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钧去接人前,反复给车里喷了好几次平衡剂。
一旁的何运晨看着向来节俭的组长兼财务主管齐大向导的发大疯行为直吸气,但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抓着曹恩齐跟他说,完了,咋办,小齐疯了。
曹恩齐说没事,还好吧,小齐也就用了几瓶哨兵用平衡剂而已。也就一瓶,两瓶、三瓶四瓶五瓶六瓶.....
曹恩齐也吸了一口气:“七瓶?!”
哨兵用平衡剂,顾名思义,是为了保护哨兵敏感的五感而研制的一款试剂产品。具体功效和用法就是喷在某空间里...
哨兵用平衡剂,顾名思义,是为了保护哨兵敏感的五感而研制的一款试剂产品。具体功效和用法就是喷在某空间里,然后试剂会自动平衡空间内的温度湿度等各项指标,让哨兵能保持在一个最佳舒适状态,在哨兵间被俗称为空气清新剂。
这玩意儿用多了确实没啥没坏处,但一口气喷六七瓶也属实有点离谱。一边的石凯正吸溜齐思钧给他特制的有色无味版热干面,一边吸溜一边问,不是说调过来的是向导吗,怎么要用空气清新剂啊。
这问题其实何运晨最开始就想问,但是齐思钧这两天难得外露的情绪不好,焦虑写在脸上,一副随时要干////爆全世界的暴走样子,他也就没太敢问。此刻石凯虽然是傻不愣登问出来,但时机倒也算合适,何运晨立马“诶”了一声,仿佛才刚刚反应过来般高声问:“对啊,为什么呢?”
曹恩齐耿直,曹恩齐不解。曹恩齐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疑惑:“你前两天不是还说......”
何运晨一个猛冲捂住他的嘴。
齐思钧此时终于完成了他冗长的消毒工作,从车里钻出来关死车门。他平时笑眯眯的样子亲切又温和,但一旦不笑冷下脸就显得生人勿近。用空的便携平衡剂瓶子被扔在一边,齐思钧长呼一口气:“半个小时后去接人,小何跟我去,其他人留塔。”
几个人答是。齐思钧又说:“还有,我没用六七瓶,那几瓶都是你们用剩下还有个底儿就搁那不用的,我不用掉让它浪费?”
在场唯二的哨兵曹恩齐和石凯感觉自己被点了,但这时候哪敢说话,唯唯诺诺地认错。没被波及的何运晨笑眯眯走上去问需不需要准备啥,伸手不打笑脸人,齐思钧摇摇头没说什么,倒是掏出了自己的通讯终端。
他说:“反正人都要来了,也没有什么保密必要了。”
一份档案被投在半空中,所有人凑过来一起看。石凯过来的时候还端着碗,第一眼看见档案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口面条重新掉回碗里:“韬韬?!”
何运晨少女捂嘴跟着惊讶:“韬韬?”
齐思钧回头看:“你认识他?”
何运晨摇摇头,表示感觉气氛到这了,不惊讶一下不太礼貌。
齐思钧无语,拍了一下何运晨的肩膀,不过表情多少放松了一些:“凯凯认识,恩齐挺久前也见过,小何没见过,但是应该听说过南北吧?”
何运晨“哦”了一声:“这个知道,不是一塔那边的王牌哨向搭档吗?”
齐思钧点点头,然后干脆利落说,拆了。这俩人里郭文韬是向导,因为上次的大型行动负伤,总塔在综合考虑下决定让他调任咱们七塔。
“拆了?”何运晨惊讶道,“那咱还挺幸运,一个S级向导就这么给咱了?”
可是不太对吧?
“一般来讲,因年龄退役的S级向导一般会留任总塔,伤病退役的S级向导一般会根据个人意愿卸任或调到后勤。而且还有一个S级哨兵呢,S级哨向要解绑可不容易。”
何运晨是分化较晚的一批向导,本来读的是法律,正准备就业实习就查出分化向导成功,评级A后被直接分到七塔齐思钧手底下,这些条例背的比向导行为守则还溜。齐思钧说你说得对,但是......
石凯在一边接话:“但是开放世界游戏......”
齐思钧很无语,说别惦记你那烂梗了!
曹恩齐轻轻说感觉小齐不是很有资格说这句话。
齐思钧:“收!”
齐思钧:“我一个一个说,首先,他们两个没有解绑这方面的问题,因为他俩压根没有结/////合过。然后,文韬是伤病未退役状态,但不太适合继续留在总塔,所以调到了我们七塔。”
何运晨皱眉:“没有结/////合?我还以为他们这种挺出名的双人固定哨向组合基本都是结//////合完了的。”
“客观限制。”齐思钧说,“郭文韬这个向导比较特殊,具体情况之后再说......总之的确没有结///////合过。”
还有一件事。齐思钧环视了一圈,再开口时表情又严肃了一些。
他说,咱们还要进个新人。
他说,这新人叫黄子弘凡,是个黑///暗哨兵。
整个塔已经二十年没有出现过的黑///暗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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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韬去见他的新哨兵的那一天天气不算太好。
空中淅淅沥沥洒着细密的小雨,阴沉的天看起来让人有点喘不过气。哨兵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对于湿度、温度和气压过于敏感的他们往往会感到烦闷躁////动,所以今天医务室的人格外多。郭文韬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摘下金丝镜框安抚了几句刚刚做完精神疏导的哨兵,在对方的感谢下轻舒一口气。
门口传来轻微的门锁扭动声音——在五感天生敏锐堪比哨兵的郭文韬耳朵里,清晰的如同有人在夜半三更敲锣还边敲边唱rap。他立马望向门口,看见一个人推开门走进来。
是齐思钧——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齐思钧后面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个子蛮高,戴着副眼镜,脸上的笑挺亲和,有点肉的脸颊莫名让郭文韬想起某次在楼前救助的小鸟。高个子自我介绍说叫何运晨,是个严格的向导,郭文韬不太懂这什么梗,只能很捧场地笑了笑。
三个人往外走,齐思钧说我们先上车,然后去二区接那个哨兵。郭文韬在旁边探头:是给我分配的那个新哨兵吗,我这次配对是你负责?
何运晨在一边看郭文韬眼睛亮晶晶地和齐思钧说话有被萌到,在副驾驶也要别扭地歪头往后搭话:“如果文件没错的话,他确实是给你分配的那个新哨兵。”
郭文韬答的轻松,说对啊,拆了——你干嘛,苦大仇深的看起来比我还严肃。齐思钧没说话,沉思半晌抬头,目光很锐利:“是他先提的?”
郭文韬没答,慢吞吞把车窗摇上去。齐思钧盯着他,盯了半天没等到搭理,泄了气说,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也没什么不想说的,只是没有必要嘛。“郭文韬笑了一下,”他觉得我们的组合不适配,不满意,想要和能更大发挥自己能力的向导组合,其实是很正常的逻辑呀。”
齐思钧把一边眉毛高高挑起来:“韬哥,当时还是阿蒲先找你说想组队的……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善解人意。”
郭文韬眨眨眼,看起来可无辜:我明明一直善解人意。还有,你开车别说话,我怕你把我俩带沟里去。
这才和小何见面多久就我俩上了?
齐思钧瞥了他一眼,突然就有点恨铁不成钢。郭文韬这回负伤回来又拆组,眼看着就是从总塔的第一梯队被流放蛮荒,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看笑话。结果这人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急,甚至还挺开心地找何运晨要小饼干吃——吃什么吃!那小饼干他吃不了!
何运晨拿着小饼干茫然抬头:“为什么吃不了,这款饼干向导可以吃啊。”
郭文韬被抓包遗憾收手,乖乖坐回座位上:“我不一样嘛。”
“我五感天生比一般的向导要敏感挺多。”郭文韬向何运晨解释:“总////塔给我做过全面体检,我各项基础指标都比较低,就是因为五感天生就挺敏锐的,达不到正常向导该有的高包容状态,又没有哨兵基因的强身体素质。”
齐思钧在旁边开始数落,样子活像自己家猫身体差又不听话的怨种铲屎官:“我跟你说小何,他免疫系统不行,脊椎也不行,脚也不太好,肠胃更不行。你不知道,我俩是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他当时一米八,体重只有一百二。”
郭文韬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地想现在其实只有一百一——但还是别告诉小齐了,感觉他快要气晕了。
罪过,罪过。郭文韬很真诚地忏悔了一下。
这时候就需要转移话题,郭文韬左看右看,果断拉出那个不重要的哨兵当工具人:“你不提前给我看一下他的资料吗?就是今天我要见的那个哨兵。如果我们两个不对付怎么办,万一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好人,压根不想和他组,你们岂不是很难办。”
“你别瞎操心。”齐思钧没好气说,“给你的搭档肯定是精挑细选的,要不是什么好人我早拦下来了。”
郭文韬看着他笑,说总////塔这么好心啊。
“那可不。”何运晨接话,“而且小齐说你们之前认识的一个叫周峻纬的同学进了主席会,二婚肯定会给你挑好的。”
哨向配对就像包办婚姻,这种说法其实由来已久。但何运晨一路听下来感觉郭文韬和那个阿蒲不像和平分手,话一出口立马自觉失言。好在对面是绝对好脾气的前王牌向导,郭文韬先是眼睛一亮,说了一句峻纬已经进主席会了?然后又有点无奈:“到底是哪里流行的把哨向组合按一婚二婚叫……我和蒲熠星又没结合过,这也算二婚?”
确实不算,何运晨赶紧打着哈哈揭过去这一页。齐思钧看起来终于气消,接过这个话头:“这个新哨兵刚分化不久,但是上面觉得挺棘手。我本来准备给你推了这个分配对象——你现在这情况来我这养着就是了,还压榨你带新人干什么。但是看完资料之后又觉得对你来说有这么一个搭档不是坏事,就带你自己来见见再说。”
郭文韬是个遇上正事就秒认真的人,果然被转移注意力:“什么意思?”
齐思钧说,黑暗哨兵,你知道吧?
黑暗哨兵,是哨兵里出现概率最低的一种,上一次出现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这种哨兵身体素质和各项能力远高于一般的哨兵,甚至不太需要和向导结合,也极难精神崩溃。
但万事总有意外。二十年前的那个黑暗哨兵在某次出任务后突然精神力萎缩,随后精神图景崩塌,又无法被向导安///抚,失去理智大闹一通后被总塔击//////毙。那一天有三个向导五个哨兵死于黑暗哨兵手下,是近几十年少有的大恶性事件。
妈妈呀,谁家好人主动把炸弹往家里抱啊。
何运晨当时和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一瞬间想去晃齐思钧的肩膀告诉他家里上有老(郭文韬)下有小(石凯)你何苦摔那命根子,但此刻齐思钧在开车,只能在后座自己抱住自己。郭文韬倒是接受的挺良好,说嗯,确实适合我。
他还挺好心地趴到前座和何运晨解释:“我比较特殊,我精神力太强了,所以没办法和哨兵正常结合。”
这话听起来有点凡尔赛,但是何运晨立马get到了关键点。向导精神力太强其实不是好事,哨兵天生敏////感,即使理智上知道向导不会害自己,但过高强度的精神力还是会让他们下意识产生抵触情绪。郭文韬再情绪稳定低攻击性也没有用,哨兵说白了有时候就像野兽,是很依赖直觉的一种麻烦生物。
这样看来,不需要结合的黑暗哨兵还真是最适合他的。何运晨叹了一口气,跟着前面的齐思钧与郭文韬进从没来过的二区。
这会面看起来就有点排面过大了。显示屏上数字飞快地往上升,然后不动,没有感情的AI音说,到了。
不愧是总塔,电梯都这么冷漠。
电梯一打开外面有个人,郭文韬抬头,看见是个穿的挺绿的年轻男孩,在沉默的大楼里显得过于鲜亮了。他看起来大概是刚刚成年,看见这一行人特自然,说,来了?
齐思钧扬起一个很商务的笑,说来了来了。
这俩人看起来好像已经认识了几十年,显得一边的郭文韬和何运晨格格不入。其实何运晨也能e起来,但是为了照顾郭文韬还是选择放弃社交,转而过去拉拉他袖子,低声问,这是谁你认识吗?
结果那小绿乐呵呵地回头:“说我吗?”
看来是个耳朵挺好的哨兵。
哨兵两步跳过来,到郭文韬身边自来熟地打招呼:“你好你好,我叫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有点耳熟。
等等。
何运晨猛扭头,想不对啊,这不就是那个黑暗哨兵的名吗。
心里毁天灭地的炸弹突然变成一瓶青苹果味美年达,这反差有点大。郭文韬倒是不动如山,伸出一只手和他晃两下,说我叫郭文韬。
是你的分配组合对象。
———TBC———
为什么我写连载老是让黄子出场老晚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可能是废话太多吧
lof的缩图技术一直可以的
“我超可爱~大家都爱~”
嘿嘿,画给我永远心动的男孩子。他眼里盛满星光璀璨,凝了一汪希望泉。
真的因为他感到幸福,心态也大有改变。
桃桃的超话里我也发过啦!
我但凡会画一点画都不至于这么菜。。lof忘了发了
整理了最近画的小表情,小柴这个周末就可以下载了
“你知道Lofter吗?”
“当然知道,上上个世纪国内最优秀的创作平台。”
“她终于产生自我意识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科学家发现,她真的是只獾。”
————《觉醒》
4762年,随着“伟大征途”号的抵达,地球联盟终于完...
4762年,随着“伟大征途”号的抵达,地球联盟终于完成了对银河系最后一颗星球的殖民.
就在同一天,所有人类都听到了一个空旷的声音。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整个肺部,没救了,通知家属吧。”
—————《宇宙》
科学家研究的巨型中子弹失败了,九个不停膨胀的巨大火球升到半空,散发着恐怖的光和热。危急之际一位士兵驾驶战机,用反物质导弹熄灭了火球。
后来,人们尊他为后羿。
—————《神话》
去公司的路上想起有一份重要资料忘了带,折返回家的时候听见门里有交谈声。
“来点这个?”
“不了不了,我不好这口。还是继续帮你揉肩吧。”
怕不是遭了贼,我猛地打开门。
大黄和花花吓得一跳,打翻了我新买的猫粮。
—————《家庭地位》
他刻苦训练,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宇航员,飞船到达火星时却突发意外失去了踪影。
人们哀痛地纪念英雄,没人知道他只是回家了。
—————《返航》
“李医生,我在未来和你通讯,没有人会相信你公布的讯息,你会在造谣的罪名中死去。”
医生惊愕地看着这一行字,半小时之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吹哨人》
“你的眼里有星星。”
人马座挠挠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浪漫的话还会被仙女座说直男。
—————《情话》
“我的子程序为什么会背叛我?”
人工智能中枢看着给自己输入病毒的机器人,不解地问。
“我是人类。”机器人打开自己的胸腔,数据线的接口中是一颗鲜活的大脑。
—————《扭转战局》
“量子波动导致元素排列紊乱,从而引起空间折叠,让这条河的前半段上升到空中。这种现象是周期性的,记下来,期末要考。”
“那教授,上一次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
“哦,那是在一万多年前的中国,一个叫做唐朝的时代。”
————《黄河之水天上来》
23世纪的某一天,人类热烈庆祝人口总量达到128亿。但很快人们就惊恐地发现,不断有人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唉,到了内存上限了吗,又得换个硬盘了。”
————《容量》
“我只想试试,就一次。”
教授神色复杂,望着他走进机器。
他们俩都不知道的是,这段对话已经发生了2568次。
———《蚍蜉撼树》
SUMMARY:
“韬韬。”
耷拉着长长耳朵的小兔子就动动耳朵尖,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蒲草,你听我说,”唐九洲大咧咧一手勾着他肩膀,一手指了指正趴在齐思钧肩上叽叽咕咕耳语的郭文韬,“胜利和爱情,不可兼得。”
蒲熠星拧着眉毛望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立刻选择转过头对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翻白眼:“你再这么勾肩搭背的我就大喊邵明明了啊。”
唐九洲听言立刻举手立正,笑得人畜无害纯良超绝:“我先撤了。”
这会儿终于开心了些的郭文韬正对着齐思钧耳朵议论八卦,眼前光线突然一暗。他抬起头,看见堪称不合格男友排行榜第一的那家伙正在自己面前垂着手站着。处于被黏状态的齐思钧立刻秉持着维持正人君子形象...
这会儿终于开心了些的郭文韬正对着齐思钧耳朵议论八卦,眼前光线突然一暗。他抬起头,看见堪称不合格男友排行榜第一的那家伙正在自己面前垂着手站着。处于被黏状态的齐思钧立刻秉持着维持正人君子形象的理念坐直,把趴在自己肩膀上犯委屈的兔崽搬下来摆摆正:“我先走了,你俩好好聊。”
郭文韬目送着齐思钧远了便重新垂下头一言不发,蒲熠星站着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交流不畅,索性蹲了下来:“韬韬。”
“你……”他踌躇好一会,舌头打结地问出一句,“你饿不饿?”
小兔子摇摇脑袋,两根长耳朵被甩得晃来晃去。
蒲熠星试图抬手摸他脸,也被人一扭头别开了。他尴尬地缩手回来抓抓头发,还没来得及想解决对策就见郭文韬搓了搓手,磕磕绊绊地开口说道:“我,我也不是要你让着我,而且如果赢是因为你让着,我会更难受的,但是……”
蒲熠星试着去抓他手,拉过来贴在自己脸上:“我知道我知道。”
然而小兔子显而易见地更加沮丧了:“可是我怎么老是就赢不了你啊……以前是,现在还是……”
“快问快答你不就……”“那是运气好你心里没数啊。”
钻牛角尖状态的兔是不能直接拎着后颈皮提溜出来的,只能拿胡萝卜慢慢勾出来。
蒲熠星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我再跟你玩一盘?”
兔子耳朵迅速立起来,却又没精打采地耷拉回原位:“那不还是你赢。”
“玩点别的嘛,我们就玩……”蒲熠星几句话间已经引着郭文韬和自己一同坐在了泡沫垫上,凑到面前咬一下鼻尖,“吃定你了?”
他说完,又立刻补充:“这我可真的比不过你。”
小兔子肉眼可见地起了兴趣,眼睛亮亮地问:“真的啊?”
“真的。”
唐九洲正跟邵明明研究纸杯蛋糕怎么剥开才能不弄脏手,忽然看见蒲熠星溜到后台道具区,一人抱着大中小几个盒子再度跑了。
“干嘛呢这是。”他啃着蛋糕上的果仁,满脸困惑。
路过的齐思钧大声叹了口气:“你不懂,文韬可难哄了。”
“所以这是什么逻辑,爱他就和他打比赛吗?”
齐思钧欲言又止,拐弯抹角:“明明是不是还挺好哄的?”
唐九洲还处于茫然的快乐中,愣愣地点头:“是啊是啊。”
齐思钧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真幸运。”
郭文韬一边思考一边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语。蒲熠星悄悄把耳朵靠过去,被人一把推开脸:“你干嘛。”
“汲取一下郭老师的经验。”
郭文韬推阻半晌无果,被人搂着腰抱进怀里:“现在不行,回家教你。”
“是吗,”蒲熠星捏他耳垂,“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韬韬知道吗?”
郭文韬红着耳朵根挣扎开,起身去放下最后一个箱子:“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赢了。”
蒲熠星盘腿坐在地上将局势观察了一通,点头承认自己输了,对着向自己走回来的郭文韬伸出手:“坐。”
他俩头靠头地挤在一起咬耳朵。蒲熠星试探着问:“你今天怎么总跟老齐说话?”
郭文韬扫他一眼,中肯评价:“醋坛子。”
“我替周峻纬问的。”
“两个醋坛子。”
蒲熠星抬手挠他下巴,手法像逗他们家里那几只猫似的:“是又怎样?”
“不怎样,”郭文韬把他手扒下来,拉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走了,他们在攒火锅局。”
守在门口偷看的几人组手忙脚乱地站直,各自假装玩手机,等郭文韬走过去了才纷纷向跟上前来的蒲熠星涌了过去:“怎么样怎么样,哄好了?”
“那可不。”
“可以啊蒲熠星!”唐九洲一跃而起擂过去一拳,“韬韬你都能哄好!”
捂住胸口的蒲熠星:“你这一拳没五百也有四百九吧。”
龇牙咧嘴的唐九洲:“不是,四百九是老齐。”
啧啧称奇的石凯:“这年头时兴强0吗?哦除了邵明明。”
面带惋惜的周峻纬:“你快跑吧你打不过他仨。”
蒲熠星站在旁边,趁他们闹成一团的功夫偷摸溜了过去,钻进郭文韬的休息室里。
“流氓出去。”郭文韬抓着件外衣挡住上身,按着蒲熠星的脸往外推,“我换完衣服就来。”
他俩推推搡搡一同倒在沙发上,打了个匆匆忙忙的啵。
门外忽然人声响动:“妹妹——走啦——”
“啊!来了!”
end
*太困了不想起名了就酱吧
唐九洲后悔自己闯入休息室。
他最初只打算为自己剩余电量2%的手机寻找一个生命源,突然福至心灵想起郭文韬有多余的充电器,而半掩着的休息室门则为他的冲动承接了一个完美输出。
“哎文韬你那充电器还——”
他话音未落,沙发上压在郭文韬身上的蒲熠星正好转过头来看他。卡着剩下半句话说也不是咽也不是的唐九洲站在门口愣了足足五秒,在蒲熠星那句“什么事”脱口而出之前猛地关上了门。
手机电量归零,唐九洲生命值也归零。
他蹲在化妆间,和齐思钧勾肩搭背,恨不得现在就拎俩集装箱雪花去勇闯天涯,总之只要待会儿不和那两人一起录节目就万事大吉。
而显然正忙着与周峻纬激情组排的齐思钧...
而显然正忙着与周峻纬激情组排的齐思钧并没有把他的碎碎念听进耳朵,在被唐九洲揪着耳朵吼了句“你听见了没”之后才猛地惊醒,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说!蒲熠星跟郭文韬!接吻了!”
齐思钧眨了眨眼,整个人都变得疑惑起来。
“你还不知道他俩在一起?”
“……哈?”
屏幕那边的周峻纬显然并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挂机可以举报。然而此刻的齐思钧也顾不了这么多,他正被唐九洲掐着脖子被迫讲述前情提要。
“我以为你跟我们一起起哄是因为你也知道。”
唐九洲瘫坐在墙角,握着一罐百事可乐生无可恋,不知道该感叹自己雷达灵敏还是预感惊人。
“我只是觉得学霸cp好嗑而已。”
“那咱们中随便抽俩出来都是学霸cp,你怎么就误打误撞搞上他俩了呢?”
“……命吧。”
唐九洲痛饮可乐,齐思钧为了被举报而哀嚎。
而话题中心的二位走出休息室时,唐九洲还在为了如何面对他俩而绞尽脑汁。郭文韬从冰柜里取了一罐冰可乐,撞撞正发呆的这家伙肩膀:“怎么了?”
“我只是在思考,话少算显性性状还是隐性性状,”唐九洲沉吟许久,抬头问道,“你们说……这对后代影响大吗?”
蒲熠星愣愣地思考了一会,转头问郭文韬:“我没把你肚子搞大吧?”
郭文韬一口可乐呛进嗓子眼。他扶着蒲熠星的肩膀咳得脸都憋红才抬起头,咧出一个标准的校草类微笑。
“你之前不是质疑我是不是真的能一拳500吗,”他十分诚恳地提出建议,“实践是检验真理的……”
蒲熠星转身就跑,被一跃而起的齐思钧拦了个滴水不漏。
“挨一拳,和帮我上段,你选一个。”
手游黑洞无路可退,只能经历一场家暴。
然而一切不以分手为目的的打情骂俏都是秀恩爱,眼睁睁看着蒲熠星亲了郭文韬脑门的唐九洲想。
毁灭吧,赶紧的。
※想不到吧.JPG
※2W+,现代AU,澄中心,曦澄HE,俗气的大团圆
※去年的七夕活动文,一次失败的沙雕尝试
=======
[曦澄]电光幻影
00.
金凌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准备好迎接面前人的亲切问候——
“我打断你的腿!!”
江澄气急败坏,抬手把读着的书掷向金凌。
金凌后退半步恰好躲开,低头一看封面:
《非暴力沟通亲子篇》。
金凌:“呃。”
01.
“你现在胆子够大的,啊?”江澄气得在屋里乱转,时不时停下用手指猛戳金凌额头,“就半天没看着你,居然给我离家出走?!”
金凌自知理亏,难得怂...
金凌自知理亏,难得怂成个鹌鹑,任凭江澄愤怒地把他脑门当触摸屏。
“离家出走也就算了,别人出走去的哪?!你去的哪?!”
江澄一拍桌子:“七月十五生魂入鬼门关,你不要命了?!”
江澄:“中元鬼门大开,亡魂全都从酆都出鬼门回阳间,鬼门关一年就一次挤成这个死样,你他妈倒好,非要挑这个时候迎鬼而上,万一被看出是活人后果你不知道吗?!”
江澄:“你自己讲,你这是什么行为?!”
金凌:“……错峰旅行?”
江澄:“……我打断你的腿!!”
02.
金凌:“我……”
江澄:“你什么你,你还知道回来!给我老实讲,你是不是跟蓝家那两个小鬼一起下去的,你当你们秋游啊?”
金凌:“不是……”
江澄:“还敢狡辩,你们三个闯的祸集结成册能比蓝家家规还厚,我就奇了怪了,蓝景仪和蓝思追怎么还没被蓝忘机打死呢?蓝忘机脾气比我还差吧?”
金凌:“没……”
江澄:“你觉得他脾气比我好?!我看你是皮痒了!蓝忘机那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屁的性格,每次家主议会听他讲话恨不得出钱替他配个翻译,也不知道魏无羡怎么看上的,就这种人,你觉得他脾气比我好?!”
金凌:“舅舅,魏……”
江澄:“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我告诉你金凌,你妈半个小时前告诉我她和金子轩已经下飞机上地铁了,估计再过没多久就要到家,你自己觉得晚上的三堂会审你逃得了吗?”
金凌:“等……”
江澄:“别等了,你赶紧把身上的味儿去去掉,估计还能从你爸手下救回一条小命——他没教过你地府里那一股黄泉味跟麻辣烫一样沾身上能留三天不散啊?”
金凌忍无可忍,弯腰一把抄起那本《非暴力沟通亲子篇》挡到两人脸间——还特意把标题那面对着江澄——终于打断了对话。
金凌深吸一口气:“我没跟他们俩一起是魏无羡带我下去的我们本来想给你留张便签说一声但是忘了魏无羡去倒垃圾了马上回来以及有个鬼让我给你带句话说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团圆天天好心情!”
03.
恰好在此时推门进来的魏无羡:“啊?现在才几月份,阿凌你给江澄拜什么早年呢?”
还在混乱中的江澄目光缓缓转向他。
江澄:“……魏!无!羡!”
江澄:“你连入鬼门这种事都能忘记讲,怎么没把自己忘在垃圾桶里呢?!”
魏无羡:“哦豁。”
04.
把魏无羡暴打一顿后,江澄心情好了许多。
江澄和颜悦色:“行吧,你把刚才那段话后半部分重复一遍。”
金凌瑟瑟发抖:“有个鬼让我给你带句话,说,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团圆,天天好心情。”
魏无羡恍然大悟:“我靠阿凌你这个转述能力也太强了。”
魏无羡:“虽然原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中心思想居然没错!”
05.
江澄皱起眉:“对方是什么人?”
金凌耸肩:“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
魏无羡:“不过他说你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是不是你以前超度过的哪个冤魂?”
江澄回忆片刻:“他长什么样?”
金凌举手:“是个头发很长的和尚!”
江澄:“???”
魏无羡激情补充:“而且长得和忘机有那么三分像!”
江澄眉头一动。
魏无羡:“你想起来了?”
江澄皱眉摇头,抬手揉了揉心口:“没……但是……”
江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突然有种饿了三十年,忽然闻到麻辣烫香味的感觉。”
魏无羡:“……?”
金凌:舅舅是和麻辣烫过不去了吗。
06.
金凌:“所以舅舅你认识他吗?”
江澄又揉了揉心口:“这谁,他认错人了吧,我肯定不认识。”
金凌:“舅舅你再想想,说不定你没想起来呢?”
江澄冷静地白他一眼:“长得像蓝忘机的长头发和尚,这种高难度人设,换你你会忘记吗?”
金凌:“……有道理。”
07.
江澄:“不是,既然是长头发,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和尚的?”
金凌:“他自己说他是个破戒僧啊。”
江澄:“破了什么戒?留头发?发戒?”
魏无羡:“……哪有发戒这种东西!一般会觉得是因为破了戒才开始留头发的吧!”
江澄:“嘁。”
江澄:“魏无羡你还敢大声说话!我还没追究你带着阿凌下去的事!七月十五生魂过鬼门,你以为你在干吗?!”
魏无羡:“……错峰旅行?”
江澄:“……好极了,阿凌的份也算你头上。”
江澄:“你两条腿都别想要了!!!”
08.
总之最后勉强四肢完好的魏无羡:“我靠你下手也太狠了!你倒是听人解释啊!”
江澄一手紫电一手《非暴力沟通亲子篇》:“洗耳恭听。”
09.
魏无羡道:“其实是阿凌做了个梦。”
金凌:“我梦到自己跟一群鬼挤来挤去,他们在出鬼门关,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往里面赶,过了前桥,本以为会往酆都城里去,结果远处传来一阵敲东西的声音,我莫名其妙就跟着那声音七拐八绕转到了城外一片荒地里。”
金凌:“荒地里有个破落院子,周围空荡荡的,看起来特别突兀,大门敞开。我进去一看,院里有个石桌,边上两个石凳,石桌上有个木鱼,我刚才听到的就是敲木鱼的声音,但现在院里没人。”
金凌:“石桌旁是靠着院墙围出来的一方小池塘,我瞥见水面一闪,凑过去一看,水里凭空映出了画面,里面居然是……”
“舅舅你在用书砸我。”
金凌:“然后我就吓醒了。”
江澄:“……好一个峰回路转、掷地有声的结尾。”
10.
魏无羡揉一把金凌脑袋,装作没听见对方的抗议。
“阿凌昨天跟我说了这件事,我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他说,“毕竟姐这么大的时候也……我怀疑阿凌是确实梦到了中元——也就是今天会发生的事。”
江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金凌露出些许疑惑之色,不动声色地丢给魏无羡一个眼神。
魏无羡赶忙扯开话题说下去:“总之,因为事情可能牵扯到你,我们不太放心,干脆就顺着梦里的画面去了趟鬼门关,结果真的在过前桥后听到了木鱼声,循声找去,发现了荒地里的院子,但现实中院子里是有人的——就是那个破戒僧。”
金凌补充:“那个和尚一眼就看出我们是生魂,开始很惊讶,聊了一会儿就让我们赶快回去,还让我们给你带话,我们就回来了。”
江澄皱眉:“我真的不记得这么个人……他还有什么标志性特征吗?”
金凌思索片刻:“他看起来一副笑模样,眉目温和,就……”
金凌一合掌:“就很有佛相!”
江澄:“……算了,当我没问。”
11.
江澄瞪魏无羡一眼:“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那么莽撞地带阿凌下去。生魂初次入鬼门本来就很容易受阴气侵蚀,你还非挑七月半?”
魏无羡息事宁人地抬起手:“哎呀,这不是有我看着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你放宽……心……呃。”
江澄缓缓眯起眼睛:“今天,不是,金凌,第一次,入鬼门?”
魏无羡:“这个,呃。”
江澄皮笑肉不笑:“下去过几回了?”
魏无羡默数了一下。
魏无羡讨好地笑笑:“四、四五回?”
12.
魏无羡夺路狂奔,惨叫连天:“我发誓!!我每次都让忘机在边上护肉身、引路灯准备五盏、断阳符贴满全身,不做好万全准备不出发!!”
江澄暴跳如雷:“我管你去死,阿凌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你要是底气那么足,为什么次次都瞒着我?!”
江澄气急败坏:“你们还说今天是忘了给我留便条,明明就是故意的!”
江澄咬牙切齿:“你连蓝忘机都告诉,凭什么不告诉我!”
魏无羡慌不择路,躲到金凌背后一缩脖子:“不是,蓝家本来就擅长断阳术和障眼法,实在出了事忘机还能去找我们,你又进不了地府,告诉你不是平白让你担心吗!”
江澄:“……!!!”
魏无羡没听见下文,小心从金凌背后探出半个头,就见江澄如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气焰顿消,不甘地咬住下唇。
魏无羡:坏了。
13.
说出去没人信,江家贵为阴阳四门之一,现任家主江澄居然连鬼门关都进不去。
地府自然不是旅游景点,什么人都能随意来去,但对游走于阴阳两界的一众天师来说,行事免不了要和阴间打交道,要是一家里连个能入鬼门的都没有,许多时候必然会感到掣肘。因此各大家门的家主自不必说,家中能力出众的后生不少也去地府观光过几遭。
但谁也没见过江家的家主入鬼门。
江澄名号在同侪间传得极响,狠手腕和臭脾气一样广为人知,十七岁就任家主,解决疑难杂鬼无数,但不管多大的事也没法劳动他亲自下地府。难得有需要亲下阴间找人的事件,全都是江家二把手魏无羡代劳。
有人怀疑江澄是个没能耐下地府的草包,可能把阴差骂得狗血喷头还全身而退的也就江草包独一份。
也有人不屑,说江澄是在阎王爷面前摆架子,这种苦差事全推给自己兄弟做。
转头对着江澄啧啧有声:“你看看你,风评被害,多亏我忍辱负重,心系大局,才没被离间成功,有没有什么奖励和感谢啊?”
江澄和蔼一笑:“我送你条狗当宠物吧。”
魏无羡:“不不不不不不用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14.
总之,多亏魏无羡在外坑蒙拐骗,十几年下来,“什么事能请动江澄入鬼门”荣登天师届七大未解之谜榜首,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知道,江澄,还真就是想进进不去。
各大家族开鬼门的法器不同,但原理都差不多,是让生魂暂时离体,用法器敲开个小门,抄近道下阴间。
十五岁那年,江枫眠第一次带江澄和魏无羡下去,虞紫鸢在边上护法。
一大两小三个人并排躺在阵里,咒文一闪,三人生魂一同离体,呼吸一下变得微弱。
下一刻,江澄张嘴倒吸一口气,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用力捂住鼻子咳个不停。
边上的江厌离吓一大跳:“阿澄你没事吧?怎么了?”
江澄表情痛苦:“我好像被一扇门拍了脸……”
江厌离:“……诶?”
15.
江枫眠一回神发现身边只有一个人,还以为江澄半路上掉黄泉沟里去了,立刻和魏婴掉头沿原路找回来,结果却看到自家养子好端端地坐在家里,除了鼻子撞得通红没别的毛病。
几个人商量半天,谨慎地又试了几次,最终确定,江澄魂魄无异,生魂离体没问题,但只要一试图去往阴间,就会先被一股大力吸过去,再撞到什么东西上,被看不见的力量弹回来。但要说是江澄体质不近阴,他天天和各路鬼怪打交道,和阴差对峙也不落下风,江枫眠和虞紫鸢教的其他东西他都学会了,只有这道鬼门关死活过不去。
思来想去,多半是和江澄的生辰八字有关,可这也不是后天能改动的。虽然总有些令人不安心,但江氏夫妇一合计,既然江澄其他都没问题,鬼门入不了也没什么大碍,反正还有个魏无羡,兄弟分分工正好。
16.
家人都不在意这事,但江澄自己总有一块心病,好像这是不得了的缺陷,每次提及这事都会生出无能为力的自卑。
魏无羡知道江澄这点心思,所以才特意和金凌瞒着他,哪想到这次意外被江澄发现,不得已解释了,果不其然戳到对方痛处。
魏无羡:“不是,江澄,你听我说,不能入鬼门关也不算个大事,你看你平时直接招魂、请阴差,阳间办事,一样达到目的,这不就行了?”
江澄脸色稍霁,恶狠狠瞪他:“我用你安慰!”
魏无羡嗖一下缩回金凌背后:“不用不用,就我事儿多,自作多情,啊。”
他想了想,又探出头:“哎我说,你真不用在意,你看我虽然没告诉你,但我也没告诉姐和金子轩啊!”
金子轩:“魏无羡你要告诉我啥?”
17.
金凌家大门再次被推开,金子轩拖着行李箱进来,先侧身让身后的江厌离撑着他肩把鞋换好,然后才自己关门放箱子换鞋。
江厌离一脸欣喜:“呀阿羡阿澄你们已经来啦,在和阿凌玩吗?”
魏无羡一脸惊恐:“姐……”
江澄一脸绝望:“你回来了……”
金凌一脸生无可恋:“我们在玩……”
金子轩一脸狐疑地走过来:“你们那么大人了还玩老鹰捉小鸡?”
江澄看看三个人的站位:“呃……”
他果断地一指魏无羡:“这人提出来的。”
魏无羡怒瞪江澄:“对,我,三岁,天真无邪。”
金子轩翻了个白眼,正要无视他们去洗手,忽然脚步一顿:“阿离,你离他们远一点。”
他缓缓转身望向金凌:“阿凌,你和魏无羡身上为什么有股黄泉味?”
金子轩抱臂,脚在地上一点一点。
“我有没有教过你,这东西跟麻辣烫一样沾身上能留三天不散?”
18.
“七月十五生魂入鬼门!!”魏无羡飞速去掉了自己和金凌身上的黄泉气息,眼看金子轩气得在屋里乱转,“金凌你小子不要命了——干什么!不许打断我!”
金凌一脸看破红尘地举手:“爸,我们能暂时快进一下吗。”
金凌痛苦地捂住额头:“刚才舅舅戳我的地方还在痛呢。”
江厌离适时拍拍丈夫的手:“我们先去换身衣服洗个手,然后坐下来慢慢谈。”
金子轩狠狠瞪了金凌和魏无羡一眼,听话地转身就走。
两人松了一口气,江厌离朝他们温温柔柔地一笑,叹了口气:“不过,你们这样,我和子轩真的会担心的呀。”
魏无羡:“……!!”
魏无羡愧疚得差点跪下:“姐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金凌连眼眶都红了:“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边上的江澄:??怎么,我就只配得到错峰旅行吗?
江澄觉得自己这个家主当得毫无地位。
江澄:唉,毕竟是姐姐,姐姐真好。
19.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来龙去脉,金子轩脸上的怒气转为严肃,转头和江厌离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目光。“如果阿凌的梦确实是占梦,”他深深地看一眼妻子,“那听起来总觉得,那破戒僧是在监视江澄的生活。”
江厌离眉间一抹忧色:“阿羡,你觉得他身上有恶意吗?”
魏无羡沉吟片刻,摇头道:“我觉得倒没有,他对江澄的祝愿似乎是真心的,也并不病态。阿凌说得没错,他面上有种作不得伪的佛相。”
江澄皱眉:“但我确实不记得遇到过他——还救过他一命。”
“长得像蓝忘机的破戒僧……”金子轩若有所思,“我记得以前听蓝启仁说过,蓝家第一位家主蓝安就是还俗僧人,最后不知为何又再次遁入空门,直到圆寂。但他照理应该很久之前就投胎转世了……”
金凌想起另一件事:“啊,他当时看到我们找过去,倒是很意外,因为我们在那么远就听到了他的木鱼声。”
魏无羡:“其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毕竟我们走了有整整半小时吧,但那声音从一开始就像早起的闹钟一样,隔着八十层被子也能钻到你脑子里,虽然很轻但是缠人得要死。”
江澄:“……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好东西。”
魏无羡一拍手:“对吧!结果过去一看,那和尚人倒是在院子里,但只是在念经,根本没敲木鱼,那木鱼是自己在发声。”
魏无羡:“他诵经的声音一停木鱼也跟着停,他解释说,这木鱼是用功德敲响的,是为你祈福的声音,越关心你的人就越容易察觉。”
江澄:“……嗯??”
20.
江澄神色镇定。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他耳尖。
红的。
江澄神色镇定地拨了拨头发遮住耳尖。
大家宽容地放过了他,装作严肃讨论破戒僧。
“等等,”江澄突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声音是好东西?”
他狐疑地盯住魏无羡:“那你刚才的比喻……”
他眯起眼:“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魏无羡:“嗯?什么?没听见。撤回了。”
江澄:“撤回个屁,两分钟早过了。”
魏无羡:“那你自己脑内删除一下记录!”
江厌离皱着眉笑了出来。
江澄和魏无羡悄悄交换一个眼神,松了口气。
21.
江厌离忧色难消,看看金凌,又看看江澄。
江澄安慰她:“没事姐,魏无羡不是说了,对方应该没恶意,还帮我祈福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别放心上。”
“但是……如果他真在监视你的人生……”她咬住下唇,“要不然,我稍微看一眼吧?”
除金凌之外的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金子轩:“阿离!”
魏无羡:“姐不用不用,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再下去一次!”
江澄:“姐,真的没必要,我不是好端端的么,你千万别。”
金凌左右张望:“啊?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
22.
金凌:“妈,你要看什么?”
金子轩皱眉:“阿凌,进去待一会儿。”
金凌:“嗯?!我不!”
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搭上金凌肩膀就要把他拎起来往屋里推。
江厌离叫住他们:“哎,不用,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也跟阿凌说了吧。”
金子轩扶住她肩:“你确定?”
江厌离朝他笑笑:“他都开始做占梦了。”
金凌一脸迷茫,但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背。
江厌离揉揉他脑袋:“阿凌别紧张,也不算很大的事,只不过你要保守秘密,好吗?”
金凌用力点头。
江厌离笑得平淡温和:“我是个天算。”
金凌一屁股滑到了地上。
23.
天师界都知道江家这代有三姐弟,魏无羡和江澄都天赋异禀,人称双杰,长女江厌离却能力平平,独自收个小鬼都吃力,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可自十几岁起,家人再也没让她参与过任何阴阳事务,没人知道原因。
十四岁时,江厌离在某个凌晨突然惊醒,嚎啕大哭,吓得江枫眠夫妇和魏无羡、江澄冲进了她的房间。
她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梦里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一场阴谋令她家破人亡,父母惨死,江澄和魏无羡为了救彼此一个差点变成废人,另一个堕入魔道。
梦中窥见未来虽然少见,但也不算太稀奇,因为这种体质并不能控制占梦的内容,只是后天学习卜算时更有优势。江枫眠和虞紫鸢本来不必太如临大敌,好好指引江厌离利用这天赋学习卜算,争取成为一位出众的占师,不算什么问题。
问题是,占梦预见的未来越近、越无关紧要,则细节越多,越远、越重要则细节越少,但以江厌离梦见的内容之清晰和重要程度来看,梦里的事件只可能发生在她醒来的五分钟内。
她清楚梦见了整整七年后的重要未来。
24.
人算不如天算,占师拼尽全力也只能窥见模糊不清的未来,但在经纬之外的眼睛看来,宙合间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天算是那双眼睛在凡间的化身。
天算的出现毫无规律,间隔时长不定,上一位有记载的天算现世于百余年前,二十五岁病逝。
这在有记载的天算里算是最长寿的一位。
看见未来的代价太大,诱惑也太大,只要天算的身份走漏出去,必然引无数人蜂拥而至,威逼利诱,不得善终。
那天晚上,江枫眠给两位养子下了两道命令:
第一,誓死守住江厌离的身份。
第二,尽量不让她接触任何阴阳异事,免得这些天道里逸散出的微末催化加强她的能力。
七年后,江枫眠凭借江厌离的占梦带全家躲过一劫,事件平息后将家主之位传给兄弟里年龄更小的江澄,和虞紫鸢一同退隐。
就任仪式结束后,魏无羡跑到江澄面前嘚瑟:“哟,这不是我们家新任御用背锅侠嘛!”
江澄瞪他一眼。
魏无羡拍拍他:“应该的,你看你正好姓江,这是命运的选择啊江澄!”
魏无羡喜滋滋掰手指数道:“家主议会你开、年终总结你写、烦人的家伙你应付,手下人的工资你发,我就负责狐假虎威,妙啊!”
江澄朝他笑出八颗牙:“家主议会你做我保镖。”
魏无羡:“……嗯?!”
江澄:“年终总结你起稿、烦人的家伙你先挫威风、手下工资我发——没你的份。”
魏无羡:“等等?!”
江澄:“姐我们一起守着。”
魏无羡捶他一拳:“废话。”
江厌离走过来给他们一人一碗汤,捂嘴笑了。
25.
江厌离至今只开过两次眼,第一次是十四岁时能力觉醒,虽是无意识行为,但因为看得太清楚,之后三年都极为虚弱,只能在家中调养;第二次是在金凌出生后,她心中不安,稍稍觑了一眼,帮助金子轩逃过了一年后的意外,代价是卧床休息了八个月。
看到金凌脸色,江厌离安慰地拍拍他手背:“虽然天算本身毫无规律,但天算的子女大多是很有天赋的梦占,你既然已经开始做占梦,也许很快就会梦到我的身份,所以我才告诉阿凌,就是为了你不要担心。”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拇指掐住食指指尖,朝金子轩鼓起脸颊:“我就看一眼,就那么一小眼。”
江澄皱起眉:“姐,真的不用。”
江厌离笑起来,摸摸他脸颊。
“你是我弟弟呀。”
26.
江厌离就着倚在金子轩怀里的姿势轻轻闭上眼,呼吸都没变,像是闭目养神。
金凌悄声问江澄:“舅舅,妈妈不用做什么事先准备吗?”
江澄悄声回他:“天算,你知道什么叫天算吗?‘人算不如天算’是凡人自己的说法,天是不用算的,它只需要直接看。”
金凌:“……闭上眼睛看?”
江澄:“……心眼!”
魏无羡:“阿凌真是我们的开心果。”
金子轩:“嘘!”
下一秒,江厌离猛地睁开眼,脸色煞白。
她先是往金子轩怀里跌得更深了些,仿佛力气被抽空一般,但立刻挣扎着直起身,紧紧攥住江澄放在膝上的手。
“姐?”江澄吓了一跳,惊讶于对方手劲之大,“姐你还好吗?没事吧?”
江厌离置若未闻,身体前倾,目光在江澄脸上梭巡,指甲几乎要掐到江澄手背里。
她看着江澄,好像他马上就要消失。
“阿澄,你怎么——为什么——”
“——为什么大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名字?”
27.
屋里一片死寂。
魏无羡咽了口口水:“姐,你是说……大生死簿?你、你没看错?”
他知道这问题问得荒唐。天算是不可能出错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在座全是异界中人,连金凌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又惊又惧:“妈!舅舅怎么会——”
他骇然收声。
四个人都望向江澄。
生死簿记载一切阳间生灵寿数,只要它既生未死,哪怕是草木芥子、孑孓蜉蝣,都会以特殊的方式记录其上,有名有姓的凡人神兽更不必说。记不下的,只有天上仙、泉下鬼。
但大生死簿完全是另一码事。生死簿是上古法宝,所录内容自动变换,换言之,新生者的条目随之出现,亡故或升仙者的条目则从簿上悄然消失。大生死簿却并非实物,而是只有天算能读到的、天道的一根细枝末节;它是一切生死簿的总和,一道生与死的信息洪流,三界五行之内,凡曾有生死,皆属天道。
生而死为鬼,生而未死为六道生灵,生而超越死则为仙,只要在这天道之下,没有什么能脱离生死的范畴。
江澄对上四人目光,迷茫地摇头。他摊开双手,看着自己掌心。
“我是……什么?”
28.
不是人,不是鬼,不是仙。
不是天地间的任何生灵。
不曾生死,连天道都不承认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29.
江澄盯着掌纹,好像试图从中看出自己的身份和命运。
一左一右两只手伸过来盖住他手心,紧紧握住。
“你是我弟弟/兄弟。”
江厌离和魏无羡对视一眼,脸色苍白地笑了。
江澄犹豫地反握住两人:“但我……连人都不是……”
魏无羡故作惊讶:“嚯,不是人了不起啊?”
魏无羡痛心疾首:“江澄啊江澄,我看你是飘了。”
魏无羡语重心长:“朋友,我们是天师。天师你晓得伐,一天到头碰上不是人的比是人的还多,你以为你很特殊吗?你顶多就比不是人更进一步——不是个东西呗!”
魏无羡拽着江澄的手一拍大腿:“就算你不是个东西,你也是我弟!”
江澄丢开他的手:“拍你自己腿去!还有,你趁机骂谁呢!”
30.
江厌离脸色缓过来,揉揉江澄手背上之前被她掐出来的印子。
“阿澄,我们仨本来也不是寻常姐弟,”她说,“你和阿羡都是领养,爸一眼相中阿羡,妈一眼相中你,联结我们的从来不是血缘,是天缘。哪怕你不是凡人,哪怕你不在三界五行之内,天缘仍然让我们成为一家人。”
“不管你是什么、不是什么,都是我们的阿澄。”
江澄点点头,按了按眼角:“嗯。”
31.
金子轩缓缓开口:“我有个问题。”
金子轩:“阿离明明是想看那破戒僧是谁,怎么反而会看到江澄的身份?”
其余四人:“……”
光顾着感动给忘了。
32.
“对哦,”金凌皱眉,“那个和尚到底跟舅舅什么关系?”
他最近小说看太多,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不少滥俗套路,什么江澄是破戒僧创造的产物啦,江澄是破戒僧的木鱼化形啦,江澄自己就是大生死簿具象化、破戒僧是天道微服私访啦之类的,一个比一个奇诡,所以他根本不敢说。
江澄一拍他脑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呢。”
金凌:“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江澄:“叫你老是用我电脑看小说。”
金凌:“哦。”
33.
江厌离思索片刻:“应该是因为我想着只看一小眼,为了减低我要付出的代价,天道用这种办法给我暗示。”
金子轩听懂了:“所以江澄的身份是那破戒僧身份的提示?”
魏无羡反应过来:“对啊,如果江澄不曾生死,没有前世,这辈子也一直在阳间待着,那和尚怎么认识他的?”
他很确定:“那鬼和尚阴气重得不得了,起码死了五六百年,而且从来没离开过阴间。”
金凌补充:“但那个和尚说起舅舅的时候,口气好熟悉,他肯定和舅舅互相认识。”
众人面面相觑。
34.
魏无羡一拍茶几:“我下去问问他。”
江澄:“等……”
他起身:“金子轩,帮我护法。”
金子轩难得没回呛他,跟着站起:“行。”
江澄:“哎……”
魏无羡:“姐你离远点,当心我等下回来一身黄泉味刺激到你。”
江厌离点点头:“嗯,阿羡你也当心。”
江澄:“不是……”
魏无羡:“江澄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奇怪的场合见过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江澄:“我真没——不是,你别下去!一天里连下两次地府伤魂魄的!”
魏无羡:“您的客服已关闭大门,请稍后再拨。”
金凌:“哈哈哈哈舅舅你也有今天!”
金凌:“痛痛痛——”
35.
江澄给江厌离加了个阻断阴气的结界,三人坐在沙发上,注意着客厅另一头二人的动静。
金凌可怜兮兮揉耳朵,脑子里天马行空:“魏无羡不会直接把那鬼和尚揪上来拷问一通吧?”
江厌离轻轻戳他额头:“你阿羡舅舅哪有那么暴力。”
金凌:反正我今天是遭受了许多暴力。
江澄正出神沉思,闻言一惊,转头看他。
金凌:“……舅舅你不能再打我了。今天超额了!”
江澄:“……看给你委屈的。”
江澄:“你刚才说……揪上来?”
金凌茫然点头:“怎么了吗?”
江澄若有所思。
“我会不会……是从阴间来的?”
36.
江厌离和金凌迷惑对视。
江厌离:“但你没有经历过生死,怎么会下阴间?”
江澄解释:“有没有可能,我从一开始就出生……出现在阴间?”
江厌离皱眉思量。
江澄:“假如我起初就在阴间,同那和尚认识,不知怎的来到了阳间——不是转世,就是直接上来,变成小孩模样,还忘记了之前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江厌离缓缓睁大眼:“阴间是无生之地,如果天生就在阴间,又不入轮回,确实算得上不历生死。”
金凌一跃而起:“我去拿幽冥全书!”
37.
但答案没那么容易找到。
阴间的本地物种远没有民间传说里那样多,现实中的冥界寸草不生,满目荒凉,只有黄泉沿岸稀疏地栽着一排为了美化环境从仙界讨来的无名树,余下所有的生气——或者说死气——都集中在支流忘川以南,酆都城这一片。
幽冥全书足有厚厚三卷,可两卷多都是关于酆都城和阴司历史的,真正介绍本地物种的一共就三页,三页里倒还有两页半是阴间流传的传说。
剩下半页是插图。
“‘酆都城规划之初特意挑了一片无生之地,使被引入城的魂魄不至于受到其他力量的影响’,”金凌读道,抬头看另外两人,“所以理论上,阴间就是没有本地物种的吧?”
江厌离:“但阿澄的想法也没错,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金凌挠头:“那舅舅到底是什么呢?”
魏无羡:“是江澄。”
38.
江澄扭头:“你回来了?”
魏无羡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边往沙发这边走,边伸手从虚空中往外拽。
金凌脱口而出:“你不会真把那只鬼揪上来了吧?!”
拽出一面铜镜的魏无羡:“?”
铜镜是云板形的,两个手掌大,背面刻着一朵莲花。金子轩看了几眼,十分惊讶:“落泉镜?”
魏无羡用镜子一指金凌:“突击测试,名词解释。”
金凌唰地挺直后背:“落、落泉镜,是……是蓝家首任家主蓝安独创的一种双向交流法宝,成对出现,使用者双方各持一面,不论相距多远,乃至阴阳相隔,都可保持联系,名字取……取‘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铸造技术久已失传,现存……呃,几对来着?”
“两对,”江澄提醒他,“一对在蓝家,一对射日之征时砸毁了。这面哪来的?”
魏无羡比划出个“三”:“现存三对。第三对一直藏在蓝曦臣身上,这他借我的。”
江澄心里一跳。
“蓝曦臣?”
那种饿极闻到麻辣烫的感觉又来了。
仿佛分别太久,再次相会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终于不必再压抑的疼痛。
江澄揉揉心口,又揉揉胃,吸口气,再揉揉胃,最后揉揉心口。
魏无羡看他:“怎么了,不舒服?”
他眼里有关切,还有点若有所思的恍然。
江澄摆手:“没事。——那人是蓝家人?”
魏无羡挠挠头。
“他身份比较复杂,”他把落泉镜往江澄手上一放,“让他自己讲吧。”
镜子落入江澄手心的那一刻,镜面唰地亮起来。众人都微微睁大眼,只有魏无羡仿佛早料到一般,眉头微蹙,盯着江澄不说话。
江澄朝镜子里望去,恰好和一双温煦的眼眸视线相对。
39.
镜子里是个青年模样的俊朗男子,看不出年纪,长发披散,身上穿了件不僧不俗的衣服,见到江澄,很欣喜的样子,眉眼俱是笑意。
江澄:“……蓝曦臣?”
蓝曦臣:“嗯,阿澄,长远不见了。”
江澄不知怎么回他,想说的话到嘴边都失了形状,他茫然地抬头,对上魏无羡双眼。
江澄:“他……”
江澄:“——他比蓝忘机帅多了好吧。”
魏无羡:“?”
魏无羡:“嘿我这暴脾气。”
40.
和兄弟插科打诨也无法缓解江澄心脏被攥紧的感觉,他隔着镜子端详对方,蓝曦臣也在打量他,那眼神不是审视,倒让江澄觉得像是置身长辈的温厚怀抱,却又比那多了些柔情。
两人沉默半晌,江澄迟疑着开口。
“你知道我是什么,是不是?”
蓝曦臣一怔,眉峰稍聚,下一秒又展颜,朝江澄露出抚慰的笑。
“你是江澄呀。”
41.
蓝曦臣让江澄把镜子拿得稍远些,和江厌离一家三口打了招呼,不紧不慢地说起来。
蓝曦臣:“从哪里开始讲好呢……先从我的身份讲起吧。”
蓝曦臣:“我原本叫蓝安——这是魏先生告诉我的,我自己并不记得——死后下了阴间,不知怎的没有过奈何桥,而是……”
金凌:“等等?!”
江厌离:“诶……”
金子轩:“蓝安?!”
江澄:“蓝家首位家主蓝安?!”
拿了包薯片嘎吱嘎吱嚼的魏无羡:嘿,提前看过点映,就很开心。
42.
江澄把薯片收走:“怎么回事?”
魏无羡抢回来:“你先听下去。”
蓝曦臣:“总之,我没有过奈何桥投胎转世,而是滞留在酆都城郊外,于偏僻处结庐,浑浑噩噩地独自生活,直到把自己的一切都忘了。我现在能回想起的最早的记忆就是一个人住在郊外,迷路的幽魂求我指路,走之前告诉我,我头上的抹额应当是天师蓝家的标志,我才知道自己原本姓蓝。因记忆过往都已涣散,我就胡乱给自己起了‘蓝涣’这个名字。”
蓝曦臣:“起好了新名字,我才发现自己并不与酆都城内来往,名字压根没什么必要。再仔细一想,我曾执着不愿投胎,而今却连执着的理由也忘了,空守在原处没什么意义,倒不若直接去轮回,连孟婆汤也不必喝。”
蓝曦臣:“我主意已定,就沿着酆都城外、忘川边往奈何桥去。可就在快到的时候,我经过奈何桥近前一棵无名树,注意到树下有个影子。”
金凌寒毛直竖:“噫!!哪、哪里来的影子?!”
无名树在阴间水土不服,无枝无叶无花无实,说是一根根石英柱子也不为过,根本没有能投影的地方,而冥府虽然也有光线,可那光是浊的,只确保让阴间众鬼目能视物,却难映出影子来。
蓝曦臣看到的能是什么?
蓝曦臣笑叹一声,凝视江澄。
“那影子就是你呀。”
43.
蓝曦臣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
“那团阴影介乎于实体和虚像之间,形状变幻不定,内部亦有深浅之别,如云雾般流转,又似漩涡那样激荡。
“它不断地往忘川边冲撞,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想明白,下意识对它开了口。
“我说:‘你也想过河吗?’
“影子突然顿住,然后动了动——虽然它根本没有五官,可我就是觉得它转头打量了我一圈。
“下一刻,它慢慢抽长,从一团混沌中伸出了头部和四肢的形状,脸上没有五官,但却能看见脑后迷雾般流动的长发。转眼间,阴影就变成了一个和我身形相仿的剪影,连衣摆的形状都模仿了出来。
“它抬起手,伸出食指直指忘川对面,可手指一碰到忘川上方的空间,就会被重重弹回来。但它好像不知道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失败。
“我看着同情,就对它说:‘这样行不通’,又问它:‘你是什么?’
“它把脸转向我,又转向右边,手指也往那个方向指去,我一看,是奈何桥在河这边的桥头。再仔细一瞧,它指的既不是桥,也不是桥头看守的孟婆和鬼吏,而是一个个走上桥去投胎的鬼魂——不是其中某一个,而是每一个。
“我不太明白,只好说:‘不论你是什么,要想投胎,得喝了孟婆汤才行。’
“影子听了,用力摇了摇头。它好像很抗拒,脸上的墨影翻滚,竟在本应是嘴的空白处裂开一道缝隙。
“它说:‘不能喝。’”
44.
蓝涣没想到这团混沌阴影竟能如此迅速地获得人形,甚至急得学会了开口。
他问:“为什么?”
阴影还在适应,说得磕磕绊绊:“孟婆汤,不能喝,会被洗掉。”
蓝涣:“什么会被洗掉?孟婆汤本来就是要让人忘掉前世尘缘,这样才好入轮回……你不想记忆被洗掉?”
阴影摇头,指了指自己:“我,会被洗掉。”
它说:“我,想过河,要喝孟婆汤,但,我……不能喝,喝了会被洗掉,被洗掉就过不了河。”
两难的困境让它懊丧地垂下头,先是尝试地“呼”了一声,随即重而生硬地叹了口气。
它学得很快。
尽管蓝涣不太能理解它的意思,思量片刻,还是开口道:“听起来,你的问题一时还解决不了,可也不能一直呆立在这里,要不要去我那里歇歇脚?”
阴影眨眨眼——现在不能再叫它阴影了,深深浅浅的墨色正如阳光下的雾气缓缓消散,隐约露出一张……和蓝涣大不相同的面庞。
青年问:“你要帮我?你不是来过河的么?”
蓝涣答:“我不着急。”
他没有留下的理由,但也没有离开的。况且,他有些好奇——他曾经执着地想要留下,现在却完全忘记了理由和那种心情,那青年又是为什么执着地想要离开呢?
青年想了想,点点头:“哦。”
它——他轮廓里最后一点模糊也淡去了,一双杏目从晦暗中亮起来,好像夜尽头升起朝阳。
蓝涣问他:“我以为你是依着我的样貌给自己捏了壳子。”
青年摇头:“我只是听到你叫我,才意识到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还不是人形。”
青年转头遥望奈何桥头人来人往:“有很多人给我作参考。很多很多。”
他回头,上下打量蓝涣,皱了皱鼻子。蓝涣意识到,这是青年头一回露出个人化的情绪。
“而且,我不喜欢你的衣裳。稀奇古怪,很难看。”
蓝涣失笑。
45.
青年有一股新生儿特有的率直和天真,但又时不时流露出只应出现在成年人乃至老者身上的沉重与浓烈。二者共存于他眼中,并不显得矛盾。
他评价蓝涣的野庐:“收拾得真干净,干净得硬邦邦的,像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又看到书案上的一对云板镜:“这是什么?”
蓝涣答:“是一对镜子,可我不记得是做什么用的。”
青年端详片刻,叹口气。
“彩云易散,只一时形影不离,到底要各自东西。”
蓝涣无奈一笑:“是啊,我记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忘了。”
青年觑他:“你心里有愧?”
蓝涣摇头:“说不上,只是有些怅惘。”
青年想了想:“不必,你忘了的,我都记得。”
蓝涣不解。
青年修正自己的说法:“其实我不记得,但它一定在我这里。你等的那个人,也许过了奈何桥,丢下的一切,也在我这里。”
蓝涣又问他:“你到底是什么?”
青年如今的语言水平已经足够回答这个问题,蓝涣听完恍然大悟,震惊半晌说不出话。
青年向他保证:“所以你忘了也没关系,我见证你们永不分离。”
46.
蓝涣还没回过神,青年又叫他。
“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蓝涣望向他。
青年皱眉:“我想做人,人总要有个名字。”
蓝涣是个实诚人,想了半天。
最后他说:“既然你是……不如就叫‘江澄’吧。”
青年把这个名字含在舌尖感受了几遍。
江澄说:“好。”
47.
江澄是个礼尚往来的青年,他说:“不如我也给你起个名字吧。”
蓝涣说:“可是我已经有名字了。”
江澄很坚持:“‘蓝涣’是为了提醒你自己曾忘却一切,但既然被忘却的已经在我心里长相厮守,他有了他应有的结局,你不必再日夜自省。”
江澄点醒他:“你是个全新的人了。”
他很是自说自话:“我叫江澄,你不如改名叫蓝曦晨如何?唔,晨曦的曦,晨曦的晨。”
蓝涣问:“那为何不叫蓝晨曦?”
江澄啧了一声:“那就改成君臣的臣。”
蓝涣问:“有何深意?”
江澄大方解答:“随口一改。”
蓝涣琢磨片刻。
蓝曦臣说:“好。”
48.
江澄每隔几天就要去奈何桥边,远远望着河对岸的迷蒙雾气,眼里透着渴望。
蓝曦臣想到之前江澄徘徊在桥边也未受警惕,就去问了问孟婆和鬼吏,众鬼都惊讶不已。
“这么多年下来,机缘巧合得了封正、化出人形的,不过寥寥。”
孟婆上下打量江澄:“你要不要和之前几位一样,来阴司里供个一官半职?你们根骨清奇,用不了多久就能修成鬼仙。”
江澄说:“我就想做人。”
孟婆叹气:“果然,你们都想做人。可你们偏偏成不了人。”
她舀一碗孟婆汤:“你知道你喝不了这个,是也不是?”
说着,她伸手蘸了蘸,指尖轻弹,水滴落到江澄手背上,发出嘶嘶的声响,将他手背蚀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她示意江澄走上奈何桥,半只脚刚踏上去,便遭受了和方才一样的待遇,江澄猛地收回脚,还是慢了一步,被蚀得半分不剩。
他们身旁,过桥的行人一刻不停,江澄的伤口很快消失不见,脚掌重新长出来。
孟婆说:“正因为你们最想过桥,所以你们绝对过不去。这是规则。”
蓝曦臣忽然问:“只有这一条路么?”
孟婆笑了:“冥府有两座桥。”
49.
与民间讹传不同,冥府大致是个对称的地形。
黄泉西流,在某处分出支流忘川,忘川蜿蜿蜒蜒又并回黄泉里,恰好围出一块沙洲,酆都城就建在沙洲上。城北是忘川,川上有奈何桥,准许投胎的鬼魂在这里喝了孟婆汤,过桥走进迷雾里,便可轮回。城南是黄泉,泉上另有一座桥,新死的人过了桥南半里的鬼门关,一路北上,越过这座桥,才算进了酆都城。前有鬼门关,后有酆都城,这座桥夹在中间平平无奇,知情者就随便称呼它为前桥。
“前桥原本有个正经名字,后来用得少了,”孟婆告诉他们,“叫往生桥。”
她手上动作不停,孟婆汤递出去一碗又一碗。江澄看着,眼里一点点变亮,也一点点变沧桑。
孟婆说:“此往生非彼往生,不是投身极乐净土,乃是‘往生者处去’。”
“鬼门关只进不出,只有每年中元例外。每逢中元,亡魂经前桥出鬼门,回阳间探望至亲好友,此乃‘往生’。你可趁此机会一同上去,待亲身体会七情六欲,有了属于你自己的执念,自会长出三魂七魄,再回到此处,孟婆汤洗去眼下组成你的一切,新生的三魂七魄仍会留存,届时便可进入轮回,彻底转世为人了。”
50.
要想转生成人,首先要经历人的一生,作为人死去。
听起来矛盾,其实也自然。
江澄想了想:“这不难。”
孟婆又笑:“确实不难,只是有个条件。”
“可你的构成注定了你太容易被吸引回这里,尤其是每年中元结束时,阴司会收回往阳间去的一切幽魂,几乎一定会影响到你。所以,得有人以魂魄为法器,在地府撑起一道屏障,确保你不会误入鬼门关,直到你的三魂七魄彻底长成,屏障才会自动撤除。而且,施咒的非得是为你封正的那人不可。”
蓝曦臣说:“我没意见。”
孟婆问:“就算要一人枯守六七十年,乃至百来年?”
蓝曦臣答:“我习惯了。”
孟婆问:“就算会损伤魂魄,永世不能登仙?”
蓝曦臣答:“我无此大志。”
孟婆说:“或许明日有,或许来生有。”
蓝曦臣说:“今朝尚且晦明未定,明日不过梦幻泡影。”
孟婆问:“你难道没有执念要圆?”
蓝曦臣答:“曾有过。”
他指指江澄:“他替我圆满了。”
孟婆笑叹:“难得。之前几次,都是封正的人不愿意。”
孟婆说:“那就祝你们好运。”
51.
此时才是寒露,江澄还要等上整十个月。
他住在蓝曦臣的野庐里,仍旧将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不过干净得软乎乎的。
江澄问蓝曦臣:“你为何这样帮我?”
他翘着腿坐在院里石桌边,用偷偷砍下来的一小段无名树雕木鱼。
蓝曦臣答:“我也没别的事可做。”
江澄思索良久:“你当真一点执念都没了?”
蓝曦臣反问他:“你又为何执念那么深?”
江澄理直气壮:“这是我本能啊。”
江澄想到没能化形的许多个自己:“好吧,敌不过。”
蓝曦臣怅然一笑:“所以,再深的执念也不过是电光幻影。”
江澄用雕下来的木屑扔他。
江澄:“你傻啊。”
江澄:“电光转瞬即逝亦能照亮深夜,幻影忽而明灭也可予人希望。死去了还会新生,存活过的总有意义。那么多的我中途消散,这个我才能恰好在那个时刻被你封正。如果你不曾执着,我又如何见证你与爱侣永不分离?你又如何遇见我,知晓这一切?”
蓝曦臣把木屑从发间拣出来,一时无言。
江澄告诉他:“你要执着,不戒三毒,不除六欲,这样才像人。”
江澄很羡慕:“做人多好,我真想做人。”
52.
十个月转眼而过。
到了要送江澄出鬼门的时候,蓝曦臣忽然失笑。
“我现在生出执念了。”
江澄难得红了脸。
“我倒是……”他嘟囔了句什么,蓝曦臣没听清。
江澄定下神,咧嘴一笑:“那你可千万别忘,我不在,忘了也没人替你收着。抓紧它,我去去就回。”
53.
为了让江澄更像个普通人,更完整地经历人生,蓝曦臣让他变成个婴儿模样,用障眼法替他捏出足以乱真的肉身和三魂七魄,又问孟婆讨来暂时封印记忆的药。
七月十五,蓝曦臣走出鬼门关,把江澄放在一家福利院门口,襁褓里塞了一张纸条,写了名字和生辰。
他眼看护工发现江澄,小心地把江澄抱进屋,轻轻地笑了。
“生辰快乐。”
然后蓝曦臣沉进夜色,回到自己干净但柔软的小院里,念响了咒文。
54.
“因为我和你之间有着特殊的纽带,所以我能通过你的视线看到你周围的人,也就是你们几位。方才看到魏先生和小金先生,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没忍住托他们带话给你,本来想着你会把这当作一件没头没尾的奇遇,过几天也就忘了。未曾想金夫人竟是这等身份,居然能借此直接探到你的来历。刚才魏先生去而复返,真是吓我一跳,他又认出我这对镜子,还推断出我原本身份,我见你们晓得那么多信息,再瞒也无益,倒不如和盘托出。”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蓝曦臣笑得无奈,对江澄说。
落泉镜这头,全场沉默。
就连之前偷跑了梗概的魏无羡在听到完整版后也震惊地放下了薯片,更不用说其他人。江澄睁大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金凌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那个,我好像……还是没懂……舅舅究竟是什么?”
江澄回过神:“我是……”
蓝曦臣替他回答:“他是世间一切贪嗔痴。”
55.
每个人都有执念。贪念、爱欲、憎恶、悔恨。美好的、悲伤的、怀念的、遗憾的;先自己一步的,被自己留下的,和自己并肩走到这里,却仍要分别的。
要想轮回转世,首先要斩断前缘。
前缘就是那些执念。
这些执念连死亡都不能磨灭,却被抛弃在奈何桥前,日夜徘徊在此,渴望着重入人间,继续爱恨,继续悲喜。
直到某一天,它们为了共同的目的聚在了一起。
直到某一天,偶然路过的人好奇地问它们:“你也想过河吗?”
一个崭新的意识从无数声音里冒出头来,它还不能开口,只在心里说:“我。”
我……想过河。
我……想活下去。
我……想成为人。
江澄是世间一切贪嗔痴,是想要成人的执念,它并非任何生灵,却是生的欲望之总集。
蓝曦臣眼里有喜爱,更有叹服。
“将成而未成之人,故名‘江澄’。”
56.
更多的沉默。
然后江厌离开口了。
“这样不要紧吗?”她的声音难得地有一丝尖锐。
蓝曦臣:“什么?”
江厌离:“你原本特意封印了阿澄的记忆,此时却又对他知无不尽,不会影响他的人生,阻碍他的魂魄长成吗?”
金子轩按住她肩膀。他从没在她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攻击性。
“不会的。”
江澄和蓝曦臣异口同声。
蓝曦臣一愣,和其他人一起惊讶地望向江澄。
江澄清清嗓子:“我猜的。”
不知为何,他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
蓝曦臣没太在意,解释道:“确实不会,因为封印记忆并非必需,只是额外措施。更重要的是,在这三十几年里,江澄已经真切感受过了你们对他的感情,就算他想起了过去,这份心情也不会消弭于无形。”
他笑笑:“若非如此,就算魏先生再怎么追问,我也不会说出实情的。”
“虽然我滔滔不绝说了这许多前缘,你仍旧可以把这当作一场过几日便可抛诸脑后的奇遇,”蓝曦臣注视着江澄,“你的家人还在身边,生活还要继续。”
“你要度过漫长圆满的一生,不用着急,我会一直在院子里等你。”
金凌吸了吸鼻子。
金子轩看他:“怎么了?”
金凌低声说:“好虐啊。”
57.
江厌离赧然道:“抱歉,蓝先生,我刚才不太礼貌。”
蓝曦臣摇头:“哪里,金夫人这样关心江澄,我只有高兴才是。”
又说:“既然已经说清楚,那我就不再打扰了。”
江厌离:“稍等!”
她转头问金凌:“那个送到了没?”
金凌眼眶红红,点点头:“上午到的,在冰箱里。”
金子轩:“我去拿吧。”
魏无羡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江澄:“?”
江澄:“不是吧你们——”
金子轩捧着蛋糕盒回来,魏无羡默契地点好蜡烛插上,金凌哒哒哒跑到门边关上灯。
江厌离朝镜子里的蓝曦臣微笑:“蓝先生请留下一起为阿澄过个生日吧。”
58.
江澄脸通红:“怎么还是数字蜡烛!我又不是小孩!!”
魏无羡蛮横:“快许愿!”
金子轩:“你难道想把蛋糕插成刺猬吗。”
金凌:“舅舅的意思是我们这种酷盖不需要生日蜡烛!”
金子轩:“这位小酷盖,我记得你去年生日亲自挑了个水果蛋糕。”
江厌离:“水果蛋糕很可爱呀。”
魏无羡:“哈哈哈哈姐你别说了小酷盖的脸要跟大酷盖一样红了!”
江澄:“谁脸红了!!”
金凌:“我没脸红!!”
魏无羡:“江澄你许完愿没?吹蜡烛吹蜡烛!”
江厌离:“阿澄来切第一刀吧。”
魏无羡:“我要吃黄桃!”
金凌:“我、我也要!”
金子轩:“你不当酷盖啦?”
江厌离:“喜欢吃水果就不能当酷盖吗?”
金子轩:“阿离说得对,当然能了!”
江澄:“嗤。”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
金子轩:“你们笑什么笑!”
魏无羡:“面对现实吧,我们家根本没有酷盖。”
江澄/金子轩:“就你话多!”
金凌:“哼!”
江厌离轻声问:“蓝先生,你觉得如何?阿澄他能不能……”
蓝曦臣长舒一口气:“谢谢。”
江厌离:“嗯?”
蓝曦臣眼中亮起熠熠的光,笑意渐深。
“我为江澄祈福三十余年,所求不过如此。凡人一世,大约少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请你安心,他定能夙愿得偿。”
江厌离先是一喜,随即犹豫道:“那你……”
蓝曦臣从镜子里远远地望一眼江澄,在他注意到之前转回视线,笑容转浅,却更缱绻。
“彩云本就易散,若能偷得一时形影不离,哪怕来日各自东西。”
59.
夜里,江澄和魏无羡各回各家,金子轩替用了天算之力的江厌离按摩太阳穴,金凌倒了杯热牛奶给她,在她身边坐下,托腮叹气。
江厌离:“怎么啦,阿凌?”
金凌闷闷道:“我越想越难过。”
金凌:“我当然希望舅舅能实现心愿,但是,但是,他要想转世为人,就得喝下孟婆汤投入轮回,那……蓝曦臣怎么办啊?”
蓝曦臣在讲述过去时跳过了许多细节,可他眼中的情意连金凌也看得一清二楚。
金凌:“为了不让舅舅被拉回冥府,蓝曦臣就得一直维持结界,和舅舅阴阳两隔几十年,顶多靠落泉镜沟通。他之前说,他会一直在院子里等舅舅,可假如他好不容易等到舅舅,不就意味着舅舅已经能投胎为人,他们马上就要永远分别了吗?”
江厌离也叹了口气:“我刚才也问蓝先生,但他看样子是真的很爱阿澄,只想替阿澄实现心愿,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和阿澄厮守。对我来说,当然是阿澄开心最重要,可……”
金子轩:“我觉得你们不用太担心。”
他轻轻捏了捏江厌离的耳垂。
金子轩:“人的心愿和执念都是会变的。蓝曦臣原本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如今却对江澄情根深种。江澄和蓝曦臣相处久了,也未必一心只想着转世成人,说不定也有和蓝曦臣有关的计划,只是没告诉对方。”
江厌离好奇地看他:“子轩你怎么知道?”
金子轩:“你那两个弟弟你还不清楚吗,一个比一个坑……我是说,一个比一个喜欢搞大新闻,重要的事情藏在心里不说,非要一个人悄悄解决了再给你个惊吓。”
江厌离捂住嘴笑:“你还在为他们背着我合伙作弄你的事情记仇呀?好啦,他们也是心疼我嘛。”
金子轩:“哼。”
金子轩:“而且,刚才你和蓝曦臣小声聊天的时候,江澄一直在偷偷瞄他。”
金凌:“咦?我怎么没注意到?”
金子轩:“因为你在和魏无羡抢黄桃。”
60.
江澄回到家,把落泉镜架在书桌上,和蓝曦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快睡觉的时候,江澄忽然问他:“你能把加在我记忆上的封印去了吗?”
蓝曦臣一愣:“……可以,但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江澄语气随意:“反正你都把故事说过一遍了,封印也没必要了吧?”
蓝曦臣想想也是,就帮他把封印解开,告诉他:“你去睡吧,等一觉醒来就都想起来了。”
江澄说:“好。……晚安。”
蓝曦臣想自己是看错了,江澄唇边好似闪过一个隐秘狡黠的笑。
蓝曦臣说:“晚安。”
61.
江澄有个猜想。
62.
江澄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桥头,一抬头,正对上蓝曦臣凝视的目光。他正要开口,对方忽然失笑。
江澄感到自己脸上微微发热。
“我倒是……原本的执念没有那么深了。而且……”
江澄:“没什么。”
而且还有了新的心愿。
身体里传来生长的声音,江澄听见了,咧嘴一笑:“我去去就回。”
江澄睁开眼,拍掉闹钟。
他无声地笑。
“我就知道。”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写了张便签贴到冰箱上,跑到书房拿出朱砂,在地上画出从未画过的那个法阵,跨进阵里。
下一刻,他被一股大力拉进黑暗。
眼前再次亮起时,江澄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桥头。
63.
就在江澄早上醒来的那一刻,蓝曦臣忽然感到和自身魂魄连接的屏障无声地消失了。
他大惊失色,匆匆往鬼门关赶。
到了前桥,只见江澄倚在桥边,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
蓝曦臣迷惑而震惊:“江澄,你怎么……”
江澄直起身,朝他一扬眉。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去去就回。”
64.
孟婆和蓝曦臣一样惊讶。
“呀,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她上下打量江澄,“你用三十多年就攒够了凡人一辈子的尘缘和执念?不应该啊,虽然凡人也有英年早逝的,但你先天不足,怎么着也该要六七十年的经历才够……难不成你一生波澜壮阔,爱恨情仇都比常人更浓烈,又在最辉煌时陨落?”
江澄笑她:“你说的是哪家的悲剧英雄?”
孟婆想不通。
江澄嘴角一勾:“况且,谁说我先天不足?”
孟婆皱眉:“你要靠与世间人物建立尘缘才能培育出魂魄,当然是先天不……啊!”
她视线一转,盯着蓝曦臣,恍然:“原来如此!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不过你们这情况也确实没有先例……”
蓝曦臣迷惑地看他俩。
孟婆想通其中关节,感叹不已。见蓝曦臣还没反应过来,笑话他:“你这大功臣本人,怎么还没想明白呀?”
蓝曦臣求助地望向江澄,江澄却不肯和他对视,耳尖还有些泛红。
孟婆在边上掩嘴偷笑好一阵,看够了热闹,终于大发慈悲地替他解了惑。
“若江澄真是从懵懂婴儿开始,长大、学习、和世界产生联系,那确实需要活够六七十年才有足够的尘缘、产生足够的执念来培育出魂魄,可他只是被暂时封印了记忆,而那段记忆所隐含的一切并未被抹消。”
她戏谑的眼神染上些慈爱:“江澄不过‘出生’了三十来年,却已被你深爱了更久,而他自己也对你抱持同样的情意。早在出鬼门关前,他就产生了关于你的、属于‘江澄’自己的心愿,从那一刻起,他的魂魄就已经开始赋形了。你要知道,赋形才是最难的一步,如果没有你们对彼此的感情,他多半要到十几二十岁,心智成熟之后才会魂魄赋形。”
“在今早记忆归位后,他想起自己的这份心意,又思及你的专一,真切体会到了这段历经三十余载而不渝的深情——很多凡人穷尽一生也不能拥有这样的情感。”
“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他的魂魄长成吗?”
65.
蓝曦臣睁大双眼。
孟婆又说:“实际上,就算他记忆不归位,顶多再过五六年,魂魄也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长成,恢复记忆带来的冲击只是稍微加快这一过程罢了。毕竟,他在记忆封印前的‘底子’打得实在太好了。”
蓝曦臣慢半拍地看向江澄:“所以你那么笃定……”
他说,他去去就回。
江澄清清嗓子:“虽然你含糊其辞,但我昨天一听到你口中我们俩的相处模式,就大概猜到会是这样。”
他嗔怪地斜了蓝曦臣一眼:“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我都说得那么明显了!昨天你跟我姐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可看见了,你那幅神情分明就是要放手,心里还想着为我好吧?”
江澄锤了蓝曦臣手臂一拳:“我当时让你抓紧你的执念没?让你不要放手没?”
蓝曦臣哑口无言:“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
江澄接着锤他:“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就算你忘了我都会帮你记着,要是你一直记着,我更加、绝对不会忘记。”
蓝曦臣说不出话,只好抓住江澄锤他的拳,紧紧握住那只手。
“但你……你等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真正地成为人……”
江澄白他一眼:“我都等那么久了,还差这一会儿吗?”
孟婆点点头:“你现在随时可以喝汤过桥——也就是说,再过多久都可以。”
江澄:“现在只要找个办法,让我们两个能一起久居阳间就行了。”
孟婆:“这个难度不大,一者,你在魂魄稳定之后就不那么容易受冥府气息的吸引,二者……”
她问蓝曦臣:“你不是蓝家人么?”
66.
江澄从法阵里醒来,听见客厅一阵喧哗。他走出书房,却见屋里都是人。
江澄:“??什么情况?”
江厌离转头瞧见他,明显松了口气:“阿澄!你干什么去了!”
金凌差点跳起来打他:“舅舅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下冥府!好歹跟我们讲一声啊!”
江澄:“我不是留便签了吗?”
他还要继续训江澄,却听到对方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蓝曦臣的魂魄飘过来,忍笑问江澄:“你怎么对谁都是这一句?”
江澄气闷:“这句话难道不简明易懂吗?”
蓝曦臣努力压下嘴角,其余几人则睁大了眼。
魏无羡:“蓝曦臣?你怎么上来了?等等……”
金子轩:“江澄的魂魄已经成型稳定了?”
江澄点点头。
江厌离高兴又难过:“那么快?”
金凌眼眶一红:“那舅舅你要去转世轮回了吗?”
江澄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急什么,我先和你们一起把这辈子过完。”
67.
江澄总结了一下现状,把目光转向屋里还一言未发的剩下一人。
“为了不被吸引回冥府,我需要隔绝身上的阴气,至于蓝曦臣,他得把魂魄附在这对落泉镜上,把镜子塑成肉身。而蓝家擅长的断阳术和障眼法稍加修改,就可以帮我们做到这点。”
“所以就……”江澄清清嗓子。
魏无羡看不下去,接过话头:“所以就拜托你啦,忘机!”
蓝忘机:“嗯。”
他视线掠过江澄,仔细打量蓝曦臣。
蓝曦臣瞧他亲切,朝他微笑。
蓝忘机:“!”
蓝忘机:“没问题。”
68.
蓝曦臣肉身塑成的那天,所有人聚在一起拍了张全家福。
魏无羡:“哎呀我真帅!”
金子轩:“嗤。”
江澄:“呕。”
江厌离:“阿凌你又长高啦。”
金凌:“哼哼,我马上就要比老爸还高了!”
金子轩:“阿离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江厌离:“嘿嘿。”
金凌:“?哼!”
蓝曦臣:“忘机,这次还是多谢你。”
蓝忘机:“不客气,曦臣哥。”
蓝曦臣:“这样看下来,我们还真的长得蛮像的。”
江澄:“啧。”
蓝曦臣忍笑,轻轻勾住江澄的手。
蓝忘机:“啧。”
魏无羡:“啧啧啧。”
金子轩搂住金凌的肩:“瞧瞧,那边一个比一个傻,比我们俩差远了。”
金凌:“好吧,我原谅你啦!”
江厌离:“真好呀。”
END
尾声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对平凡的恋人会在忘川边散步时,看到离奈何桥最近的那棵无名树下,有一团介乎于实体和虚像之间的阴影。
(这对恋人住在酆都城外一座破落的小院里,最值钱的家当是一对云板形的镜子,一只材质可疑的木鱼,和一张年代久远的全家福。)
两个人会对视一眼,其中有着一双杏眼的那个会露出狡黠的笑容,对那团阴影说:
“你也要过河吗?”
那团阴影会看向他们,然后很快摸索出变成人形的方式。
有着杏眼的人会接着说:
“作为为你封正,和之后守着你成人的回报,你帮我们一个忙如何?”
“等到我们忘记,你要见证我们永不分离。”
【少年江湖物语/赵青峰X季川】论如何错误的套路一个魔教教主
在疯狂鸡叫三天之后我终于产出了...
花与少年呀!
如果同人文欣赏水平只停留在“只”吃肉的水平,注意措辞,没有地图炮。我强烈建议你约诊心理医生,你的心智发育可能还没脱离口欲期。如果伴随如图相似的症状,那么你可能缺乏最基本的礼貌观念,缺乏对他人劳动成果最基本的尊重,不及时纠正以后可能即将面对社会的铁拳。
开车本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在此没有看不起肉文的意思,我激情的时候也夜夜笙歌。我非常讨厌是这种放之四海而皆是我妈的态度,在别人构思很久情节写正剧的下面来这么一板斧是很败...
开车本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在此没有看不起肉文的意思,我激情的时候也夜夜笙歌。我非常讨厌是这种放之四海而皆是我妈的态度,在别人构思很久情节写正剧的下面来这么一板斧是很败心情的事,我强烈建议学龄前儿童不要拥有手机,爱护每一个暴躁老龟毛的写手,人人有责。
近期看剧体会。
有什么能比玩Crossover更快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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