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六的推荐LOFTER(乐乎)

·粮食向,1.1w+一发完,造谣一下新生代。没cp,纯友情向。

·OOC,很多很多很多私设,慎阅

“队长?”一颗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袁柏清抱着一肉香四溢的全家桶,循着光推开半扇会议室的木门,“明天集训了,还不回呢?”

正飞速往文档里敲训练计划的高英杰头也没抬:“就是因为明天就要去集训了才得把这边的工作收尾了呀。”他敲上最后一个句号,抽抽鼻子抬起头,在油脂温热的香气里露出死去的眼神。中午吃的冷三明治早就完全离开肠胃,此刻空荡荡的器官在食物的气息中蠕动哀嚎,他怨念地看一眼红白相间的纸筒,叹了口...

正飞速往文档里敲训练计划的高英杰头也没抬:“就是因为明天就要去集训了才得把这边的工作收尾了呀。”他敲上最后一个句号,抽抽鼻子抬起头,在油脂温热的香气里露出死去的眼神。中午吃的冷三明治早就完全离开肠胃,此刻空荡荡的器官在食物的气息中蠕动哀嚎,他怨念地看一眼红白相间的纸筒,叹了口气把笔记本电脑关机。

“辛苦辛苦,”袁柏清很长眼色地凑过来,把桶怼在他鼻尖,“来点儿?廖别回家收拾东西了,正好儿我自个儿也解决不了。”

信你。高英杰腹诽着,谁上次聚餐坚守最后一线,让自助餐厅的服务员都露出不忍卒视的神情的?但作为在队员面前正经和善的队长,他咽下了吐槽,伸手摸了块鸡翅中,并笑眯眯地道了谢。

微草的治疗挥手和他道别,高英杰小口咬着炸鸡,翻开扣在手边已经振动半个多小时的手机。新生代的群里又刷了99+:有戴妍琦卢瀚文郭少和闻理在的地方一般很难冷场。

高糊照片中,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荣耀教科书皱着脸耸着肩看向自己右侧,表情震惊中掺杂着嫌弃,嫌弃中又带着不可置信,两边嘴角夸张地往下咧着,配上大大的黑眼圈,喜剧效果拔群。

“不是我拍的,”这位心里只有荣耀的斗神前嫡传弟子解释,“是苏前辈之前给我传文件的时候不小心连带着发给我的,一直没删而已。”

不管邱非怎么解释,“叶神黑照持有者”这个荣誉称号已经不容分说被扣在了脑袋上,继“武痴”之后拥有了第二个封号的嘉世队长不得不杀一儆百,把带头起哄的自家副队闻理拉去狠狠加训了一个周末。

闻理如何在群里哭天抢地暂且不提,和他约好周末组队的郭少被放了鸽子,在群里为大家带来一场“邱武痴棒打鸳鸯闻美人被囚铜雀”的精彩单口相声也按下不表,总之在大家的双手双脚同意之下,群头像就这么保留了下来。荣耀教科书在虐大了一群孩子之后又光荣占领了孩子们的群头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高英杰啃着鸡翅开始爬楼,权当工作之后放松心情,谁料爬着爬着爬到顶,才发现这楼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

——这破昵称最初起源于他庙副住持,第一届世邀赛期间队里熟人打起嘴炮,黄少天快嘴快舌的“你们微草的下一茬小苗苗长挺好虽然最后还是要被本剑圣一剑收割放弃抵抗吧不会有结果的”穿透力太强,路过的叶修叼着烟扭头:“哟,高苗苗,不错,适合被兴欣之火一把烧干净。”

后来这称呼被苏沐橙开玩笑地说给乔一帆听,恰逢上一场常规赛小乔同学单人赛事中遇上好友,被毫不手软地拍死在扫帚之下,有这么个翻身农奴把歌唱……啊不,有这么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后来的战术大师怎么可能错过,当晚乔一帆就伙同他庙未来住持卢瀚文(注:群主)滥用职权,把高英杰在五月花海群里的昵称改成了可爱的“苗苗”。

卢瀚文这破小孩不好好抓紧大好青春学习,却总是能紧紧跟在吃瓜第一线,立刻跟着戴妍琦开了腔:哎呦那必须是臣妾啊,你们当咱庙药多年宿敌白当的吗?

我觉得不可。闻理冒出来,发了个“王的蔑视”,说:那必须得是我们队长。

何出此言?卢瀚文很是不服,瞧不起黄少和王队多年的针锋相对吗?

非也非也,闻理回答,你没看过去年那期电竞周刊吗?封面上王不留行和战斗格式那针锋相对的姿势、那胶着的眼神、那要溢出纸面的张力……

郭少冒了个头:我说,你们没人考虑下酷盖吗?咱们盖哥难道不也该有点呼声吗?

窥屏的青之驱扣了一个“?”。

戴妍琦又一次艾特了苗苗,说,让咱们喵喵自己选!

“……”高英杰看着那个“喵喵”,感到一阵疲惫。

不,我不选,你们好无聊,幸好一帆没有掺和进这么无聊的——

他往下划拉一下屏幕,一时哽咽。

一寸灰:难道我排不上号吗?

一寸灰:唉,也是,我和英杰之间最多只能加“挚友”和“破镜重圆”tag,应该没“宿命对手”什么事,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啊你在!

反思的结果是没有结果。他和乔一帆关系好是公认的,这两年和邱非也相处不错,剩下诸如宋奇英盖才捷等等不算特别熟的新生代顶尖选手也绝无龃龉,怎么就沦落到要以宿命对手相称的地步?

百思不得其解的高英杰点开了戴妍琦发的链接。

二楼一个头像是夹着星星牌的王不留行的用户说,那不得是蓝雨的混世魔王?有图有真相。下面po出一张照片,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卢瀚文抱着手臂站在微草俱乐部门口,一张年轻的脸分外不满;对面是从楼里走出来的高英杰,皱着眉头,远比他大多数出现在镜头前的样子看上去要严肃。

……还真有点儿像闹了矛盾在吵架。如果高英杰不是当事人、不知道那会儿自己背后还有一个刘小别的话,他就真的信了。

那年夏休卢瀚文跑来找刘小别玩,改签了一次航班,发给刘小别的信息被闷头大睡准备晚上去接机的他药剑客完全忽略,只好亲自杀到俱乐部门口,并进行一些从黄少天处习得的消息轰炸,无果。无奈之下小卢同学只好敲了还算比较熟的高英杰,说我在你们俱乐部门口小别前辈不理我,高队快管管你的队员啊!

正在研究今年世邀赛上数据大改的夜雨声烦的高英杰只好爬起来去隔壁把昏睡的刘小别薅起来,一起出门迎接夜雨声烦的新主人。那照片拍的时候卢瀚文正非常不满地冲他身后嚷嚷小别前辈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告诉你虽然我一向非常大度但被弧了这么久也是会生气的啊!而他,如果没搞错,只是突然从室内到室外,被北京盛夏的阳光晃了眼。

好吧。高英杰默默往下划,就这种捕风捉影的细节,居然还有挺多人赞同,大概是庙药对立的形象树立得实在太过牢固,单凭见面必撕的中草堂和蓝溪阁,普通玩家也一定要给他们加个宿敌标签。

但其实他和卢瀚文远算不上什么宿命对手。一来卢瀚文和刘小别关系好,连带着和整个微草的大部分选手都混了个脸熟,大家看见这厮定位在北京的时候只会随口问一句又来找刘小别玩了,一副已然习惯的淡定,别说“宿命”,不在场上可能都“对手”不起来;二来高英杰性格好,对方又比自己年纪小,赛场之外有什么事基本不往心里去,能让着也都让着;三来,一定要说的话,卢瀚文场下约战、切磋次数最多的新生代选手,其实是上赛季接了霸图队长的宋奇英。

卢瀚文混世魔王的称号真不是白叫的,孩子养在蓝雨四五年,除了学到黄少天玩剑客的精髓之外,也耳濡目染,把剑圣的垃圾话技能、以及喻文州的战术素养学了个大半。这小孩完全可以顶着一张活泼开朗笑容灿烂的青春可爱脸,给对手挖一个接一个的坑,然后一边痛打掉坑的对手,一边使用大剂量垃圾话进行一些落井下石,使对手尝到技术与心态上的双重打击。而更关键的是,由于孩子还小,又很会装乖,哪怕真的被他按在坑底摩擦,赛后握手对上小孩的笑脸,也还是气不起来。

嘉世的战术负责人闻理先生曾在常规赛对上蓝雨后悲痛万分地表示,唉呀妈呀幸好这小魔头被养的心脏归心脏,还不至于有喻队那马蜂窝似的心眼子,不然咱们还打什么职业联赛啊,直接山呼万岁送卢小魔头登基好了!

——那场卢瀚文用地图里四通八达的山洞给嘉世下了个套,收网的时候暴露出了一点分割治疗的意图被闻理识破,战斗格式顶上去和夜雨声烦刚正面,换了重剑的夜雨声烦在昏暗的山洞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焰影挥出一片艳烈的殷色。

那会儿战斗格式因为之前的交锋血量已经很不健康,闻理一边操纵角色拔枪射击,一边战战兢兢地打量蓝雨角色的走位,心想不会吧难道那一点分割治疗的意思是给我下的套,蓝雨的目标其实是嘉世支柱的战法?可是他卢瀚文怎么肯定我能看出来,还是这丫连这一点都算到了?是不是太变态了?喻文州把自己的一颗全黑蜂窝煤心脏掏出来给卢瀚文安进去了吗?!

后续发展让闻理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变态到喻文州的程度,不是卖破绽,是真破绽。虽然卢瀚文用过硬的技术还是草草把原计划圆了回来,也在带走嘉世治疗的过程中被邱非揍得半残并痛失一名队友。

而小魔头和新拳皇的纠葛,则要追溯到十二赛季的常规赛。那时候霸图的队长还是张新杰,喻文州和黄少天也都还在役,两大战术大师在团队赛里勾心斗角,使一些真真假假的绊子,大漠孤烟和流云就负责做合格的被调度者。卢瀚文本场的主要任务是设法给黄少天创造机会,流云抡着重剑和拳法家刚正面,两个年轻选手在双方枪系的干扰下义无反顾地拼起操作,手速越飚越快,打得最酣畅淋漓的时候,一朵神圣之火腾地出现在扛了大漠孤烟一式回旋踢而略微后退的流云脚下。

石不转使这一下神圣之火的空档让开场就消失在草丛里的夜雨声烦蹲到了机会,与术士配合之下快速打开局面。身处团队赛、又承担着正面攻坚的职责,卢瀚文当然以队伍的胜利为优先,暗地里却悄悄想,回头我要再和他打一场,就我俩,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第二天晚上,结束了复盘的卢瀚文就行动力max地在群里戳宋奇英:@大漠孤烟,宋哥宋哥,来切磋吧!

卢瀚文在千里之外大吐血,说哥,宋哥,奇英哥,拳皇哥哥,您和大家一样叫我小卢吧,再不行和韩队一样直接叫我全名,只要别跟着闻理那厮一起叫小魔头,别的称呼随便叫,但前辈就算了吧生生把青春靓丽美少年叫老十岁啊!

严谨正经且很懂礼貌的宋奇英说,好的小卢前辈,那我下了。

正直的宋哥赴约而来,心里琢磨着卢瀚文越发成熟的打法,手快地点了准备,特此注明:没看赌局,然后和蓝雨的未来打了一场痛快的1v1。剑客以微弱的血量优势赢了比赛,宋奇英还寻思再开一场,忽然发现自己这小号身上的橙装拳套离奇失踪了。

回忆起这段儿的高英杰微微发笑,又继续往下扒拉帖子。下一位被点名的,意料之中,是邱非。

一定要说的话,最初高英杰确实单方面对邱非有点芥蒂,大概是因为王杰希跑去挖人,以及队内讨论时王杰希和许斌对邱非专注态度职业精神和在烂摊子中挑大梁的勇气与责任感的赏识与肯定。

听话小孩小高于是戳了乔一帆,第二天就飞去杭州投奔好友。他俩玩了几天,某天中午很巧地在嘉世俱乐部的门口偶遇一个出来买饮料的邱非。

邱队。乔一帆很有礼貌地打招呼,刚想寒暄几句离开,高英杰忽然插话叫住准备打道回府的邱非:邱队,一起吃个饭吗?

饭桌上的气氛最初并不热络,一个北京土著一个杭州土著加一个现居杭州的北京土著不咸不淡地聊了会儿南北差异,直到话题转换到刚结束没多久的十一赛季决赛,霸图赢了轮回时隔多年终于再度拿到总冠军的那场比赛上,三人话才渐渐多起来。

张佳乐前辈最后那波爆发,实在是。乔一帆把鱼翻了个面儿,摇头感慨:我觉得,得是最佳辅助高光视频top1。

对。邱非手顿了下,很淡定地收回了伸向鱼的筷子,转手给自己夹了块藕盒。“而且那一场孙翔前辈似乎没发挥出完整实力……至少我觉得没有。”

他这话一出,桌上另外两个人立刻想起,当年孙翔在嘉世的时候应该多多少少也和邱非有过交集,指导过也交过手,此刻提起明显是相当了解。高英杰和乔一帆交换了一个眼神,很会读空气的乔一帆正准备说一说秦牧云的初期选位转移一下话题,邱非忽然拿筷头轻轻磕了下水杯:……你俩眉来眼去什么呢?孙翔前辈当时和我打过挺多次,他那场确实没发挥好。

嗯嗯对。高英杰立刻低头扒饭,乔一帆哽了一下,说我同意你的观点,但能不能换个词啊邱队。

快要结束的时候魏琛急call乔一帆说雪纹的升级基本做好了但最后还有一点要调的地方,罗辑和关榕飞产生一些分歧,让他回来自己看下。乔一帆有点为难地看一眼剩下两人,被善解人意的好友推出包厢:没事啦你快回去吧,邱队人很好的,你回头还是可以见到完整的我的。

什么完整啊,说得跟如果他人不好就会把你肢解了似的。乔一帆腹诽,还是顺着好友的意思回了兴欣。

饭桌上只剩下高英杰和邱非,高英杰拧开瓶盖喝了口果汁,看着面目淡然垂眼夹菜的邱非,想到这个本该接手斗神、前途无量的少年在一夕风月嬗变后被留在满目狼藉中,却既不惊惶也不怨愤,只是几年如一日地继续磨练着自己的技术,好像除了荣耀之外的事情都影响不到他。他拒绝豪门的邀请,就这么拖着嘉世的一摊烂摊子一路杀上来,场上凌厉而场下沉默,带着满身近乎单纯的执拗,和对胜利最最通透纯粹的渴望,最终脊背挺直一身坦荡站在了联盟所有人面前。

忽然一种冲动如穿堂风吹彻胸腔,他盯着邱非的眉眼,没经过思考地仓促开口:……抱歉。

——抱歉曾经因为自私的理由对你心怀芥蒂,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在懦弱地转移对自己的不满。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位多么优秀的选手、一位多么值得尊敬的对手,却直到此刻才终于正视这种认可与敬佩。

比起对邱非道歉,这更像是与自己的一种和解。高英杰觉得释然,回过神又抱赧:啊,邱队我不是……

邱非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忽然笑起来,眼里似乎有某种心照不宣:嗯。

十三赛季开头,高英杰接任队长,同时也把王不留行守擂的传统接了过来。王不留行在擂台上遇到还剩下百分之八十六血量的战斗格式,两个角色在森林地图的中央打得昏天黑地,周围树木摧折飞沙走石,生生在一片苍翠蓊郁中杀出了个真空地带。

那场擂台最后还是被微草拿下了,站到最后的王不留行只剩下百分之九的血量。如果有人问高英杰,他会说,微草赢了嘉世,但这一场他并没有真的打赢邱非。

那次对战里,战斗格式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当然,高英杰也不负众望地发挥出色,飘忽的走位、快速的反应、强大的细节把控能力,两个人在高强度的交手中都在试图掌握战斗的节奏,与此同时技能的交锋也渐趋激烈,两个角色的血量先后降低到百分之三十以下的时候,选手手速和交锋节奏已然攀升到一种非常离谱的程度。

场下闻理惊恐地攥着队里牧师的衣袖,盯着电子屏幕喃喃:我觉得队长和高队,已经起飞了……

嘉世的牧师正看得投入,半晌才意识到副队在和自己说话,分了半个脑子去思考刚才的话,产生一些疑惑:什么?比翼齐飞?哦他俩关系是挺好的……嗯?等等,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闻理很崩溃:我没有!你说话小心点,不然最后被加训的还是我!

实际上,比乔一帆和邱非早一年入选国家队的高英杰曾在集训期间接到邱非的视频,嘉世队长和兴欣队长很快乐地向他直播吃夜宵,狠狠伤害了封闭式训练期间连外卖都没得点的魔道学者。

这家小龙虾味道很好的,邱非戴着手套捏了一只放在镜头面前晃晃:不是直辣,非常香。上次带你来吃的时候味道不如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老板改进配方了,下次英杰你一定要再来尝尝。

咦,你们还背着我约饭啊!乔一帆半真半假地控诉,邱队,这是不是不太厚道?

邱非剥了一只又放在镜头前,拨冗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时候乔队还在青岛苦战霸图呢,怎么好用这种小事打扰您啊。”

这头两人你来我往数个回合,却非常默契地让镜头一直停留在食物上。那边高英杰缩在被子里,哀怨地盯着屏幕,唾液徒劳地分泌,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悲伤。

第二天的训练中,高英杰格外生猛,团队赛里扫帚连续拍翻了李轩和孙翔,虽然很快被调整回来的后者缠住,先前那一波爆发还是让叶修啧啧称奇:小高今天吃炸药啦,怎么这么猛?

高英杰纯良地笑了一下没说话,脑子里把和李轩孙翔同职业的某两个新生代队长拉出来狠狠又使扫把抽了一遍。

立刻有人反驳说我看就是因为乔一帆在场他俩才勉强和平共处的吧!高英杰和乔一帆多年好友,性格又好,哪怕不爽肯定也不会说;对邱非来说乔一帆又是叶神另一个亲传弟子,给他面子就是给叶神面子嘛。要是没有小乔他俩怎么可能一起遛弯子?

要是乔一帆看见这条得举双手叫冤。天可怜见的,就凭嘉世和兴欣的渊源纠葛,要不是因为高英杰,他和邱非绝对熟不到一起跑出来吃夜宵的地步,最多见面打个招呼的程度,怎么可能联合起来迫害封闭集训的小高呢?说他是那个在一对宿敌中间斡旋平衡的人……真的大可不必!

邱非的“高队宿敌”呼声很高,再往下,一个高英杰并不很熟的选手,不知为何也被大家拉出来给他打造宿命对手了——虚空的盖才捷。

提名的网友振振有词:“虚空的驱魔师盖才捷可是被三零一前队长杨聪盖过章的有王队气度,前微草队员李亦辉也同意了,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稳重老成,镇定冷静,有大将之风,朋友们,这之前不都是你王的标签吗?就这么被贴在盖才捷身上,说句盖才捷才是你王亲生儿子不过分吧!——都这样了你高能忍?”

这有什么不能忍的?高英杰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杨队说一句个人看法就能证明什么问题了?再说了,风格相似的选手虽然确实是师徒居多,但王杰希和盖才捷的相似明显不是技术风格而是临场态度,这到底能说明什么?

“所以,我们酷盖其实是他王留在虚空的私生子是吗?”一个头像是虚空双鬼的网友回帖,“那他药高太子怎么说?抱养的吗?”

抱养你个……

高英杰嘎嘣一声咬碎了嘴里的鸡骨头。

盖才捷在新生代里属于一款话不多的酷哥,与每天水群的卢瀚文闻理郭少之流形成鲜明对比,高英杰只隐约知道他好像和同为九期的霸图神枪手秦牧云关系还不错,有见过两人微博互动。

一定要把他生拉硬扯来和自己做宿命对手是不是太离谱了!

群里又刷出几十条新消息,大家已经转移话题开始讨论明天的集训,没有入选的则在商量一起买机票组团去现场看比赛的事情,苗苗同学的宿敌这一话题因为高英杰的迟迟未出现已经被扼死在摇篮里,最后也没有讨论出结果。

高英杰先回了乔一帆要他把航班号发给自己,然后回复卢瀚文说刘小别负责带小孩接风洗尘勿cue本人。戴妍琦一看他出现,也不管自己装不下的衣服了,立刻扑上来快活地询问:喵喵看没看消息记录呀!

你再乱叫。苗苗很没气势地威胁她,对女孩子又说不出重话,只好无奈地转移话题:……看了,网友们猜测太离谱了,我和大家关系都很正常,没什么宿敌不宿敌的吧。

顶着“我嗑的都是仙品”群昵称的戴妍琦非常不满:喵喵你这回答太没爆点了,限时十秒钟重新组织语言再说一次。

高英杰坐在位置上沉思良久。

苗苗:好吧,宿敌位空闲招租,集训里胜率最高者得。

苗苗:@我嗑的都是仙品这样可以吗

贝克克(贫穷版):哎呦吓一跳,乍一看还以为是“空闲招租价高者得”,吓得我立刻捂紧了自己的小钱包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郭少你那出息,见了韩队可怎么办呢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韩文清黑脸.jpg]

大漠孤烟:?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宋队我错了

贝克克(贫穷版):已截图,前排出售嘉世副队闻理的出息,凭稀有材料购买,欲购从速

荣耀剑圣曾经曰过:@苗苗,那不适合单挑的选手比如一帆哥怎么办呢!

一寸灰:单挑赢一局记一分,带领团队赢一局记五分,按人头算,很公平对吧?

荣耀剑圣曾经曰过:?一帆哥!叶神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样真的会让我想到之前小别哥给我讲过的,叶神和微草一起下团本然后说散人适配所有职业的装备所以兴欣全需的事情!!

一寸灰:很有道理呀[微笑]

我嗑的都是仙品:@苗苗!word妈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比武招亲吗!谢谢高队,kdlkdl

我嗑的都是仙品:[猫猫狂喜乱舞谢谢妈咪香香饭.gif]

荣耀剑圣曾经曰过:@苗苗苗苗哥!把帆哥踢出参赛选手名单!这人太心脏了不适合参加这种活动!

一寸灰:[不应当,我只是一个小鬼剑.jpg]

苗苗:@我嗑的都是仙品……虽然没懂你在高兴什么,但,好吧,你开心就好

苗苗:@一寸灰一帆你凑什么热闹……

战斗格式:@苗苗那我预定下这个位置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队长你怎么!果然苗哥才是你的真爱吗,你居然出来凑这种热闹!

战斗格式:?什么意思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撤回了一条消息]

贝克克(贫穷版):@青之驱酷盖,酷盖要不要也来竞争下

零下九度:@青之驱加油才捷,我挺你

青之驱:……

青之驱:[被gay吓晕.jpg]

莫敢回手:好图我收

谁不低头:好图我收

贝克克(贫穷版):好图我收

德里罗:好图我收

大漠孤烟:好图我收

荣耀剑圣曾经曰过:好图我收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别收了朋友们,在这个联盟里生存,就是逆水行舟!不成为给,就会被给吓晕!

苗苗:@文理兼长荣耀突出闻副队明天和邱非一起来北京吧[可爱]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苗队?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啊不是我是说高队!有什么事找我吗[发抖]

苗苗:想和闻副线下切磋一下,闻副给个面子嘛[猫猫歪头.jpg]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高队,高队我怎么了高队,别这样我好害怕!一日夫妻百日恩啊高队,看在我家队长的面子上您指教下小的哪里错了成吗

战斗格式:暑期训练计划我还没往上提交

一寸灰:[偷笑]安啦闻副,英杰听不得你这么挪用王队名言罢了

苗苗:[听着呢,两只耳朵都听着呢.jpg]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这,我不知道哇……如果运气不好也是错……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错了!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队长手下留情!孩子还小,还没有磨练出您那么坚韧的钢铁意志,没有夏休会崩溃的!手下留情啊!

我嗑的都是仙品:新的正副队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荣耀剑圣曾经曰过:戴姐姐你……[目瞪狗呆.jpg]

小米不想舍命一击:戴姐是这样的,该习惯了[看透一切的目光.jpg]

苗苗:@文理兼长荣耀突出没事啦,开个玩笑,闻副别放在心上哦

苗苗:@战斗格式放过你家队员吧,看把孩子吓得

一寸灰:[顺毛.gif]

荣耀剑圣曾经曰过:[被gay吓晕.jpg]

高英杰收到了邱非和乔一帆明天的航班号,收拾好东西伸了个懒腰,任凭群里继续东拉西扯地唠嗑,站起来开始拉窗帘摆椅子关灯。

看了一半战斗格式也发来私信,言简意赅,气势十足:你最好是已经吃过晚饭了。

高英杰狂汗:……哈哈,这个那个我……

邱非扣了一个“。”给他,说行吧那看来明天我要请乔一帆吃冰激凌了。

于是高英杰跑去乔一帆的小窗:邱非明天要请你冰激凌了,你多要几份给我带过来,我也想吃。

过了两分钟乔一帆回他一个笑脸:截图我已经发给邱队啦,不用谢哦英杰。

高英杰翻了翻手机,回给他一张“我活的好悲伤,我在雨里弹肖邦”的表情包,又说,不过还是谢谢啦,我说外卖,不是截图。

走出大楼,热浪便软软扑上来,尘土混杂尾气的味道随着热气蒸腾翻涌,把城市笼在朦胧一片夏的鼻息之中。行道树投下娑娑的影,车水马龙和煌煌灯火延伸向远方,在大地上勾勒出金灿灿亮闪闪一张城市灯火图。

明天他将再次作为中国国家队的一员为即将到来的世界比赛训练,他将与自己最好的朋友们和最好的队友们携手,远赴重洋之外并肩战斗,去摘最高最高处的荣耀。

他微微笑起来,迈步走下台阶,感到天地广阔,而他浑身轻盈、双翼自由。

FIN.

关于昵称:

贝克克(贫穷版)是神奇战队郭少

文理兼长荣耀突出是嘉世战队闻理(账号卡叫啥原著也没写,我取这昵称是致敬本人高中的教学目标“文理兼长外语突出”(dbq))

荣耀剑圣曾经曰过是蓝雨战队卢瀚文

我嗑的都是仙品是雷霆战队戴妍琦

德里罗是百花战队曾信然

小米不想舍命一击是雷霆战队米修远(因为原著好像没写账号卡叫啥,只说了职业是刺客)

一写聊天体就收不住,好可爱……

全是私设,不喜欢的朋友左上plz,我还在发烧心灵很脆弱的(bushi)

总之感谢阅读啦w

激情速码3k+,cb向ooc预警,考研暂停,我先过个年!哥弟又同台了俺的尸体又活过来了有生之年终于可以瞑目了(抹眼泪)。

BGM:《再等冬天》——h3r3

——————

00.

如果世界是条河流

我们一定会到河流尽头

再次遇见

01.

张超有些坐立不安,也许是前天开膛破肚的榴莲变成冤魂来索命了,椅子上跟长了刺一样,怎么坐都不太对劲,所以他不得不时不时地换个姿势,或者看会儿手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甚至几度想站起身来走出化妆间,却又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张超老师,你要是实在有什么急...

“张超老师,你要是实在有什么急事儿,可以先去忙,过会儿再化妆也来得及。”

当化妆师第三次因为张超的频繁地躁动而把眼线画到他太阳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委婉地开口提醒。

“没,没事,你继续。”

张超却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心事,罕见地有些不自在。

天杀的,根本不是榴莲的错。

事实上,张超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因为一种说不出缘由的兴奋莫名其妙地亢奋到现在,但他把原因简单的归咎于霸王茶姬喝多了,因此心安理得地熬了个通宵,半夜三点顺便还去踹了踹隔壁梁朋杰的门,结果差点被对方顺手扔出来的手机砸出脑震荡。

“别管他,他有病。”

梁朋杰正在借题发挥,咬牙切齿地控诉张超昨天晚上的恶劣行径。

“我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呢?结果这人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来让我陪他唱歌……不是这跟加班有什么区别啊!下次谁再住他家谁是狗!”

大忙人,这个词从去年秋天开始已经成了黄子弘凡的专有代称,使用场合多见于想见而见不到时无可奈何的阴阳怪气。

是因为这件事才失眠吗?张超如今坐在这里,跟眼前这些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把该扯的不该扯的全都聊过一遍了,旁边沙发上的阿云嘎和洪之光老友重聚活泼过头返老还童似的闹了一阵遭了反噬,现下双双睡过去了。可心头那点儿焦躁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有些愈演愈烈。

“你还提那小子!”梁朋杰听见这话,突然义愤填膺的转过头来,虽然下一秒又被化妆师给掰了回去,但嘴上仍旧喋喋不休,“聚不齐怪谁?怪我吗?没心没肺的完蛋玩意儿,等会儿他进门先揍他一顿。”

“他能打得通才见鬼呢!”梁朋杰依旧愤愤不平。

哦,张超这下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未接来电,但当时张超正在乐此不疲地骚扰梁朋杰。

“你先省省,有什么新仇旧怨等会儿一起算。”方书剑笑着打断,“他发消息说这会儿已经下飞机了,很快就到。”

“他怎么给你发消息不给我发消息?”张超皱眉。

方书剑:……

“你是不是把咱四个的群屏蔽了?”

02.

张超这下更坐不住了,所幸脸上的妆已经折腾完了,他终于可以离开那该死的椅子,在挤着数十个人的狭小空间里来回惶惶不安地踱步,奔着让自己的手机屏今日报废的目标,以每分钟六十次的频率反复进出聊天框。

一向不擅长思考这些问题的张超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焦虑的源头竟然是黄子弘凡。

“张超你要不然去机场接他算了。”洪之光被聊天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给了个毫无可行性的建议,“你再这么转下去,黄子进门之前绝对会发生踩踏事故。”

“天真,”高杨可算是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洪之光,“光哥,三十五岁正是天真无邪勇闯娱乐圈的年纪。”

“怎么?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刚成功逃出化妆师控制的梁朋杰终于如愿以偿地转过身来用自己的正脸加入聊天,“我保证,俩人机场刚见上面不超过五分钟张超就得挨骂,半个小时就能因为蹭热度卖情怀被挂上热搜。最后黄子半只脚还没迈进门,转头就得打道回府回去紧急公关。”

“咱们这位大忙人啊,可实实在在是赚的辛苦钱。”方书剑轻声叹了口气,替他高兴,又忍不住苦笑。

众人七嘴八舌,话题已经从黄子弘凡扯到高杨家一米高的新疆大馕上去了,张超实在无心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似的把自己扔在沙发里,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个回笼觉。

人不睡觉脑子是会出问题的,要不然怎么解释青天白日的,他竟然有点想他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超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好像是睡着了,却能听见旁边人毫无规律地嘈杂,听见了,却也听不清楚,睡不着也睁不开眼。

直到一道熟悉的笑声伴随着开门的声音针尖似的刺进他的脑中,他的意识忽地被这爽朗的笑意从远处生拉硬拽了回来。

他回来了。

03.

也许是被叫醒的方式太过突兀,张超清晰地听见自己紧锣密鼓的心跳,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张超决定继续装睡,直到这颗不安分的心脏老老实实地从嗓子眼回到胸腔里去。

不过就算他不睁眼,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黄子弘凡要干什么。

脚还没进门,先扯着嗓子喊一句,恨不得让梅溪湖底的草鱼都知道他回来了。然后等所有人把他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再挨个问候寒暄拥抱,掺杂着恰到好处的玩笑和打闹,把午后这昏昏欲睡的温水煮青蛙一样的氛围凭着一己之力吵成一锅火星四溅的油爆大虾。直到闹够了,才心满意足地从人群里走出来,坐到最熟悉的人身边。

他的走路的声音和其他人不一样,像是脚步轻快地踏在无形的钢琴键上,活力四射地踩出一首热情饱满的好运来。

他的心跳的很快,呼吸声却几乎没有,凭着张超这六年来近乎条件反射似的经验,这小子肯定是在干什么坏事。

孩子静悄悄,必然在作妖。

于是张超翘了翘嘴角,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黄子弘凡正在举着手机企图偷拍。

“那什么!我正在记录宇宙第一大帅哥的绝美侧颜!绝对不是为了偷拍下来做成恶搞表情包发到大群里去!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睡眠质量这么差——”

黄子弘凡见他醒过来,做贼心虚似的摸了摸鼻子,二话不说一张嘴就开始他那长篇大论的狡辩。

张超一反常态地没反呛他两句,而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胡扯。

眼前这个人,瘦的轮廓愈加分明,眼睛依旧数年如一日地透亮,嘴巴吵闹地甚至有些不真实。

好像,确实是很久没见了。

这话说起来对在座一年见不上一面的其他人实在是不公平,可他和黄子的见面频率,本就不应当用其他人来当参照物。

“黄儿。”

张超轻声打断了黄子弘凡没营养的输出,像是要确认他现在是真的活生生坐在自己身旁,而不是往常那同样聒噪的语音矩阵。

黄子弘凡突然安静下来,如同一壶滚烫的沸水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偃旗息鼓,原本因兴奋而晶亮的眼睛,似是忽然间太阳落山,渐渐氤满了更深露重的水汽。张超从中恍惚间看出些委屈的意味来。

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忙得脚踩风火轮,他倒是有脸委屈上了。

不知怎么的,张超忽然想起六年前那个冬天,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心里就有些近乎无理取闹地厌烦。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天生跟他合不来,后来才想明白,那双眼睛,照妖镜一样的眼睛,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就把自己那些心比天高的想法烧了个灰飞烟灭。

他当初看见的,厌烦的,逃避的,实际上是自己自命不凡的期待。

深陷在这个圈子里,听惯了那些毫无底线地夸赞,总得看着他的眼睛,才能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硬着头皮一脚踩进这个纸醉金迷的旋涡。

六年,连起初不太会说场面话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的梁朋杰,都已然把自己祖传的那套山东的糟粕酒桌文化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可眼前这人船锚似的,仍旧死死地扎在原地,让人一见,就能透过这双眼看见六年前的冬天,看见那群只为了搞音乐而搞音乐的疯子。

04.

“张超。”黄子弘凡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瓮声瓮气的开口,“忙起来好像没什么,进门的时候突然觉得,还不如去留学呢……”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张超却听明白了,他是想说,就算是当初去留学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半年见不上面。

“没什么,就是有点高兴,所以睡不着。”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你上次的乔迁饭没吃,给我补上。”

“好。”

“上次你去新疆玩没带我,也给我补上。”

“去年我巡演你没来,今年要来。”

“还有——”

“都好。”

“……”黄子弘凡终于白了他一眼,“你是只会说这个吗?”

“不是。”张超勾勾嘴角,却回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马上,又快要到冬天了。“

等一场久别重逢,就是要从一个冬天的结尾,等到下一个冬天的临近。

这样才能有勇气和耐心,捱过之后深冬那一次次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

end.

又名:

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总穿裤袜

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不是主唱

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不玩吉他

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不登校

蓝色的心

【燕燕】“岁月飞跑,一把短藏刀。我一生的好时光,引颈就屠。”

他哪里是无牵无挂地走...

五年后重温经典神文,还是抵不住再次轻轻碎掉了】

十周年了

是约稿可能后续会做一点制品

看到本周更新内容有朱雀出场我闻着味就回来了,好无助,我除了当朱雀大人的狗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欢迎来到小黄小高的春日野餐筹备组!我是野餐厨师之一TiAn,我为本次野餐加入树桩蛋糕,祝大家用餐愉快!终于传上来了就让让我吧!

每次一想到阿聿是职场前辈就觉得怪萌,尸体暖暖的

感觉符聿关系很友爱,相比起来阿聿和程煌八字不合()两边文案对比惨烈,甚至阿聿线不准去找程煌,笑死()

【伞修伞】弥新

BY:泱

*OOC+私设+矫情

历久弥新的爱不以生命为句点。

——[意]艾德蒙托·德·亚米契斯

[...

[000]

晚上集团里有个酒会。

老爷子的意思是叶修不光得去,还得人模狗样地去。

[001]

——爸您看我又不太能喝酒……

——你端着一搪瓷缸子茶水也没人管你,就是让你见见高层打打招呼;转过年来你以为你还能舒舒服服躺家里翻白肚?给我上班去!

——爸,我这学历您可是知道的——

——你想多了。

老爷子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大厅里头擦个玻璃拖个地,要什么学历。

[002]

叶修对着他屋里镜子照照,估摸着明年上班要直接撸起袖子擦玻璃拖地的话决计不用西装革履。

眼下这正装穿得不容乐观啊。

叶修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衬衣下面的小肚子一起一伏。

[003]

——个把月在家傻吃迷糊睡的,能不发福吗。

精英叶秋把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种垃圾话太低能。叶修思考片刻,从大衣柜最边上摘出一身西装。

素得很,半新不旧,只有熨的还挺括。

和柜中那些家里给准备的正装根本不在一个档儿上。

拿身上比了比,悬。

[004]

为了看苏沐秋买的衣服,也穿不下了。

[005]

——叶秋,你不是有张健身卡?

——今天太阳打北边儿出来仨……我勒个去太吓人了你想健身?!

[006]

——我就想想。

算了,也该让那小子看看哥的新衣服了。

不差钱儿。

[007]

叶秋记得他有件大点儿的衬衣。给叶修找去了。

叶修其实就小肚子那儿稍稍富营养化了那么一点点,换个衬衣还是一条匀称的好汉。

至于西装外套……那玩意儿谁还系扣,多傻呀。

[008]

叶修在镜子前头漫不经心等着他弟救场的衬衣。镜子里照着床头柜一角,上面搁着的相框有点儿反光,感觉相片里的人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笑笑笑,什么可笑的。

叶修点点镜子里的相框。

[009]

苏沐秋没什么照片。相机有点贵,用不大着。

不过电脑摄像头还是有的。

苏沐橙早早掌握了电脑摄像头的自拍技巧,并在这种超低画质下应用的游刃有余。

三个人用摄像头照过一张。

女孩子天生点了自拍技能点。

那张照片苏沐橙照的漂亮,苏沐秋勉强还算正常,叶修角度不对显得有点虚胖。

[010]

叶修回家以后才又把这张照片找着洗出来装框搁床头边。

辟邪。

嗯,也方便苏沐秋往他梦里跑。

[011]

事实上苏沐秋往他梦里跑的次数很有限。

主要这些年打荣耀打得通宵达旦,常年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白天睡觉的话苏沐秋可能也不好过来。

叶修是这么觉着的。

[012]

回家之后作息规律了很多。至少通宵是不太经常了。

他总是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013]

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到底没有真让叶修撸着袖子趴在大厅擦玻璃。

给安排了个家族产业下一公司人事方面的闲职。

叶秋还能看着他。

也算专业对上点儿口——怎么说也是当过两个战队队长的人。

也能算……触类旁通?

[014]

就是工作着实清闲。往办公室一瘫少有人来敲门。

看来老爷子给他儿的工作能力预期批的还是句——

——此处存疑。

[015]

实在没什么事干,帮兴欣公会抢抢BOSS打打材料。

伍晨高兴地不得了,恨不得他天天没事干,就坐办公室抢BOSS。

别家公会个个咬牙切齿,心说叶修怎么这么闲,不是听说坐办公室了吗合着加班都加到兴欣公会来了?

叶修很无辜——我也想找事儿干可人家不找我啊。

[016]

办公室位置挺好。坐北朝南。

叶修中午头儿没事就往转椅里一仰眯一觉,双手交叉搭在小腹上。

手指头又长又好看。正午轰烈的日光一照,明的明暗的暗,油画儿似的。

进门来拿资料的职员小姑娘看得又羡慕又嫉妒。

可再一看这人仰着脸睡得呼吸悠长,也不自觉放低声音,轻手轻脚取了东西退出去,顺便帮他带上门。

这人睡着的时候看着真满足啊。

做什么好梦呢?

[017]

也是怪了,平常正儿八经躺平在床上也没梦见过苏沐秋几次,这一开始从办公室晒着太阳打盹儿那家伙就往梦里溜。

叶修醒了就琢磨,这叫个什么事儿。

早知道那家伙是个工作狂,那会儿钻研起装备编辑器来如饥似渴如狼似虎的,要按那个路数发展下来也没准儿真是个坐班型人才。

叶修想该不是因为这个才老在办公室梦见他吧?

[018]

那不能,叶修心说。

那家伙一头钻进去时是真拼,但每熬过一个修罗期在还完手上单子和接到新活的空档里也是懒得可以。唯一干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就是给苏沐橙鞍前马后。

——当然,忙起来的时候也顾不太上妹妹。

所以说,这朝九晚五的,也不太适合他。

[019]

但苏沐秋有的时候会睡午觉。

通常是熬得他眼冒金星不睡不行的时候,直接从凳子上往后一弹——屋小,电脑靠墙背后靠床——就直接弹上床。

一开始叶修刚吃完午饭端着杯子正准备坐下开始竞技场,看苏沐秋躺床上马上就要人事不省,很体贴的给他拉了拉窗帘,不让正午大太阳给自己搭档照成暴盲。

苏沐秋本来合上了眼,觉着眼皮外一暗硬生生撑着铺天困意掀起一只眼皮,气若游丝跟叶修说,把窗帘给我拉开。

叶修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觉得亮瞎狗眼吗?

——你不觉得晒着太阳睡觉有种特别幸福的感觉么?

——……您真容易幸福。

叶修槽他。但为了不剥夺苏沐秋的“幸福”,还是给他把窗帘拉开。

沐浴着阳光的苏沐秋幸福地睡去。

一个小时之后体力蓄满,还是那个集卖身代练倒卖装备写外挂于一身的十项全能小战士。

[020]

苏沐秋说,我这还是正在生长发育的小嫩苗,需要阳光的滋养和呵护。

哪像你,门口大梧桐底下围一圈长的狗尿苔。

呵呵。

叶修说,那小嫩苗劳驾您抬抬您那脚……不,您那根,压我网线了。

——你的根才压网线呢!

苏沐秋听出别样深意,愤愤地抬了脚。

——夸你长呢。

——滚。

[021]

不过叶修现在自己试了试,发现晒着太阳午睡还真不赖。

是有点幸福。

[022]

苏沐秋不太锻炼,但意外的挺喜欢晒太阳。

叶修想是不是跟这个也有关。

[023]

但是叶修那个时候就不太喜欢晒太阳,觉得睁不开眼。

不睡午觉的时候苏沐秋也喜欢拉开窗帘。叶修就嫌屏幕反光,越过他要把帘子拉上。

苏沐秋“刷拉”就又给他拉开。

两个人拉锯战似的折磨窗帘,帘子上面攒的那点灰全给他们抖落下来。

浮尘在光影里飞得很好看。

他们就站在灰尘里面对面咳嗽,脸上沾着对方的飞沫。

叶修老是能梦见这一幕。

[024]

有的时候也会发生一点小小的意外。

窗帘上面是有挂环的那种,老框架。

得小心伺候着。动不动就脱环儿。

哪经得起他俩这么折腾。

有次抢着抢着使劲儿大了,整个帘子被拽下来。站在窗底下的俩人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兜头就给罩了个严实。

苏沐秋被吓一跳,手忙脚乱地在布料里挣巴。叶修不动弹,顶着窗帘布笑话苏沐秋。

苏沐秋也停下。

谁知道怎么想的,他们罩在被拽下来的窗帘里接吻了。初吻。

吃了一嘴灰。

[025]

去苏黎世比赛的时候一开始倒不过来时差,加上水土不服饮食不适,连张新杰都失眠。

黄少天睡不着就在他们新建的世邀群里嘚啵嘚,突然就聊到初吻的话题。

也挺可怜的。一群人里都二十大几的姑娘汉子,有几个人初吻还都在。

人生寂寞如雪。

黄少天用梦幻的语言描述他的初吻是清新薄荷味。

叶修说应该是喻文州的牙膏味儿。

张佳乐表示初吻太久远了谁还记得。

——那您可记着怎么秀恩爱呢。

叶修说。

初吻还在的几个人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李轩说是酸梅汤的味道,方锐说是草莓泡泡糖,楚云秀说是烟味。

——这跟我没关系啊!

叶修表明立场。

黄少天说你倒是想,可是初吻还没出去呢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修呵呵,轻描淡写打了一句——

——哥的初吻是阳光味儿的。

群里安静了几秒钟,可能是震惊也可能是对这个形容些微不适。

机会主义者黄少天抓紧时机反唇相讥以报牙膏之仇,说,阳光味我知道嘛,网上都说了晒被子那阳光味是烤螨虫的味道。

叶修心说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说是一股灰味儿呢。

[026]

回家之后的叶修有车,不过不常用。上班一般是蹭叶秋的车。

就是下班的点儿有时候卡不上。叶秋日理万机的,加班常有。

叶修等过他两回,结果实在是给这个真·工作狂弟弟磨的没脾气。

往后到了下班的点儿先去叶秋办公室瞅一眼,能卡上一起下班搭个顺风车最好,卡不上叶修宁可坐地铁再走段路回家。

[027]

他们家离公司的路不近也不算远,出了地铁站还有段僻静的林荫路。

春秋天走那条路正好,到了春暮夏初的时候就热了。

叶修走那路的时候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一手拎着搭肩上,只穿着衬衫。

把领带扯松,再拿根烟叼着点上。

一路就这么松松垮垮吞云吐雾地往家走。

[028]

这场景有点熟。

叶修晃晃悠悠地想起,原来和苏沐秋一起接苏沐橙放学的时候也有过那么一段路。

苏沐橙其实可以自己走的。姑娘当时人虽然不大,但懂的事儿不少。

叶修就和苏沐秋一起去接她。

[029]

作为一个上学的小姑娘能同时有两个哥哥一起来接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

苏沐秋倒不是过度溺爱妹妹,只不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对苏沐橙真的很好很好。

叶修和苏沐秋并肩在后面晃悠,苏沐橙在稍微前面的位置走,高高兴兴地说些学校里的事。

苏沐秋就负责回应妹妹。

叶修负责拎书包。

[030]

夏天天长,下午到了放学的点儿太阳还老大一个。

叶修和苏沐秋都是T恤短裤;叶修趿拉人字拖,苏沐秋讲究一点,会穿板鞋。

价钱倒是差不多,都是夜市地摊货。

苏沐橙懂事的很,别家小妮儿裙子有时候恨不能上下午都要换一身儿,她就来来回回几套换着穿,花色不多但洗的勤,简朴又干净。照样每天高高兴兴的。

苏沐秋心疼妹妹又拿不出太多钱来败裙子,就安慰自己说妹妹自身条件好,穿啥都好看。

这倒是实话。

学校放暑假之前那段日子尤其闷热,仨人走路上汗如雨下。

苏沐秋就买冷饮,棒棒冰,不贵,能掰两半。

苏沐橙一半,叶修一半。

他自己不吃,说嫌凉。

[031]

叶修当时守着苏沐橙还不太抽烟,苏沐秋不让。

他就用叼烟的姿势叼着他那半截棒冰,一手拎着苏沐橙的书包,一手捏着棒冰屁股往上挤。

加很多香精的果汁混在碎冰碴里被挤出塑料壳一部分。叶修看苏沐橙从前面走,就把棒冰往苏沐秋嘴里塞一口。

苏沐秋嫌他恶心,可还是会咬下他挤出来的那些冰碴子。

凉,甜。

然后叶修再塞回自己嘴里。

苏沐秋更嫌他了。

[032]

那种棒冰后来不太产了。有一回叶修坐叶秋的车下班回家,忽然就看到路过的小学外面几个小孩正拿着那种棒棒冰。

他让叶秋停车,自己跑进学校旁边小卖部买了一支回来。

坐在后座上叶修把它掰开,先吃了自己原来常吃的后半截。味道和当年大差不离,就是感觉吃着没当年那么解热了。

其实棒棒冰这种东西就应该是分着吃的。

一个人的话掰开了,吃完一截的时候另一截就有点化了。

叶修吃完他那一截之后,手里捏的另外半截开始化。本来齐着塑料壳的冰碴子大约因为热胀冷缩,粘稠的果汁混着冰水往外一滴滴地淌。

沾在塑料壳外面像一滴一滴带着颜色的眼泪。

叶秋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警告道你别给我弄车座上。

叶修不搭理他。他把剩下的冰一气儿挤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半天才把它们化成水儿咽下去。扎得他嘴都木了。

凉。

真凉。

——我给你吹吹。

多年前苏沐秋这么笑着,凑上来。

[033]

这也是苏沐秋原来常干的一件事儿。

估计是从小哄妹妹的后遗症。烫着了冰着了都是吹吹。

叶修第一次跟他抢泡面,一桶鲜虾鱼板一桶老坛酸菜。

都不想吃老坛酸菜。叶修凭借手速上的微妙优势抢到鱼板面,抄起筷子就往嘴里送。

——嚯烫烫烫烫……

苏沐秋只好放下他那遭嫌的老坛酸菜,很没好气——

——抢抢抢,该!

苏沐秋掰过叶修的下巴,皱着眉头眼里还是一片不耐的神色。

——别动,给你吹吹。

吹的气倒是柔柔的。

叶修很狼狈地伸着舌头,拿眼瞥苏沐秋。

苏沐秋吹着吹着也停了,抬眼看到叶修。

距离很近。

呼吸相闻。

最后苏沐秋一把推开叶修,捧着自己的老坛酸菜把脸几乎要埋进去吃的呼噜作响。

——自己倒杯水去。

苏沐秋说。

[034]

叶修一直都在想得亏那次没亲上。

不然初吻就是鲜虾鱼板混老坛酸菜味儿了。

这酸爽。

[035]

后来也在林荫路上偷摸拉了小手也在窗帘儿底下悄声亲了小嘴,苏沐秋就肆意妄为起来。

苏沐秋从菜场收市兜回来的小橘子,邪酸无比。

叶修没烟抽的时候顺手剥一个填嘴里,五官都要扭曲。

酸着了,给吹。

只有苏沐橙吃的带劲。小姑娘心满意足抹嘴回房,俩大小伙子辣的眼泪鼻涕一把抓。

辣着了,也给吹。

苏沐秋一边哈气一边笑。两个人在茶几边滚成一团。

越吹越辣。

[036]

现在叶修坐在车里,觉得牙都要被冰扎掉。

——沐秋,来给吹吹呗?

[037]

有一年年底的时候公司搞慈善活动,联系的是本地的福利院。

理说不干人事部的事,但叶修那天没事,晃晃悠悠跟着叶秋他们一起去了。

大小也是个官儿,没差。

[038]

苏沐秋和苏沐橙是孤儿,就在那种机构里长大。

[039]

叶修是真心实意感谢社会主义旗帜下的福利院。

给了苏沐秋苏沐橙最初安身立命的地方。

没有这机构他们兄妹俩能有后来吗?

我又要上哪儿去遇到他们呢?

[040]

福利院的小孩在阿姨大娘们看护下晒太阳。

只要是晴天这就是每天必须要进行的环节。

叶修想原来苏沐秋的习惯是那时候养成的啊。

他站在阳光里眯起眼。大冬天也能晒得暖洋洋。

真的有点幸福。

这太阳晒过你也晒过我。

确实有点幸福。

[041]

这年冬天挺旱,快立春时才正儿八经下了场雪。

很大。像是把攒了一个冬天的雪呼哧全倒下来了似的。

积雪来不及清理,路面上冻结冰。

叶秋就不能开车了。

兄弟俩步行去赶地铁。

叶修从路边停着的私家车上抓把雪,攒个球。

他稍稍落后叶秋两步,等着他疏于防范的弟弟无知无觉地一个人走出去好远。

瞄准,砸——

——啊!……叶修!你多大了!

[042]

湿漉漉的叶总气呼呼地进了公司直奔会议室。

和叶修攒雪球对着砸了一路,卡着开会的点儿进门。

同样湿漉漉的叶修就心情舒畅地走进自己坐北朝南的办公室。

等着空调暖风把他烘干。

[043]

杭州冬天也是会下雪的,有的时候还很大。

但苏沐秋不太放苏沐橙打雪仗。一来怕出危险,二来弄得身上湿漉漉的容易感冒。

长江以南不供暖。

他家也没有能够制暖的空调。

过冬是个严肃而痛苦的话题。

[044]

但苏沐秋有时会和叶修闹闹。

苏沐秋出门把练好的账号卡还给主顾,顺便买菜回来,路上顺手攒个雪球带回家。

一进门看见叶修缩在椅子里专心致志打副本。灰色开襟毛衫拉链一直拉到最顶,整个下巴都埋进去。

像个好吃懒做蜗居巢穴的獾。

苏沐秋无声无息从背后接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叶修后襟把雪球塞进去。

就能看到懒洋洋的灰獾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动作之迅猛敏捷,啧啧啧。

——苏沐秋你大爷!

问题是那边还在本里。叶修用偏瘫的姿势极端扭曲地结束战斗,站起来抖抖抖,就要跟苏沐秋真人PK一决雌雄。

苏沐秋早躲进厨房做饭去了。

叶修堵到门口束手无策。

厨房太小东西太多。动动手就要出事故。

——闹什么,一会沐橙回来要吃饭了。

苏沐秋一脸严肃。

——……

[045]

晚上都在用电脑的时候叶修全神贯注对着屏幕,甩也不甩苏沐秋一下。

苏沐秋刚交完活儿,任务轻松许多,也能一起下下本打打JJC。

组队的时候叶修指挥大局,所有人都顾得到,就是不点苏沐秋。

比较熟的几个玩家问他俩怎么了。

苏沐秋一笑,对麦说没事儿,床头吵架床尾和。

耳机里嘻嘻哈哈。

叶修面无表情内心呵呵

[046]

那个时候也不太通宵达旦。太冷,越晚越坐不住。

苏沐秋洗漱完冒着一身寒气哆哆嗦嗦爬上床,叶修才慢吞吞去洗。

洗完,进屋,关门,关灯。

苏沐秋的一大功用在于自主发热暖被窝。

简称暖床。

叶修掀开被子把苏沐秋蹬出去,躺下。

躺进冰凉的被窝总会让人觉得生无可恋。不过还好苏沐秋完美地让叶修避过了这种痛苦。

——叶修……修啊,你忍心吗?我那被子透心凉啊……

——忍心,怎么不忍心,我还没往你被窝里塞雪球呢。

苏沐秋不听他的,锲而不舍地扒拉叶修的被筒边儿以期把自己塞进去。

——我知道你冷,咱俩挤挤暖和……修啊开门,开门呐。

——……神经啊你。

叶修在黑暗里笑出来,撑开一点被子边把又晾凉了的苏沐秋放进来。

苏沐秋再把自己的被子掫过来,盖在外面。

被子里的两个人像两条打架的章鱼。胳膊绕着胳膊腿缠着腿。

暖和。

好了睡吧。

[047]

不过这样擦枪走火的几率也很高。

借着太冷需要运动运动的由头打一炮什么的。

[048]

他俩是记数的。谁上谁下。

……这么说也不对。上面的不一定就是进去的。

重说。他俩是记数的,谁进谁被进。

[049]

其实他俩办事挺不方便的。苏沐橙就睡在隔壁,屋子隔音又不好。

叶修干的时候就捂着苏沐秋的嘴,进出的不快怕出动静,但一下一下又深又准,磨得被捂嘴的苏沐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苏沐秋比他高明些,不捂他的嘴。

他亲他。

某种意义上也是堵嘴的一种,只不过怎么看似乎都要更煽情一点。

苏沐秋喜欢绵长的繁密的亲吻。他抵着他的内壁在他里面细致地使坏地画圈,逼得叶修眼睛通红喘息粗重。

然后他就一边顶他一边密不透风地亲。满耳都是黏腻的水声。

屋子不大很黑,被子挺重。

和自己紧密连在一起的这个人心跳如擂鼓。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快乐。

[050]

他们在他们妹妹的隔壁偷着做爱。有点刺激,但没有负罪感。

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再对不过。

像两块早有牵连却不知缘何仳离多年的拼图。

突然找到了,拼上了。

才知道再契合不过。

再完美不过。

[051]

叶修从一两年前就开始被家里逼婚……逼着相亲。

叶秋是个好弟弟,最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什么话来帮哥哥渡过难关。

——爸,妈,你们放心,我哥结了婚我再结,绝不让他有一点大龄剩男的心理压力。

[052]

——叶秋,好,好。

叶修冲着他弟竖拇指,后槽牙咬的吱吱响。

——哥你过奖。

叶秋微微笑,谦逊又温良。

——你走那几年该担的不该担的我全替你担了。也该到了你发扬发扬风格替弟弟出头的时候了。

这一回,你先上吧。

[053]

好小子,这么多年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呐。

[054]

叶修被叶妈妈押着见了大约有一个团的女孩子。

身心俱疲。

[055]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

只不过是他自己,单挑一个百人团这样的战役。

喂……叶神也不是这样用的啊……

叶修将今天见面的姑娘送走,一个人拎着西装外套在马路上晃。

大城市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他站在路口看着红灯变绿又变红,循环往复不知疲倦;路人每个都行色匆匆,集聚在一起簇拥着涌过街头就像是急于迁徙的鱼群,哗啦一片过去又哗啦一片过来。

每一个都有自己要到达的地方。

而对他们之外的一切漠不关心。

所以说又有谁会在意一个拎着西装落拓站在街边的男人,怀抱着他死去多年的爱情应付一场又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逢场作戏。

谁会在意。

谁也不会。

[056]

叶秋从自己的独立卫浴洗完澡出来,查看了一下闹钟准备上床睡觉。

叶修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

叶秋坐在自己的枕头上,看着他。

——你想说点什么?

[057]

叶修说的其实很简单。

他不会再去见姑娘了。

他只是在告知他。

叶秋眼下完全不怀疑如果他不拉住他哥,那么这个家伙一定会再这样直挺挺地敲门走进爸妈房间也说出这么一句话。

于是他拦住了他。

[058]

——好的,好的,哥,我了解你是认真的……确实妈最近给你安排的太频繁了如果是我我也会烦……

不是因为最近相亲太频繁。叶修摆摆手,是我早有预谋。

——……可是为什么呢?

叶秋扶着额头,忽然又抬头说,哥你不能因为一直没谈过恋爱就拒绝爱情,这东西没你想象的那么麻烦,你不要一上来就这么抵触……

——我谈过。

——对啊不能没试过就说不要……什么?

叶秋停住。

——恋爱。我谈过,很久以前谈过一次。

谈了很多年。

[059]

叶修第一次跟人细致地说起苏沐秋。

以为你走那么多年哥都把你忘得差不多了,结果一想才发现记得还挺清楚。

连你一笑起来眼角有几条笑纹它们都是什么走向都一清二楚。

[060]

叶修说了很多,从苏沐秋收留他开始。

这只是叶秋觉得他说了有很多,而实际上那些加起来连他和苏沐秋之间的十二万分之一都不到。

怎么会到呢。他和苏沐秋之间有那么多。

那么多。

[061]

总而言之,叶修说,苏沐秋这个人还不坏,就是有点太不负责不计后果。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我习惯了他之后,他不在了要怎么再去习惯另外的人。

说完之后叶修才发现他的弟弟红了眼眶。

——哎…不是吧,我都没哭呢……叶秋?

[062]

叶修是觉得自己早已习惯。

他并不真的是个神,苏沐秋刚出事时他伤筋动骨地痛过也撕心裂肺地哭过,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从无尽的苦痛之中抽出身来,以更加昂扬使人莫敢仰视的姿态一路向前冲去,不容抵挡不可击溃。

因为他那样清楚地认识到,从今往后他所走出的每一步,承载的都是他和苏沐秋两个人的重量。

他们两个人的荣耀肩负在他一个人身上。

死亡并没有化作可以禁锢他的牢枷狱锁,他从过去之中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而出,将他的脆弱他的悲伤他的一切可能成为前进道路上绊脚石的优柔情绪统统留在原地,留在回忆里。

而他带走了所有关于这个人的热血、思念和爱。

它们使他越来越强大。所向披靡。

十数年如一日。

[063]

只是他并没想到这样的始末经过即便掐头去尾省去细枝末节地讲给另一个人听,效果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那种感情太深重。就像味道过于沉蕴浓烈的香料,不识香的人冒冒失失闻上去,是会被呛出泪的。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等着叶秋动作有些凶狠地用床头抽纸抹了把眼泪鼻涕,隔空投进书桌边的垃圾桶之后,才慢慢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叶秋没说话。

我不是不能再喜欢谁。叶修有些随意地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平稳地说,就是没有他也没必要了……

叶秋抬起一手打住了他的话。

——我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个人和你在游戏里有多合拍,天资有多聪颖跟你有多默契才理解你。

叶秋掀开被子躺进去,叶修从床边站起来看着他。

——我只是觉得,在你没地儿可去的时候给你个能回的家的人,能替爸妈替我们照看你好几年对你还好的人,我谢谢他。

叶秋看了一眼叶修,闭上眼说,哥你回去睡吧,爸妈那边我会帮你说。

——大不了,以后我结婚要俩孩子,大的那个给你养。

[064]

谢谢啊,老弟。

哥又欠你一次大的。

[065]

叶修临睡要关床头灯时,看见床头摆着的那张照片。

他拿过来看看,照片上苏沐秋一直是笑的,眉毛眼睛都弯着,越看越讨喜。

他又想起苏沐橙给他第一个账号起的那个“一叶之秋”的名字。后来无数次被他用来调侃苏沐秋,屡试不爽。

叶修把照片看了又看,笑了。

沐秋大大,一叶障目啊。

[066]

相亲的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叶修也不知道这事算是完没完,以后会怎么样又该怎么办。但他也不愿多想,走一步算一步。

他说,沐秋,打个赌。

你赌哥能不能守你一辈子。

[067]

清明之前照例要飞回杭州去看苏沐秋,和苏沐橙一起。

本来他是应该一直看着苏沐橙照顾她的,能带在身边最好,但苏沐橙笑着拒绝了。

苏沐橙一直留在杭州。她当队长的时候兴欣在这儿,等她也退役了哥哥还在这儿。

当时告别叶修的时候苏沐橙让他尽管放心。

我不让哥哥担心。

她笑着说。

[068]

只不过这一年清明叶修带叶秋一起来的杭州——叶秋一定要来,他也不好拒绝。

和苏沐橙在南山公墓外面碰头的时候三个人是一人一束花。叶秋来时早就和他说好了,我这一束是我敬的,跟你的不一样。

苏沐橙看见叶秋时微微一愣,询问地看向叶修为什么弟弟也会来。叶修开口之前叶秋已经很得体地上前握手,说其实早就应该来看看的,我们一家人都对苏先生当年对我哥的收留和照顾很感激,本来不应该只有我跟我哥来,但是家父家母年纪大了不宜远行我就……代表了。

——希望苏小姐不要介意。

苏沐橙点点头,淡淡笑了笑。

——叶先生太客气了。也代我向叶伯伯叶伯母问好道谢,我哥其实一直很高兴……能认识叶修哥这个朋友。

叶修已经抱着他的花往里走了。

——都一家人还磨叽什么。

[069]

苏沐橙把花给苏沐秋摆上,又在墓前说了一些话。然后叶秋上前把他的花也仔仔细细摆上,在墓前端端正正鞠了三个躬。

——苏先生,谢谢你。

叶秋凭吊时叶修在后面问苏沐橙今天莫凡怎么没陪她一起来。苏沐橙说女儿有点感冒了出不了门,她让莫凡在家看孩子呢。

叶修点点头,等叶秋祭奠完后退了下来就走过去。

这些年他每回来看苏沐秋带的都是一束白玫瑰。早些年苏沐橙年年换花样给苏沐秋看也就不怕他觉得闷了,但叶修还是觉得就是简简单单的玫瑰好。

他不懂那些花花草草,但玫瑰好赖还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半跪在墓碑前头把三束花摆整齐,替苏沐秋擦了擦灰,低声说了几句话,起身前探身亲了亲碑上的照片,然后站起来和后面两个人一起离开。

看着再平常不过。

[070]

走的时候远远看见陈果穿着素净带着花来给她父亲扫墓。一旁陪着的是每年也就这时候才穿得人模狗样的魏琛,领着他家的半大小子。一家三口倒是少有地沉沉静静。

两拨人打了个招呼。魏琛给了叶修一根烟,两个人没说太多话最后拍拍肩就告别了。他们一直也没断联系,公会里,群里,随时都聊没必要在墓园里寒暄,况且见了面也没有觉得怎么着似的。

叶修叶秋把苏沐橙送回家,然后坐了当天的飞机再飞回去,第二天还要上班。

对于叶修来说年年如此。

[071]

每年来给苏沐秋扫墓,真在墓园里也就是那么会儿的工夫,却是要跨半个中国从北方飞到南方。

年年这么一天,年年来回两趟,年年那么一会儿。

就那么一束白玫瑰,几句轻声的话,和落下去冰凉的亲吻。

叶修年年把自己从北方运到南方给苏沐秋看看,无非就是那么点儿事。

可没有就不行。

[072]

叶秋确实说出做到,年底的时候订婚,转过年来就飞快地结了婚。

虽说苏沐橙和陈果家孩子都挺可观了,但叶秋作为一个正规小豪门稍微晚婚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刚刚好。

[073]

叶秋结婚前一天晚上叶修比他失眠的厉害。

真快啊。叶修躺在床上想,从他们小时候开始想一直到现在叶秋要结婚,好像就那么一眨眼儿的工夫就过了。

他这弟弟啊……算是让他一路坑下来了。

担着弟弟的名,操着哥哥的心。

其实他俩本来也不差多少。

叶修躺床上笑。翻个身,正对着床头照片上苏沐秋的脸。

沐秋啊,下辈子再让叶秋当我弟,得比我小的多点,我好好当个哥。

有他和沐橙,咱俩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多好。

[074]

在养孩子的问题上出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叶秋家生了对龙凤胎。

[075]

叶修跟他弟说,孩子不用给我我一样疼他们,这兄妹俩哪有分开的。

况且弟妹这么一回就够辛苦的,你还打算再累她一次?

叶秋无法只得依了他。他让叶修给俩孩子取名,叶修赶紧说你趁早歇歇吧,你哥什么文化水平你不知道啊?

真要一张口来个叶千机叶笑笑的,孩儿他妈不得气回娘家。

结果叶秋媳妇听了这么个名竟然点点头,说女孩叫笑笑挺好啊,千机也有点意思就是看着稍些别扭,叶谦迹可行。

就这么定下了。

[076]

叶谦迹,叶笑笑。

听着不像龙凤胎,倒像个年长些的哥哥带个娇憨的妹妹。

叶修看着自家侄子侄女一天天长,倒还真有个哥哥宠妹妹的样。

只是到底俩孩子几乎同时落地,一样大的年龄又是那么相似的脸。

既像他和叶秋,又像苏沐秋苏沐橙。

真好。

[077]

叶修时常看着他们家的小兄妹俩出神。

怎么了这是,到底老了么。

叶修善意自嘲。

也该老了啊。

[078]

也该老了。

第一次梳头时看见不止一根白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早就忘了。有的时候笑起来旁边有个什么东西一反光看清自己眼角细密的纹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手速确实是不济了。

但脑子还行。

有的时候盯着电脑看久了也分不出那些纠杂在一块儿的ID名称,凑近了反而更看不清。

看一会儿眼睛就累了。

要老了啊。

老吧。

[079]

不过挺高兴的是荣耀一直没停服。只不过随着科技的发达也不断做着很多改进。

玩家享受到的越来越多。游戏已经加进了4D技术,操作时经常能有些有趣的小感应。估计再过些年,那些小说里写烂了的全息游戏真的就做出来了。

一群早就退役了的老古董们在退休群(已经不能叫退役群了)里闲聊时说起全息来,以黄少天为代表的几个表示如果在他们还站的动的时候真出了全息的荣耀,一定会试一试。

叶修说你拉倒吧,谁能受得了你那么直接的话唠攻击,还不逼得玩家本人都一拳挥出去。

黄少天说你滚滚滚。

但转瞬也很忧伤,觉得自己气没以前长了,一口气能说的话都短了很多。

群众忽然觉得柳暗花明。

变老也没那么坏么。

[080]

和群里这些聊多了晚上就容易做梦,梦到的尽是些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儿。像是过干瘾。

国家队,兴欣,嘉世。过电影儿似的从梦里一路拉过去。

而最尽头的一两帧,是还没进联盟时和那个人在网游里嬉笑怒骂。

夜深忽梦少年事。

[081]

人说十五志于学,

三十立,

四十不惑,

五十知天命,

六十耳顺,

七十从心所欲。

十五时候志学于荣耀;

三十前功成名就;

四十早已声色不惑;

往五十走,天命却是先前就有了体会。

看得开就获自在。

[082]

有些事就急不得。

急也没有用,怎么着都是一辈子,前头走散了的,最后也还是能归到一处。

早晚见得着。

所以叶修要好好的慢慢的走到头。

[083]

夏天从办公室睡觉时,空调温度一向调的挺低。叶修忽然感觉到不适的时候已经全身酸痛,一回到家就开始发烧。

家人把他安置妥帖。叶秋晚上下班回来到他屋里溜了一圈,叶修陷在被子枕头里混混沌沌。

——多大年纪了也不想想,还当自己小年轻呢。

叶秋毫不留情数落他。

叶修退了烧身上都是乏的,眼睛也睁不大开,眯着条缝看叶秋。

——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级我多大年纪,说的好像你还小似的。

气若游丝还要坚持不吃口头上的亏。

叶谦迹和叶笑笑写完作业也要过来看看大伯怎么样了。叶修有气无力地笑说没事,让他们赶紧出去,别被传染了。

叶谦迹就把妹妹拉出去,自己又替叶修换了一杯新水放在床头柜边。

叶修侧躺着眯眼看他,叶秋坐在床边也很是欣慰。

叶谦迹放下水又调了调床头柜上相框的摆放,让照片朝向叶修的方向,说那让苏伯伯看着您吧,您快点好起来。

——哎,好嘞。

他们都知道苏沐秋,不避讳不忌讳。

就像是他们家里的一个人一样。

就是他们家里的一个人。

[084]

叶修刚到苏沐秋家时偶尔也闹个小病小灾。

毕竟从小生活优渥,离了那个环境总也有不适应的时候。

他第一次在苏沐秋眼皮底下感冒发烧把那人吓了个够呛。苏沐橙从小和他过惯了很少生病,哪像叶修这么个病来如山倒的。

那时候他俩还没好上。苏沐秋给他弄了药和水吃下去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整夜整夜地守着,不敢睡着了怕他半夜烧起来。

体温高起来烧的叶修满脸通红,苏沐秋就给他擦酒精,物理降温。一遍一遍。

等叶修抽丝一样把病去了,又养的油光水滑;苏沐秋倒憔悴得像是大病了一场,原来脸就不大,这回被乱丛丛没来及打理的碎发一遮,彻底成了巴掌大。

幸好叶修也不总这样。和他过了一阵儿也就习惯了。

[085]

他俩好了之后叶修又生过一次病。第一次办事儿没办利索,把他给坑的。

不过这次没那么严重。叶修发着小低烧还能趁苏沐秋不注意偷偷跑个任务,就是晚上早早被赶上床,关灯睡觉养病。

又到半夜的时候叶修开始害冷,苏沐秋就搂着他;一会儿害热,苏沐秋也不松开,省的一冷一热闪了他,就这么贴着抱着最后两个人都一身汗,湿漉漉睡到天亮。

睡醒了就好了。

[086]

说起来和苏沐秋那几年还算好的。之后刚进职业圈,以及从嘉世出来刚进兴欣网吧时,条件艰苦劳心伤神的时候多了去了,可竟都这么挺下来了。

也许是因着担了那个人的担子。苏沐秋不在了,他就替他带着苏沐橙,怎么能倒下。

说到底不过是在这上面他越来越像他。

况且生了病也无用。

还指望谁能来心疼呢。

[087]

在家生病了被照顾的周周到到,叶修很快好起来。

只是这一回是真觉着身体不如往昔。

[088]

家族企业的退休制度没有那么死板,叶修刚跨进五十岁门儿时就张罗着退休养老。

叶秋可没法和他一样躲懒。叶谦迹和叶笑笑都还在大学里,指望这两个接他的班可还要好些时候。

叶修就恨不能整天提笼架鸟地往依然日理万机的叶总眼前晃。

叶秋恶意地想自己有朝一日多半死于心肌梗塞,要是不幸叶修走到他前头,那估计就是死于亲弟谋杀。

[089]

叶秋看着和他同岁的哥闲的直晃再一对比自己身前身后逼事成堆,简直不能忍。

头几年他打发叶修跟着老年驴友团出去转转,好歹不在他跟前晃悠。

叶修年轻时是死宅,老了以后倒是真这么着心平气和地转了几个地方。

只是死宅到底死宅,跟了几趟之后也就不去了。说身体受不了,嫌累。

安生待家里的叶修也渐渐良心了些,不再有事没事气气叶秋。到底以后是要让叶秋送他走的,要是那么早就把这人给气完了可怎么好。

[090]

等到叶秋也终于熬到赋闲在家时,叶修的晚年生活已经经营的风生水起。

他写了一些关于荣耀的东西。大方面的有游戏资料、改进过程和历代利弊,小方面的细致如一些角色的属性、打法和加成,想到的都慢慢写了下来。

写的是手稿。不是太好看,叶秋看到过一部分,估算了一下如果全部完成的话工程惊人。

叶秋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这是打算出版个荣耀大百科吗。

他听说过他哥原来那个“荣耀教科书”的名头,看这架势很难不教他觉得叶修这是要把他这本教科书原原本本地拓下来。

——出版?出版这干嘛。

叶修摘了花镜奇怪地看着叶秋。

——游戏这种东西更新的太快了。我现在也就能写到我能看着它的时候,再说了,主要写的还是以我们那个时候的版本为基础,现在印出来也没什么用。

——那你这是……给自己找个乐子?

叶秋很惋惜。

——不过你们不也是有些什么战术的?不管游戏更新成什么样子战术的基础原理还是可以套用的嘛……孙子兵法不都几千年了。

那直接去看孙子兵法就好了嘛。叶修笑了,原理也都找得到啊。

——我写这个就是给自己看看,趁着脑子还清楚把它都写出来,往后越来越糊涂,老的连电脑都开不动的时候就能看看这个。

倾注了年少时所有热血与梦想,如今一点一点落在纸上。

记下你我荣耀的模样。

[091]

人总是要服老的。

老了就会慢慢遗失许多东西。不是不想要了,只是逆不过万物遵循的规律。

热血是不愿冷的,只是由不得你沸腾冲天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有朝一日敌不过衰老要被它用遗忘的步伐钳制拖拽,也可在当下学狡兔做三窟,将那些贯穿了整个生命的热爱与执着分门别类地埋伏下,只待将来茫然无措时仍能有一个终极秘法,只消看上一眼,那些看似消亡于时光中的历历往昔便会分花拂柳而现,越过漫长的岁月回到你的身边。

他做的无非也就是这个。

[092]

荣耀是个太庞大太复杂太精致的世界。叶修想尽他所能把他这个世界完完整整复刻下来。

他舍不得遗漏任何一点微末细节。

不过也并非人生所有构成都需存档录入以备不时之需。

有些东西简单如本能,是不必一笔一笔写下的。

即便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他们可以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睡觉,亲朋好友一个个姓甚名谁。

但不会不记得呼吸。

[093]

而关于有些人的记忆,便缠绵如呼吸。

[094]

叶修再去看苏沐秋时,叶谦迹与叶笑笑陪护左右。

很短,也很平常。

[095]

叶修坚持亲自在墓碑前凭吊。过去蹲跪的姿势吃力了,跪坐墓前也是无妨。

苏沐秋不计较。

他替他拂净了碑前沉降的香灰浮沫,照片上的人年轻如初。

岁月刀锋不忍伤。

他摩挲着照片微微带笑,记得将花摆正。

一束白玫瑰,几句低语和一个亲吻。

都记得。

[096]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097]

叶修早就和苏沐秋说好,这样一年一次的见面,见一次少一次了。

如果哪天一直没见着,也别急。

准是在路上呢。

来见你。

[098]

叶修又梦见了苏沐秋。

这一回不是在梦的尾巴里。

仿佛就是一闭眼的工夫,再睁开就看到这人背对着他坐在床边。

好似也是刚刚起床。

叶修就那么躺着看他。苏沐秋穿好衣服回过头来。

他赶紧闭眼。装睡。

苏沐秋的笑声轻轻响起来,他说知道你装睡,别装了。

叶修睁开眼毫无被看穿的愧疚,笑的心安理得。

他听到苏沐秋说,

——醒了就走吧。

——好。

[099]

荣耀,再玩十年也不会腻。

苏沐秋,再爱一辈子,也不会腻。

END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Notes:比起谈恋爱我好像更想写鬼故事和打架动作片。本次更新你需要注意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巨量儿化音轻轻微恐怖要素san值进一步降低+暴躁程度节节攀升的叶哥街头斗神伞哥(拖把杆ver.)

同时请不要纠结为啥魏琛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因为他最合适,所以他出现了,我的键盘我说了算,就这样.jpg

3.香灰拌饭

叶修倾向于认为他的上一次尝试多少摸到了“成功”的门槛儿,手感类似于武器敲到了boss身上护甲最薄弱的地方,再对着来几下儿就一定能够突破敌方防御。那天惊魂未定地跑回家之后,他越复盘越觉得自己亏了,甚至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这是他和苏沐秋的私人恩怨,叶修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开始,那就也要由他一个人继续下去。

而今天他要尝试的游戏可能已经一只脚踏进跳大神的范畴内了,其中“神”特指神经病:他要在午夜时分,跑到十字路口去点三根香在一碗白米饭上面,然后就着香灰把那碗饭吃完。

不管想出这法子的人居心何在,逮住了给揍成高位截瘫都不冤枉。叶修带着个保温盒做贼似的又一次来到苏沐秋出事的路口,这回实在是没这个脸再坐马路牙子了,就退而求其次去了后面的人行道,这个点儿终归是车多行人少,前面又有一排矮树篱子遮着,让过路司机瞅见报警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他选了一家正对着路口的店铺,挨着最下面一级台阶坐下来开始摆阵。希望老板不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查监控的类型,不然他第二天就得现实世界直接红名上真人快打追杀榜:搁人店门口吃死人饭实在是晦气了点儿,多少对不太住,但叶修所剩不多的良心不足以让他就此打道回府,顶多下定决心吃饭的时候抓紧着点儿,速战速决。

叶修左右探头,沿着路灯的方向一盏一盏看过去,明明暗暗的街道极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车辆呼啸而过的引擎声。好,开始吧。他吸了口气,打开了保温盒的盖子,取出了里面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放在地上,一根根把事先买好的线香插稳又一根根点上,就那么等着香燃尽。

苏沐秋刚收留叶修那会儿,叶修根本连饭都还不会煮,小少爷虽然没有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认为米饭是从电饭煲里长出来的程度,但同样也还没掌握配平水米比例的高端理解。苏沐秋一开始哪知道这个,还颇为乐观地以为家里多了个能在厨房打下手的家伙,喜气洋洋地就给叶修分配任务;他已经算是考虑到叶修的生存技能点可能不全面的问题了,就派发了最简单的蒸饭工作,想着这总不至于出岔子吧?结果可想而知,当天苏家兄妹对着满到爆出来的电饭锅瞠目结舌,而罪魁祸首已经十分明事理地乖乖跪坐在厨房门外低头认错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你说吃多少放多少所以我放了满3碗米进去。

叶修没立刻就被扫地出门实在是因为苏沐秋和苏沐橙都是大善人活菩萨。

“怎么样,哥做的饭,是不是晶莹剔透颗粒分明?”叶修隔着歪歪扭扭上升的烟对饭说着。他又开始觉得冷了,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米饭晾凉的速度比在家吃饭的时候快很多,而且香也没有坚持他想象中那么久,说明上讲一根香在无风状态下能烧上个15分钟左右,但眼下这10分钟没到,三根里就有两根都烧完了,最中间那根又撑了一会儿也是吹灯拔蜡,香灰把米饭铺得满满当当。

苏沐秋你给我等着。叶修面无表情地捧起碗抄起筷子,在心里狠狠又记下一笔死人账。

**

魏琛决定今天是他一生中最倒霉的一天。考虑到他从昨天晚上飞机晚点起就很倒霉了而现在又已经过了0点,或许应该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倒霉的两天。他随身物品不多,所以连行李箱都没有,就带了一个单肩背包,这也成为了助力倒霉一天的众多傻逼决策之一:现在他腰酸背痛腿发麻,肩膀被包带勒得一抽一抽地疼,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出他说什么都要整个4个轱辘的旅行箱,至少要把死沉的笔电从包里挪出去。

就几步路了。魏琛看了眼滴滴,虽说刷出了一个还醒着的司机,但是他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现在临末了突然送钱多少有点功亏一篑的意思,就咬咬牙决定依旧靠腿的走去旅馆。

再一次的,这被证实是另一个傻逼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如果他知道他即将面对什么,就算要把存折清零他都一定会选择打车。

无精打采地转过一个拐角之后,魏琛的脚步顿了顿,又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所见非虚:都这个点儿了,怎么有个毛头小伙子蹲在路边吃饭啊?H市特殊风土人情?他离着八丈远也看不太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个大概,这时一阵风从他身后吹过来,没一会儿就越过打着哆嗦的魏琛刷拉拉挨上了正扒饭吃的那人,只见他远远地骂了句什么,端着碗向旁侧转了转身子,用背把风挡住了。

魏琛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刚刚的第一反应不知为何居然是“太好了,是个活人”,话要是这么说出来那可有点丢脸,所以这事儿会烂在他肚子里。魏琛清了清嗓子,压轻了脚步声慢慢地沿着路前进着,没多会儿就摸到了小伙子背后。

小伙子没反应,只顾埋头吃饭。

手刚碰着那人的衣服,他就过电门儿一样转过了头来,表情甚是惊喜,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眉眼和嘴角又立时耷拉了下去,也不吱声,就鼓着嘴继续嚼嘴里的东西。

“问你话呢,怎么了这是?”魏琛不依不饶,此刻借着路灯的光,他总算是看清了这H市独特风土人情的样子:瞅着比他小几岁,正是刚要上大学的年纪,眼角彤红,鼻子上沾了一坨灰,手里捧着的碗比先前猜得还要凄惨,竟然只是白饭而已。

……不对,这白饭怎么拌着灰啊?

又一阵风兜头吹过来,魏琛没来由被吓出一身汗,嘴上把门儿的也溜了个没影:“我操,这深更半夜的你是搁这儿吃骨灰拌饭呢?!?”

那小伙子冷冰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鼻头上的脏污擦了,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沙哑着嗓子说:“对啊,用的你妈的骨灰,新鲜热乎。”

“……”他真是瞎了眼要来装这个好人。

“我没事儿谢谢您关心您可以走了该干嘛干嘛去。”小伙子语速极快地说完,又埋头去吃魏琛妈的骨灰饭了,魏琛一口气没提上来,好家伙,上一个胆敢把魏老大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小王八犊子坟头草都八丈高了,这不杀他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比喻意义)魏琛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魏琛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他拳头都提起来了,却是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一,二,三。魏琛默数道,总算弄清楚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违和感究竟来自哪里。

地上总共有三个影子。

路灯此时正好在他身后,影子直从脚底拉到身前,魏琛自己的影子在最右边,跟着他动,尽职尽责地也做着武松打虎的起手式,中间的小伙子因为坐着,影子矮了他半个身位格,到这儿都还挺正常的。

可是最左边这个,垂手站着的影子,是谁的?

得提醒他。魏琛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连呼吸都屏住了,右手化拳为掌,想着要推上小伙子一推,叫他看身后。

然而随着他手臂的下落,第三个影子竟然是朝着中间弯下腰来。

好,我不动!我不动了!魏琛在心里尖叫着,把手收了回去,那影子便也停下了动作,但同样没有直起身,就像正俯身看那个小伙子似的。

救命。魏琛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眼睁睁看着第四个影子歪七扭八悄无声息地冒出头来,胳膊不是胳膊腿儿不是腿儿地越拉越长,直到和第三个影子一边儿高。

现在这小伙子总共有仨影子了,其中两个明显不属于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走为上策。魏琛僵硬地站直身体,小伙子本来都做好了躲避拳头的准备了,看他放弃进攻,哼了一声就垂下眼去专心吃饭,魏琛也不多纠缠,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心里把能念出来的法号念了个遍,只想赶紧逃离。

他一阵风窜出去十几米,还是没忍住又回了头,想看看人还活着不,这个距离叫个120还是能行的,说不定还有救;哪知这一回头,却发现小伙子的影子数量正常了,魏琛心下大惊,当即开始检查自己的影子,想着别不是因为那小伙子还是个处男,童子身阳气重,导致脏东西扭头就跟上他了,结果原地猴儿似的蹦哒了半天,影子都稳稳妥妥的只有一个,他这才心有余悸地继续赶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魏琛嘀咕着,战战兢兢地推开了旅店的门。

4.踩影子

叶修干脆利落地把发明香灰拌饭的家伙拖上了见一次打一次名单。死人饭难以下咽是一回事,他大半夜发神经居然还真就给不知打哪儿来的路人给碰上了,一开始叶修被摸了肩膀,还以为是苏沐秋终于因为被抢了饭吃而舍得露脸了,高高兴兴转头打算给他骂一顿,结果凑上来的居然是一张看着就饱受阳痿之苦的生面孔,叶修的火气立时“噌”地往上蹿了两三米高,当即钦点那人的妈拿来下菜碟儿。本来以为高低是要挨一下儿的,没成想那路人转头就走了,可能是身为背包客不好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惹是生非。叶修好不容易吃完了味同嚼蜡的香灰拌饭,又坐着等了一会儿,甚至左右扭脸吹了几口气,想着把肩头的两盏火给灭了,说不定就能有东西找上门,却依旧无事发生。

实际上,放平时里叶修搞不好玩完一次通灵板就不再整着歪门邪道了,但现在不知为何他就是停不下来。第三个游戏失败了,那就准备第四个。反正没出过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故,情绪沉没成本都摆在那儿了,不把人揪出来拎着耳朵训一顿都算不得回本。

下一个游戏是踩影子。这又是一个可以零元购的游戏,需要的只是一条没有灯的小巷和一个满月夜。等到合适的时候,月亮升得足够高,挑一条没有路灯且能让你面对自己影子的小巷,一边向前走一边叫自己的名字,等走够13步叫够13声,就会看到一个多出来的影子,招鬼成功。

综上所述,叶修再一次趁着夜黑风高摸出了家门。今夜月色很好,天空晴朗无云,宜饭后散步,小情侣压马路,以及单人招鬼。苏沐秋租的鸽子笼地界儿不好,虽不至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到了晚上铁定是没有市中心热闹繁华的,也就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找到没有路灯的小巷了。倒也方便。叶修想着,仰着脖颈往上看,此时逼仄的一线天正好能让月亮露个全脸儿,他又去检查影子,端端正正,位置正好。

“……要叫那么多遍自己的名字,还怪不好意思的。”叶修感叹了一声,揉了揉脖子,闷头朝黑黢黢的巷子深处扎了进去。

沐橙面对紧急情况的判断是很准的,逃不了躲不过,那就把钱交了,首要任务是确保自己安然无恙,反正到家了有的是人可以告状。亲妹被欺负,甚至被抢了钱,苏沐秋当即就撂下游戏代打的单子,右手一根拖把杆儿左手一只叶修杀出门去。叶修这么个治安拔尖的皇城根儿下长起来的温室花朵,家教又严,哪儿见过这阵仗,一路上都在苏哥算了算了这种事儿咱放着公安干警人民公仆来解决犯不着犯不着您消消气儿,实在不行您把我塞超市寄存柜里边儿,等您打完了再把我领回去。苏沐秋不为所动,硬生生把拖把杆提溜出了却邪的架势,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痛心眼神甩过去,说你不用真上,就猫旁边瞅准时机去踹人膝窝就行,策应你还不会吗?今天苏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斗神。

“赶紧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没多时竟是聚集起了五六个人气势汹汹杀将过来,苏沐秋也不恋战,占了偷袭的便宜报了仇当机立断抽身而去,拖把杆一丢捞了还在小店里茫然鼓掌的叶修撒腿就跑。为了甩开后面的尾巴,苏沐秋拽着叶修净挑小巷子钻,他们跑得大汗淋漓,交握的手险些给粘在一起,最后好容易是成功脱出,双双靠着墙小狗喘。

“所以你到底为啥要带上我啊?下次我可要收出场费了。”叶修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怨道,他终归是啥忙都没帮上,连气氛组都不够格,遑论策应,不过是平白预支了三个月的运动量。

“嗐,这不是让你见识下哥的飒爽英姿嘛!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迷住了?”苏沐秋嘿嘿一笑,换来叶修凿在肋骨上的一肘子,瞬间垮下脸弯下腰哎哟叫疼。

那时候他靠着的好像就是这个空调机箱。

叶修又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走了几步了来着?

因为过程实在是无聊,叶修没走几步就开始走神了,不得不承认苏沐秋的飒爽英姿的确容易让人分心,刚刚他竟是沉迷回忆美色完全忘了计数。呃,要不重来一次?色令智昏啊。叶修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过身,打算回到巷口重新来过。

然而他才扭了一半的脸,就意识到出事了。

本应该在身后十余步之遥的入口消失无踪。他的面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狭窄小巷。

寒冷包裹了他。

失策。叶修深呼吸了一下,攥起拳头将更容易失温的指尖藏进掌心。他花了几分钟前前后后都继续走了走,通过仔细观察空调机箱上的污渍判断出他应该是陷入了每7个空调为一组的无限循环,然而此时他的影子数量却是正常的,也就是说“踩影子”这个游戏没能达到原本的目的,但是歪打正着,有些什么另外的东西被招了过来,给他下了魇阵。

这可困扰了。叶修寻摸着他也不能真的在这儿睡着,这个温度下他要是躺了,可能就永远地躺了。一直走下去,看看能不能捱到天亮吧。最后他如此决定道,用一种既不会让自己太累又能稍微让自己暖和一点的步速小跑起来。

叶修倒也没真的认为自己能平平安安地就这么跑到太阳升起。他跑是跑着,感官却是都被调动了起来,他的脚步声不大,但足够清晰,叶修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藏在他脚步声之下的另一个声音。

也是脚步声,紧贴着他的步伐出现。不过鞋底听上去和旅游鞋有点差别,趿趿拉拉的,还带着点硬邦邦的摩擦声,像是……

像是纸。

可叶修刚一慢下来,那纸鞋的响动居然突然变得清晰了——它不再藏在叶修的脚步之下,竟是完全没有也要减速的意思。

——不好!叶修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奓起来了,他猛地提速,迈开双腿拔足狂奔。

不能被追上。毋须解释,刚刚触到他后颈的刺骨寒意只那么一瞬就能让人明白它绝对不怀好意,叶修一次次从同一个空调机箱旁跑过去,冰冷的空气刺激得他肺部发疼,他却不敢停下来,此时停下无异于自杀,虽说好像从他开始尝试招鬼起就已经像是在自杀了,可他一直有一种古怪而不可言说的自信,就像这不过是另一场游戏,即便他操作不过关都无所谓(但叶修必不承认!),因为他是如此信赖另一个技术过硬的、足以让他托付后背的人。

用自己的号打给自己只会是忙音,通常没哪个有班上的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但眼下这是叶修的底牌,也是他的豪赌。

回铃音终止的那个瞬间,叶修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如同眼前的雾蓦地消散,在他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人就已经站在小巷外的人行道上了,叶修骂了句“我操!”大踏步勉力刹车,还是没能敌过惯性,直接撞上了马路边上的护栏发出老大一声“哐”,最后捂着肋骨滑下来。

可即便疼得直抽气,他也没有放开耳边的手机。

“……说话。”叶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半蹲在地上,死盯着自己的鞋,连检查身后是否还跟着个鬼都不在意了,光顾着拼命压抑急促的呼吸,生怕盖过任何一点来自对面的讯息。

听筒内一片寂静,只有极其轻微的电流声。

最后,通话被单方面挂断了。叶修故技重施继续拨号,却是再没有那样的幸运,无论重播多少次,回答他的都只是一成不变的占线忙音。

——TBC——

Notes:轻轻微恐怖要素警告不变。删掉黄少个南方人的儿化音我真的牺牲很多

5.一个人的捉迷藏

“……你真的没事吗?”苏沐橙坐在桌子的那一头,嘴唇抿得死紧。“你这几天根本没怎么吃东西,一碗饭都吃不完。”

“最近没什么胃口。”叶修搪塞着,又给小姑娘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你多吃点儿啊,长身体。”

“这大半盘子都被你拨到我这里了,你吃什么?”女孩子鼓着嘴把那块肉夹回叶修那没吃几口的大米饭上面。

“没事儿,我不饿。”叶修倒是没说谎,最近他随便喝几口凉水就觉着撑,肚子里跟塞了石头似的,溜缝儿都没多少空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演化出叶绿素进行光合作用了。苏沐橙明显是没有被说......

“没事儿,我不饿。”叶修倒是没说谎,最近他随便喝几口凉水就觉着撑,肚子里跟塞了石头似的,溜缝儿都没多少空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演化出叶绿素进行光合作用了。苏沐橙明显是没有被说服,作势还要给他塞肉,叶修连忙匆匆把碗里现有的肉三两口吃了,起身就往厨房跑,手脚麻利地把没吃完的饭盖上保鲜膜塞进冰箱,留着明天做蛋炒饭。“沐橙啊,你今儿不是个要去同学家借宿吗?东西都带好了不咯?”

“带好是带好了,”苏沐橙对叶修这个过于生硬的话题转移感到不满,却也没表现在脸上,“但是你必须把这些肉吃完,我才好放心出门。”

“老天爷,您是我妈吗?”叶修从厨房里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做鬼脸,但看到小姑娘表情严肃正襟危坐,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只好叹着气又回到桌子前面,歪歪斜斜坐下来。“我是真不饿。”嘴上这么说着,手也还是给面子地摸起筷子叨住盘子里的肉往鼻子下边儿送。“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吃不下东西。”他也不是全无头绪,但他不准备和苏沐橙说。

“胃胀气?幽门螺旋杆菌?”苏沐橙见他乖乖听话,表情缓和下来不少,随即眉头再次担忧地拧了起来。“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感觉你最近状态很差,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你搁哪儿学来的‘幽门螺旋杆菌’这词儿啊?”叶修胡乱嚼着嘴里的肉,油脂的味道让他恶心,面儿上倒是不动声色。“没事儿,最近熬夜狠了些,过几天到嘉世那边儿多睡睡就好了。”

初中生给了他一个“你最好是”的表情,和她哥哥吼他赶紧去做家务却得到“马上马上打完这场pk一定一定”回复时的表情竟是有七八分相像,但也终于是放过了叶修,收拾收拾碗筷回自己房间去拎包准备出发了。

叶修狗腿状去把小祖宗送出门,苏沐橙半只脚都迈出去了还回头叮嘱他今天不要熬夜了,好好休息休息,叶修哼哼哈哈地敷衍过去,到这儿才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他是瞅准了苏沐橙出去的这一天,打算再进行一次游戏的,自然要把一切都打点妥当,免得节外生枝。

所幸苏沐橙很快是报了平安,说是到同学家了,叶修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去收拾客厅。

今天的游戏是个舶来品,日本那边儿翻译过来的,光是需要的材料瞅着就有一股子怪谈大国特有的邪性。好消息是游戏道具都很容易准备,一只毛绒玩具,针和红色的线,生米,一把刀,水盆,电视,以及参与游戏的人的指甲。电视叶修决定用收音机代替,指甲则可以换用头发,至于毛绒玩具,用的是叶修特地从箱子最底下翻出来的一只虽算不上歪歪扭扭但足可以用生疏形容的布熊。

苏家兄妹是孤儿院出来的,一穷二白三餐不饱,自然是没有闲钱买毛绒玩具,现在叶修手里这个,是他亲自用淘汰下来的旧衣服缝的:兄妹俩人穷志不穷,平日里看不见的地方自然是补丁累累,但是穿出去示人的部分必不可露怯,一旦有衣服在遮不住的地儿破了洞,那就只能落一个被拆解再利用的下场,这只熊就是用几件儿破了胳膊肘子的衬衫攒出来的。

叶修捏着熊,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时候苏沐秋一边嘲笑他连针都不会起收当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边手把手教他怎么藏针脚,怎么打结,硬是让一个前一天都还只当顶针是个铁扳指的小少爷一针一线缝了只布熊出来。他本来想把熊送给苏沐橙,可是经验丰富的苏沐秋做的那个摆明了要可爱得多,是足以在胜负小本子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苏神大成功,叶修终还是抹不下这个面子,就没去自取其辱,把熊压了箱底儿。

而今天,他要把这只熊开膛破肚。

剪开毛绒玩具,掏出所有内容物,用生米填满,职业电竞选手没有多余的手指甲,就塞进去一撮儿刚剪下来的头发(听说效果还更好),再把玩具的伤口用红线缝好。叶修沉默地在洗手台前按部就班地给布熊做着手术,头顶的白炽灯不知道是因为电压问题还是真的该换了,非常配合地闪了几闪,照得他苍白得像个死人。

用记忆中残留的收针方法打了结、把剩下的红线缠满玩偶的身体后,布熊变成了一只肚子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红色伤口的米熊。叶修吸了口气,照指示给熊起了名字。“秋木苏。”他说,撑在洗手池上,“我们来捉迷藏。”

他开始做准备的时候是凌晨2点出头,现在正好3点,是游戏可以开始的时辰。“首先是叶修当鬼。”叶修面无表情地看着熊,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接着将玩偶泡进了装满水的盆子里,转身离开了卫生间。在噼噼啪啪把灯都关掉的时候,叶修产生了一瞬间的疑虑,来的会是苏沐秋吗?他其实到现在都不是很确定,前几次游戏中2次什么事儿都没发生,1次不确定究竟是撞邪还只是遇到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只有1次他确定是苏沐秋出现了,还替他解了围,可他就出现了那么一会儿,转头就消失个没影儿,搞得叶修都怀疑自己是真的鬼打墙了,还是只是出现了幻觉。他拧开收音机,挑了个滋啦作响的空台放着,闭上眼睛数了十秒,然后摸黑去厨房抽了把刀,拎着就回了卫生间。

玩偶理所当然地静静躺在水盆里。“秋木苏,”叶修说,“找到你了。”他冷冷道,借着高窗透进来的月光“卟”地一声将刀捅进了熊的肚子。台词是这么念了,叶修心里却已经开始骂上了,他想找到了什么狗屁,要是你苏沐秋个逼崽子真的有眼力见儿你就应该主动来找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满世界犯傻搜罗你的蛛丝马迹,你他妈为什么不来见我?眼下哥在黑暗里拿菜刀杀熊,听着比那个半夜进电梯背对着门站着的女人还疯,至少她手上没凶器,要是她进电梯的时候看见现在的我,那也得说一句“抱一丝啊叶哥打扰了”然后倒着原路退出去。

叶修越想越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不知道捅了秋木苏多少下儿,撒出来的米都快能给水盆铺一层底儿了。年轻人回过神来喘着粗气甩了甩脑袋,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冲动,明明以前在游戏里听着什么垃圾话都能安之若素的,怎么现如今独独没法冷静地面对有关苏沐秋的事。“秋木苏,现在轮到你当鬼。”他咬牙切齿嘶嘶着,扭头就大踏步出了卫生间,等着秋木苏来抓他。

其实叶修故意跳过了一个步骤。他没有带盐水,也不打算口含盐水躲藏,而盐水在整个流程里至关重要,起的是驱邪功效,最后要用它来结束游戏。但叶修没有那么做。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原本他和苏沐秋一起住这个房间的,现在他拥有了全部的床,再也没人和他抢被子了。苏沐秋的衣服都还留着,只不过全都归了叶修,他打开满当当的小衣柜,蜷缩进傍晚收拾出来的小空当里,以别扭的姿势艰难地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收音机滋滋拉拉的声音。

我在这儿,苏沐秋。叶修抱着自己的膝盖,盯着柜门儿关不严实的缝隙。过来找我。

不知过了多久,叶修听到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变了。一开始他只当是换了个姿势的杂音,但是仔细分辨,却是听出了另外的东西。

像是有人在说话。

叶修皱了皱眉,他维持这个动作太久了,全身都很难受,现在正好挪一挪,把耳朵朝门凑得更近。

——ㄏㄠˇ——˙ㄇㄚ——

什么b动静儿。叶修屏息凝神,更加集中注意力去分辨杂音掩盖下的声音。

——ㄘㄤˊ好˙ㄌㄜ吗——

好什么?他努力又蹭了蹭,拿出游戏里听脚步声的认真劲儿去听收音机。

藏好了吗?

叶修猛一个激灵,就像荣耀里有人突然攻击他他会按下按键进行闪避一样条件反射地弹了一下,额头撞到了柜门儿,发出一声在一片寂静中非常显眼的“碰”。糟。叶修猛地捂住嘴。

那不是苏沐秋的声音。

我听到你了

叶修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带上盐水了。这个游戏的危险程度和另外几个不在一个层次他心中有数,毕竟这个出租屋很小,本来就不够他藏满2小时,再加上这是唯一一个通过制造怨愤来驱动鬼魂的游戏,如果说另外4个顶多是进入小怪的警戒范围,这捉迷藏(还不带盐水)就是光着腚一刀劈boss身上直接固定仇恨了。

如果苏沐秋不着急忙慌第一个附身玩偶,叶修就一定会被别的东西找到。

不如说,这就是他的目的。

可这天杀的苏沐秋好像还真没给叶修面子。

计划生变,叶修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他已经可以听到卫生间那边传来的动静了,沙沙,沙沙,是生米落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朝卧室的方向靠近过来。叶修尽量放缓呼吸,无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脑中飞快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被听到藏在柜子里了,必须赶在外面那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不是苏沐秋的东西进来之前换一个地方。熊没有缝眼睛。它可能看不见我。声音应该是通过收音机作为媒介传导的,只要在转移的过程中不发出响动,他就有概率躲过去。

去床底吧。叶修决定道。他安静地吸了一口气,把手抵在门上,默默想了一遍待会儿要做的所有动作:开门,下地,朝门口扔一个东西把杂物堆砸倒,同时趁着那阵哐啷啷转移到床底。他需要等待“秋木苏”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这样说不定杂物还能埋住那只熊,阻挠一下它的脚步。

沙沙,沙沙,沙沙。

声音在门口停住了。叶修停止了呼吸,等待着门轴的动静。

吱呀——

就是现在!叶修猛地推开了柜门,伸出左手便想去床头柜上摸一个什么,然而在他滚出衣柜的瞬间,却是愣在了当场。

现在是白天。

叶修维持着一个低配版掷铁饼者的姿势呆呆地站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窗外的光。太阳还没有升得太高,正是新的一天正开始的时候,可是叶修很确定他听到玩偶动静的时候是深夜,衣柜的门关不紧,如果早晨到来,他势必能够察觉。

他缓慢地、缓慢地低下头,看到自己脚边都是散落的生米,和一把刀。

——他被找到了。

一阵鸡皮疙瘩和剧烈的腰酸背痛一并袭击了他,叶修觉得自己别扭得就像一只刚被从琥珀里放出来的蚊子,他勉力稳住心神,一瘸一拐沿着米的轨迹走出卧室,果不其然看到源头是卫生间。可是这样的话,“秋木苏”呢?

叶修先是冲去开了电脑大声播放国歌,然后仔仔细细地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可那只熊就像消失了一样,怎么都翻不到。最后他一身汗地放弃了,并且开始感到疑惑,他看过捉迷藏失败后可能的后果,游戏者会感到家里多了一个“人”,会感觉无时无刻不在被注视,会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可是这些在他翻箱倒柜的过程中通通没有发生,除了满地的生米,家里就像昨天他只是上床睡了一晚一样温馨依旧。

然后他就找到了“秋木苏”。

那只熊就躺在楼下垃圾堆旁边。

叶修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靠近过去,也不敢真的上手抓,就那么隔着一段距离蹲下来看。熊肯定是“秋木苏”没错,身上还隐约有线捆绑的痕迹,但是它明显被烧过了,全身都黑漆漆的,内里的大米也都已碳化,像泡了墨水的蛆虫。

要结束这个游戏,就往玩偶身上淋盐水,晾干,最后烧掉它。

叶修没再久留,头也不回地起身去了早餐摊。

+1

他只是行走。沿着铁轨。他行走。

哎,好冷。年轻人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化为水雾,自口鼻聚集起来然后又散开。他搓着双手,试着让自己麻木的指尖暖和起来,但不是很成功,于是一半的他开始焦急地尖叫,声音听起来不像他自己的,他扯着嗓子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回到温暖的地方;而另一半的他则以极快的语速劝说他就这么走下去,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这里没有尽头,所以他不必去在意,不必思考,这里有除去尽头之外的一切。

我确实不在乎了。叶修告诉滋儿哇乱叫的那部分自己。我不想在乎了。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累了,他累吗?他不确定,就像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冷得发抖,饿得口中反酸,渴得嗓子冒烟。他好像忘了很多事,那些事说不定能让他不这么冷,比如夏天,比如呜呜作响的台式机,比如被敲得噼啪作响的键盘鼠标,比如被分成不等的三份最后又勉强趋于平衡的饭菜,比如同一张床上挤在一起的体温和呼吸。

可是我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那些吗?叶修没来由感到不痛快,他想要大叫,想要奔跑,想要抓住谁的领子猛摇一阵,想要一个拥抱。可他什么都没有。世界安静下来,左脚,右脚,左脚,右脚,他只能行走。

——

他好似听到一些嘈杂的什么。周围还是很黑,他分辨不出任何事物的轮廓。

——修

他大概不讨厌这个声音。暂时还听不清,所以多说几句。

——叶修

哦,他的确不讨厌这个声音。但语气叫他感到烦躁。这把声音不应该是这样的。再开心些,再无忧无虑些。反正不是现在这样。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叶修!!!”

叶修猛地抖了一下,他突然能够听见也能够看见了,巨大的隆隆声和脚下的震动一并传来,他的身体挡了自后方打来的光,投下好大一片阴影。不妙。叶修一下子就理解了“被车前灯照到的鹿”这个形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甚至无法回头,他引以为傲的反应力此时无法发挥任何作用,就像有一双手死死地固定住了他的脑袋,十根指头全扎进他的脸。

角色在游戏里死亡无非是掉掉经验和金币,最不幸也只是爆爆装备。但现实呢?

叶修都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打打遗言草稿就感到自己被撞了一下,然后便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他的手指抖了抖,下意识想按摁键调整视角,找准时机进行受身操作,没多会儿又反应过来了,只觉得自己可笑。他突然又想起那个刚刚被他莫名其妙遗忘的名字了,苏沐秋,他最好的朋友、默契的搭档,生命就那么好巧不巧停在了即将大展鸿图一显身手的前一刻,他在飞起来的这几秒,又在想什么呢?在想卧槽怎么回事儿,在想不好吾命休矣,在想等会儿我还能再抢救下,在想游戏、战队、银武图纸,还是像叶修一样,莫名其妙想到彼此呢?

叶修终于是摔在了地上,肩膀先着的地,冲击力从他胸腔里挤出一声很没形象的“嗷啊”。嘿,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叶修苦中作乐地想着,可能苏沐秋也没来得及感受到什么吧?这倒是个安慰。他就那么躺在一大片小石子儿上等着看走马灯,前15年不看也罢,叶修只想好好再看看离家出走后的这3年。他的人生好像也忒短了点儿,还没开始多久,就要结束了,所谓祸不单行,他的未来刚被一辆不守交规的车夺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因为自己不守交规(讲道理,为啥啊?)也被一辆车给强行踢下线了。流年不利啊。叶修趁着自己仍旧没太觉着疼大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腰部用力,从侧躺的姿势翻成仰面朝天,就这么盯着敞亮的星空。

列车很快就一节节况且况且况且地开过去了,没一会儿周围就又陷入寂静。叶修的惆怅逐渐转化为不耐烦,心想这走马灯怎么还没开始,是哪儿有个遥控器还是怎么着,总不能是等他自己爬起来去找播放键吧?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抬头皱着眉往自己身上看去,本来以为能看到几根儿戳出来的骨头或者躺在另个地方的下半身什么的,结果他囫囵个儿完好无损,也着实感觉不出自己哪儿开了个汩汩冒血的大口子,红条似乎相当健康。

“啊?”叶修发出了相当愚蠢的开口音,一个失败的鲤鱼打挺坐起了上半身,双手在自己胸腹处摸索了一通,没有发现哪根肋骨朝他抗议,肚皮也是出厂设置无缝原装,他又动了动腿,每个脚趾头都很听话,左脚甚至因为寒冷和过度用力抽筋儿了,叶修这才哎哟呜嗷地叫起来,赶忙隔着鞋子把脚趾往抽筋的反方向掰。

他没死,也暂时不会死。叶修意识到这一点后坐了一会儿,等脚不再抽筋,就又躺下了。“哈、”没过多久,他笑了一声。“苏沐秋,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刚刚他挨的那一下儿撞,不是来自火车,而是从侧面被狠推了一下,这才导致他横着身子摔在了铁轨旁边。被狠掼在石子儿上疼自然是疼的,叶修的右肩约莫是青了,但和被撞得支离破碎比起来,这点儿皮外伤当然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以说有赚到。

依旧没有回答,只有风呼呼地吹着。

“……你知道哥一直在找你,对吧?”反正周围没人,叶修索性当话都被狗听了去,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那些个游戏,搞不好真的引来了点什么。所以我这阵子不对劲,你可是最大的功臣。

“露个面能怎么样啊?能死吗?沐橙多难过啊,哥是个心性坚定的主儿,可你忍心看你妹妹想你想得每天晚上偷偷抹眼泪吗?

“从我玩那个卵用没有的电梯游戏的时候你就在了吧。

“你小子知道香灰拌饭多难吃吗?我吃了一整碗!一整碗什么概念,回头摁着你吃一次烟灰缸你就明白了。

“我要是接着骂你,我能连着骂一天不带重样儿的。就这么躺着骂你。

“苏沐秋,你听到没啊?哥训你话呢!你赶紧的,给哥显个形什么的,哥还从来没在哪个游戏上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

“……混球。

“不过是从头再来,说得倒是轻巧,可我缺了这一半儿的绝版素材,你拿什么赔我?”叶修叽里咕噜了半天,效果仍然是对牛弹琴,连牛都不一定还在,就他一个人搁这儿傻乎乎高山流水清风明月。年轻人这才觉着冷了,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大概率是被某个冤亲债主迷了心智,牵着他的鼻子一门心思要去卧轨,衣服也就胡乱套了个薄外套,里面都还穿着睡衣,石子儿地又凉个透心,再躺一会儿他这刚被抢回来的半条命,怕是就要因为低温持续掉血而被遣送回城了。这好像比被火车撞死更加不值当,叶修这才不情不愿爬起来,低头慢吞吞去拍身上的土。

“……苏沐秋。”他几乎是用气音说着,像是要说给自己的领子。“我也想你。”

叶修好容易拍干净了土,又那么耷拉着脑袋站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在心里对着前几秒那个多愁善感心怀期待的自己狠抽了几嘴巴,抬起头拍了拍脸颊,决定打起精神,把这些神神鬼鬼抛在脑后,再也不碰。比起死人,还是活人更需要他。他还有事要做,还不能停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不知打哪儿来的力道揪住了他的衣领,叶修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往前一带,惊出一声“卧槽!”,接着他的嘴就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板儿硬邦邦的玩意儿直磕上了他的牙,敲得叶修脑壳都在震。他不得不又狼狈地蹲下来,双手捂嘴,不停地发出疼痛的嘶嘶抽气声,以此来解释湿乎乎的眼角。

“……你就非得用这种法子告诉我你在吗?”半晌叶修才缓过劲儿来,把脸埋在膝盖里闷闷地抱怨着,指尖和耳朵都因为血管扩张而变得暖和了些。

“哥的初吻可是很值钱的,成吗?未来联盟冠军就卖了这么个价儿,这亏吃得我到死都得记你头上。”

“——这就不行了?我还没说完呢。”叶修叼着根儿棒棒糖,纸棒一上一下的晃,会议室不让抽烟,苏沐橙便熟练地掏了根不二家给他。

“开、开玩笑的吧?”黄少天难得结巴,这会儿房间里没开灯,所有光亮都是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子透进来的,一大桌子人黑漆麻乌地围坐在一起,知道的明白这是搞团建挨个儿讲鬼故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进行个什么活人献祭仪式呢。“卧槽卧槽卧槽叶神你别诓我们啊你一个人就遇上这么多灵异事件难不成你是特殊体质?你还真敢玩那些招鬼游戏啊你那时候不也是全身上下只有嘴硬的年纪难道不都只是口头说说就行了谁还真的去整那些个玩意啊?一个人的捉迷藏那么邪的法子你怎么敢的?最后那个明显是鬼遮眼吧都是些横死的苦主才干得出来的事是拿来抓交替使的特别凶险还发生在铁轨上快说你是不是早就死了现在这壳子里住着的其实是遮了你眼睛的孤魂野鬼?”全联盟第一话唠就算被吓惨了也只是变成了被吓惨了的全联盟第一话唠,脑子都没带转的这么噼里啪啦一通吵过后,会议室里好不容易阴冷起来的气氛硬是被黄少天的口水给捂得回暖了。

“嚯,你还知道鬼遮眼的门道儿啊?”国家队领队在黑暗中挑了挑眉,装模作样夹出棒棒糖弹了弹又塞回嘴里。“这不是我反应神速,躲开了吗。”他不咸不淡地说着,就像掐准时机逃离一辆高速飞驰的列车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被遮着眼睛呢看不到也听不见的都不知道火车来了怎么个躲法啊我说!”黄少天抓狂,嗷嗷叫着要叶修从实招来,怒斥他肯定是被哪路世外高人给救了,不然就是编的故事骗所有人,叶修也不回应,就只是呵呵笑着,然后伸了左手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去揉了揉右边的肩膀,看姿势像是在放松肩部肌肉,但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张新杰发话了,他擦完眼镜,把眼镜布塞回口袋里,这才站起身,走过去把灯给打开了,登时会议室里哀嚎声一片。“大家回房休息。明天就要开始集训了。”

但是,牧师号操纵者冷酷得像个真正的圣职人员,面对众恶魔毫不退缩,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所有人,回房睡觉。现在。”他这话说得平板而坚决,死咬着后槽牙不知道在和什么东西较劲,仿佛是在下达什么关乎比赛胜负的要紧指令。战队众成员皆是一愣,自觉没见过这样的张新杰,现在也不是个生死攸关团赛面临全灭的大场面,他这是怎么了?

最后还是叶修挥了挥手,吊儿郎当地说了句“是啊,回去睡吧,多睡睡长个儿。”起表率作用抬腿离席,苏沐橙微笑着说“那么我也先回房啦”随后跟上,大家看在座唯一一个灵异体质走了,兴被扫了大半,只好呜哩呜噜地爬将起来,把椅子推回原位,也都作鸟兽散。反正日后还有机会听叶神编故事,不急于一时。

倒是对灵异事件最感兴趣的黄少天颇为不满,这聚众谈鬼的馊主意就是他出的,出了门就紧赶几步跑到张新杰身后,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说老张,你怎么回事啊怪突然的?”他搭上10号队友的肩,走在前面的喻文州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不要问”眼神,但黄少天没接住,只能困惑地回望,喻文州就叹着气,逃离似的加紧步伐消失在了拐角处。

“你真想知道?”张新杰反问,黄少天眨了眨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中几不可察的动摇。

“……到底怎么了?”黄少天心里也打起鼓来,他隐约摸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此时退缩又过于窝囊,就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

张新杰深吸了一口气,在电梯口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到底是要坐电梯还是走楼梯。“叶修讲完故事之后,揉了一下肩膀。”他看了看电梯的显示屏,最终是选择了楼梯,继续迈开步子。“当时我正在擦眼镜。”

黄少天本来想追一句“嗐这有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张新杰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向上看了看,确认灯都亮着,才走了进去,黄少天不由自主跟得更紧了些。“——我摘下眼镜的时候,看到叶修身后紧贴着站了个人,全身上下都是黑的,手就搭在他肩上。没戴眼镜看得模模糊糊的,可戴上眼镜想细看,又看不见了。”他小声地说道,同手同脚一跨三个台阶健步如飞。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黄少天都没再说一句话。

反观叶修这边,和苏沐橙道了晚安后倒是闲庭信步,慢悠悠从第一个出门到被所有人落在后面。等确定走廊上除了自己再没半个人影,男人才掰下棒棒糖,语带无奈地笑了一声。“你吓着我们的牧师了。”他不知对着谁嘀咕,也不等回复,掏了半天兜拿出房卡刷开门,进去后抵着门等了两三秒才放开。

门安静地关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END——

当晚查房的时候张新杰神色严肃地递给叶修一把剪刀,让他压在枕头底下睡,说是黄少天提供的救急偏方,让他什么都别问照做就是,其余的事他们会找人处理,说完就逃去敲下一间房门了。

苏沐秋:哇靠怎么这碎嘴子居然还真懂点儿驱鬼的?叶神啊您看我这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倩男幽魂多可怜啊不是,您高抬贵手放我这一马?别压剪刀睡了吧就?

叶修:……*轻笑*我哪舍得。

苏沐秋:操,多大人了这么没脸没皮的,我死了十年还能体验一把心动的感觉,回头把你搁医院当AED使,保准把所有心脏骤停的都给捞回来。

EndNotes:本文又名苏沐秋的1次不知道干啥和他的5次极限救场,中途叶修因为玩了太多的灵异游戏招了不好的东西危急时刻仰仗伞哥来打鬼,san值和判断力都严重受影响,到+1的时候已经脑浆一团糊懵得快嗝儿屁了,所以我是不会承认ooc的.jpg

Summary:叶修决定挑战一些传闻中能够招鬼的灵异游戏。反正只要是游戏,他就不会输。

Notes:是谁3202年才开始看全职并且毫不意外地掉了死人cp坑啊?哦是我啊那没事儿了.jpg

Warning:儿化音大量发生+嘴脏低san叶+轻轻微恐怖要素警告。当我说我在搓鬼故事,我是真的在搓鬼故事。是说大家不要因为死人是自家船就小瞧横死的鬼啊

5次叶修挑战灵异游戏,1次灵异游戏挑战了他(幸运的是他活下来了)

1.通灵板

买这玩意儿的时候叶修是瞒着苏沐橙的。他当然不能让小姑娘知道,毕竟他自己都觉着丢人,这么个根红苗正五讲四美三热...

买这玩意儿的时候叶修是瞒着苏沐橙的。他当然不能让小姑娘知道,毕竟他自己都觉着丢人,这么个根红苗正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祖国花朵,怎么就叫怪力乱神给骗了钱,整起这封建迷信的幺蛾了?这说出去不得被那群网吧里的狐朋狗友嘲笑到生命枯竭的那一天。

可叶修还是鬼迷心窍地把那个地摊上破破烂烂的板子给抱回家了。摊主全当这白净的小伙子是个灵异爱好者,直推销得唾沫横飞,哦哟这块通灵板可了不得,H市N中知道吧?前几年连着好几个学生跳楼自杀的事儿听说过没有?这玩意儿,看到没,就是始作俑者!招死人,那可是灵验得很!要不是看你年轻,阳气重,我才不把这至阴的物件儿拿出来给你瞅呢!现在我这儿急着脱手,收你20块吧,跳楼价,亏不了,就一个条件,你要是真出了事儿别来找我,成不?叶修哪吃这一套,这两年跟着苏沐秋出门买菜他砍价的本事噌噌飞涨,原本连买根儿白菜都能被多宰个一两块钱的小少爷如今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市井滑头,哼了一声就寻起摊主的不是:老板,您对您这宝贝明显不够了解啊,这儿生产日期明明白白写着今年,怎么着就能蓄意谋杀几年前的高中生了?您再看这块儿,这块儿,脏得呦,还掉漆,我自己打印一张A4纸出来都能比这个精致,您还真好意思要我20块,3块钱不能再多。

总之一阵扯皮下来,姑且是花了一张完整的5元纸币把那做旧痕迹明显的通灵板给收入囊中了,当晚叶修哄睡了苏沐橙,便一个人悄没声儿带着板子来到了苏沐秋出事的那个路口,捡了个人行道绿化带旁边的路牙子坐下了,板子往腿上一放,对着手机屏幕上的使用攻略就准备开始操作。他现在这个手机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是苏沐秋的,有想要召唤的鬼魂生前所用之物,或许能提升一些歪打正着的几率,贴吧里自称成功召灵过的家伙们是这么说的。叶修寻摸着本来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讲的就是一个玄学,他这已经是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就先不去考虑神鬼之事有无定论,假装因果轮回皆非妄语便是——运气好指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运气差谁知道来的会是个什么东西,他自己是无所谓,要是影响到沐橙就不好了,女孩子家家的,可见不得脏东西,这也是他不辞辛苦大半夜跑出来的原因。

把乩板放到对话板上,用手扶住,说“我要开始占卜了,恳请在附近的善灵听我说一些话”,然后问出你想问的问题,静待乩板移动即可,帖子里正儿八经如此写道。叶修一开始都还不认识“乩”这个生僻字儿,还是复制粘贴另行搜索才读出来的,大男孩儿左右瞧了瞧没有行人,深吸一口气脖子一粗,放下面子狠下心嘀嘀咕咕道:“哥要开始占卜了,苏沐秋,如果你在的话跟哥知会一声。”然后就紧张兮兮地盯着板子,等待有未知的力量移动他的双手。

这块通灵板就是最简单的样式,上部左边写着“yes”右边写着“no”,再往下一点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0到9,最下面是一行“GoodBye”字样,背景稀稀拉拉画着几个用来烘托气氛的十字架坟墓,乩板则就是一个心形木头片子中间掏了个圆眼儿出来,突出一个一箭穿心。叶修等了一会儿,屁动静没有,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蠢了。他抬起头,茫茫然看着面前的路口,这里虽算不得交通要道,但车流量也不算小,大晚上的也稀稀拉拉有车经过。苏沐秋如果真的还在,那指不定还粘在他被撞死那地儿,又或者已经跟着肇事者回家进行一些现世报操作了,就他那亏个一毛都能牙疼一天的尿性,不得把人闹得四世同堂齐齐整整全都上门自首。叶修不着四六地想东想西,被夜风吹着打了个哆嗦。车祸现场他没亲眼见着,等他跌跌撞撞呼哧带喘赶到的时候,救护车早就开没影儿了,交通都已经在警察的指挥下被疏通了个七七八八,地上原本应该是有血迹的,但是有人特意捞出绿化带里的泥土遮盖了地面,猛这么一瞅,还真看不出刚刚有惨烈的车祸发生,围观人群逐渐散去,城市嘎吱吱照旧运行。

可苏沐秋就这么没了。他可能不在任何地方。叶修抻长了脖子去看路口,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血迹,没有泥土,没有鬼魂。他手中的乩板安静得像个死物,虽说本来就是死物,木片儿中的圆圈依旧框着一块什么都没写的墓碑,没有对他说任何话。

“苏沐秋,你要是在的话跟哥知会一声儿!这不丢人!”这回叶修加大了音量,比起说服一个死人更像在说服自己。他又低下头盯着板子,手不能太用力,就那么虚虚悬着,这会儿手腕和胳膊肘已经有点累了,可他也不敢彻底放下来,万一苏沐秋死得年头太短,还是个菜鸟幽灵,尚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扳动他的手呢?叶修低着头,木然注视着乩板框中的那块墓碑。

最后,他决定到此为止。

“操,别不是因为苏沐秋你连个英文句子都拼不出来吧?不会英文你还不会汉语拼音吗?哪怕给哥整几句代码呢?”叶修骂骂咧咧,站起身活动僵硬的双腿,又揉了揉被水泥硌痛的屁股,慢吞吞往苏沐秋的——现在可能是他的了——出租屋走回去。

那块通灵板被他折了折,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2.电梯游戏

叶修认定那块通灵板是个水货,没有附带任何灵能力,这才安静如鸡的,白浪费了一杯奶茶钱。他游戏多年,创下各种记录无数,还从没在哪种类型的游戏上失过手,和人打他能赢,自然没道理输在鬼手上。

他相中的第二个游戏道具倒是不用花钱,能找一幢10层以上的楼,有电梯就行。叶修家虽然是没有电梯,但附近倒是有那种安保不是很周到的小区,里面有满足条件的建筑。他再一次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摸出门,挑着一栋先前踩过点儿的楼就跑过去了。

要绕过正门进小区,需要从一处树篱的破洞钻过去,叶修之所以会知道这地儿,是因为苏沐秋带他钻过。而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个贼,也全仰仗苏沐秋的所谓“零工”:除去通过网游赚钱,他偶尔也会接一点儿别的活,当然都合法合规,之前来这家小区,是两年前为了帮一对同初中却没考到一个高中去的早恋小情侣送信,说是女方家里管得严,又是门禁又是家长亲自接送上下学的,小姑娘连个手机都没有,就只能采用写信这种笨办法;而把信直接贴邮票寄了又担心让姑娘家里别的人看见了要盘问,就打起了请人把信直接塞女孩儿窗子缝里的主意,正巧那小伙子在网游里认识了苏沐秋,发现他俩同市,就花钱拜托他人肉跑腿,送一次信10块钱。

得亏着两家离得近而且女孩子住1楼,不然苏沐秋肯定坐地起价,送信送到两人无话可说一个月内和平分手。一开始在他还对叶修网游以外的劳动力抱有幻想的时候,拽着这个寄人篱下的家伙一起跑过一次,还打着等叶修也熟悉路线了,能让他也帮着送信的主意,最后当然是因为这人懒得跑腿而胎死腹中。无论如何,这就是叶修对这个缺口门儿清的前因后果。那会儿还是夏天,苏沐秋贼头贼脑地招呼叶修也去爬树篱洞,蹲着探出小半个身体叫他,叶修翻了个白眼,本来想着把手里的信交给小房东去送得了,却是被苏沐秋看透了意图,瞅准了时机拽住了他的手腕子向后一拉,还相当心脏地勾了一把他的膝窝,叶修一个不稳,直接栽进同龄人怀里,结果把苏沐秋也撞一跟头,一上一下就这么直接躺地上了。

叶修虽然游戏里上天下地无所不能,搁现实里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宅男,这会儿能憋住一声儿喊已经是超常发挥了。他没被衣服包裹住的皮肤此时被小叶黄杨的树枝子拉得生疼,又看苏沐秋一边哎哟哎哟叫着揉后脑勺,一边摆着奸计得逞的欠抽笑容,顿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珠一转,索性寻了个最娇滴滴的姿势干脆往人身上一躺,脸对脸直接捏着嗓子演上了:“相公,今天怎么这么心急呀,这大马路边儿人多眼杂的,叫外人给瞧见了多不合适啊?”此举效果拔群,苏沐秋抻高了一声“卧槽救命”,扑腾着连滚带爬从树篱的另一端窜了出去,留叶修一个人窝在那儿笑得发抖。不过这点优势也很快在苏沐秋伸手进来拉他,也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娘子小心着点儿,别磕着你这三个月身孕”的时候被扯平了,两人相当没营养地追跑打闹了一阵子,互相帮着拍干净了身上的土,就又恢复了争当对方爹的称呼模式。

现在,18岁的叶修蹲着身子穿过那块树篱的空洞,没做停留,只安静地朝着目的地跑了过去。

小区的居民楼算不得老,却也称不上新,所有的走廊灯都是声控的,亮起来的时候会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叶修跺亮了走廊的灯,又对着手里的纸条确认了一遍流程,这才按下了上行按钮。

大半夜的没人使用电梯,很快显示屏上的数字就跳到了1,门开了,里面没有乘客。好,条件满足。他没怎么犹豫就踏了进去,立刻探手按下数字“4”。电梯嗡嗡嗡上升,“叮”一声开了。叶修看也没看,又是按下数字“2”,电梯关门运行,开门,一切正常,按下数字“6”,没什么特别的,回到2楼,楼道内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接下来去10楼,料想大晚上的想不开玩电梯的也就他一个,果然如此,再然后是5楼。

如果游戏成功的话,5楼会进来一个女人。叶修在电梯下行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从贴吧里抄下来的规则纸条,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不好他有没有在期待那个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人的家伙,一部分的他觉得5楼会和其他楼层一样,黑咕隆咚空空荡荡,从通灵板开始就是他一个人在犯傻逼,世界上哪儿来的鬼,有的不过是人的执念和相思;而另一部分的他则在想,说不定她会在那里,被一些没人知道到底为什么会有用的仪式召唤过来,就像苏沐秋此时也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正等着一个人呼唤他的名字。

电梯在5楼停了下来。

叶修因为要按摁钮,所以站得比较靠边、更贴近门一些。这座电梯的门是那种朝向一侧的滑门,他的位置不太容易一眼就看到正面的走廊,只能瞧见旁侧。门刚滑开一点的时候叶修就感到了失望,因为5楼的走廊也黑灯瞎火,如果这层真的有个女的等着进来,势必是会喊亮声控灯的。他半是自嘲半是恼怒地叹了口气,门才开了一半儿就飙手速去咔咔咔急按1楼的摁键,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可是当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叶修用余光看到了一个人影。

它就那么站在漆黑的走廊中,正对着电梯门,因为叶修没有正眼去瞧它,所以看起来灰扑扑的,没个确切轮廓。

它动了,鞋子听上去是个高跟,和瓷砖接触发出一声“喀”。

它进入了电梯。

现在叶修能够确定它就是那个“女人”了,并头一次嫌弃起游戏里能帮助他注意各处动静的敏锐余光:“她”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脚踏红色的高跟鞋,因为个子很高的缘故,正低着头看摁钮的叶修没有看到“她”肩膀以上的部分,按照规则他也不能去看。“她”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进来,走到底,匀速的脚步停在电梯后方。

叶修终于成功按亮了1楼的摁键。

冷静一点,只是一个深夜搭乘电梯的女人。反正电梯里也没有人会随便和别人搭话,只要不搭理“她”就没事。他吞咽了一下,发觉周遭空气不知何时已经冰得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吱呀呀又关上了,电梯再次变成了密闭空间,叶修下意识去搓揉手指保持指尖的供血,这里越来越冷了。身后的“女人”没有出声,看来他不主动找茬,“她”就是无害的,而且因为自己已经按了1楼,“她”可能在发现他们目标楼层相同后,就没有过来按别的楼层,说不定这就只是一个需要深夜赴约的社恐普通人,5楼的楼道灯又正好坏了呢?

即便知道这个猜测离谱得紧,叶修还是如此说服着自己,现在他已经必须死闭着嘴才能不让上下牙嘎嘣嘣打颤了,在这种温度下他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进一步深思刚刚发生的事:叶修听到的脚步声只有走路的那部分,此后竟是直接停了下来,就那样戛然而止。一般人在进入电梯后,通常要转个身,正对着电梯门才好,这个动作让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来做,势必是要发出一串密集的、调转身位的脚步声的。

但叶修没有听到。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背对着电梯门,现在也背对着他。

电梯在此时下降速度放缓,随后停住了。……到了?叶修用舌尖顶着上颚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抬头去看数字屏,却发现现在的楼层显示是“3”。

外面有人要进来?叶修看着只有“1”亮着的楼层选择按钮皱了皱眉,游戏规则里没有提到如果有人中途加入的话会怎么样,要是电梯就这么一路下到1层的话,按理来说他是应该闷头就走的,只有电梯到达10层,他才能够进入所谓的“异世界”,那现在这是半途杀出了个什么?

然而,和叶修预料得不同,电梯这次没有开门,只是继续运行了起来。不过,数秒后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到了“4”。

明明收到了去1楼的指令,电梯却在上升。

——游戏成功了。叶修攥紧了手中的纸条。等电梯到达10层,只要他不理会“女人”的询问直接离开,进入的就会是“另一个世界”。

“嗡嗡嗡——嗡嗡嗡——”

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狭小的电梯内突然响起了电子产品震动的声音,这动静在一片死寂的空间里大得吓人,叶修差点跳起来,他能感觉到身后猛地刺来一道视线,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视线源自哪里,因为那个女人依旧没有发出转身的声音。

隔了几秒,叶修才意识到这震动是从他口袋里传出来的。

口袋里是苏沐秋的手机。

电梯在叶修愣神的当口再次停下了,他慢慢抬起头,发现数字写着“1”。

在叫亮了走廊的灯后,叶修紧赶几步出了电梯。他直跑到走廊尽头,才敢把憋了一路的气吐出来,等回头去看时,电梯门正缓缓合上,而那个5楼进来的“女人”不知所踪。

他最好立刻回家。他也这么做了。

其实5和+1和后日谈都写好了差个3和4死活没憋出来,遂先把1和2发了激励自己一下儿。

有客人来家里放了声一看结果我:

摸了原作里很喜欢的一段

叶哥是小乔的光啊啊啊!

有一张(没什么大不了内容)的图在lof发不出去,可以前去wb观看

还是上篇的设定…一些超羊先婚后爱

*超羊/弘杨,接上一篇设定

*和猫头鹰的口嗨产物,我说看不到她的朝阳红小漫画是所有朝阳红批的损失

一段十几秒的视频。视频中男孩穿了件他没见过的短袖,朝镜头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背过身去,张开手臂一跃而下。男孩跳得毫不犹豫,画面晃动,周围是险峻的峡谷与河流。高杨看了好几遍。

他没开声音,耳边恍惚听见风的响动。

高杨呆呆地对着定格的画面,想不出该怎么回复。不久黄子弘凡追加了一条,问帅不帅,他笑笑,心里好像舒服了一些。

“帅。”

黄子弘凡回了个戴墨镜的Emoji。

跟一个陌生人确定婚姻关系这件......

高杨最终在订婚宴的前一周搭上了回国的航班。他从波士顿起飞又从东京转机,三十多个小时的航线,他没有一分钟是完全睡着的。

所幸张超不是他讨厌的类型。

此前这两个字比之某个确实的人,更像静静躺在手机通讯录里永远不会拨通的符号。他没想到男人会来接他,由人主动接过行李箱的瞬间高杨感到一丝狼狈。自家司机的话他原打算在后座睡个昏天黑地,如此则不能再那样。张超知道他累,未曾主动与他讲话,高杨沉默地打量着后视镜里男人的脸,这张脸和这个名字渐渐在他脑海里具象起来。

一周后他们的无名指上各自多了一枚戒指。

他们还没有真的登记,按理说订婚戒指也应该是戴在中指,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些。重要的是他家的人,张超家的人,与两家交好人,为这桩婚事受益或受损的人……如同画押的合同,在他们眼里交换戒指的是他和张超,这就够了。“啪”,礼花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令人联想到拍卖槌,这么一声过后板上钉钉,不应再有变数。

至于他们自己反倒像是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车里。高杨望着窗外,想黄子弘凡白天给他发的消息。张超在他身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张超与他差不多的身量,十分信赖地依靠着他,拿他当一个支点。男人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热气无端净往他领口钻——另一只手还想揽他的腰,被他笑着拍开了。高杨鼻腔里充盈着张超惯用的香水味道和淡淡的酒气。似乎当真喝得很醉。

“小高老师一个人可以吗?”不认识的人问。

“没问题,”高杨礼貌地弯弯眼睛,“见笑了。”

直到上车张超的头仍在他肩上。高杨用矿泉水的瓶底抵着男人的胳膊将其推开,说别演了,这么浮夸。

张超笑笑,连衣服上的褶皱看起来都那么的理所应当。

高杨把肘撑在窗边,支颐着。他听见矿泉水瓶口的塑料断裂的声音,心想这也是我的义务吗。

下午收到黄子弘凡发来的照片,背景像是在哪个码头。看角度,明显是把手机放在地上,又调转镜头设置好定时拍下的。高杨没想太多,回了个好看,黄子弘凡发了个撇嘴的表情,很快一条语音过来,说有什么好,一看就是自己拍的。撒娇的语气。

结果方才刷到黄子弘凡的朋友圈,九宫格里有他这张照片的Live版本,点开后隐约能听到背景里有人叫他黄子的声音。高杨机械地把Live点开了第二遍,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淡淡的恼火,现下想起来,还是感到烦,转念又觉得自己有够莫名其妙。

“谁啊。”他问,仿佛这也是为尽到义务似的。

其实他一点也不在意。高杨知道自己的德行,如果真的在意他反而不会去问。

“小少爷吧?”

司机表现得远比张超怕他多心,接了这句嘴。高杨知道张超有个感情很好的弟弟在国外留学,于是点点头,又看回到窗外面去。

车停下来。他们现在住在一起。

独栋里他们各自占据了一个房间。张超是很细心的人,什么都给他备好了,高杨住进去后没有感到任何不便。房间是分开的,浴室是分开的,衣柜,电脑,护肤品,什么都是分开的。如此,高杨看着衣柜里照他的身材尺寸裁剪却完全是张超品味的几件西服套装,拉开抽屉还有配套的领带、领带夹以及手表,有种自己在住什么超豪华酒店的错觉。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太不一样了,高杨茫然地感受着另一个人带来的惯性。我跟黄子弘凡在一起的时候……他想,什么都是在一起的。床,沙发,投影仪,他用黄子弘凡的平板下过电影,有时候黄子弘凡会穿他的衣服,什么都是在一起的。

行李箱像条狗一样立在他脚边。高杨对着打开的衣柜发了不知多久的呆,直到张超用指节敲了敲门。他抬头,见男人不再是机场的那身正装,换了居家穿的运动服之后人好像都变了一个。

“比较仓促……”张超探头环顾了一下房间,“还缺什么跟我说。”

你身上这种衣服就应该给我也准备几件啊。高杨心里想着,当然没说出来。

“明天中午我妈想说给你接风,顺便两家人一块吃个饭,”张超说,显得有些尴尬,“你赶紧休息吧,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好,知道了。”

张超点点头。

“哎,”高杨把人叫住。“谢谢。”

“谢什么?”张超好笑。

是啊,谢什么呢?高杨实在太困了,脑子混混沌沌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

“噢,对了,”张超拍手,“给你买了睡衣,今天刚到,我给你拿上来。”

“……”

张超并不是每天都回家吃饭,高杨自然不期待这些,他自己也不是。有碰到一块的时候,这样的话张超偶尔下厨,饭桌上张超很能抓住机会,见缝插针地告知他下周哪天谁家银婚Party,他们要到场,哪天谁家侄子生日,他们要出席。饭后高杨会识相地负责把张超冲过一遍的锅碗器具摆进洗碗机。

按下确认键后关上门,很快传来水流的声音。机器顾自在那里运作,断断续续地响上个把小时。

高杨本科读的舞美,对绘画也感兴趣。柏林留学期间在当地的美术馆实习,想过要是不进剧场,就自己开个小画廊玩玩。

从美国回来后跟家里提起这个想法,多少带一点索求补偿的心理。母亲没什么意见,只问了一句跟张超商量过没有。高杨一下愣在那里。

“又不花他的钱。”

“你们已经订婚了,有什么事还是得让他知道一下。”

高杨点头。往后默默研究了一阵选址的问题,因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搁置了下来。这样也就没有再去和张超说的必要。

某日久违地登陆Steam,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一直在玩的那个游戏,急急忙忙地翻了好几遍,最后想起来好像当初买的时候用的是黄子弘凡的账号。

高杨咬咬嘴唇。

张超的房子是个独栋的小两层,一楼劈了个房间出来做起居室,单游戏卡放了小半个柜子,或许会有。下楼的时候正巧张超端了杯水往上,高杨已经习惯了这种同在屋檐下的偶遇,抬了抬眼皮,脱口而出道你在家啊。

“啊。”张超愣了愣,“你做什么。”

“没事,找点游戏玩玩。”

“我陪你啊。”

“啊。”轮到高杨愣了愣。

Undertale是个彻底的单机游戏,可是他想玩的只有这一个。比起娱乐,他真正需要的其实是在一个已形成的模式下放任思绪。换一个游戏意味着重新熟悉的过程,而他不想这样。收纳盒里不管Switch还是PS4都是成对的,张超很快地说都是他和他弟弟在用,高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些。

他很直接地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张超耸耸肩,表示不介意在旁边看他玩。

“这个是讲什么的?”张超和他并排坐在地毯上,在他开局被Flowey欺骗掉血的时候发出愤慨的叹息。

“人类主角掉进地下世界,遇到各种怪物们的冒险故事?”高杨歪歪脑袋,“你戏好多。”

张超戏是挺多的。男人的肩虚虚地贴着他的肩,用当初黄子弘凡打探他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一般的劲头,絮絮叨叨地吐槽——你管这只羊叫妈妈吗,她是好的坏的;这个糖怎么不多拿几次;为什么不选战斗,战斗会怎么样?仁慈会怎么样?逃跑会怎么样?你别说,这羊看久了是挺像你妈妈的……

“战斗的话,就会把它杀死了,其实没有必要……”

“你试过?”

“嗯。”高杨承认,并演示了一次。小怪说着令人愧疚的台词消散在屏幕上。

高杨盲目而耐心地在已经走过一遍的剧情中行动,不由神思恍惚。

“你们见过吗?”

“当然见过,”高杨说,“没见过怎么订婚。”

“不是还没订吗……”黄子弘凡说,“长得怎么样?和我比。”

那会他们在某个Gelato店里。店面很小,加之排长队,他等在外面。黄子弘凡买了开心果和草莓口味的两个球,他方才没胃口,看见黄子弘凡拿到手又有点想吃。

男孩很自然地分给他一个勺子。

“都差不多。”高杨耸耸肩。

“什么都差不多,长相差不多还是订没订婚差不多?”

“那他对你有没有意思?你们到底见过几面啊到什么程度了?看看电影牵牵手?还是……?不是八卦啊我就是有点好奇……”

装冰淇淋的纸盒上渗出水汽,沾到黄子弘凡的虎口,高杨定定地看着。

“没有牵手,”他说,“也就是……互相把名字加进通讯录的程度吧。”

高杨无语地看着黄子弘凡恶狠狠地把两种颜色的球搅到一起。

“高杨,”黄子弘凡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和都要结婚了也只是把你的名字存进手机里的人在一起。”

“那我应该怎么样。”

男孩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

起居室的灯没有开,显示屏的光把高杨的眼睛刺痛了,几乎快要流泪。他难以控制地想起那一天,黄子弘凡手上拿着的融化得乱七八糟的冰淇淋,跟他说推心置腹的话。男孩一口一个喜欢把自己讲得耳朵通红,这些喜欢里没有一个是直接对他说的。他说他打算放弃了,“如果我是什么很好的人,就不会在知道你要订婚了还追你”。结果他们在男孩说出放弃的几分钟后接了吻,高杨说我还有两个月。

黄子弘凡也会看他打游戏来着,听到喜欢的Bgm会在边上给他弹和声。

屏幕上的对话框开始重复,是他和同一个NPC互动太多次的结果。高杨蓦地回神,瞥见张超在看手机,于是放下心来。

灰色的羊毛地毯,坐在上面很舒适。他们背后是沙发,高杨靠了靠,惊觉张超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环过来,像揽着他一样轻轻搭在他身后。

“我刚在查,”张超说,“要打到HE好像一个怪也不能杀死……”

“这样。”

“那也挺难的,谁第一次玩不想选个战斗试试看……”

张超抓抓头发,好像为自己阻碍了他通往HE感到抱歉。

“你只是看算什么陪我啊,”高杨点着卡盒,“有没有想玩的?人类一败涂地还是双人成行……”

“我玩不了,”张超眨眨眼睛,“我晕3D。”

高杨意外地望着张超略带委屈的脸,扑哧一声笑出来。

“是你在弹吗,那边的琴。”

“钢琴么,那是我弟的,他会弹。”张超说。

好了,这下你知道他晕3D了。高杨想着,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来吧。”

张超已将碗筷简单冲洗过,高杨打开洗碗机,放进一包凝珠。

“你坐,”张超说,“我有事跟你商量。”

滴的一声过后安静了几秒,很快传来水流的声音。

下午那会高杨在看电视,见张超要出门,把人叫住了。

“去公司吗?”高杨倚在沙发上,“你们公司后面那条街有个卖酱香饼的你知不知道,回来帮我带点,昨晚上刷到好馋……”

前几日流感中招,吃了几天药嗓子还是疼,张超请了两天假在家照顾他。

“我不去公司。去超市买点菜。”张超看了他一眼,折回来伸手拽他,“我看你是好了……好了出门走两步——起来,陪我一起去。”

腊月里,超市开了暖气。张超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高领毛衣,两人的外衣堆在一块,在推车里占据了一定的位置。高杨带着点被拉出门的幽怨跟在后面,看男人低头检查某种调味品的保质期。

“要下厨?”高杨无聊地把所有商标对外的瓶子转了半圈,惹张超去复原。

平时饭菜基本由家政负责,张超会下厨,但一起逛超市还是头一次。在美国跟黄子弘凡倒是常去,回来小红书多一堆关于商品区别和用途的搜索记录,再去还是不记得。

“嗯。”张超像犹豫了一下,“过两天我弟回来。”

高杨噢了一声。

“什么事?”

“我弟不是要回来了么……”张超在他边上坐下,手里拿了个橘子在剥,“本来应该早点跟你说,那个臭小子提前买了机票没告诉我……大后天落地,你有空我们一块去接一下?”

“好啊。”

“他放寒假,可能想在我们这多住几天。”

“我没意见。”高杨说,觉得有点好笑,“就这个事?”

“也不是……”张超把剥好的橘子掰开一半递给他。

“前几天见到你爸妈,听他们口气,是想年前先把证领了,婚礼之后再说。”

张超的手臂像那晚在起居室,自然而亲昵地搭在他的椅背上。

“到时候……你想的话,偶尔可以来我屋里睡两天。”

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的声音比往日还要低沉。高杨抬眼,方才意识到两人已贴得很近,一时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但不是在抗拒,他没有想躲避的感觉。

“我想开个画廊。”高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说起这个。

“好啊,要赞助吗?”

“两百万。”

张超愣了一下,随后两人一同笑出来。

暧昧气氛没有因此消散,反加深了些许。高杨说选不到好地方,小张总帮我留意留意。张超很受用地说好,其实从零开始不如考虑找个喜欢的盘下来,他回头问问。两人四目相对,只感到视线黏在一处,再难移开。张超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痒痒的。他知道男人垂眸是在看他的嘴。

张超倾了倾身,他们的唇就贴在一起。

高杨和张超接了彼此间的第一个吻。耳边响着洗碗机运作的声音,他的手里还握着张超剥好的半个橘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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