他无法再躲下去,只能直面他们的关系,无论死生爱恨,都求一个了结。
如果不能爱你,至少可以再次见到你,哪怕明知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打败我的人。
最后纽特为邓布利多取回了格林德沃贴身保存的血盟信物,但邓布利多却没有立即销毁,只是攥在了自己手里。
这里原著剧本里的描写是邓布利多在看到纽特拿出血盟信物时是惊讶和羞愧的,虽然想哭但是又强装轻松。
惊讶是无疑的,纽特是如何从强大又强势的格林德沃手里拿到吊坠的呢?而当他再次看见这个相当于信物的吊坠,不可避免地会回想起两人曾在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立下血盟的谷仓,因此感到羞愧。这样复杂的心情,加上他或许猜到了格林德沃的用意,明白他们之间必须要做一个了断,才会觉得想哭,但又不愿在纽特这样一个晚辈面前表露,所以故作轻松。
当纽特问老邓是否能够摧毁血盟时,老邓说了两遍maybe。
第一遍是回答纽特的问题,也许能找到办法摧毁血盟。
第二遍更接近于喃喃自语,分明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话,犹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下决心摧毁血盟,斩断与格林德沃最后的羁绊。
个人来看,血盟也许是邓布利多的一个借口,有它的存在,邓布利多可以说“我无法对格林德沃出手”。当血盟消失了,连带着这个借口也消失了,邓布利多还能这么告诉自己吗?他内心深处是否愿意与格林德沃对抗甚至伤害格林德沃呢?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对格林德沃出手吗?
答案是会的。
邓布利多最后正面和格林德沃相对,但是根据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丽塔关于邓布利多传记的记录中,他无疑推迟了大约五年才去挑战盖勒特格林德沃,世上因而多了五年的动荡、伤亡和失踪事件。
邓布利多为什么踌躇不前,是念旧,还是害怕被揭露出昔日密友的关系?邓布利多是否很不情愿去捉拿那个他曾经相见恨晚的人?甚至是在两人大战的那天,也没有什么轰动的大场面,反倒更像是两人私下解决自己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格林德沃凭借老魔杖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在他鼎盛的时候,邓布利多知道自己是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就去和格林德沃决斗,并且战胜了他,拿走了老魔杖。”
格林德沃在最鼎盛的大魔王时期,势力蔓延欧洲和北美,但从未染指英国。
1945年,格林德沃被邓布利多击败后,据说一直独自待在努尔蒙德的地下室里。哈利第一次知道格林德沃,是在第一学年前往霍格沃茨的火车上,他从巧克力蛙卡片上得知格林德沃曾被邓布利多打败。
邓布利多曾经对哈利说过,希望他们不要把他从巧克力蛙卡片上撤下来。现在重新回味才发现,在邓布利多的卡片背面第一条写着——邓布利多广为人知的贡献包括:一九四五年击败黑巫师格林德沃。
被世人当做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成就邓布利多最伟大的巫师名号的事情,可能是他心底最不愿触及的伤痛。
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哈利曾问邓布利多他在厄里斯魔镜中看到了什么,邓布利多说看到自己拿着一双羊毛袜,因为圣诞节他一双袜子都没收到,大家都坚持送他书。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邓布利多还曾告诫哈利“这面镜子不能教给我们知识,也不能告诉我们实情。人们在它面前虚度时日,为他们看到的东西而痴迷,甚至被逼得发疯,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
那么,理性睿智的邓布利多是否也曾因格林德沃沉湎其中呢?
在邓布利多死去的那天,他跟哈利一起去岛上取放在魔药里的魂器,老邓喝了药后产生了幻觉,看到的是三人争执从而导致妹妹身亡的画面。
后来哈利找到了邓布利多的弟弟后,和他说道:“邓布利多从来没有解脱。”
“邓布利多死去的那天夜里喝了一种毒药,变得精神错乱。他开始喊叫,向一个不在场的人发出恳求:‘别伤害他们,求求你……冲我来吧。’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跟你和格林德沃在一起,我知道是这样。他以为自己正眼看着格林德沃伤害你和阿利安娜……这对他来说太痛苦了,如果当时你看见他,就不会说他已经解脱。”
在邓布利多死后,他把属于格林德沃的魔杖带入坟墓,很大部分原因是不想让伏地魔找到,但是也许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很简单的原因,这是格林德沃的魔杖。
伏地魔找到了地下室里的格林德沃,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老魔杖的下落。
格林德沃说:“你来了。我想你会来的……总有一天。但是你此行毫无意义。我从没拥有过它。杀了我吧,伏地魔,我很高兴去死!但是我的死不会带来你所寻找的东西,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
“杀了我吧!你不会赢的,你不可能赢的!那根魔杖绝不会,永远不会是你的!”
格林德沃最终没说出老魔杖的下落,被伏地魔杀死了。
有一个太太对这部分解析得很好:邓布利多校长带着哈利去湖心小岛取挂坠盒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魔法总会留下痕迹。”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就算校长最终毁掉了血盟,但是依旧会留下痕迹,更别说这种连接了两个没有血缘纽带的人的灰色魔法。
那也就是说,1997年,114岁的老囚徒格林德沃,也许能切实地感受到他曾经的爱人邓布利多,与他的连接,真真正正地消失了。这也恰好解释了他为何对伏地魔的拜访毫不惊讶,并选择慷慨赴死,也许他正等待着这一刻。
哈利告诉邓布利多:“格林德沃试图阻止伏地魔追寻那根魔杖。他撒谎了,你知道,谎称他从没得到过它。”
邓布利多点点头,垂眼望着膝头,泪水仍然在他的弯鼻子上闪闪发亮。
“听说他晚年独自被关在纽蒙迦德牢房里时流露出了悔恨。我希望这是真的。我希望他能感受到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恐怖和可耻。也许,他对伏地魔撒谎就是想弥补……想阻止伏地魔拿到圣器……”
“……或者不让他闯进你的坟墓?”哈利插言道,邓布利多擦了擦眼睛。
这一段是原著内容。老邓听到老盖至死都没有说出圣器的下落后,只是垂下眼表示老盖大概是在弥补自己年轻的过错,然而17岁的哈利却一句话挑明“或者不让伏地魔闯进你的坟墓”。
成年人的避而不谈和少年的一针见血,简直是爱情本身的模样。
这是目前为止我所能找到的所有GGAD的故事。
有人评价说这对CP的逼格真的是太高了,最强大的白巫师和第一代黑魔王年少时是最亲密的恋人——世人只知你我是敌人,却不知我是你曾经的爱人。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锋,不仅仅是一般的正邪对抗,水火不容,更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博弈,是两个当世天才以世界为注的一种博弈。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最大的虐点也许是:我们没能在一起,但是从我见到你直到我死去,我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好了,虐得我肝疼,期待接下来的神奇动物系列两人展开的故事。
以上。
——END——
*沙雕售后时常因为小哥说话太少而不好意思打瓶邪tag
黑瞎子一脸看热闹的看着王胖子挤进了副驾驶,油腔滑调的背台词:“您好,感谢选择专车服务,您的行程即将出发,请系好安全带。”
吴邪在后面向张起灵挤眉弄眼的示意他看看黑瞎子多么装模作样。
黑瞎子从后视镜里看见,机械的背完台词,一秒都没闲着,就开始和王胖子挤兑后座的两个人:“哎,你看,好心没好报,你为了俩人坐的舒坦点自己挤在危险的副驾驶,人家俩在后面还是...
黑瞎子从后视镜里看见,机械的背完台词,一秒都没闲着,就开始和王胖子挤兑后座的两个人:“哎,你看,好心没好报,你为了俩人坐的舒坦点自己挤在危险的副驾驶,人家俩在后面还是挤得水乳交融。”
王胖子也和他贫:“嗨,习惯了,水乳交融算什么,下一步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待会儿别走大道,长安街的摄像头那么清楚,再给拍下来。”
吴邪在后面气得踹胖子座位,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停,张起灵屹然不动的坐在后面看着车顶发呆,吴邪看他不说话,自己也只好收声。
“嗯,接到了。”
“知道。”
“你饿了就先吃。”
说完这些黑瞎子还低声笑了一下,笑得副驾驶上的王胖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黑瞎子呵呵的笑:“老板,老板。”
黑瞎子下了环线,在几个胡同里一阵乱窜,最终停在一个气派的四合院前面,吴邪熟悉解雨臣的作风,就连请客都要来这种隐蔽的私房菜馆。
他们进了门,被引到隔间,解雨臣已经坐在里面喝茶了,看到他们来,就朝他们歪头笑了一下,示意他们坐。
黑瞎子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解雨臣身边,解雨臣没有看他,抬手给他的茶杯里添了茶,然后把茶壶放回了桌子上。
王胖子不说解雨臣两句不舒服:“我说你避那两位的嫌也就算了,怎么不给胖爷我倒?哦,我看你是对我们英俊潇洒瞎哥哥有什么想法吧——”
解雨臣笑着抬头看他一眼:“管得着吗。”黑瞎子坐在他旁边喝了口茶,一直咧着嘴笑。
胖子非要叫一箱酒喝,解雨臣没拦着他,酒上来以后王胖子又积极的给各位倒酒,张起灵喝不喝看心情,吴邪挺开心,答应陪他喝一点,解雨臣捂住自己的杯子,他平常是不太喝酒的,胖子摇摇头也就算了,到了黑瞎子,王胖子刚要给他倒上,解雨臣就幽幽道:“他开车,不喝。”
王胖子啧了一声:“你看看你,怎么天天破坏我们老爷们的雅兴,你又不喝,你开回去呗,或者叫个代驾。”
话音刚落,一个海鲜拼盘上来了,解雨臣又道:“海鲜配啤酒会痛风。”
王胖子骂道:“你以为我们铁骨铮铮黑大爷和你一样活得那么仔细,当初挨枪子被粽子抓的时候,眉头都他妈的没皱过,现在怕痛风——”
说罢,看向黑瞎子,解雨臣也转头看黑瞎子,黑瞎子呵呵一笑:“我怕痛风。”
王胖子骂骂咧咧的坐下了,说黑瞎子意志不坚定,这才相处了多久,就和大资本家同流合污,忘记了被压榨的生活吗。
他开口措辞很久,张起灵看他端着酒杯张着嘴很久没说话,可能是以为他卡住了,默默的挑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了他的嘴里。
吴邪咽下去张起灵的鱼肉,感觉到信心倍增,于是开口问道:“以前没看出来,你们俩还挺默契,平时经常在一起工作吗?”
张起灵转头看了他一眼。
解雨臣淡定的把鱼转到自己这边来:“没啊,我们解家是不允许我像你一样浪费资源的,工作也是分头行动的,我们俩一起出现,不吓人吗?”
吴邪被噎了一句,也不再多问,反倒是胖子继续挑衅解雨臣:“你怎么就不懂我们小吴的暗示呢,人家现在谈了恋爱,体会到了恋爱的美妙,吃个鱼都有人挑刺,想劝你们也谈个恋爱呢——”
胖子学的扭扭捏捏,吴邪气得从桌子地下踹他,解雨臣乐了,用公筷灵巧的挑起一筷子鱼肉放进胖子的盘子里,黑瞎子看着他的手,解雨臣转头看了看他,剥了盘子里的虾,夹给了他。
胖子喝了一口啤酒,开始原地相亲:“要我说,你俩也就别挑了,你俩这个脾气,这个性格,也就凑在一起能互相折磨折磨,要不就凑活凑活得了,虽说不能琴瑟和谐,但也算是个伴——听过来人的,准没错!”
黑瞎子笑道:“哟,原来您也算过来人,传授一下是怎么屡战屡败的呗。”
胖子啧了一声,又开始鸡汤:“你看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人啊,即使事儿逼像阿花,也扛不住人对他好啊!阿花你喜欢什么——你喜欢花!这样,瞎子,待会儿你就去街上把卖花阿姨的桶包圆了,你看他感不感动!”
黑瞎子一直乐,解雨臣也在旁边憋笑,转头对黑瞎子道:“尽量感动。”
王胖子还在侃侃而谈:“现在都流行那个什么,最萌身高差,最萌体型差,你看你俩都符合啊,哦,你俩还多一个——最萌贫富差!你看看!多好!”
吴邪知道小花总因为外貌被人调侃,怕他不高兴,踢了踢王胖子:“干什么呢,强扭的瓜不甜。”
黑瞎子接话道:“子非瓜,安知瓜不想被扭啊。”
解雨臣轻笑着低下头扒虾。
酒足饭饱,解雨臣邀请他们去他四环旁的别墅喝下午茶,自然的坐上副驾驶,胖子只好挤在后面,拐弯的时候把吴邪挤得直往张起灵身上贴。
“我给你们磨点咖啡喝。”解雨臣道。
“嗯,他饭只会煮泡面,咖啡倒是磨得不错。”黑瞎子笑着接话。
两个人坐在前面,吴邪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眼神交汇,忧心忡忡,生怕二位大神哪句话不对头打起来,张起灵转头看着忧虑的他。
送到别墅区门口,黑瞎子说有事儿先走了,解雨臣说小区里绿化很好,还有天鹅和鹿,可以走一走,也没对黑瞎子做过多的挽留,胖子有点上头,还在嘱咐黑瞎子:”买花啊买花,保你今晚就能一步到位!“黑瞎子笑着点头。
几个人在豪华别墅区溜达了一会儿,到了解雨臣的独栋别墅,解雨臣说他们也不常来,只是时不时的来住一下。
吴邪对门相当敏感,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们?
“嗯,找到了,怎么放那里去了,我完全没有印象。”
“别胡说了。”解雨臣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
吴邪横了一眼还在说着房间分配的王胖子,他絮絮叨叨的说,房子大好啊,我终于可以睡个清净的觉了,到时候你和小哥住这间,阿花和阿瞎住那间,南瞎北哑一较长短,小五爷小九爷一较深浅,你们互相较量,我安生睡觉——
吴邪只好开口提醒道:“我觉得小花有问题,我感觉他可能——有男朋友了。”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
胖子说你疑神疑鬼的毛病怎么还没好,就这么几个人厮混在一起,他要是有个圈外男友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瞎子天天在北京,他还能不知道?
“嗯,好的,正好今天下午先生过去一趟,你给他让他带过来吧,好。”
吴邪忍不住了,开口问:“小花,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解雨臣笑了:“还有什么意思,我先生的那个先生啊,别急,他马上回来了。”
说罢自顾自的回去继续磨咖啡了。
吴邪和王胖子面面相觑,张起灵转头看着吴邪。
“卧槽,让你多事儿,这下怎么办,瞎子回来,和小花他老公撞个正着,手里还拿着花,这怎么解释?”吴邪恼道。
王胖子安慰他:“你也别急,待会瞎子回来肯定得按门铃,你先把情况说清楚再让他进来。”
两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如坐针毡,吴邪忍不住问张起灵:“小哥你今天为什么老盯着我看,我背后有怪物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
十几分钟后,门一阵响动,黑瞎子抱着一大捆向日葵回来了,吴邪惊讶道:“你怎么撬小花家门?”
黑瞎子笑了笑:“我光明正大开门走进来的。”
解雨臣听见响动,走出来,自然的接过花,问了一遍在座各位要加多少糖多少奶,连张起灵都问了,唯独没问黑瞎子。
解雨臣去找花瓶放花,黑瞎子刚坐下,吴邪和王胖子就争先恐后地告诉他:“出大事儿了!”
黑瞎子笑着问:“什么大事儿?哑巴刚才rap了一段?”
吴邪着急道:“别贫了,你说话注意点,小花他有老公了,马上就回来了。”
黑瞎子就笑:“这倒不用担心——”
王胖子劝他:“阿瞎啊,我们都知道你自信,要面子,可是你想,那可是阿花这种事儿精挑出来的老公,他各方面能比你差吗?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要是他老公真不如你,那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不早选你了——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吧!”
黑瞎子乐得不行了:“我为什么要死心。”
王胖子又道:“你不死心没办法,但你待会儿可千万别乱说话,再让人家老公给打喽——”
黑瞎子摇头:“不会。”
吴邪教育他:“你没听明白吗,那是小花自己承认的老公,你现在插足,这是破坏别人家庭,小花即使喜欢你,那也是婚内出轨,这——”
解雨臣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放在吴邪和王胖子面前,吴邪有点尴尬,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解雨臣转身回厨房,到了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问:“对了,那U盘你给我带回来没有。”
谁都不说话。
解雨臣就笑:“哎,问你呢?”
黑瞎子抬头:“叫我吗?”
解雨臣偏头一笑:“是啊,老公,你说句话啊——”
黑瞎子满意的笑了:“嗯,在我兜里,待会儿给你。”
王胖子和吴邪目瞪口呆。
黑瞎子转头咧嘴一笑,抖了抖领子:“承蒙夸奖,正是在下。”
吴邪有些气又有些尴尬,发现张起灵还在看着自己,怒而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
张起灵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吴邪对这种周围人就瞒他一个的感觉深恶痛绝。
张起灵沉默。
吴邪也恼了,几乎没经过大脑,他也喊出了那句名言:“他娘的,老公你说句话啊——”
张起灵轻笑了一下,正式的答道:“你之前没问。”
end
菠批大张哥:不叫老公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变态……
强制,注意避雷
这就是一篇从强迫开始的魔与佛的爱情,我变态,我喜欢……
前文见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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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吴邪不是和尚,他是菩萨,菩萨是有头发的,他不是光头啊姐妹们
杀了他……菩萨……杀了他……,若为苍生……杀了他……
吴邪闭眼,脑海全是这句话。
陈皮落掌前的眼神,他苍老低沉的声音,清晰响在梦里,不断出现。
张起灵抱他回寝殿,手指探脉,本源暂时压了下去。
菩萨本不需过多休息,只是两人才折腾一番,又受本源冲击,一时睡了过去。
张起灵换了身衣服,他捡起外头因打斗掉下的灯笼,他和菩萨终究还...
张起灵换了身衣服,他捡起外头因打斗掉下的灯笼,他和菩萨终究还是没拜上堂,算不得完婚。
不夜天关闭了一段日子,断了与外界及其他两族往来。
菩萨醒后离了寝殿,只在竹林打坐,哪也不去,不进水米,打坐乏了便抄经文,天是黑的,四周摆了许多灯盏。
张海杏上个时辰来送的血,张起灵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已经凉了,碗里深红发黑。
议事后张起灵来陪他,看那碗未动,没说什么,走到菩萨身旁看他抄经文。
好一会儿,张起灵移开视线,告诉他不喝血会死。
“我不喝血,佛门中人不造无谓血腥屠戮,张施主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菩萨垂眼回。
张起灵反手摸向腰后,他带了一把匕首,刀尖锋利,还冒着银光。
菩萨一怔,伸手一把拽住他,“你做什么?”
“要喝新鲜的。”张起灵回。
“我说了,我不喝血。”菩萨皱眉抢过匕首。
张起灵由他夺去武器,手还是伸着的姿势,“陈皮要你杀我。”他盯着吴邪,“为什么不杀?”
他与陈皮数万年前交过手,深知这人脾性,陈皮当年被他打成重伤,没了几万年根基,这次救人,他不顾吴邪菩萨的身份,把其打回不夜天,多半是想借菩萨之手杀他。
菩萨扔掉匕首,摇了摇头,“我修佛是为渡人,怎可杀生。”他看向张起灵,“你救我一命,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可以早日回头。”
困于魔族,十万年功德被散,金身被破,又被神族仙友一朝打下神路,再难登西天,菩萨重回不夜天时仍言语平和,一心想着渡人。
“太善良不是好事。”张起灵忽然开口。
菩萨说得淡淡,“以己渡人,本就是我所求,只愿天下人能诚心向善。”
张起灵忽然握住他手,眸子透亮,“若是他人,菩萨可还会渡吗?”
菩萨点头,没有犹豫,“会。”
修长指节因用了些力气而发白,手腕传来痛楚,菩萨看了一眼。
这有啥好夹的?????
未完待续。
菩萨快动情了,快了快了
(单相思就快了就快了,别催)
*喊嫂子预警!
*超级无敌ooc预警!
闷油瓶突然提起这么个名字,我居然有一丝丝的意外,一来,我几乎从未听过他提起他的便宜亲戚。那么几个耳熟的还天天想来请他回去复兴张家,我皱了皱眉,把锅放到炉子上煮。
“那先说,不是来给你安排相亲的吧?”我给自己反手扎围裙,系的有点松,闷油瓶从背后凑上来帮我又扎了一下,“张海客要是敢,明天我就让他去非洲采矿。”
闷油瓶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我的腰,示意我扎紧了,“不是。”
他补充道,“族内一个旁系堂弟。”
我心想,好么,堂弟,那我是喊太叔叔还是祖叔叔,我用不用推个轮椅去接他啊?老人家骑马来还是坐轿子来啊?不过闷油瓶很显然没兴趣和我臭贫嘴,只是...
我心想,好么,堂弟,那我是喊太叔叔还是祖叔叔,我用不用推个轮椅去接他啊?老人家骑马来还是坐轿子来啊?不过闷油瓶很显然没兴趣和我臭贫嘴,只是捏了捏我的鼻子就松开,我站在砧板前切菜,其实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毕竟除了张海客他们,我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张家人,我对于他们家的一切都还蛮好奇。这次过来,似乎也是有什么事情要办,现在张家的族谱是我在修缮,他上我这来倒也没错。
但直到我开门前,我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材修#长,五官精致的年轻人是闷油瓶的堂弟。他看起来甚至比黎簇还小一点。我懵懵地看了看闷油瓶,又手足无措地看了看门口这个年轻人。
闷油瓶难得点了点头,我侧身让他进来,看见他手上还拎了一大堆补品。他对着闷油瓶点了点头,喊出口的居然是一声张哥。
张海客回道,哦哦,是,那小孩是小了点,新中国成立几十年后才出生的呢。没什么规矩,你多担待啊。
我:……
行吧,看着那张脸我也确实喊不出祖叔叔来,我寻思着现在的小孩要怎么招待好,喝#茶还是喝可乐,我去胖子那偷一罐不知道成不成。我最不会和这种小孩打交道,毕竟上一个有深切交流的黎簇已经养崩了,不知道在哪个旮沓角准备给我扎小人。
幸好张家人并不全都是闷油瓶这样的哑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很讲礼貌,我把客厅留给他和闷油瓶,只给他递了罐可乐。他接过来礼貌道谢,又放在桌子上道,“谢嫂子啊,我不喝这玩意。”
他一开口就把我拉到了东北大地上,我被扑面而来的口音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带着那句嫂子把我砸得眼前一懵。我笑容僵在脸上,艰难地扶着腰起身。
哈。
直到出去院子里择菜,我还是懵的,胖子一大早被我支出去买菜,现在正叼着烟洗猪肚。他做猪肚鸡简直一绝,我有点嘴馋,在一边捏胡椒粉玩。
胖子挥手赶我走,“去去去,少捣乱。”
我郁闷得很,心说我刚还没好意思占他便宜,趁闷油瓶的光抬自己的咖,让他喊句吴哥什么的。意思意思得了,结果他倒是真不和我客气,上来就一句嫂子。我被震得慌,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个楚河汉界来。这小屁孩,不该讲究的地方贼他#妈讲究。
偏偏闷油瓶突然喊我,我慌乱应了一声,手在裤子上蹭了俩下,“来了,找我做什么?”
闷油瓶这个家伙又不开口了,他有时候真的很像那种拽里拽气的大明星。我和胖子就是他的经纪人,他如果去出道,solo曲子应该就叫《你是我的嘴》。他只是点了点我,那个年轻人就转过身来,笑着冲我点点头。
我把族谱搬出来,他见状倒也没有一丝惊讶,他是来补上自己的名字。其实有些时候,人挺奇怪的,仿佛要在什么东西上面补上一个名字才算有了根。
我特意取了毛笔来补,本子内页有些翻卷,小张就伸手替我抻了好几下。好好一小伙开口咋就那么逗呢,仿佛在听一场春晚小品直播。他一喊我嫂子,我就一边头皮发#麻,又一边忍不住想笑。憋得浑身颤#抖,仿佛踩了电门。
我实在是顶不住,和他商量,“大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很哥俩好,“咱别这么叫成不?”
他倒是很有底线,立马挺#直了腰杆子,“那不行,你不给我喊,跟避嫌似的,那我哥心里得多不舒坦。”我心说他舒坦了,你怎么不问我舒不舒坦?
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期待过,闷油瓶的亲戚都和他一样是不爱说话的。他嫂子前嫂子后,嫂子进嫂子出,我从一开始的头皮发#麻,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完全脱敏,导致他喊我,我还能诶一声问他怎么了。
我对我自己的接受能力之强感到钦佩。甚至在他起身要去盛饭的时候,脱口而出嫂子帮你吧,话刚出口,闷油瓶和胖子,还有小张,三人齐齐愣在原地。我把他的碗接过来,问他喝不喝汤。
这顿饭我一直吃得不太安稳,一会加汤一会盛饭,我想着是闷油瓶的亲戚,那总得好好招待,给我男人长长面子。结果我碗里的菜都要凉了,饭一冷就有点干,我刚想泡点汤进去,碗就被闷油瓶拿了过去。
他把我吃剩下的倒扣在了自己碗里。虽然说平日里他常常给我兜碗底料,但今天毕竟有外人在,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在桌子底下推了推他的小#腿,闷油瓶不动如山,神色如常,我有点尴尬,打算找小张说话。
还没开口,闷油瓶就咳了咳。咳得很刻意,我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就听见小张立马改了口,“好嘞族长,我吃完饭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哈!有空回东北玩啊!”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靠。
张家人可真是影帝啊。
吃完饭张起灵就被我支去洗碗了,好家伙,敢叫家里人来给自己长脸撑腰了哈,给你牛逼坏了,咋不去青创呢?张家几百号人给你撑到C位出道。
他老老实实洗碗,我一进来就被他捞住,他直接掐着我的腰放在了料理台上。我晃着脚看他,阴阳怪气道,“看来张爷心情不错啊。”
他头也不抬,老实洗碗。
我捏他手腕,“占了我大半天的便宜,下次小花来,我也让他喊你嫂子。”
闷油瓶不动如山,“他从不喊你哥。”
操,输了输了,我不服气,打算找发小贿#赂一下,今天也是难得,视频刚打过去就接通了。精致的大花似乎正准备午睡,脸有点臭。
我一五一十跟他告#状,他越听越无语,满脸都是:就这就这?我气得不行,对他说,你不觉得他很欺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