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应酬陪客户喝到吐,扶着墙回家的路上突然收到了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性感的镂空内衣骑在一个男人的脸上摆出各种姿势。
那一刻我的酒醒了,心中的愤怒也达到了顶点,因为照片里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前妻白莉莉!
她不光出轨了,还设下圈套让我净身出户,这个贱人,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1、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得从我跟白莉莉离婚前说起。
我叫谭城,虽然算不上顶级富豪,却也有些小钱,可以说在离婚之前,家里的房子车子包括白莉莉一家人的日常开销都是我一个人在出。
一个月之前,白莉莉生下女儿小小,我辞掉手里的应酬打算在家陪她坐月子,...
一个月之前,白莉莉生下女儿小小,我辞掉手里的应酬打算在家陪她坐月子,她却坚持让她乡下的妹妹过来照顾。
我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再细心也比不过女人,而且小姨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二话不说答应了她的请求,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正因为小姨子的到来,给我和白莉莉的关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公,你快出来帮静静抬一下行李!」
门外传来白莉莉甜美的声音,我想到老婆坐月子抬不了太重的东西,合上电脑便出了卧室。
客厅里,白莉莉身旁坐着一个五官清秀的妙龄女子,她梳着高马尾,穿着素白色的连衣裙,将前凸后翘的身材展露无遗,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几分,这还是我的小姨子白静吗?
老实说,在我跟老婆结婚之前我又不是没见过她,可她当时留着厚重的刘海,穿着朴素的校服,完全看不出是个小美女,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大十八变吗?
「老公,你在看什么呀?不认识静静啦?」
白莉莉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白莉莉手里的拉杆箱放到一边,又替白静倒了一杯茶水。
「我昨天加班到深夜,现在有点走神,你别介意。」
白静接过我递给她的茶水,一点一点的喝下去,看着纸杯上还残留着她的口红印,我咽了咽口水,有些想入非非。
白静的声音软绵绵的,又透露着小心,我坐在白莉莉身边笑着说道:「怎么会介意呢?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来照顾我老婆和小小,她们孤儿寡母的在家我也不放心啊。」
白静听了我的话脸色一红:「姐夫,你对我姐真好。」
听了小姨子的话,我心中一阵得意,那是当然!我能对自己的老婆不好吗?
本打算起身给白静切点水果招待一下,却发现白静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腿上,趁着老婆看手机的功夫,她那双雪白的大腿一下一下的蹭着我的裤裆,我越是往后躲,她就越是靠近。
她到底想干嘛!
我皱着眉头想把骂人的话说出口,却碍于白莉莉在场终究是没发作。
可随着她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那双手也逐渐不老实起来,甚至当着我老婆的面去解我衬衫的扣子!
真是够了!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猛地站起身,毫不留情的将白静甩到沙发上:「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没忙完,你们先聊。」
回到书房,我盯着电脑上复杂的方案,大脑一片空白。
白静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对我有那个意思?
2、
一直到晚上九点,我的心里始终不安。
如果白静真的对我有那个意思,我到底该不该跟老婆说一声呢?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老婆刚生下小小,月子还没坐完,我跟白静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怎么对得起她?
啪——
客厅外传来一阵响声,我顺着声音去看,发现老婆跟白静吵架了,虽然听不清她们具体说了什么,可白静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老婆看上去好像是生气了,因为我隐隐约约听她提到了“学费”和“掂量着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小姨子的学业上遇到了困难?
我皱着眉头,本想去外边看看,却发现老板发了消息给我,说是方案还要重新改一遍。
没办法,为了给孩子赚奶粉钱,我只好一一照做。
她洗澡居然不拿浴巾?
「嗯…好。」
我抓起浴巾敲了敲卫生间的门,白静伸出白嫩的手臂将毛巾接过来。
「姐夫,你人真好。」
她裹着堪堪遮住大腿根的浴巾从里边出来时,头发上的水珠刚好滴进胸口,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我捂住眼睛努力不让自己乱想,可身体却由不得自己做主,不自觉看向她雪白的脖颈下的春色。
「姐夫,看什么呢?」
白静笑着向我走来,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味,那是体香和沐浴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红着脸凑过来:「你也要洗澡吗?」
「嗯…是的!」
我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去看白静,抓起浴巾后迅速关上浴室的门!
真是好险!我差一点就犯错误了!
这个白静真是个妖精!
3、
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关于白静的梦,梦里她穿着女仆装,迈着猫步骑在我身上驰骋,我被她折磨的差点没了半条命!
「姐夫?醒醒?起来吃早饭了。」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白静正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加黑色的丝袜坐在床边看我。
我被吓得顿时惊醒:「你…你怎么进来了?」
白静笑着看我:「姐夫,是我姐让我来的,她抱着孩子去菜市场了,临走前熬了一碗粥,特意让我端给你。」
白静说着,已经把米粥端到我面前。
老婆熬给我的?我记得她以前明明不会饭,难道是为了我特意学的?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白粥,我顿时觉得这些日子吃再多的苦也值得了,尤其是想到老婆认真熬粥的模样,我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丈夫!「既然是你姐给我熬的,那我得把它喝干净!」
白静却皱着眉头看我:「姐夫,你还是少喝一点…粥…粥喝多了容易上火。」
可是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想到是老婆亲自熬给我的,我将碗里的白粥一饮而尽,吃了一碗又一碗,不得不说这粥的味道怪怪的,甜中还带着苦涩,喝到一半时,我只觉得眼皮发沉,就连白静的模样也是越来越模糊……
4、
「你们…你们怎么能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我可是刚出月子啊!」
我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猛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床边还躺着白静,她赤身裸体的躺在我身边,浑身上下遍布吻痕。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白静会躺在我的被窝?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却怎么也想不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老婆你听我解释!」
白莉莉将我狠狠扇了一巴掌:「解释什么?你昨天可是喊了一晚上白静的名字!快说!你俩是不是在我怀孕之前就睡在一起了?」
匆忙下床,我顾不得穿衣服,抓住老婆的袖子解释道:「老婆!你要相信我!昨晚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
「你给我闭嘴!你们这对贱人!谭城!我要跟你离婚!」
在听见离婚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明明我昨晚还在幻想和老婆女儿以后的幸福生活,现在居然闹到了离婚这一步…
老婆嘶吼的声音不小,白静也也醒了,她睁开眼,见自己光着身子跟我躺在一起,顾不得伤心,跪下来解释道:
「姐…你听我解释,我跟姐夫真的没什么…」
白莉莉气得将白静推倒在地,「呸!你们都睡在一起了还要骗我!贱人!为什么勾引我老公!」
两个女人撕扯起来,白静浓密的长发被扯出一大缕,白嫩的身子也遍布淤青,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哭着说道:「姐!我对姐夫真没那个意思!」
可老婆压根不肯听我俩的解释,她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行李,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老婆抱着孩子摔门离开,我的情绪更是直接炸了!
我明明记得自己喝完粥以后直接睡下了,又怎么会跟白静做那种事!
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更是疑点重重!
白静端来一碗米粥给我,说是老婆熬给我的,我毫无防备的喝了下去,后边的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了!那碗粥里有浓重的中药味!说不定是白静偷偷下的药!再联想到昨天白静当着老婆的面勾引我,我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个白静打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撬走姐姐的丈夫,果然是心机深重!亏老婆还对她这么好,她居然背着姐姐做出勾引姐夫这种事!
想到这里,我气得不打一处来,直接将白静的行李箱打包扔到门外,内衣内裤散落一地,我将白静推出门外:「你快给我滚!我们家不需要你这种勾引姐夫的贱货!」
白静眼角噙着泪水,一声不坑的将地上的行李收拾好,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是怪心疼的,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一个爱勾引姐夫的小姨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5、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老婆抱着女儿失落的模样,虽然这次是白静勾引我在先,可又的确是我有错在先,老婆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提了一车的补品去了丈母娘家里,丈母娘见了我脸色难看,当我问起老婆和女儿时,她更是直接将我轰出去,还说老婆现在不肯见我,已经打算起诉离婚了!
后来我又提着礼物陆续去了几次,导致丈母娘看见我就想把我往外轰。
「谭城,我想跟你谈谈。」
「你不配见我的孩子!」
我回答:「记得。」
当时我跟白莉莉处于热恋期,因为她家境不好,为了给足她安全感,我签下过一份婚前协议,如果我婚内出轨,白莉莉有权让其净身出户,且每月需支付三十万块的抚养费。
「那我们就按照协议上的办吧,你净身出户,再给我二百万的精神损失费。」
我忍住没把骂人的话说出口又想到这毕竟也是我的过错,老婆因此对我有意见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的确签下了那份协议,想到我跟老婆虽然没有复合的可能,到底也留下了一个女儿,我点头答应下来。
一个月之后,我跟老婆办了离婚手续。
我的父母虽然不差钱,可是在得知我净身出户以后还是将我数落了一顿,又哭着喊着要见孙女,没办法,我只能跟父母说出实情。
为了给孩子赚奶粉钱,我一天打两份工,白天陪客户应酬,晚上开着保时捷跑出租,每当看见白莉莉朋友圈中女儿可爱的模样,我便觉得再苦也是值得的!
亨利咖啡馆?那不是我跟白莉莉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这个人到底是谁!
当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翻着手机,我发现白莉莉的朋友圈把我屏蔽了,可是朋友圈的背景图却依然能看见,那是她跟一个戴着眼镜的老男人接吻的照片,我看了忍不住吐出来。
结婚以前,我一直都以为白莉莉是个单纯善良的乖乖女,没想到她还有这样放荡的一面,想不到我居然被她骗了这么久,看着手机里存着小小的满月照和我没有一分的相像,我心中顿时萌生出一个更可怕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婚内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1
“赵莺歌,如今你可满意了?”说话之人是我的夫君,当朝三皇子萧羡朝,语气里尽显嘲讽鄙夷。
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可一对龙凤花烛也照不暖他那张面若冰霜的脸庞,仿佛坐在这婚床上的我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是了,他想娶的,本就不是我,棒打鸳鸯,拆人姻缘,可不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近乎粗暴的一把扯下我的盖头,大约是瞧见了见我眼尾哭出的几分红晕,怒...
他近乎粗暴的一把扯下我的盖头,大约是瞧见了见我眼尾哭出的几分红晕,怒意更胜几分:“你这般作态又是给谁看?怎么,嫁与我为妻,还委屈了你?”
他把妻字咬的极重,似是想用这个字压死我,我扭头不语,只听他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我知道他去哪儿,想必是去余青儿处歇下了。
毕竟,与我不同,余青儿虽只是嫁给他为妾,却有青梅竹马两无猜的情份,其父更是当朝宰相,二人门当户对,在萧羡朝眼中,大约也只有余青儿才该是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妻。
而我,只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
一行清泪终是顺着脸庞滑了下来,却不是因他离我而去,而是叹我这往后余生终究是要在这冷冰冰的宅子里勾心斗角一辈子了。
人人都说,我个青楼妓子,注定了一生卑贱,却不甘任人欺凌,这才用尽了手段勾引了身份最华贵的三皇子,不带爬上了他的床,还将我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硬是逼着他为堵悠悠之口娶我做了正妻。
街头巷尾或阴阳怪气称我手段高,或嗤之以鼻说我不要脸,却没一人知道,我是不愿的。
我知他怨我,恨我,更知他心中另有所属,根本不想近他分毫,当晚分明是他喝醉了酒,将我认作旁人,醒后又自顾自的以为我必会大肆宣扬,只留下一句“必会负责”,便把我娶回王府当正妻,从未问过我一句愿与不愿。
可谁信呢?他是当朝皇子,我是青楼妓子。
终究是我高攀了。
萧羡朝推门而出时自然不会记得把门带上,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本该烧一夜的龙凤花烛,就这么灭了……
房里一片昏暗,我摸索着从头上抽出一根兰花玉簪,紧紧的攥在手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簪子是我上轿之前赵妈妈含着泪插在我头上的。
我记得她当时双手搭着我的肩,小声的说着:“莺莺是有福气的,前半辈子吃了苦,后半辈子大富大贵,不必在这脏地方,老死了也没人知道。”
我当时只顾着哭,话也没说出来。
其实我前半辈子没受苦,我自幼在春香楼长大,赵妈妈在我眼里比我那两袋米就将我卖进青楼的亲妈要亲得多。
她在人人厌弃的烟花之地带着一帮姐姐把我拉扯大,揭得开锅就不会少我一口吃的,揭不开锅自己省着吃也不会少我一口。
我前半辈子才是有福的。
一夜未眠,第二天却要入宫去向皇后请安。
余青儿为妾室,也是要同行的,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家闺秀。
确实是个美人,如清水芙蓉不染千尘,又俏皮洒脱温婉可爱,看我的眼里轻蔑之中带着几分厌恶,却又很快别开了目光,似乎是觉得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都会被我玷污。
她自然而然的挽着萧羡朝的手笑道:“萧哥哥,我们快些走吧,可别让皇后娘娘等着了。”
萧羡朝点头应着,但余青儿时不时同他说话,他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偶尔回头瞟我一眼,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烦躁。
我自觉碍眼,脚步放得更慢些,离他们远远的。
萧羡朝与余青儿并肩走在前头,我在后面跟着,一路上我低头看着脚,身子止不住地颤着,进了殿就往地上跪,不知肩头是否在抖。
不怪我,我生在市井之间,长在烟花之地,平日里莫说什么达官显贵,便是草民流寇也能随意欺辱,更别说如今面前坐着的是当今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我只觉得我好像一只虫子,若是惹了她不高兴,随口一句话就叫人给碾死了。
许是我太明显了吧,萧羡朝轻声低喃了一句:“你怕什么?”
我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却仍然是望着地面,也不回答他的话。
怎么能不怕呢?若是不该怕,皇后娘娘怎的到现在都还叫我跪着不说话?
我只觉得我好似跪了一整年那么久,终于听见那凤椅上的人传来了一声冷哼,扭头却是笑盈盈的与余青儿说起了话:“青儿,快些起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萧羡朝也想起身,却听见皇后娘娘冷声问道:“让你起了?”
萧羡朝沉默片刻便又跪了回去,余青儿似乎想踢他说话,皇后娘娘却先一步说:“让他跪着,别心疼他,不知轻重的东西,说出去都让人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教导无方呢!”
皇后娘娘言中所指,自然就是我这么一个德不配位的皇子正妃。
我悄悄扭头瞟了一眼萧羡朝,却见他面色如常没什么波澜,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跪得理直气壮。
我又收回了目光,只敢把头埋的低些,巴不得所有人都当我是个摆件,不闻不问,至少安稳。
就这样,我也不知跪了多久,直到皇后娘娘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宫乏了,既然已经见过,就回去吧,好好在王府呆着。”
虽然我根本没有看着皇后娘娘,但我始终觉得她那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饱含着一股警告和威胁,我都能想象到她微眯着眼睛似乎想用目光在我身上戳个窟窿的样子。
又惊又惧,加之实在跪了太久,起身时身子一麻,又跪了回去,重重的在地上磕出了声响。
我听见皇后娘娘嗤笑了一声:“果然是下贱胚子,就喜欢跪着。”
萧羡朝扯着我的肩膀将我拉起来,扶着我站稳后才松开手,小声的责备道:“你就这么怕?”
我搅着衣裙,更不敢抬头了。
2
皇后娘娘说,我这般失仪,归根究底也是因为生来粗俗,又没人教导,不懂宫内规矩,这才闹了笑话,故此派了好几个宫里的嬷嬷来王府教导我规矩礼数。
几个嬷嬷当着我的面到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笑得一脸谗媚巴结,一边夸我机灵说我学得快,一边又和我拉家常一般的讲着往些年间教导各位尚未入宫的娘娘小主时发生的琐碎小事。
我听到趣处也难免掩面发笑,年龄最长的那个嬷嬷笑得一脸慈祥:“瞧皇子妃笑起来的模样,娇俏可人,咱们三皇子有福。”
这是我自进王府以来,难得的开心,我才刚想着,或许这王府里的日子也并不是我想的那般度日如年,索然无味,结果才过了半晌,便在墙角听见几个嬷嬷聚在一起嚼舌根。
“当真是青楼出来的狐魅子,你没看她那样!下午的时候捂着脸,看着害羞眼睛却老往人身上乱瞟,见人就勾搭,都快把风骚写脸上了!”
“可不是?咱们虽说是做奴才的,但往日里教导的那也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这样的女子也配让咱们来教?要不是皇后娘娘开了口,走路边上见到了我都得啐她一口唾沫!”
“……”
我扭头离开,没再听下去。
倒也说不上多难过,不过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都只顾着面子上好看也就罢了,犯不上难过心痛。
只是……我还以为这府里,终于有人能把我当人看了。
下意识的,拳头越攥越紧,脚步越挪越快,一个没留神,却撞进一人怀里,后退撤了几步,却又绊了一跤,眼看就要往地上倒,那人伸手就将我揽住,温和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心。”
男子?
我一惊,下意识惊叫一声,伸手推开那人,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不上疼,我抬头透过散落额前凌乱的发丝看向面前的人,背着光,那人身影有些模糊。
他向我伸出手,迟疑了片刻又缩了回去,语气里带着建歉意:“是在下冒昧了。”
我想从地上站起来,脚踝却疼的厉害,倒吸一口凉气后,只能又坐回了地上。
“还好吗?”他关切的问着:“扭伤了脚?”
我终是下意识的伸手拨开了遮眼的发丝,仔细的看起面前的人,却能见他与萧羡朝足有七分相似,却多添上三分文雅,少了三分戾气,端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犹豫许久,他还是伸手,想将我搀扶起来,我摇头表示拒绝,咬着牙从地上起来,试着走了一步,却又疼得呲牙咧嘴。
那男子手足无措了一阵,最后还是伸出手却也没落在我身上,而是虚托着防止我再摔下去。
我泪水又在眼里打转,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许多的委屈终于憋不住,但毕竟在外人面前落泪始终不好,我努力抬眸望天,想把泪水憋回去,刚想开口说我没事,劝那男子把手放下,却听见一声暴喝:“赵莺歌,你在干什么?!”
我顿时一颤,回头便看见萧羡朝满脸怒气的向这边走来,身旁还跟着余青儿,面上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似已经笃定了我定是刚过门便不安分,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勾引男人。
那男子也收回了手,眉间微蹙了片刻,又坦然拱手行礼:“三皇兄,皇嫂刚刚不慎摔了一跤,似是扭伤了脚,不知有没有大碍还是赶紧寻个医师看看的好。”
“我没事……”我低下头极小声的说了一句,只是声音太小,只怕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听见。
这不,萧羡朝就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模样,怒气冲冲的一把抓着我的肩膀往他那边扯,拽到他的身后,崴伤的脚传来剧痛,我也只能强忍下来。
只是我不懂,萧羡朝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他心里又没有我的半分位置,干嘛摆出一副有人擅自动了他最珍视的宝物的模样?
“用不着你献殷勤!”萧羡朝几乎是疯狗护食一般冲着那男子喊着:“萧灵钰,既知道他是你皇嫂,就该记着男女大伦,敬而远之,如若不然,不雅之事传进了父皇耳朵里,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知晓这男子的身份,萧灵钰,五皇子,萧羡朝同父异母的弟弟。
原来如此,难怪萧羡朝这么大的反应,缘由本不出在我这,只不过是因为不想给萧灵钰好脸色罢了。
如今皇上病重,国无储君,大皇子早夭,二皇子病弱,四皇子早先年间从马背上摔下来落下了残疾;皇上总共就这五个儿子,也就只剩下三皇子与五皇子二子夺嫡。
这般剑拔弩张,萧羡朝当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萧灵钰甩脸子的机会。
我抬头望向萧灵钰,被无端辱骂了一通,他却仍能挂着得体的轻笑,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谢皇兄赐教,灵钰铭记于心,此番前来是找皇兄,有些要事相商,不知皇兄可否赏茶一杯,书房详谈?”
萧羡朝算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更难看几分,冷哼了一声,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警告和厌烦,只回头叮嘱了余青儿一句:“给她找个医师看看。”
“皇兄,请。”
“哼。”
两人走远,只留我与余青儿独处,我刚想开口说话,她却翻起了白眼:“别装了,人都走了,再装也没人看了。”
我诧异的瞪眼看她,却见她的眼神往我脚上瞥了一眼:“这样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又算不得高明,我看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不是爬床就是卖惨,尽是些下作的手段。”
看得出来,她对我是积怨已深,可算是抓住机会了,好一通数落,我实在是不想说话,扭头一瘸一拐的往自己房里走去。
我想让写作大神卓倾教我写作。
我说我想写变态狂爱上了自己的学生,把他囚禁起来这样那样凌虐他。
卓倾二话没说直接把我带回了他家,他还......
文档上的字越来越少,写五十删一百,直至一片空白。排风扇不断发出沙沙声,听得人心烦意乱。脖颈一转,嘎嘎作响。
又是一夜枯坐,乔遗望了眼窗外泛白的夜空,“啪”的一声合上电脑,倒栽葱似的扎在床上。拿起手机发了一句:“卓倾,我不想活了。”
再瞅人家卓倾,年少成名,本本爆红,一票书粉前呼后拥,当真是人比人该死。
手机许久...
手机许久不见回复,乔遗又嘀咕半天,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等到日上三竿,被念叨的某人终于悠然转醒。看了眼好友半夜“遗言”,估摸着人应该已经凉了。不紧不慢穿好衣服,拿起桌边的黑框眼镜,又去超市溜达一圈。
对话框立马跳出回复:“还要鱼丸、生菜、金针菇!”
盯着屏幕的眼睛弯了起来,哼着小曲儿,脚踩油门,去见证老友第一百零一次“诈尸”。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房内已经热气氤氲,锅里红油热浪一齐翻滚。
乔遗泪眼汪汪,“大神,我的新书又单机了,快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吐几朵莲花,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卓倾摘下满是雾气的眼镜,夹了肉片放进锅里,道:“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乔遗拍桌,“谁说的?哥们儿把所有题材尝试了一遍,头发都快薅秃了,不是用来扑街玩的!”
卓倾睨了他一眼,“每一类想写出成绩来,都要下苦功夫琢磨,这样换来换去当然不行。你仔细想想,自己擅长什么,先挑熟悉的写。”
乔遗掰扯起手指,“文笔一般,古言走不通;感情不够细腻,现言也不行;悬疑推理吧,智商不允许;灵异玄幻么,脑洞又不够大……”
越说越丧气,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揪住卓倾的衣服,咬牙切齿又可怜巴巴,“大神,帮忙指条明路呗!”
虽然卓倾一脸漠然甚至还想翻白眼,但乔遗知道,他一定会施以援手。
要说他和卓倾的关系,那还真是拜网文所赐的一段孽缘。
当年卓倾还是一个萌新,行文随心所欲,更新全靠天意。但乔遗不知哪根筋犯病,在下饺子一样的作品堆里,偏偏和这个吊儿郎当的作者看对了眼,长评、月票、打赏哐哐往里砸。
事实证明,他确实很有投资远见。自己死命“勾搭”来的作者果然一跃成神,俩人线下也发展为好友。
用卓倾的话说,这是缘分天定。
乔遗却背地里腹诽:不,你我本无交集,全靠我充阅读币。
大概是被他如今的惨样触动了恻隐之心,卓倾正色道:“一扑到底容易,绝地翻盘很难。你可以试试剑走偏锋,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乔遗撇了撇嘴,“这招我早用过了,可小众的题材之所以小众,就是因为真的没人愿意看,写了也是费力不讨好。”
卓倾挑了挑眉,眼中闪过莫名的光,“不,我说的类型绝对大众化,而且自成一方天地,也是你至今唯一没有挑战过的。”
乔遗思索半天,猛的恍然大悟,睁大眼瞪向他,“不是吧!你居然要我……写耽美?”
他由衷地感慨:“大神,您果然博学多识,连这个都如此精通!”
卓倾却说:“马甲一披谁认得你?再说了,这总比什么‘脑残总裁爱上白莲花’、‘风流屌丝逆袭极品老婆’好多了吧!”
乔遗点点头,确实有些道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卓倾扶了下镜框,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这笑容很是温和,极有说服力。乔遗不疑有他,翻着网页开始钻研,只是——
对方闻言一怔,“不会啊!爽点虐点密集是肯定的,但也只是表现方式不同。”
乔遗生无可恋地捂住脸,“我大概知道规则了。”
卓倾温声问:“打算写什么?”
乔遗叹息道:“还是套路呗!扇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最后炖一锅‘肉汤’。只要‘肉汤’炖得好,收藏订阅少不了。”
乔遗又道:“为了方便施虐,随时随地上演不可描述之事,我打算写——囚禁PLAY。”
卓倾嘴角抽搐,拿过手机扫了两眼,发现他进错了网站。刚要纠正,却见乔遗直直望过来,“我想不出情节,能不能把你当做原型带入进去?”
他顿时悚然,听对方开始嘟囔,“你的正职是大学讲师,为人师表,道貌岸然。对自己的学生欲图不轨,非法囚禁,真是衣冠禽兽、令人发指……”
“打住!”卓倾脑门青筋直蹦,“你是不是对我的职业有什么误解?”
乔遗振振有词,“反差大才能让冲突更激烈啊!”
卓倾冷笑:“那为了深刻挖掘人物内心,你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当成那个学生?”
虽然画风略诡异,但乔遗抖了抖鸡皮疙瘩,还是点了头,“有道理,这样塑造起来更简单。”
见他如此有牺牲精神,卓倾也严肃起来,“虽说你选的题材有些浮夸,但还是加一些真实的元素比较好。”
乔遗揉着太阳穴道:“我尽量想象得接地气一点。”
卓倾轻笑:“那也比不上身临其境来得真。这样吧,我送佛送到西,给你充当一次免费道具。”
说完便拉起一脸茫然的人往外走,道:“既然是囚禁,当然要换个陌生的环境找感觉。”
所谓陌生,只是针对乔遗来讲的,卓倾带他回了自己家。
乔遗在客厅转了一圈,心里暗叹:看这地段、这户型、这装修,啧啧……成神果然很爽。
他不经意扫了眼主卧半开的门,嗯?被子没叠?
正好卓倾从书房取了纸笔出来,招呼道:“过来研究下大纲。”
乔遗忙敛了心神,张口便来:“就是一个有变态控制欲的人,爱上了自己的学生,把他囚禁起来这样那样。最后学生百炼成钢,接受了这个现实。只要注意把主角都设定成男就可以了,很简单。”
卓倾坐在沙发上,抬头问道:“主角为什么会有变态的控制欲?”
乔遗一愣,听他说道:“人物的性格是由环境和经历共同造就的,你要想不崩人设,就得写出详细的人物小传。尽管作品中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但作者脑海里必须掌握整座冰山。”
隐在黑框眼镜后的双眼严肃又认真,乔遗不由联想起昔日的班主任,连忙正襟危坐。
“那就先给你设定一个悲惨的过往,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乔遗绞尽脑汁想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真把你强行带入了。”
卓倾倒没在意,顺着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你若是这个学生,我把你囚禁起来,肆意玩弄,你有什么理由会爱上我?”
乔遗思忖半天,试探道:“被你用肉体征服了?”
卓倾简直想拿笔戳他脸上,“受虐狂吗你?主角一个丧心病狂一个贱出天际,不扑街才见鬼了!你得加些温情和正能量啊!”
乔遗躲着他喷出来的口水,脑子转得飞快,“那就设定成人格分裂,平日都是温柔的一面,潜移默化让我接受了你。然而不经意间露出的另一面,最暴躁也最脆弱,激起了我的保护欲。最终帮你挥散心底的阴霾,重塑光明人生。”
机关枪扫射一样蹦出一长串话,他停下来歇了口气,忐忑地看着对方。
卓倾揉了揉眉心,道:“虽然毫无新意,但描述细腻些也凑合能看。行了,先想个书名吧!”
于是乔遗脱口而出,“就叫《教授在上我在下》。”
卓倾一个字毙掉,“俗。”
“那叫……《亲亲教授轻一点》?”
“低俗。”
乔遗一拍大腿,“《教授,你再X我就要死了!》”
卓倾摘下眼镜叹了口气,似是不想直视他,“不早了,洗洗睡吧,此事改天再议。”
说完带人走向卧室,经过主卧时,忽然脸色一变,一把将人推进旁边的房间。
“砰”地一声甩上门。
乔遗趔趄着站稳,摸着鼻子嘀咕,“至于么?不就是没叠被子,多大点事儿。”
3
周末没定闹钟,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已是艳阳高照。
乔遗推门走出来,就见卓倾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对他笑道:“饿了吧!别着急,早饭马上就好。”
乔遗盯着他腰上的围裙,揉了揉眼睛,怀疑老友被鬼附了身。他明明记得这人除了煮火锅之外,从来不开火。
等清粥小菜端上桌,卓倾挨着坐在旁边,一脸温柔地看着他,“好吃吗?”
一口粥如鲠在喉,乔遗抖了抖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你到底要搞什么?好吓人。”
卓倾脸上的柔情顷刻散去,翻个白眼,“你不是写小说找不着感觉吗?我牺牲一下陪你角色扮演啊!”
乔遗感动一瞬,又皱起眉,“虽然是有温柔的一面,可主基调是囚禁,这样是不是太温馨了点?”
卓倾斜他一眼,“怎么着,我还真拿绳子把你捆起来?拜托你动脑子想想,故事的设定是我爱你,所有的行为都要遵守这个前提。在你没激怒我之前,我只会对你好,不可能无缘无故虐待。”
乔遗低头思索,“可故事一波三折才好看,怎么才能把矛盾引发出来呢?”
卓倾起身收拾碗筷,“不急,你在这边多住几天,慢慢想。”
乔遗不好意思道:“那怎么行,太麻烦你了!”
卓倾刷着碗,笑得好看,“客气什么!生活用品都帮你准备齐了,衣服也按你的尺寸买了新的,安心住着就好。”说完又随口问道,“新衣服穿着舒服吗?”
乔遗一愣,赶紧仔细打量自己,睡袍是昨天随便扔给他的。看颜色不像全新,那只剩里面……
他差点尖叫出声,偏偏卓倾一脸认真地肯定了他的猜测,“我帮你换的,原来那条洗好了,还没干。”
乔遗脸色爆红,汗毛都要竖起来,“真是……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我还是先回去吧,不打扰了。”
卓倾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是我照顾不周吗?”
乔遗飞奔回房穿衣服,心道:是照顾得太好了,变态都没您周到。一想到对方刚才描述的事件,他就忍不住血液逆流。
再打开门,卓倾正倚在旁边等着他,黑框镜片反射过一丝冷光。
乔遗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必须得回去一趟。”
卓倾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不行,就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乔遗强笑道:“不骗你,我真的……”
卓倾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说,不行。”
从未见过他如此强硬又冰冷,乔遗吓了一跳,脾气也被激了起来,“腿长我身上,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我偏要走你又能拿我怎样?”
卓倾抱臂堵在门口,轻声道:“不怎么样,只是门锁住了,钥匙在我手里,除非你从窗户跳出去,但别忘了我家可是20楼。”
乔遗撞开他使劲儿转动门锁,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卓倾,你……”他恍然,“从昨天开始就是你的圈套对不对?你到底想做什么?”
卓倾别开了眼,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想让你留下来。”
乔遗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原本最熟悉信任的面容,此刻只让他阵阵发冷。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他低喃一句,双手在衣服口袋里胡乱摸索。
卓倾缓缓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举起手机晃了晃,“在找它吗?想报警?”
乔遗僵住,低下头默然不语,指间微微颤抖。
卓倾抬起他的下巴,忽然轻笑一声,眉目变得温和,“真害怕啦?记住你刚才的感受。”
说罢伸手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开启教学模式:“刚才只是举个例子,直接切入情节来塑造人物形象,并随着剧情的展开不断丰满和深入。这比空洞的词语堆砌效果好多了,等到人物一开口就能看出是谁,才算创作成功。”
乔遗依然有些懵,“你刚才只是模拟小说里的主角?”
卓倾点头,“对啊!你不是想不出冲突吗?那我就帮你制造一个,多贴心。”
乔遗咬牙,“那你说给我洗……洗衣服,是不是真的?”
卓倾嗤笑,“我哪儿有那么无聊,就是随口一说,不信你自己脱了裤子检查。”
“你居然耍我!”乔遗气红了脸,扑过去抢回手机,蹭蹭几步跑进主卧,“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他转过头阴森森道:“我记得还有个说法,如果人物太完美反而不真实,有点无关紧要的小缺陷才好。就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神,其实特别懒、屋里乱得像狗窝,突然就可爱多了是不是?”
卓倾脸霎时黑了,“你少胡说八道,我只是……”
“没关系,就算你从不叠被子,也依然是我们心里的白月光。”乔遗不怀好意地打断道,“已经保存草稿了,你好生伺候着,不然我手一滑……”
他嘿嘿一笑,小眼神儿十分嘚瑟,自认为扳回一局。
卓倾捂住胸口原地深呼吸,半晌意味不明地弯起嘴角,“小乔同志,这可是你自找的。”
4
下午两人并肩码字,总算有了片刻的温馨。
只是卓倾正用朋克键盘敲得欢快,乔遗忽然举起手机,只得憋屈地换了超薄静音。再举,又认命地去准备晚饭。
乔遗瘫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大神,我卡文了。”
卓倾忙不迭道:“一定是太累了,早点洗洗睡吧!乖!”
等乔遗听话地走进浴室,他赶紧冲回电脑前,十指翻飞,键盘按得噼啪响,总算六根清净了。
可惜没过多久,剧情正写到关键处,门开,幽怨的声音飘过来,“大神,我睡不着。”
卓倾愤而掀桌,“两军交战,千钧一发,你居然要我现在哄你睡觉?”
对方被吼得一愣,眼角发梢还沾着水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卓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如老父亲般慈祥,微笑道:“进来说话。”
乔遗坐在他旁边,神情低落,“很抱歉打扰你,可我实在太郁闷了。无论写什么都能淡出鸟来,啰嗦一堆,人物还是单薄如纸,怎么办啊?”
卓倾叹了口气,问道:“现在写到哪儿了?”
“该矛盾升级,暴露脆弱的一面,同时作为转折点,触发恻隐之心了。”
卓倾略一沉吟,拉起他走回浴室,把人按在洗手台前。
*小太阳侯门庶女x性情乖戾妖孽皇子x爱脸红温润世家公子
*最意难平的三角恋,全员be
母亲临死前对我万般嘱咐:一定要嫁个普通人,别走她的老路,特别没劲!可我做不到,终究是嫁给了皇帝,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太后。
楔子
昭和十七年腊月十二,是我六十四岁的寿辰,皇帝在宫中与民间大摆七日千人宴,以寓普天同庆,贺太后万寿无疆。
其实我不爱铺张浪费的场合,但怎么我都是这桩盛举的主角,寿星本星,不露面不合适,所以我出席了皇帝在庆安殿招待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那一场。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由妙岚往我脑袋上插一套九件的黄金累丝珍珠流苏凤簪。
同时我透过铜镜,看见六个宫女在我身后展开了一件目测有八米长、镶嵌无数珠宝的曳地外裳。
“头转回去,摆正,别笑得像个暴发户家的傻婆娘。”妙岚跟了我有几十年,私下无人时晓得我是个什么德行,怼我从来不留余地。
一声“太后起驾”,我搭着妙岚的手往我的凤鸾车边走,顶着沉重高耸的云髻,我僵硬地左右扭了扭头,发现除了妙岚,其余人怕踩了我的衣裳,都离我有八米远。
我不免担忧,“大家都离哀家这么远,一会儿要是来了刺客想劫持哀家,他们怕是不好救驾。”
“拉倒吧,太后。”妙岚道,“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劫持一个老太太。”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哀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妙岚看着我。
“哀家是个富可敌国的老太太。”我道。
妙岚一把把我掀上了鸾车。
——
庆安殿的奏乐响到高潮时,我——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尊在其次,贵是真的贵),踩点缓慢登场。
主要也是一身行头过于沉坠,想快都快不成。
皇帝下了丹陛,带头恭迎懿驾。
我叫一声“平身”,目光往人群中随意梭巡一眼,看见了位于百官之首的闻照。
当然他也看见了我。隔着空气,隔着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与数位妃嫔的脑袋,他与我四目相对。
他一身月白官服,身姿笔直,精神矍铄,眉眼间依稀存有年轻时俊美无俦的风采。
只是他跟我一样,眼角不可避免地生了细密纹路,那是岁月予他予我无言的磋磨。
我一时有些恍惚,忽然意识到他如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原来我们是这样过了一辈子。
初遇见闻照时,我十六岁。
那天大雨如倾,我娘病得很重,我求遍了家里奴仆,让他们帮我去请个大夫,但他们无人肯应。
于是我只好撒开我娘的手自己去,门房连把伞都不愿施舍给我,说是不巧,公主今日想吃樊楼的全鱼宴,着人去买,伞都给他们用光了。
我只能冒雨跑出去。
那已经是隆冬时节,我身上穿着的还是单薄秋衣,很快被大雨湿透,遍体生寒。
雨迷了我的眼睛。
等我听到马车靠近时已然晚了,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大力将我从车轱辘底下拖了出来,我才没有被当场轧死。
那是个孔武的小厮,长了张张飞的脸,嗓门也像,他拎着我如拎小鸡崽子,嘹亮冲马车里喊道:“公子,人没事儿!”
我抬头,看到马车上挂了个“闻”字姓氏角牌。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金质玉相的脸,鼻高唇薄,星眸潋滟。
他亲自持了一把伞,下车撑在我头顶,开口,声音如人般温文,他道:“姑娘,对不住,下人不长眼冲撞了姑娘,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去看大夫?”
我道:“有事。”
“不过看大夫就免了,”我正为筹不到我娘的医药费发愁,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你能直接赔我银子吗?”
我说完,几乎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
这小公子却仍旧好脾气看着我,带着一点温笑,“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我道:“一百两,现银。”
我说完,几乎又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两声。
“好说,”小公子道,“只是我出门匆忙,未带那么多现银,这三十两你先拿着,剩下的姑娘改日若是有空,凭这枚玉佩到我家去取,可以么?”
我接过他手中的钱袋和玉佩,“可。”
他道:“我家在……”
“我知道,文渊阁大学士闻阁老家里嘛,”我着急,抢着打断他,一指角牌道,“京都的人哪个不知道闻家。”
我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你是不是叫闻照?”
他闻言笑了,细长眼尾上扬如月,煞是动人好看,“姑娘竟然认识我。”
闻大学士的孙子,十岁便被称为神童誉满京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关键是,闻家后辈里就这么一个年龄段相当的人,实在是很好猜。
闻照再近我一步,近到我在他清澈墨眸中能看见自己的狼狈,他道:“那敢问姑娘贵……”
“再见。”我抢过他的伞,拔腿就跑。
那天我领着大夫匆匆赶回家时终归晚了一步,我娘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年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道:“阿蓉你长大了以后就找个普通人,怂点不要紧,穷点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一心爱他,他也一心爱你,你们两个茅茨青巷,温饱足以,朝朝暮暮安安稳稳过一生。”
“千万莫要走我的老路,特别没劲。”
可是她似乎忘了,她认识我爹时,我爹也是默默无闻的百夫长,芝麻小官摊上个无人敢领的剿匪差事。
我娘就是他要剿灭的匪头儿。
由于我娘过于强悍,跟随我爹的二十个小兵最后都吓跑了,丢下我爹一个人战斗到底。
我爹被俘上山时当着我娘的面哭了,说自己活了十几二十年,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身首异处,葬身匪手,怎么想都觉亏得慌。
我娘左手端着一碗红烧肉,右手温柔给我爹揩泪,边笑边道:“不如我当你的媳妇好不好?”
我娘是自愿被我爹招安的。
她从良以后跟我爹过了好一阵苦日子。
我爹说这样不行,大丈夫该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给妻儿家人富足的生活。我娘说:“那你就去闯一闯,我陪着你。”
恰逢朝廷招兵,我爹就报了名。
跟我爹年岁久的老兵都知道,我爹身边永远不远不近跟着一位喜穿红衣的女子,从中原毒林深漳,到大漠边疆。
从我爹由一个无名小吏当上守备,都司,参将,总兵,到将军,元帅。
那女子爽朗,干练,果敢,纵得烈马,喝得烧刀子,她还爱笑,爱大笑。
这些都是我后来听我爹副将说的。
我印象中的我娘,从来都是宅门大院里的一位安静妇人,穿着简素,话不多,也很少笑,倒是喜欢流连厨房,在我爹每个凯旋之日,亲自给他做一碗红烧肉。
只有一回,我半夜起来如厕,看见她独自在走廊喝酒,粗糙的陶瓷坛子,里面酒气很冲。
她也是用小酒盅一盅一盅地喝,回过头来看见我,手指抵在唇间“嘘”道:“别告诉你爹。”
我很想告诉她,爹已经很久没有到我们的院子里来了。
但这话她是笑着说的,眼眸闪闪发亮,颊上两坨绯红。
我终于知道,我娘也可以如此鲜活。
于是我把话咽了回去。
可也只有那一回,第二天起来,我娘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缄默恪守的妇人。
我甚至怀疑那晚在廊下对月喝酒的娘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两岁那年,我爹被封为英武侯,也就是那一年,太后给远宁公主和我爹赐了婚,在明知道我爹已有家室的情况下。
据说远宁公主是一日看了我爹回朝时在马上的英姿,从而对我爹一见钟情。
我躲在房门前听我娘和我爹吵架,吵了什么我大多听不懂,我只记得我爹低声说了一句“含樱已经有了身孕”,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含樱就是远宁公主的小字。
我娘打那起再没跟我爹说过一句话。
由于远宁是太后的独女,金枝玉叶,不可能纡尊降贵给别人做妾,她甚至连做平妻都不能接受。
所以我娘好好一个正妻成了妾,从主屋搬到了别苑,我也从侯府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庶出。
次年我妹苏芷韵出生,我爹又一次上了战场。
一去就是三五年,从此一次次离家离得频繁,很少回来。
他在家时我和我娘的日子还好些,他一旦不在,家里的仆从都是看公主这个主母眼色行事。
公主原本想逼着我爹休了我娘,我娘也曾经要跟我爹和离,但是我爹不同意。
他不知道,他的一厢情愿造成了两个女人的悲剧,不,三个,我和苏芷韵各算半个。
我和我娘常常吃不饱,更别提冬天有炭,夏天有扇。
我娘的身体就是这样一日日拖垮的,她把丁点儿能吃的东西和仅有的薄被都让给了我。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原本可以不管不顾离开侯府,另寻一方自在天地,未尝不能重新快活,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她是为了我,才忍下满心委屈,囿于内宅。
直到把自己耗死。
我用从闻照那里碰瓷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副薄棺,她下葬那天早上,我收拾她的遗物,从箱底发现了一件保存得很仔细的红衣。
公主不许我娘的牌位进苏家祠堂,理由是妾没有资格在我爹百年之后跟我爹同列一席。
我没有同她争辩,因为我原本就没打算把我娘的牌位放在祠堂,不是我娘没有资格,而是我爹和整个苏家配不上她。
当初我爹被赐婚,我娘不同意,是苏家那帮所谓长辈,每天排着队来给我娘“讲道理”。
唯恐公主与太后迁怒苏家,保不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一张张嘴脸我记得无比清楚。
我娘下葬的这天下午,我在城外山寺找了个废弃的佛龛,想将她的牌位放进去。
没想到在山脚下我又碰见了闻照。
雪后万物皑皑,他披一身青羽大氅,缓步迤行而来,停在我面前,问我要去哪。
目光触及我手中白绢盖着的牌位,低声说了句“节哀”。
他不解,“既是为亲属送行,姑娘你为何穿……穿这么一身……”
“红衣是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去世的是我娘,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衣裳,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机会再穿,我想我穿着送她最后一程,她应该会喜欢。”
他点了点头,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递给我一方染香的手帕,又说了一声“节哀”。
我给了寺庙中老方丈一些香火钱,拜托他看顾我娘,我会时不时过来的。
下得山来闻照还没走。
他背对着我,揣着袖子活像个晒太阳的老头儿,在雪地里不住跺脚。
我有那么一丝丝感动,“闻公子是在等我吗?”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边点头一边解大氅。
他将大氅披到我身上,“我想姑娘是一个人走路来的,冬日天黑得早,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我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已让他们去赶了,姑娘可愿随我等等,让我送你一程?”
迎着我的目光,他不知为何有些羞赧,急急解释道:“我、我绝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我可以坐在车衡上,不与姑娘同车的。”
他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我感受着他残余在大氅上的体温,伤心又疲惫了一整日的身体因为这一点温暖,重新有了力量。
我朝他伸出手去,“苏芷蓉,叫我小苏,芷蓉,仙女都行。”
苏这个姓在京都不多见,他轻轻“啊”了一声,露出惶然的神色来,“姑娘是……”
“没错,苏梦寒是我爹。”
“可是,”他踌躇道,“侯爷夫人不是……不是公……”
“我娘是我爹的妾室,就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传说的那个倒霉土匪头子,这么说公子可明白?”
他没想到我就这么堂皇自然地说了出来,震惊过后一脸歉意看着我,“对不起,那……”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先前见公子不是个内向的性格,怎么今日吞吞吐吐成这样,可不像个天才少年郎了。”
“公子应该听说过我,他们都说我娘是土匪我就是小土匪,全然没有那些高门小姐的矜持和做派,我既不单纯还做作,公子同我相处,大可自在些。”
他随我一笑,总算恢复几分世家公子的从容,“是啊,我也奇怪,平日都是我这般笑话旁人,没想到今日却被姑娘看了个笑话。”又道:“阿蓉这是真性情,不必妄自菲薄。”
他唤我阿蓉,除了我娘,从没有人这般唤过我。
我又举了举快要冻僵的手,晃荡着他的玉佩,“所以这个你到底还要不要了?”
他低头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我,“阿蓉若是喜欢,就当个见面礼收着吧,不用非得还的。”
“你这意思,欠我的那七十两是打算赖账,不准备给了?”我道。
他一愣。
大概有生之年没见过在亡母送葬当天还记挂着讨债的姑娘。
但我没有法子,我还得活下去,我娘走了,我在苏家的日子只会更难。
闻照无奈道:“阿蓉你可知,这块玉佩你若拿去典卖,七百两也卖得了。”
他真的好纯真,一定是喝牛奶长大的吧?
我道:“城中哪个当铺老板不是眼尖识货的主儿?何况这玉佩上头有你闻家的徽记,我一个孤女拿去典卖,不被抓起来才怪。”
“到时候就算他们认出我是英武侯之女,少不得也要问问玉佩的来历。”
“不管我怎么说,我俩可能都要被扣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给全京都的人吃瓜。我脸皮厚习惯了倒是没什么,连累了闻公子你就不好了。”
他一思忖,“怪我思虑不周了,但我今日出门实在没有带银子,不如还是先欠着?”
我点头,“不过我每日要加五分的利。”
他笑道:“行。”
“但是,”他道,“大冬天的,我京都百姓何来的瓜吃?不应季啊。”
我:“……”
我道:“所谓‘瓜’,就是风言风语、传闻的意思。”
他很是受教。
闻府的马车说话间就来了,他十分有数,没有将我直接送到门口,选了个离侯府不远的拐角将我放下。
我在临下车前将大氅脱还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路的想法说出来。
我道:“闻公子,你人傻钱还多品行也不错,我能秘密跟你拜个把子吗?”
他:“啊?”
那神情,好似我要跟他拜个天地一样。
那块玉佩我到底没还,也没去典卖,而是妥善将它藏了起来,连同我娘那件红衣。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如既往,每日在苏芷韵母女淫威下狗苟蝇营,直到我十八岁成人,由她们随便找户人家将我发落出去。
宅斗中的炮灰大都是这个下场。
没想到我娘去世半个月以后,边疆传来了我爹战死的消息。
据说这一场仗明明是我强敌弱,肉眼可见的躺赢,但我爹不知为何,疯了一样往敌人刀口上撞,拦都拦不住,铁了心要找死似的。
人拖回大营时已经不行了。
听说他喊了一夜的“红衣”,在天明时断了气。
我娘的名字就叫红衣。
由于他在我成长过程中缺失得厉害,导致我对他的印象很薄弱。
只记得他模样好看,我走在街上回头率高,还得谢他遗传得好。
记得他胡子特别扎人,还尤其喜欢抱着小时候的我往他脸上蹭,他喜欢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口中喊着“蓉蓉飞起来啦”“蓉蓉飞起来啦”。
或者把我扛在他肩膀上满院子撒欢儿,跑累了就去院角葡萄架下数葡萄。
公主来了以后嫌那架葡萄不美观,叫人拔了,栽了她喜欢的红梅。
有一次我爹好不容易回来,神秘兮兮来到别苑,送给我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跟苏芷韵的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口,将那条缀满各色宝石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喜欢吗?”他把当中一块玉坠翻过来给我看,“上头刻了你的名字,蓉蓉,爹爹亲手刻上去的,妹妹那条没有哦。”
我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以为这样我就该窃喜,然后对他感恩戴德,天真问他爸比你会唱小星星吗?
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黯然,欲言又止了一阵,问我:“你阿娘最近还好吗?”
我拉着他的胳膊,“爹爹你何不进来自己去问问她,你进来呀。”
堂堂一条汉子,一国的将军,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三军统帅,迈不过一道浅浅的门槛,他道:“不了,爹爹走了,蓉蓉你不明白,爹爹不敢见你娘亲。”
所以他在我眼中从来不是英雄,他就是个怂包。
他只是我娘一个人眼中的英雄。
后来苏芷韵的项链被她玩丢了,找到我这里见了我那条,非说是我偷了她的。
又说我擅自在上头刻了名字,是故意恶心她,公主便以此为由将我和我娘又“教训”了一顿。
而那时我爹又不在家。
看,他自以为对我和我娘的那些好,到头来都是对我们的变相伤害。
他从来不知道而已。
他只感动了他自己。
我是该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在得知他死讯那一刻,伤心还是大过了痛快。
昭武三十一年腊月二十三,我十七岁生辰过去十一天,还有七天就是阖家团圆的年,我在这一个月里,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5
上元节刚过,太后不舍得女儿吃苦,迫不及待召远宁公主和苏芷韵回宫住。
这算开年以后我听到的唯一好消息,我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盘算了一夜如何在这两只走了以后,合理把侯府和我爹留下的遗产变卖了,该做买卖做买卖,该隐姓埋名隐姓埋名,早日奔小康。
我要看看我娘呆过的山,我娘趟过的河,海阔凭我跃,天高任我飞。
我前所未有地开始盼望快点长大成人。
如果非要带上一个同伙……同伴,闻照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我甚至都想给自己出本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侯门庶女的逆袭之路》。
万万没想到我高兴早了。
远宁公主为了彰显她主母的慈悲,在外人面前把自身形象朝“伟光正”靠拢,以“留我一个孤女在府中怕我难以为继”为由,让我跟着她母女俩一同进宫。
我:“?”
≠¥№‰βɡ¥#Rêì?我还逆袭个屁。
6
就这么,我被带进了宫。
期间没一个人来问过我是否愿意。
太后和公主一样不待见我,原想将我随便安置了,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但苏芷韵一句姐妹大过天,就把我留在了她的偏殿。
她扯着太后的袖子撒娇,“皇祖母,姐姐从小同我形影不离,照顾我照顾惯了,若是将她与我分开,她会哭死的。”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稚嫩的脸庞巧笑倩兮,“你说是不是呀姐姐?”
伺候就伺候,美化成什么照顾,我皮笑肉不笑,“是啊妹妹,我现在就想哭了。”
我抱着我一小包行李跟着苏芷韵她们一大帮人到绛雪轩安置,晚间梳洗时,她坐在床上褪了鞋子赤着脚,歪头看着我。
我道:“别说了,咱都懂。”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洗脚盆。
我蹲在她脚边时,她居高临下对我讲:“苏芷蓉,你最好弄清楚自己位置,你只配做我的脚底泥,明日去学宫,你若是还像在侯府那般招摇,看我怎么治你。”
太后特意去跟当今圣上说,让苏芷韵去圣上为各贵族子弟创办的学宫一同听课,无非是看苏芷韵已有十五岁,再过几年就要选婿,想着提前替她先张罗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属于沾了“伟光正”的光。
学宫位于承明殿,次日我同苏芷韵一块去报到,由于苏芷韵临行前觉得自己妆容不妥,非要重新画过,画完了还要重选衣服首饰,我俩不出意外地去迟了。
到时教习先生已经持卷开课,我俩不出意外地引来众人瞩目。
或许这就是苏芷韵想要的结果,咱也不知道,反正她迎着齐刷刷的注视娇羞低头一笑,寻着个平时与她要好的贵族小姐身旁的空位子,聘婷坐下了。
她后头就坐着闻照。
闻照看我进来时,还高兴朝我点头致过意。
室内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寻摸半晌,好不容易看到教室最后头角落靠墙处有个空位,于是赶忙过去,对堵在空位旁的少年道:“这位兄台,麻烦你让让。”
此言一出,在场大半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不过我当时没有注意,只陷在没有座位的窘迫中,毕竟先生被我和苏芷韵中断,我不坐下,他也没办法继续讲课。
少年——我将来同桌的他,一身简便玄色绸衣看不出身份,倒是有个削瘦的肩膀和一头黑长秀发,他背对着我好似在看窗外,走神走得理所当然。
我又叫了两声,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不由感到惋惜,怪不得人人都有同桌独他没有,歧视残疾还真是不分时代,“好端端一个人,竟是个聋哑的。”
我这句话说完,在场另一半人也朝我看了过来。
那少年亦回头,冷冷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看清他的面容,心下一震。
他长得真是不赖,只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豹子一样,令人望之生畏,不敢与他对视。
我道:“原来你能听见啊,那麻烦你让让,我要进去坐。”
全班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反应。
他猛地站了起来,站起来我才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在逼仄的桌椅间与我距离相近,特别有压迫感。
我怕他要打我。
就见他挪出一步,给我让开了。
我听见远处的先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少年,我的同桌,我没来之前他原本是对着我座位的方向看窗外,我来之后占了他的视野。
他明显不愿意正过身来看旁边别的同学,但又不能一直看我,于是他选择了趴下睡觉。
即便如此,先生都没有来管他。
根据我的经验,嚣张成这样的,要么是学霸,不学也能考第一那种不是人的人,要么就是学渣,无可救药,被家长和夫子同时弃疗了。
我猜他是后头那一个,原因是我无意瞄了一眼他的课本,没有哪个学霸把字写得像鬼画符似的潦草,而且他还在课本上画小王八。
很久以后我不得不拍拍人事不省的他,“兄台。”
他动了动,枕着胳膊扭头看我,睡眼惺忪。
我道:“放学了,我要出去。”
他环顾教室一圈,发现人已经走光了。
他开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我半个时辰前就叫了啊,你睡得太香,怪谁?”
别人都有小厮书童给收拾文具书本,他却跟我一样自己收拾,不过我是卑微,他可能是勤快吧。
他边收拾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下次记得大点声儿。”
我道:“你还打算继续睡觉?”
我本意是叫他稍微学点儿,能来这里的孩子除了我非富即贵,都有家产或者爵位要继承,有点文化不吃亏。
但这样的叛逆少年应该都不听劝,得哄着说,于是我道:“我喜欢你的眼睛,这么好看的眼睛你老闭着它不让看怪可惜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这个理由扯淡,孰料少年被定住了一般,也不高冷了,愣愣看着我。
半晌,提着书箱大步流星走了。
我也不知他这是几个意思。
这时一只手轻柔按在我肩膀上,回过头来是闻照。
多日不见他仍是帅得发光,我两眼一亮,顺手从书箱里掏出一个小算盘。
“先别说话,我算算你欠我多少利息了。”
闻照踉跄一下坐在我面前,有些无奈看着我,“你……随手带着算盘的?”
我低头狂算,无暇理他,点点头,“不行吗?四九三十六……”
“……行。”
“阿蓉,你近来还好吗?初来乍到这宫里,可还习惯?”
我道:“一七得七……凑合吧。”
“明日我和先生说说,让你同我坐到一处,不要挨着九皇子坐了。”
“我都行,四八三十二……诶?为什么?”我抬头看着闻照。
同时心想,原来我同桌是个皇子。
不知道皇子有钱吗?对奔小康感兴趣吗?愿不愿意投资白手起家的侯门庶女?
是的,我还没有放弃我的“逆袭”之路。
闻照顿了顿,抿唇低头,为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感到不好意思,“你没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异于常人吗?”
从闻照温婉的说辞中我才得知,九皇子名叫萧绎,与我同岁,拿的是妖孽皇子剧本。
萧绎的生母是云嫔,因生他难产死了,他出生那晚,大齐京都迎来了一场罕见的风暴,就有人预言说此子不祥,结果萧绎生下来果然有一双异瞳。
理所当然的,他被视为妖孽,从小就被所有人忌惮。
难怪我主动跟他同桌时,大家那般惊讶。
我问闻照:“他是否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
闻照道:“正是,所以不正愈发鉴证了他是个……妖孽。”
我冷笑道:“我若是天长日久受人白眼,冷遇,排挤,菲薄,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都算个好的,喜欢随手杀人也说不定。”
他叹息一声,无话可说,“人人皆如此,非你我能改之,旁人如何我也管不着,总之你不能同他在一处,我担心你受欺负。”
他这话说的,真是又无情又令我感动。
我审视他,“闻哥哥,为何你不管旁人,非要管我,我是你什么人呐?”
闻照是红着脸走的。
我在他身后哈哈大笑,连钱都忘了要,调戏老实人,其乐无穷。
只是笑声底下掩盖了多少心动,只有我自己知晓。
7
一日先生让临帖,我主动与萧绎道:“九殿下,可否借墨条一用?”
他瞄一眼我手边,不冷不淡道:“你自己不是有吗?”
我淡定将我的墨条往窗外一投,“现下没有了,借我吧。”
萧绎:“……”
我不等他开口,抢过他的墨条,过了阵,我将我自己的砚台推到我和他中间,随意道:“不小心墨磨多了,倒了浪费,九殿下若不嫌弃,跟我共用一个吧。”
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味低着头。
他道:“管好你自己,我不需要施舍。”
说完,众目睽睽,他就这么大大方方走了出去,公然翘课。
我叹一口气,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藏在课桌脚边碎成两半的砚台。
从早上他一开书箱我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故,他的砚台碎了,从他惊讶过后又习以为常的神情,我相信不是他自己弄的。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慨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还需再接再砺。
一连几天临帖课,萧绎不是纸被不知名污渍染得不能用就是笔都被掰断了。
他一再忍了,沉默着离去。
但一次两次先生也不能总是装瞎,课堂秩序还是要维护的,先生拦住又一次要翘课的萧绎,“九殿下,回去坐好。”
萧绎沉着脸,看得出在极力忍耐,“我没有笔,临不了帖,在此干看着无益。”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周围几个同学的窃笑。
我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拿砚台当了板砖,往桌上一拍,墨汁四溅,我怒道:“还有完没完了!背后使这下作伎俩幼不幼稚,有种出来单挑!”
我抬腿上桌俯瞰众人,气势横扫千秋:
“我苏芷蓉在京都是什么人你们去打听打听,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以后你们他妈的谁要是再敢欺负萧绎就是欺负我,我能打到你们妈都不认识信不信,不服尽管来战!”
我说完,课堂之内鸦雀无声。
我前面那个起先笑得最欢、被墨水溅了一身的小胖子苦着脸快要哭了出来。
萧绎本来已经不顾先生阻拦走到了门口,此刻也转身看着我,眼中写满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永远记得这一刻,因为这是我一生中极为难得的高光时刻,我觉得我站在那里,就是披荆斩棘胜利归来的英雄。
我不觉得我出头有错。
我捍卫了一个青少年正常学习的权利。
——先生罚我跪在偏殿孔夫子像前反思,并要打我手板时,我如是说。
先生手拿戒尺,笑容可掬,“好的,苏小姐勇气可嘉。”
先生道:“伸出手来。”
先生走了以后我捂着手心不知跪了多久,忽然左边落了一个黑色身影。
萧绎目视前方并不看我,“此事因我而起,受罚算我一份。”
他道:“我也把砚台摔了。”
我刚要说话,右边又落了个白色身影。
我和萧绎,我们俩齐齐看着闻照。
闻照:“什么也别说,我是好孩子,过来陪着跪他们不舍得,一会儿就把我们放了,若是放任你们两个,恐怕得在这跪到地老天荒。”
我感激看着他,“你也把砚台摔了?”
闻照深吸一口气,“我把先生的砚台摔了。”
我和萧绎再度齐齐看着他。
打心眼里敬佩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在我俩的注目礼中,闻照一脸的大义凛然转为惊慌失措,他后知后觉问我俩:“那个……我是不是过分了?”
我俩点头。
闻照:“……”
我还以为我自己要与孔夫子瞪眼瞪到死,没想到这么快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念及此我不免激动满腔,亢奋不已,将萧绎与闻照的手分别一拉,欣然道:“经此一事我们仨也算共患难过了,我好开心,我们结拜好不好?!”
他俩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我。
先生不知是忘了我们,还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借以整治课堂秩序,总之我睡了一觉醒过来,看见萧绎和闻照仍旧笔直跪在我两侧,再看门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揉着膝盖站起来,“靠,不跪了,这里一没有人看着二没有摄像头,咱们跪给谁看啊。”
萧绎惊异看着我,闻照已然是见怪不怪了,笑着对萧绎道:“时不时吐一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守规矩,这才是她。”
萧绎闻言,回以一笑。
闻照一惊,“原来你也会笑啊。”
萧绎:“我也是个人吧,大概。”
闻照红着脸道:“其实殿下这双眼睛看久了,真的挺惊艳,很……那个,好看。”
他俩虽在一个学宫上课,但也不熟,还是从今夜开始没有隔阂起来,旁若无人说了半宿话,越聊越投机。
我在边上成了个隐形的,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笑容逐渐变态。
温润世家公子对妖孽皇子,我可以我可以。
终于他俩察觉到异样,侧过头来看我。
闻照:“阿蓉,为何红光满面?”
我:“别管我别管我,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嘿嘿嘿嘿。”
萧绎一指头把我戳了个倒。
8
我说结拜需有酒。
但孔夫子这偏殿显然没有酒。
闻照道:“这不太好吧?”
萧绎默默举手道:“在冷宫偏殿,陛下背着人有个私藏的小酒窖,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萧绎属于表面上逆来顺受,实际上也是闷声作大死那一挂的。
当然我和闻照不约而同地没有问他为何对冷宫那么了解,他那样的身世,童年成长环境可想而知。
于是由萧绎引路,我们成功在巡夜的侍卫眼皮子底下偷渡到寿安殿,也就是冷宫。
果然那里有个酒窖。
我们仨蹲在酒香四溢的一排排酒坛中互相开始紧张。
闻照忐忑:“真的要喝吗?偷窃万万不可,而且我家里人不让喝酒,我还是个孩子。”
萧绎不免踌躇,“我也没喝过。”
我本来没紧张,生生被他俩带动紧张了,虽然我在这个时代也没喝过酒,但我料想自己酒量应该差不到哪去。
为了调节气氛我抢先拍开了个酒坛子,仰头豪爽喝了一口,哇塞,好酒。
我强行塞给他们两个巴掌大的一小坛,“是个爷们就别磨叽,来都来了,喝口酒死不了人的。”
他俩犹豫着对视一眼,拍开了酒坛。
少年人就是这样,不管事情好坏,只要有人带头,哪怕前面是个坑,他们也能跳下去。
喝到后来我已经记不清我们仨喝了多少酒了,连结拜都忘了。
起先不过是就酒扯闲篇儿,不知怎么就开始比惨。
首先是闻照,他说他一天天的压力太大了,闻家长子长孙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小又是神童,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盼着。
他退步一点都不行,不待人说,他自己先慌了,觉得愧对父母祖父,是故他不得不时时刻刻逼着自己进步。
实惨,值得浮一大白。
我跟闻照碰了个坛,扭头对萧绎,“该你了。”
萧绎阴郁看我一眼,“我的惨还用说吗?”
“……”忒惨,我朝他举起酒坛。
然后轮到我了。
要怪就怪这天的酒后劲太大,委实上头,让我把心里那点憋了十几年的秘密都说了,我骂了我爹,骂了公主和苏芷韵,骂了这个吃人的时代。
我说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别人穿越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开挂,不要说是上帝给开了金手指,个别过分的甚至自己做了上帝。
宅斗治白莲,宫斗当皇后,动辄就是斗诗三百艳惊四座,开嗓就是中国好声音的水平,跳个舞就是惊鸿一顾,从此得了一众大佬的青睐,看一大帮美男为她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怎么轮到我就是武功全废诗词不会,说好的最强大脑呢,上天让我穿越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为何我就只记得个“床前明月光”和“鹅鹅鹅”。
我一个哆哆嗦嗦点灯熬油经历过高考摧残勉强才考了个三本的人,到这还得重新开始识字,不然我就是个文盲,连小黄书都看不懂,看不懂小黄书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那我不走这斗那斗的路,我想做点生意行不行,未尝不能做个富婆,但我他妈的还是魂穿,起初跟个普通婴孩没什么两样,直到四五岁上才慢慢想起来自己的来历。
那时我爹还活着,我赶紧跟他说了我发家致富的计划,他看着不及他膝盖高的我,让我洗洗睡吧。
我爹不信我娘总得信吧,我娘也不信,我娘说:“你这孩子即便缺了父爱你还有娘不是,没必要说胡话引起大人注意刷存在感。”
碍于没有启动资金和我还是个孩子没人敢信我,我的发家致富计划一直搁置到现在没有实行,一代全国女首富就这么被埋没了。
我越说越来气,指着萧绎闻照,“你们说,我惨不惨!”
他俩懵懂看着我,懵懂附和点头。
我一兴奋,决定跟他们展开讲讲我的创业宏图,万一他们有兴趣入股呢?那我的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吐沫横飞说了半天,他俩眼神越来越迷茫,突然拼命朝我挤眼睛。
我预感不对,回头,见酒窖门口逆光站了个人,是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
“谁呀你,不知道这是陛下酒窖不能随便偷着进?举报你昂。”我刚吼完,就听身后萧绎和闻照跪了下去。
一个道:“父皇。”
一个道:“陛下。”
那人走近,我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长相姣好目光犀利,不怒自威。
我腿一软也跪了,当机立断仰头四十五度角,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单纯可爱,讨好笑道:“陛下,臣女给您背个诗啊?”
9
氛围凝重到了极点。
酒窖之内就一桌一椅,武帝坐着,我们仨一字排好垂头站着,大气不敢出。
武帝龙目一一看过桌上空酒坛,开了口,“酒量不错,谁喝得最多?”
我讪讪举手。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苏芷蓉,朕听说过你。”
我心道要完,指定是从太后那里听说的,那老娘们能有什么好话,要不就是长公主。
我正想继续卖乖,武帝话锋一转,指着其中一个空酒坛,“这也是你喝的?”
我点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道:“别的也就算了,这坛是番邦进贡的赤流霞,统共只剩了一坛,朕藏了三年没舍得喝,让你一回就给干完了。”
他道:“这酒市值三百金,你赔。”
我:“仅仅是赔三百金?”
他道:“要不四百金?”
“不是陛下,你不应该让人把我拖出去砍了吗?”
此话一出,气氛又开始诡异,萧绎闻照见鬼了一样看着我。
武帝:“你说得有理,要不还是把你拖出去砍了吧。”
我见他神情冷肃不像是说笑,当即慌了,“不要啊陛下,臣女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是想要赔钱,四百金就四百金,但我当下没钱,能不能先欠着?”
武帝哈哈笑了出来,拍了拍我脑袋,“行了,带着这两个小傻子滚吧,今日朕没见过你们,明白?”
“明白,”我痛快一拉萧绎闻照,“今日我们也没见过陛下。”
走到门口时,武帝忽然道:“萧绎。”
我们仨不由都止步,萧绎道:“父皇。”
“戒急用忍,再让朕听见先生说你一句不好,朕可要罚这个小姑娘了。”
我马上把尾巴又夹了起来,特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有连坐同桌的。
萧绎侧眸看了看我,重重道:“是,儿臣记下了。”
走出门口一刹那,我鬼使神差回头偷望了一眼武帝,见他独自坐在那里,对着一坛新酒发呆,神情落寞。
我陡然觉得他可怜。
我想起了我娘,那个夜晚她也是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跑到廊下偷偷喝酒,做了一小会儿的自己。
天下至尊富有四海,原来也有那许多的身不由己,和排遣不了的哀愁吗?
出来以后我对萧绎道:“其实你爹这人挺好的,想不到他是这样的皇帝。”
“我不知道,”萧绎道,“我一年只见他四五次,在节下家宴上,远远行个礼算是见过,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叹气。
我是个孤儿,萧绎有爹等于没有,三人中属闻照幸福一些,我勾肩搭背他,“以后就全指望你了,方才在酒窖里你也听到了,我被陛下讹了四百金,你什么时候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闻照道好说,“不如我把陛下的钱也替你还了。”
我离他远了点,“不要,四百金这么大一笔巨款,我只能对你以身相许了,要不我肯定还不上。”
闻照一双眸子在宫灯照映下熠熠生辉,玩笑的成分居多,“要不你就以身相许?”
我也笑,“成,等我回去算算彩礼。”
闻照:“你可真是个财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俩兀自笑闹,没留心萧绎的脸色何时冷了下来,他道:“我先回去了。”
走得头也不回。
闻照有些无措,“他是怎么了?”
我望着萧绎的背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白。
10
因为白日我在学宫的事,我那所谓公主嫡母勒令我次日不用去上学了,殿前罚跪反省一日。
早上,苏芷韵众星捧月走到我面前,得意看了我一眼,道:“该。”
“让你撺掇闻哥哥跟着你胡闹,这下遭报应了吧?姐姐还是死了这条心,闻哥哥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也是你配去攀附的?”
她段位太低我不想跟她说话。
她默认我不说话是怕了她,愈发飘了,“今日花朝节,只上半日课,下午我要和闻哥哥去踏青赏花,可惜了,姐姐不能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春天了啊。
苏芷韵走后我一阵恍惚。
不甘心总是有的,自从来了这里,我一味被命运推着走,自己做不了半分主,上天给了我再世为人的机会,又安排我做了废柴。
我鄙视上天。
在这种悲愤中我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这一年,学堂中好多弱冠及笄的少爷小姐结业走了,迎来一批年纪更小的。
按说我也到了结业的年纪,但苏芷韵没有,照她的话讲,不把我放在视野范围内看着,我就把她的闻哥哥勾走了,所以不准我先她结业。
我表面应声心里讥笑,你闻哥哥还用我勾吗?他自己都记不清偷拉着我喝了多少回酒了。
谁能想到京都风云人物闻照闻大公子背地里是个嗜酒的酒鬼,且越来越能喝,现在我和萧绎两个人加起来都干不过他一个。
开学以后我和萧绎仍是同桌,自从去年被武帝敲打了一回,他觉是不敢睡了,但不妨碍他散漫,上着上着课,他就靠到了我身上拿我当了靠枕,无比地自然。
我正写着字,不防被他一撞,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一条墨迹,这张字自是不能要了。
“萧绎,”我偷瞄一眼前头背手踱步的先生,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死?”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我们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没人的时候啥话都敢往外说,他在我和闻照的影响下性格开朗许多,再加上先前那批人被我恐吓过,再没人敢找他麻烦。
而新来的这批小崽子,个个对他崇拜得紧,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这也是因为我,利用舆论造势,连夜写了一篇“某天神下凡托生成皇子,拯救苍生”的匿名小说,让闻照偷摸去樊楼那等繁华场所,花钱买通了好几个说书先生,连番解说。
书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颠倒众生的天神正是生有一双琥珀色异瞳。
此书在民间广泛传播,萧绎在百姓中的形象迅速扭转,这帮小崽子少不得也听说了,而且少年人本来就爱幻想,所以见了萧绎,简直把他当成了偶像来看待。
尤其前天,我刚到学堂坐定,就见礼部尚书家的小姑娘捧着个精致点心盒,红着脸来到萧绎面前,盈盈行了个礼,“九殿下,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请您尝尝。”
未等萧绎拒绝,她已经提着裙摆疾步走了。
他蹙眉拎起点心盒就要往窗外扔,连忙被我抢了过来,“好歹是人家姑娘一片心意,浪费可耻,你不吃我吃。”
他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
“那也不能浪费,这点心一看就很贵的。”
往事回忆到这,说说我字帖被弄脏的问题,“萧绎,你是不是想死?”
他面对我的恐吓,无赖一笑,天光笼罩下一张刀削斧凿般的好面孔,皙白脸上薄唇殷红,琥珀明眸,仿佛溶落碎金。
我被美色所迷,偏过头去镇定了一下小鹿乱撞的心肝,决定看脸原谅他。
为掩饰我那点见不得人的羞涩,我翻开了先生刚下发的课本。
是一本诗集,要求朗读并背诵全文。
我随手翻开一页,见是一首《咏梅》。
“写诗的人也忒粗心,这句‘折梅寄江北’的‘折’写错了,少了一个点。”我对萧绎道,然后提笔在上头填了一点。
本来我声不大,但此言一出,全场静寂,不,死寂。
我茫然四顾,“怎么?这个字……就是写错了啊,写错了还不让说?”
萧绎直接捂住了我的嘴,眼睛往窗边一瞟,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吓了一跳。
武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外。
一国之君怎么也干班主任爱干的事儿。
武帝偶尔会来学宫巡视皇子课业,也没见大家如此惊惶,我正纳闷,他老人家已经走了进来。
大家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他朝我招招手,“苏家那个小蓉儿,你过来。”
我硬着头皮起身往前走,路过闻照身边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他冲我深沉摇头,让我十分不明所以。
他前头的苏芷韵倒是一副幸灾乐祸形容。
我走到武帝面前跪下。
见他拿着那本诗集,翻到《咏梅》那一页,怼到我面前,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对这诗有意见?”
我如实道:“对诗的意见是没有的,但这个‘折’字确实写错了。”
他轻哼道:“怎么就你眼尖,旁人就看不出来呢?”
“这我哪知道?”我腹诽,“旁人都……等等。”
我将书翻回封面,指着上头的作者道:“陛下,这位从霜居士,不会就是您吧?”
我猜对了!
点背不能怨社会,这下我明白为什么没人敢挑错了,大爷的谁敢挑皇帝的错,那不等着掉脑袋呢吗?
可我做梦都想不到武帝能自恋到这种地步,出本诗集让人背。
武帝道:“全天下的文人都知道朕的号,别说你不知道。”
我丧着脸想哭,据理力争,“陛下,虽说您是皇帝,但谁规定皇帝就不会写错字的?是人就有写错字的时候,您千万不要感觉亏心……”
身后已是一片吸气声。
我好像把自己解释到死胡同里了。
我闭嘴吧我。
就见武帝朝我勾了勾手,“来,你跟朕来,朕不打你。”
我被武帝提溜进了御书房。
我很自觉地跪下,开始寻找哪根柱子远,待会儿利于我表演。
武帝在当中龙椅坐下,面无表情看我一阵,忽然对我和蔼一笑,“起来,朕不罚你。”
“朕叫你来,不过想听几句实话,其实那个字所有人都知道错了,朕自己也知道,但是没有人敢说,他们宁可将字典中的‘折’改成了错的,也不愿意冒着大不韪提醒朕,你说多可悲。”
莫名的,我想起了《国王的新衣》里头那个国王。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裸奔呢?
我叹道:“陛下想听什么?先说好,我一个女娃啥也不懂。”
武帝点头,“朕不为难你,第一个问题,你看朕,长得好看吗?”
陛下,你是认真的吗?
我诚恳道:“陛下好看,属于英俊大叔,中年帅哥,有型有款有内涵,您年轻时一定迷倒了京都不少姑娘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虚望浮空起了向往,眼中有光,道:“那是。”
也是不谦虚。
“第二个问题,”他道,“朕年过半百,身体每况愈下,大臣们都催着朕早日立太子,你在学宫中跟各皇子也相处了一年多了,依你看,朕立谁好?”
“……”如果第一个问题是热身试探,第二个问题简直是在要我命了。
我跪地磕头,“陛下,这个问题放在哪个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道送命题,您若是生气今日我当众拂了您的面子,还是将我拖出去砍了吧。”
“朕是在真心问你。”
我也是真心的,“我一个小小女子,怎配置喙国家大事。”
“小蓉儿自谦了不是?能将朕的九皇子和闻家公子支配得团团转,将各族王公子弟治理得服服帖帖,小小女子可没有这本事。其实朕以前听你父亲说起过你。”
咦?竟是我爹吗?我还以为是太后。
武帝道:“你爹说你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倘若你是个男孩子,他一定带你上战场,把你培养成一代名将。”
我不屑道:“哼,他这是性别歧视,木兰替父从军晓得伐?”
“他不是,是因为你娘陪着他在刀光剑影中打滚了无数次,浑身都是旧伤,他不想让你跟你娘一样,他说姑娘不比小子,姑娘是拿来宠的。”
“他每次出征你娘都提心吊胆,他刚当上大将军那会儿跟朕喝酒,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还没有你。”
“他说总算可以给夫人一个交代了,男儿征战四方,不就是为了天下安定,国土上千千万万像你娘这样的女子不必再提心吊胆吗?他要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把你娘往死里宠。”
我鼻子一酸,勉强克制住没有落泪,“可是他后来还是娶了长公主,我不会原谅他的,陛下您不必为他洗白了。”
“长公主……唉……”武帝叹息一声,“她从小习惯了伸手索取,看上的东西不管好赖都要得到手,从来不懂得付出是何物。”
说到这里他道:“小蓉儿,你家的事情朕很清楚,你可想要替你娘报仇?”
我道:“想,但我没法报,不要说实力不允许,就是实力允许,我怎么报?我也夺了长公主所爱吗?她所爱是我爹,而我爹已经死了。”
“况且我爹生前也没爱过她,她入了侯府,如同守活寡,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哦,如何说?”
“看看我爹的出征次数就知道了,陛下最为明白,其实大齐哪有那许多的仗要打,我爹屡屡不着家,是想避着她罢了,不然谁家恩爱夫妻舍得屡屡分离?”
武帝笑道:“不错,你爹来请旨请得朕都烦了,小蓉儿是个明白人,但也有你不明白的事,你爹之所以接受了和长公主的婚事,是因为长公主和太后使了一些手段在里头。”
“你还小,细节不必知道,只要知道你爹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就成了。”
这个我隐隐有猜测,但我仍旧不想原谅我爹,还是有法子的,拼一拼,原也可以抗争到底。
他没有,他还是选择了就范。
所以我不原谅他。
“那苏芷韵呢?”武帝道,“你不恨她吗?她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据朕所知,她极其中意闻照,只等再过两年,太后大概就会让朕给她和闻照赐婚了。”
我心里突地一下,道:“陛下会赐婚吗?”
“你想让朕赐婚吗?”
我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
武帝又道:“你不是也喜欢闻照?”
我想了想,同样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萧绎的影子,他在春光中冲我笑的样子。
“还是你喜欢小九?”武帝道。
“你不会看不出来小九对你有意吧?”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皇帝就是皇帝,恐怕我们这些小喽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我干脆也不挣扎,直言道:“我……没想好。”
我知道闻照对我的感情,当然也知道萧绎的,但不管我随了他们哪一个,都将被锁在深宅大院抑或深宫内闱。
然后碰到很多个“长公主”和“苏芷韵”,一辈子斗争不休,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是个自私的人,比起他们两个,我更爱自由。
“不过陛下,您还是多少分点父爱给九殿下吧,别让他像我似的,如今想要几分亲情都不知道向谁讨。”
“毕竟……亲情对青少年心理健康发展很重要啊。”
武帝闻言,拍了怕龙椅扶手,道:“你终究是年纪小,要知道生在皇家便没有容易可言,小蓉儿你得学会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时候表面的疏远恰恰是保护,懂了吗?”
我似懂非懂。
他深吸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小九那双眼睛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娘胎时被人下了毒。”
“这样的事情朕这辈子经历得实在够多了,也看倦了,宫里的水比你以为的还要深。”
“你当知道太后并不是朕的生母吧,朕的生母跟云嫔一样,后来太后膝下无子,才将朕收在自己膝下抚养,否则今日这龙椅未必是朕来坐。”
“太后的母族中人大多在朝中身居高位要职,家族势力盘错根深,轻易撼动不得。”
“朕初登基时,在他们手中与傀儡无异,哪怕直至今日还没有将他们完全除尽,朕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他们,就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眸掩饰情绪,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却倏然握紧了,根根青筋暴起,他道:“甚至连朕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从那时起朕就明白,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和心上人厮守终身的自由,独皇帝没有,因为皇帝一旦坐上了这龙椅,他便不是自己了。”
“他是所有人的神,他得把自己肉身里那颗真心深埋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喜好意味着把柄,软肋,有机可乘,是要被所有人盯着的。”
“你们平时玩个玩具先生都怕你们玩物丧志,放在朕身上更会被无限放大。”
“一件东西或者人,朕一旦表露出一丝半点喜欢,那么他立时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所有人审视,批判,只要稍微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皇帝拥有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可却是用来保护天下人的,独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怪不得他会有一个藏在冷宫里的酒窖。
脱掉龙袍,他首先也是个人。
他若不是实在无人可说,何必跟我一个小姑娘倾诉。
“也就是从那时起,朕就暗下决心,决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重蹈朕的覆辙,小九实在跟朕太像了,所以朕表面上只能冷落他。”
我点头,明白了。
武帝倾身问我:“朕都跟你推心置腹到这个份上了,还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吗?你觉得众皇子中,朕应当立谁为储君?”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
“不过我抉择两难时,喜欢扔钢镚……扔铜钱看正反面,交给天意。”
武帝沉吟点头,忽而道:“说起铜钱,你还欠着朕四百金呢,准备何时还?”
我想大嘴巴抽我自己,好端端提什么钱。
武帝道:“不还也行,把你那创业宏图再跟朕展开讲讲吧,朕去年在酒窖门口没有听全,若可行,朕还可以再给你四百金,当你那个……那个启动资金。”
苍天啊大地啊,你是终于开眼了吗?
我热泪盈眶,“陛下您也缺钱吗?”
陛下斩钉截铁,“谁跟钱有仇啊。”
接下来我耗费了一个时辰跟他说了我的发家致富计划,“陛下您知道火锅不?”
最后我和武帝达成共识,他做我背后的股东提供我资金和人脉支持,让我放手去干,年底分红,他七我三。
不过务必要保密,他知我知。
我再看他完全就不一样了,他不是陛下,他简直就是救世主,财神爷。
我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还有一个条件,
作者/摩羯大鱼
“是我不够有魅力吗?”我捧着奶狗弟弟的脸,不依不饶的问他。
“不是的,姐姐。”沐晨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姐姐,别这样。我已经成年了…很危险……”
喝的烂醉的我一时冲动,低头就吻了上去,不就是顶头上司的儿子吗?有啥不敢吃的!
然而第二天醒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打脸……真是造孽啊!
“难道我不够有魅力吗?”
由于醉酒而发热的依琳双手捞起脑后的长发,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随即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男孩。
男孩一下子愣住,被她突如其来的提问的正经提问给问傻了。
他知道她一直都有一个暗恋多年的男神。平时清醒克制的她喝的不省人事多半是和感情有关。
依琳的问题让他明白,她又在...
依琳的问题让他明白,她又在男神那边吃瘪了。
依琳见他不说话,有点气恼,直接翻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男孩一下子僵直了身体,任由她火热的皮肤贴着自己。
本就是炎热的三亚,这下更燥热地说不出话。
看着眼前脸颊发红,眼神迷离的她,白色衬衣敞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里面一点点诱惑的蕾丝花边。
他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别开了视线。
她勾起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
“是我不够有魅力吗?”她又不依不饶地问他。
“不是的,姐姐。”他闭上眼睛,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继续说:“姐姐,别这样。我已经成年了……我很……”
谁曾想酒壮怂人胆!她竟然大胆地吻上他的嘴唇!
他那句“我很有危险”直接就被打断了。
她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撩的他心里痒痒的。
他凭借最后的理智,按住她的肩膀,隔出一点距离,确认道:“姐姐,我是谁?”
她浅笑,勾住他的脖子,波光粼粼的眸子凝视着他。
她痴痴地回答:“我没醉。你是沐晨。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表情放松下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护住她的脑袋,深入地回应的她刚刚的那意味不明的吻。
夜风勾起野火,情欲的火焰燃烧了整个夜晚。
第二天大清早,依琳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房间不对。
扭过头,看到光着身子的沐晨,更是如同晴天霹雳。
这下糟了,不仅房间不对,连人都不对了!
怎么就和老板的儿子搞在一起了?
哦豁,现在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老天爷不仅让她情场失意,还要让她事业遭受打击……
累了,毁灭吧!
她咬着嘴唇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
依琳原本开开心心享受着三亚团建度假。
忽然翻到于凯成晒朋友圈:大哥勇敢飞,小弟永相随。配图是一个女孩子捧着蛋糕对着镜头颔首微笑的照片。
真是他妈的见了鬼了!依琳翻了个白眼,熄掉了手机屏幕。
她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于凯成,送早餐,写情书,无微不至的关心,做他最好的朋友。
他倒好,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一拖就是八年,没有正面回应过依琳的爱意。
真的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一整个无语!
晚上部门聚餐的时候,依琳才慢吞吞从房间里出来,一到桌上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开始灌酒。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其他同事都没有去打扰她。
都是成年人,谁又愿意自找没趣呢。
“姐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突然有人扼住她的手腕。
捏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依琳抬眉看了看来人,端起和蔼的笑容,说:“原来是沐晨啊。什么时候来的,蒋总也来三亚了?”
“嗯。”沐晨点了点头,夺下她手中的酒杯,没好气地放回桌上。
他气呼呼地坐在依琳的身旁的位置上,一句话没说。
姐姐,我来三亚,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姐姐,你在哪儿?
姐姐,你怎么不回消息?
依琳乖乖的扫码,加好友,备注:蒋沐晨
“高考结束了?现在手机自由了?”依琳还是维持着一只手托脸的状态,偏着头浅笑着打趣他。
“我都大一了!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沐晨撇嘴,一脸不悦。
依琳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又揉了揉沐晨的头发:现在的小孩子,还真的不好哄啊!
沐晨头发很多很茂密,手感跟撸狗狗一样,特别爽,特别让人上瘾。
突然胃里一股子翻江倒海,依琳吃痛地捂住肚子,五官难受地皱成一团。
“姐姐,难受吗?”沐晨关切地问,随即扶起依琳,说:“我送你回房间。”
走到电梯才想起来他压根不知道她住几号房,沐晨摸了摸裤兜有一张房卡,是刚刚入住的时候,母亲递给他的。
他没多想,就送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想着到时候再开一间就是了。
他扶着她回到房间躺下,她又自顾自起身要去倒水。
沐晨只好先把她安顿到沙发上,转身去倒水。
端着水回来,竟看到依琳红了眼圈,默默在流泪。
他一个正经理科小男生只会做数学大题,哪见过这种场面。
沐晨只好坐到她身边一边递纸巾一边柔声安慰,不敢走。
怎么就能因为于凯成的渣男行径,而在沐晨身上寻找安慰呢!不要命了!?
蒋总要是知道我把她儿子给睡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再说了,沐晨那么小,人家才高考完,才成年啊。
结论:我真是个禽兽。哦,不,我禽兽不如!
本来就头痛欲裂的依琳,痛心疾首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扇自己也不是不行,只怪声音太响亮,直接把沐晨给弄醒了。
他睁开眼睛,疑惑的问:“姐姐,怎么了,什么声音?”
“……”打脸的声音,行了吧。
“还早,再睡会儿吧。”他的手环抱住她的腰,闭上眼睛,往她怀里蹭了蹭。
别啊,别搞我啊!我还想工作,我还想活着!
依琳一动不动,试探性的问道:“呃……我还有点事儿,我能不能先走?”
沐晨张开眼睛,瞪着她,没有说话。
这破孩子,又生气了!
依琳看着他,赔着笑脸,咽了咽口水,郑重地说:“我会负责的,你放心。”
“好。”沐晨回答得干脆,便缩回了手。
依琳从被窝里出来,赶快把衬衣和半裙穿好,对着镜子,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透过镜子,她看见沐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卧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自动屏蔽了那道炙热的目光,假装没事人一样拉开房门。
“姐姐。”突然被沐晨叫住。
依琳一下子捏紧了拳头,生怕沐晨要作妖。
她转过身,面带微笑,等待审判。
“记得回我的消息。”沐晨半坐起来,抱着枕头,委屈巴巴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依琳松了一口气,直接保证道:“以后绝对秒回。”
沐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那你再睡会儿,您辛苦了,我先走了哈。”
依琳轻手轻脚拉开门,闪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生怕扰乱周围的静谧。
只听见屋内沐晨噗嗤一笑。
依琳歪头,疑惑:这家伙笑什么?我刚刚的话有问题?
她准备先去二楼的自助餐厅炫一波早餐再说。
毕竟昨晚都没怎么吃饭,光喝酒了。现在有点饿了。
刚走出几步路,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依琳害羞地捂住脸,加紧步伐,快速逃离“案发现场”。
晚上是公司年会,直接包下了5楼的整个宴会厅。
看到同事私聊群,看她们都拿出了压箱底的贵重货了,从下午就开始精心准备了。
锦衣华服,隆重至极。
依琳也不甘落后。
因为要拍照,依琳穿一条经典的露背小黑裙,将她窈窕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本来买这条裙子想的是以后和于凯成约会的时候穿。
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觉得真是可笑: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个什么?
打开手机,她又翻到于凯成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她果然还是在耿耿于怀。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舔狗行为,但是就是不受控制。
“真没意思!算了!”说完,她把于凯成的联系方式统统删除,一个没留。
不犯贱了!再也不犯贱了!
简单的走了个过场,和同事合影留念。她就款款落座,不再走动,只盼着早点上菜。
突然感叹声四起,周围人的人都窸窸窣窣讲起话来。
朝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原来是蒋总优雅地挽着沐晨正在走进宴会厅。
白色西装搭配斑马纹衬衣,身姿挺拔,笑容腼腆,周身散发着富家贵公子的矜贵与帅气。
昨天喝醉了没看清,沐晨这小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帅了,比之前见他的时候瘦了,轮廓更成熟更凌厉了……突然感觉自己赚了
看得出来他并不从容,但是更可爱更帅啊!
当年那个穿着校服站在病房门口默默擦眼泪的小男孩都长大成人了。
第一次见沐晨,是在四年前。
那时候依琳还只是个实习生,只配做一些打印复印,整理文档,端茶送水的简单工作。
蒋总不像其他老板,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待人温柔又客气,能自己做的事从来不麻烦其他人。
那次蒋总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又疲劳过度,身体撑不住了,必须进医院做手术。
所以就拜托依琳,帮忙周五下午去接一下她的儿子。
而且别告诉她儿子,她生病了。
本来就没啥要紧事儿的依琳满口答应。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同事突然交给一个很紧急的任务。
等她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只剩沐晨一个人双手拎着书包,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不停的东张西望。穿着校服,个头不高,瘦瘦的。
“蒋沐晨。”依琳喊了一声,见他有反应,便走过去解释道:“我是你妈妈的下属,我来接你。”
“我妈呢?”沐晨满脸不爽,看来是等得都有情绪了。
“我妈呢?”沐晨甩开她的手,像根铁柱子立在原地,开始发脾气。
“你妈妈现在在医院做手术,不是故意不来接你。所以你乖乖听话,赶快回家,行不行?”依琳没有耐心,见他也是十几岁了,应该懂事了吧。
“带我去医院,现在,立刻,马上!”沐晨大惊失色,他的声音分贝突然高了起来,急切又带着一丝颤抖。
依琳被吓住,立刻打车,前往医院。
怪说不得,蒋总叮嘱她不要告诉他:妈妈生病这件事。
在车上,看得出来沐晨乱掉了阵脚
他脸色沉着,咬着嘴唇,腿不安地一直在抖,不停催促着司机开快一点。
进了医院,碰上蒋总正在手术中。
他笔直的站在手术室门口,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红了眼眶。
依琳拿出纸巾递给他,他没接。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没事的。医生说是小手术。”
他抬起眼睛,看着依琳一脸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沐晨不走,人微言轻的依琳也不敢走,毕竟她还没有完成任务。
她买了水和炒饭,沐晨一口都没吃。
这母子还真是一模一样,都不爱吃饭。
手术一直到做到半夜才结束,见妈妈被推了出来,沐晨一路跟随。
等到送到病房,他就抬了小板凳,牵着妈妈的手,一直坐着。
依琳特意找到医生,询问了注意事项和恢复周期,一笔一划写在笔记本上。
刚毕业的人总是一丝不苟地做些没有意义的事儿。
估摸着早晨起来,蒋总会饿。
她又去买了热气腾腾的白粥,给沐晨和自己买的是皮蛋瘦肉粥和肉包子。
回到病房的时候,蒋总已经醒了,精气神还不错。
依琳端起白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蒋总嘴边。
喂了一会儿,沐晨也没动桌上的早饭,一直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一样。
“你来喂,行了吧。”她把碗递给他。
她自己趁热先把早饭吃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反正周末没啥事,依琳就呆在医院,和沐晨一起照顾蒋总。
依琳成就感满满:他个半大孩子,哪儿会照顾人呐!还得是我!
还得是我这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会照顾人呐!
天天在办公室伏小做低的,现在有个弟弟可以使唤,这体验感不就来了!
“蒋总儿子这么大了?”
“好高,好帅!”
“天哪,真的是绝了。儿子帅气,妈妈漂亮……”
……
“哎,不知道又要便宜哪个姑娘了。”身边的实习生妹妹小吴昂着头感叹。
依琳收回目光,心想:占便宜的姑娘就在你身边。
她不仅占了便宜,她甚至不想负责……
她低头玩手机,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努力降低存在感。
依琳一抬头就看见沐晨拉着蒋总径直往依琳这桌来了。
她抱住脑袋,心想:这小伙子怎么一点分寸没有。发生昨晚那么尴尬的事儿还不知道避嫌……
想着应该就寒暄一下,她笑着站起来迎接蒋总。
谁知沐晨直接来到她身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蒋总伏在依琳耳畔,小声说:“帮我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好的。”即使心里波涛汹涌,面儿上依琳依旧不动声色。
看来,蒋总还不知道……值得庆幸。
蒋总说完,款款返回主桌,和股东和合伙人坐到一起,谈笑风声。
留下依琳对着沐晨,大眼瞪小眼。
“兄弟,你脖子上有个草莓印诶!”小吴打破了寂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依琳瞪小吴:现在小朋友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
她这才注意到他衬衣领口的脖子上一块很红很大的暧昧印记。
不会是昨晚我弄上的吧……我这么猛吗?
“额,应该是昨天蚊子叮的吧。”依琳见沐晨红了耳根也没憋出一句话,只好帮忙打哈哈。
沐晨挠了挠脖子,盯着依琳的嘴唇接茬道:“对,是蚊子。”
他的目光从嘴唇扫视到她的胸部,说:“是一只,很——大——的蚊子”
大?哪里大……注意场合啊弟弟……
“……”依琳羞红了脸,无话可说,不想接话了。
其他人也开始在沐晨这位小帅哥身上找话题,在座的各位女同事显得尤为兴奋。
问东问西,简直比相亲还要热闹。
“小帅哥,有女朋友了吗?”有人问到。
沐晨在餐桌下偷偷牵着了依琳的手,很坚定地回答:“有了!”
依琳感觉到了触感,直接僵住了,偏头瞪着他。
她的脑子里还在想:有女朋友还牵我的手,渣男!
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女朋友可能是自己……
他还在和别人谈笑风生,压根不看她一眼。
这……这倒显得我格局小了?
依琳将手抽了回来,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沐晨居然越发过分,直接将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别搞我啊!别搞我啊,大哥!这……这……要是被人发现还得了!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借口要去上厕所便逃出了宴会厅。
依琳在酒店后花园找了个小秋千坐着。
感觉自己真的罪不可赦,带坏了沐晨
以前的沐晨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沐晨就是长得乖巧帅气那种惹人喜欢的类型,稚嫩中带着一丝拽。无论去哪儿都能受到青睐。
听蒋总说,沐晨从幼儿园就被女孩子追求,小学时候还被要求定娃娃亲,初中就是校草,什么大型活动需要人气就会把他搬出来用。
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就没停过。
不过他很懂事,从来都界限分明,也没有和女生举止亲密过。
只是保持着同学朋友该有的礼貌和疏离。属于那种很有情商的帅气学霸。
用现在的话说:恪守男德。
他们班的女生对他评价:既温柔又无情。
无论是学习,还是人际交往,从来没有让蒋总操一丁点儿的心。
怪说不得,蒋总每次提起她儿子总是眼底带笑。
劝人生孩子系列又增加了。
沐晨整夜牵着妈妈的手的模样,成为依琳对儿子的终极幻想。
沐晨和妈妈的关系特别好
依琳真的特别羡慕,也特别喜欢这个内心细腻又很柔软的小朋友。
(绝对不是看他长得帅,才特别喜欢的)
那天,依琳为了写毕业论文,所以跑到市图书馆查资料,遇上了刚下公交车的沐晨。
“沐晨。”依琳叫住他,跑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来看书啊。”
“没,来躲清静。我们班女生太吵了。”
“……”依琳赶紧闭嘴,避免成为他口中“很吵的女生”
他们一起找了个角落坐下。依琳放下电脑包就去找文献去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沐晨认真得在写物理试卷。
她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看一会儿文献,翻一会儿知网,双手撑着脑袋想措辞。
【是谁发明查重率这个东西,我今晚就要去暗杀他!】她掏出手机,给于凯成发去自认为有趣的消息。
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又打了几个字,又患得患失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回复。
每次都是这样。
依琳回他的消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秒回,于凯成对她永远是轮回。
她叹了一口气,又放了回去。又过了两分钟,她又拿起手机看。
“在等男朋友消息?”沐晨突然开口,问道。
“哪有!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依琳压低声音,小声回答。
“那手机我暂存。”沐晨把桌面的手机收到他的书包里。
他解释到:“你动来动去,吵到我眼睛了。”
“……”这个理由是依琳没有想到的。学霸的脑回路。
“我作业做完,我再给你。”沐晨拉上拉链,拿起笔自顾自做起来。
依琳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
不知道是图书馆太安静,还是手机被收了静心了,那天,她的状态特别好,洋洋洒洒写了10000字,完全进入忘我的心流状态。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还反应过来。
旁边的沐晨早就写完了所有作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着的沐晨没有平时那么清冷的感觉,而是软萌软萌的可爱模样,完全就是个惹人爱的丸子。
她想要拍一张,发给蒋总看看。
沐晨把书包放在靠墙的最里面,依琳只要绕过沐晨去够拉链。
动作一大,身子失衡,眼看整个人压在了沐晨身上之时,依琳直接抵住了墙,勉强支撑住了。
还好有墙,不然两个人都倒了。
沐晨听动静本能想要抬头,结果对上的是依琳的近在咫尺的胸部。
“快出来,我快不行了。”依琳咬着牙,喘着气说出这句话。
说完,依琳刷的一下就红了:这话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啊……
沐晨眼疾手快,不仅站起了身子,而且还托住了她的腰。
“你倒吧,没事。”
然后依琳就挂在了沐晨身上。
经历尴尬社死,她和他一路上都没说话。
依琳看到沐晨从脖子到脸,到耳朵都红透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啊。”
“那好吧。”
沐晨从书包里掏出手机还给她,挥挥手准备说再见。
“我请你吃饭吧。”依琳突然想起来蒋总最近去北京出差了。他回家没饭吃。“就当我谢谢你扶我一把。”
沐晨乖巧的点了点头。
虽说沐晨家里有钱,但依琳也不是小气的人。
“我只是想当一个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罢了”她笑着说。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们真的成为了经常出来吃饭的关系。
为了早日完成毕业论文,依琳常常约着沐晨到图书馆写作业。
一见他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让他保管。
沐晨的学习习惯很好,不说话,没有小动作,在他身边分分钟进入沉浸式学习状态。
作为长辈,依琳自然更加要管束自己的行为举止,保持安静和专注。
托了他的福,依琳的毕业论文是全班最早顺利提交的。
毕竟高中生的作业时长还是很可怕的。
这小家伙生怕依琳看不到,生怕她又有借口不回消息。
依琳刚准备回复。
那头又发过来一条【姐姐,我来找你,好不好?】
真的受不了帅气弟弟喊姐姐,还这么温柔的语气询问。顶不住啊,顶不住!
【后花园,你过来吧】
发完这条消息的依琳,苦恼地拍了拍脑袋,准备和沐晨好好解释一下那件事。
说是酒后失德,是说一场失误,还是说只是简单一夜情……
她抬头看着暗色的天空,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沐晨就捧着一盘天鹅酥和一些水果站在依琳的面前。
“喏,给你。你最喜欢的天鹅酥。”沐晨语气有些讨好。
依琳接过来,捏起一个天鹅酥送进嘴巴里咀嚼。
沐晨很自然地坐在秋千的另一边,沉默半晌,犹豫的问道:“姐姐,生气了?”
依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反倒是弟弟先来哄她了。
“网上说姐姐们都喜欢野一点的男孩子,所以……对不起,吓到你了。”
“……”依琳苦笑。孩子啊……网上的话不能全信呐……
“明明是姐姐说了要负责的。”沐晨嘴巴一撇,作势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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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和周子其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放学后你们都干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压着你”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
“顾瑜,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1.
我叫顾瑜。
周子然和周子其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们是重组家庭。
怎么说呢,第一次来到周家见到他们,我就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因为我看出来了,兄弟俩渗透眼底的排斥和冷漠。
"你们好,我叫顾瑜。你们的……妹妹……"
虽说...
虽说有些尴尬,但我还是几乎从容自然地做了自我介绍。
至于他们的无视疏离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无所谓,我瑜姐到周家来的目的从来也不是来和他们好好相处的。
周父显然已是预料到了两个儿子的反应,面带歉意地说“小瑜,你多担待,这俩小子从小就这样,被宠坏了。”
“没事的,周叔叔,我理解,我会和哥哥们好好相处的。”我体贴地回答。
加上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让周父对我的印象极好,搂着我妈满意地笑道:“还是小瑜懂事啊,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周父吩咐佣人备好晚餐时我妈适时地帮他正了正衣襟,还故作娇羞抬头乖顺地望了他一眼,周父一下眼睛都直了,搂着我妈的腰就开始不老实。
咳咳不愧是我妈。
说来我妈为了培养我也是吃了不少苦。
六岁那年我爸出轨跟着女上司跑了。
我妈知道后愣是一滴眼泪没留,只是狠狠往她的结婚证上唾了口唾沫,然后生生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耳濡目染,我从12岁就知道,男人,靠不住。
但是,
利用男人或许可以得到某些东西。
我妈就凭借着在她那个年纪还算出众的外貌和绝对秒杀其他只会买买买的女人的智慧,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我被接到了周家。
但我永远不会鄙视她,
我感谢她。
不过可能是我忽略了,周家家大业大,家训定然也是很严的,不论周子然周子其如何不待见我和我妈,规矩不能破。即使没有恭恭敬敬地问好,横冲直撞的不尊重也是断断不会有的。
我刚这么想来着。
穿着宽松白t阔短裤顶着一头乱乱炸毛此刻还睡眼惺忪的少年出声了。
“周长腾你怎么个意思啊,老婆女儿都带回家了,还非得让我和周子然给你做个见证不成”
周父听完先是愣神,接着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教训。
手还没落下,旁白正襟危坐灰西裤白衬衫的少年也道了一句:“我不认什么便宜妹妹。”
随即头也不抬,拿着刀叉“精雕细琢”。
周父听完又要发作,我妈看其脸色不对,赶紧解围说孩子青春期叛逆很正常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如此好一番下来,这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不过这饭桌气氛倒是更显尴尬,毕竟也算半个外人,我实在是不好开口说话。
“小瑜,既然到了周叔叔家,周叔叔一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A市一中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你就和子然子其一起去学校报道吧。”
“谢……谢谢周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周叔叔和妈妈的期望。”
周父一句话倒是让我心花怒放。
一中可是A市最好的高中。
其实我成绩一直不错,奈何我妈经济有限,只能去县一中念书,不是说县一中不好,只是比起市一中,实在是井底之蛙。这也是我乐意来周家的最主要原因,念一个好大学一直是我妈对我的最大期望。
只是此刻饭桌上另外两人满怀敌意的目光让我实在避不开,我只能扯着脸给他们几个假笑。这这好歹也是你们爸爸的一片心意啊,我……我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啊求放过求放过。
终于熬过晚餐,我也回到周父安排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呢,眼及之处已经皆是资本主义罪恶的诱惑。
房间面积大的离谱咱们暂且不说,这随处可见精致细腻的雕花谁看了不迷糊这床,这书桌,这衣柜,哪一处不是金钱的味道
但是忽略这些,最令人兴奋的!就是我终于可以到市一中念书了!
从明天开始谁都别想打扰我学习!
什么清华北大,什么复旦上交……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到了市一中,我麻利的找了班主任。周父已经交代好了一切,学费学杂费一切都打点妥当。
繁琐的入学流程省去,班主任也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领着我去教室。
七点一刻的市一中教室,满满当当,大多都是埋头晨读的同学……
不愧是市一中,我很满意。
“好,安静一下,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大家好,我叫顾瑜。很高兴能大家成为同学,请多多关照。”
意料之中,我也并不在意大家的疏落,只因为这是市一中的高三优等班。
大家这样的反应实在正常。
“顾瑜,你暂时就坐三小组第四位,你的同桌呢,是我们班的班长,叫周子然,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当然,也可以找老师。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咱们学校的生活……”
周子然
和周子然一个班
我愣了。
周父怎么想的,昨天饭桌上气氛那么尴尬,就差没扯开了天打起来,这会儿又来这么一出不是让我难做吗
我略微忐忑的坐上座位,本想着再怎么尴尬也得打个招呼。
结果一弯头只见其稍稍欠身,薄唇轻抿,眉头微蹙,修长利指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习题,愣是眼神都没赏我一个。
好家伙,敢情是搭理都不想搭理我。
罢辽罢辽,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来学习的。
“顾瑜是吧,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你也就只能唬唬周长腾。你和你妈有什么目的,小爷一眼就看得出,你们这样的女人小爷见得多了……”
我书都还没放下,就听到身后有人逼逼了一大串。
我转头……
周子其
这兄弟两怎么都在还一个我同桌,一个我后桌!
呼~冷静冷静!
平息心态我面带微笑,本着不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的绝望无奈心态转头道。
“哦我什么目的子其哥哥您一眼就给我看出来了”
“你叫谁子其……哥哥呢我才不是……才不是你哥!别……别跟我装熟。”
周子其可能是真没想到我这么叫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愣,雕刻般的俊脸还慢慢泛红。
我被他这反应逗得乐的不行,看他一身球衣,估计是个体育特长生。
“好嘛子其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咱们在学校呢,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安守本分,脑袋里只有学习。在家呢,我也绝不多事生端,在周叔叔面前绝不说二话,这样,行了吧”
“这样……这样还差不多,不过,你……你不能叫小爷子其……子其哥哥。”
“好,成交!”
我真是有被周子其支支吾吾说话的样子笑到,没想到平常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叫了声哥哥脸就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3.
因为学的是理科,一轮复习已经完成大半。大致内容各科老师已经或祥或略的讲过,接下来几月上课内容大概是易错题难题的拔尖精讲。
不过毕竟落了几天课,市一中整体学生水平也比较高,思索一分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先跟着老师节奏走。
不过……
具体复习进度我不清楚啊。
这想问吧,周子然那厮到现在没鸟过我。
我只好一手扶额,作势假装微微侧头,眼神三分流转后直勾勾往其笔刃下望。
让瑜姐看看你在写什么玩意儿
只见其下笔有神,笔锋流畅有力,刷刷一顿操作仿佛行云流水,连停顿都不带的,一道物理分析大题已然完成大半。
“你干什么”
笔锋骤然停顿,清冽冷漠的声音也随即落下。
“啊”我一抬头,却看他眉头微蹙地盯着我,那阵势,好像我看的不是他的课本草稿,而是他的秘密贞洁全被我玷污了……
“不……不好意思,我……我就是不知道课程进度。”
被他这么一看我还真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不会问”
他薄唇紧抿,虽说不是怒意,但看着那双微眯的眸子,我只觉得透不过气。
好你个周子然,算你狠算你狠。
我翻翻眼不再管他,也埋头开始学习。
市一中不愧是市一中,课程设置科学紧凑,老师讲课深入浅出,干净利落。
因为基础好,我学的并不吃力。不过一天下来,说不疲劳是假的,但累归累,我还是准备把课后习题做完再回周家。
“喂,你还不走”
我抬头,周子然周子其站在门口看着我。
周子其一手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拽拽的样子有点欠揍,明显刚刚是他在喊我。
旁边周子然一脸冷漠,连不耐烦都不屑表现。更欠揍……
“上学放学司机会接送,早上就因为你先走被周长腾训了,怎么装清高呢”
啊这不是,我没内意思啊。
算了作业在哪不能写,我麻溜的收拾好东西就跟他们走。
“呵,我当你真清高呢。”
我真要被周子其气死,咱能不一句一讽刺吗
“合着您自个认的女儿还要您亲生儿子照顾呢,再说她不也成年了吗,用得着照顾吗。”这是周子其
“没空。”这是周子然。
“谢谢周叔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两个哥哥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哈哈您放心和我妈妈玩就成,不用担心我。”这是我。
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4.
我的弱势科目是物理,虽然花了大把大把功夫研究那些公式定理,但成绩依旧还是达不到我心里的标准。
这不眼前就被一道题难的抓耳挠腮。但是抬头物理老师周围已经站了好几个学生,我只好作罢。
一瞥头竟然看见周子然已经满满当当的写好了这道题!
真的牛啊。
“内个,周子然同学,您能给我讲讲这题吗实在是……不太懂……”
"不懂可以问老师。"
“好几个同学都在问问题呢,您就教教我吧班长大人。”
……无动于衷
“求求您教教我吧,周子然同学”
“教教我吧,子然……哥哥”
“闭嘴!你哪里不懂”
得嘞。
“就这个电磁感应分析这块……”
不得不说,周子然讲题干净利落,详细具体。
自此之后呢,我的物理难题隔三差五都要仰仗他给我解答。虽然每次他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过压不住我脸皮厚,为了知识嘛,冲我甩臭脸子什么的我都能忍。
“你脑子呢受力分析都能错。”
“哎是是子然哥您说的是,还是您想问题想的全面,我就没……”
“闭嘴。”
“子然兄您给我看看这题,看它题干普通好似简单,实则哼哼,暗藏玄机。”
“玄机在哪我解完也没发现玄机。”
“啊这,玄机呢刚还在这来着……”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的物理成绩也渐有进步升高的苗头。
周日晚上,我做完学校发的理综小测验,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准备到厨房做点夜宵。
我和我妈相依为命那会儿,一日三餐都得我自己做。不吹别的,厨艺我是真是没得挑,当时隔壁邻居家一小孩不爱吃饭,后面我给他做了顿,从此以后天天跟他妈嚷嚷着要来我家吃饭。
周家的冰箱应有尽有,我利索的切好配料食材,没一会儿做好了一大碗杂酱面。
“你在干嘛”
我转头,周子然穿着棉质灰色格子睡衣,眼神清冷,但少了平日疏离冷漠的距离感。
“奥这……我写完作业肚子有点饿……做点夜宵……要不要一起吃点……”
“嗯。”
周子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回答都是用的鼻音。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愿意啊!我就跟你客套一下啊喂!
我愣了愣,还是拿了碗筷,端到餐桌。
“怎么……还没睡……”
“一个奥数题,想了挺久。”
“你还会做杂酱面”
“奥哈哈味道怎么样我以前跟我家楼下面馆刘叔学的,我经常在他家帮忙打杂……”
“嗯,味道不错。”
我不再管他,低头就开始认真嗦面。
但是,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一滴油能飞那么远,正巧弄脏了周子然的衣领。
“对……对不起!我就是……我那个面没夹好……放心,衣服……我帮你洗,绝对给你洗的跟新的一样!”
周家少爷的衣服应该不便宜吧,我可赔不起啊集美们。
“笨死了。”
虽然是骂我的话,不过……是我眼瞎了吗
面冷如灰的周子然此刻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俊眸都稍带温缓,瘦削硬朗的脸侧线条都渐渐柔和起来……
好帅啊我凎!
可能是意识到我微微发愣又有些花痴的眼神,他放下筷子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我吃好了,记得洗碗。”
说罢略显僵硬的回了房间。
小东西害羞了吗这不是
“喂,顾瑜你……你数学卷子赶紧拿来给我抄一下。”
还有十分钟,数学魔头张丽娟马上要来讲评试卷。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周子其都这副样子就知道其行事作风多么丧心病狂。
不过,
你他娘也太能屈能伸了吧,你的阴阳怪气呢在你爸面前可没少怼我。
我嘴上逗他几句,手上还是麻溜的找到卷子递给了他。
“成成成,今日之恩,来日必报。”说完已经眼疾手快的开始埋头苦干了。
看他这样子我忍俊不禁,果然十八九岁的意气少年郎心里从来不装事。
“你这是害了他。”周子然眉头微蹙紧盯着我。
其实平时周子然从来不管这些事的,他只是觉得,今天看着她对别人笑,格外的……刺眼扎人……
“就偶尔一次嘛,况且你也知道……张丽娟有多小题大做……”
“那你对他笑什么”
“啊”
“走吧,顾瑜,小爷带你去个地方。”
一打放学铃,周子其就拎上书包坐在我桌子上挎着手看着我。
“去哪啊,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瞧你这点出息,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拉着我的手腕就要走。
“你带她去哪。”
本来已经被周子其拉得起身要走,另一只手腕又突然猛地被周子然拉住。
周子然眉头紧皱,盯着周子其握着我手腕的手满是不悦。
“不是我说周子然,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事儿了,她也是成年人了,我就带她去吃点东西玩一玩,你把当我什么了”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就走,留下周身阴冷沉默的周子然。
“你带我去哪啊到底”
“篮球场。”
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有校篮球打比赛这回事儿。只看到周子其的对手们一个个高大彪悍,全然一副不赢不罢休的气势,甚至震慑住了观战的同学们。
周子其拉着我姗姗来迟,自然成了场内焦点。不乏有人调侃打闹说原来是去等女朋友了,周子其那玩意儿还真就顺势接话,跟队友们打着马虎眼儿,好一副二流子气派。
我有些恼意,睨了他一眼,好家伙他当众冲我抛了个媚眼。
这下调侃喧闹声更甚,连对手都看不下去,当场放下狠话说要让他女朋友看着他怎么输。
全场起哄,气氛达到高潮,比赛顺势开始。
其实我没看过周子其打篮球,不过看他逆势狂奔又紧逼防守那样儿,确实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帅不少。
又一阵震耳的掌声响起。
原来是周子其线外投球得了分。
厉害,确实是厉害。我被狂热的气氛带动,也鼓起了掌。
周子其这会儿竟也朝我看来,他嘴角都不自然的翘起,又朝我眨眼,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个接着一个,前半段比赛还有些胶着,到现在,周子其和队友已经将比分大幅度拉开,比赛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终于结束了,对手也没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闷声打了招呼就走了。
周子其热汗淋漓,却是满脸邪笑向我走来。
观众又一次沸腾,“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起的头,起哄声一声盖过一声。
此时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我还不如回家写作业呢。
我狠狠睨着周子其,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周子其现在已经在阴间报道了。
“我女朋友害羞,哪能给你们看”说完一把搂着我就走……
身后的喧闹逐渐隔断消失,我给了周子其一记暴戾。
“你什么意思啊周子其,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你让我在一中还怎么活,喜欢你的小姑娘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
“一群人瞎起哄,你理他们干嘛再说,周长腾那个老腐朽可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要是哪个小子骗你谈恋爱了,你让咱怎么交代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懂吗你”
“……那敢情我还得谢谢你。”
“感谢什么的口头表示就不用了啊,正好小爷现在饿了,你请小爷吃顿KFC就权当报答了啊,别往心里去,都是当哥的应该的。”
“这会儿承认是我哥了,你是零花钱都花光了吧……”
图书馆内,很多寄宿学生都在埋着头读书写字。学习氛围浓烈。
“来图书馆干嘛啊,你还真打算给我补课啊顾瑜,我自己水平心里清楚,去哪念书都一样,真没必要,再说小爷用得着……”
“难道你不觉得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周子其,你就当是为了甩他们的脸,高考就这几个月,努力一把,你不亏。”
他听后站着愣了好一会儿,眼神都开始变得清澈明亮,最后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
“行。那就听你一回。”
“不过顾瑜我可提前跟你说,小爷呢就不是念书的料,到时候要是达不到你……”
“没事,我分析过了。虽然你的理科成绩算不上优异,但也在及格线边缘。拖你后腿最多的,是英语。但英语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提高的,单词你必须记,语法我给你讲,实在不会的,蒙题也有技巧……”
“行啊顾瑜你把小爷研究的挺透彻啊。”
“别贫嘴,先做套卷子。”
我没想到周子然进了医院。
管家王叔说是下午突发了急性胰腺炎,情况不好,连救护车都惊动了。
“子然这孩子可怜啊,从小身体就不好,他比子其大两岁,本来现在该读大学啦,十年前因为生病休了两年学……小时候什么都好啊性格活泼又可爱,生了场病后就不爱说话啦……性格闷闷的,王叔是看着他长大的,其实啊这孩子比谁都懂事……”
我不知道向来冷漠寡言的周子然原来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王叔,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看他。”
这样啊……
我扭头看周子其,此刻平时随意懒散的样子全然不见,眉头蹙着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也在为周子然担心吧,即使平时兄弟二人关系疏离,相顾无话。但毕竟手足情深,十多年的相互陪伴,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帮不上其他忙,我只好到厨房准备了几个清淡的菜让王叔送去。
周子其人机灵,悟性高,帮他补了几天课遇到题目甚至能够举一反三。
“真不是小爷吹,就小爷这惊人的领悟力,明天上高考战场那也是丝毫不慌啊。”
周子其一手拿着刚对完答案的英语试卷,一手摇笔摇的飞快,歪着身子二郎腿都要翘到天上去。
“周子其,我们今天去看看周子然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几天我问了好几次王叔周子然在哪家医院,可他支支吾吾,要么敷衍我,要么搪塞我,摆明了就是在瞒着我什么……”
周子其没想到我突然这么说,眼神蓦地沉下来,摇笔的手停下,连二郎腿都不抖了。
“你很担心他”
“周子其,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哥,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他病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王叔,他……”
“因为他自己,顾瑜,不是我们不担心他不在乎他。他那个人,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做到最好,骨子里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骄傲。在我看来,他有什么狗屁骄傲,他就是懦弱,就是玻璃心。八岁时他病了,他把门摔上,让我滚蛋,说不需要我的可怜。顾瑜我再的说明白点,就是我们永远只能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你明白吗”
要多脆弱敏感的自尊和心理,才能做到周子然这样趋于病态的封闭
最后在我的再三请求下,王叔还是告诉了我周子然的医院。
在我见到周子然的第一眼,我想,或许我有点懂他了。
孱弱的,苍白的,似乎连闭着的眼皮都在排斥着周身一切温暖和关怀……
什么佣人,什么陪护,什么周父在往回赶。
都没有。
除了点滴还在流动病房里安静的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小心打开门,但不想还是惊动了他。
明明虚弱地不行的身体,此时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瞳孔都几不可见地放大,羞耻,恼怒,无助……
“嚯周子然你干嘛呢,我看你这好好的,不像有什么毛病啊。这不,物理老师说要我来劝劝你参加个竞赛,高考还能加分,我听着都心动啊周子然,可他非说名额不够名额不够就盼着让你去,我看你气色这么好,怎么的,你搁医院里养生呢”
从绝望到迷茫到释然。
或许他从来抗拒的只是那些异样的眼光,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善意泛滥的同情……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需要的只是别人随意畅快的交流和调侃。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顾瑜。
“你哪只眼睛看我气色好了”
“面色红润有光泽,印堂方正眼波流转,翩翩少年惹人眼啊。你要是还不赶紧好,下次月考保不准我排在你前头咯。”
“谁给你的自信超过我”
讲真,其实我也没想到病秧子还这么能怼人。下午闷热难捱,好在他时不时勾起嘴角的浅笑看起来还算顺眼。
他却拖住我的衣角,神色突然变得黯然无助,眸子还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嫉妒和恼怒。
“你……你是不是和周子其在一起了”
“不……不是啊,干嘛突然这样问”
“我听王叔说的,你们俩,最近关系很好。”
“周子其那人啊,性格就跟一小孩似的,和谁都聊得开。最近是在帮他补课啦,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周子其人还挺聪明的,他……”
“够了,我不想听。”
他脸色更显苍白,攥着拳头咳嗽了好几声。我自觉肯定是自己太聒噪,吵到他了,连忙道歉。
“好好好,你先静养,我先回去给……”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他”
9.
我回去给你做饭啊你又搁这闹啥脾气呢
“你咋知道,我是挺急着见刘姨的,我托她买了一堆菜,我寻思着给家里狗做顿饭呢,他老冲着我嚷嚷!”
周家没养狗。
周子然算听懂了,她在这骂他呢。
但是,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抑制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雀跃欣喜,一贯紧绷的嘴角都止不住上扬,连目光都柔和下来。
“知道了,我饿了,你快点。”
他倒被骂的心甘情愿。
接连好几天,我在周子其周子然之间来回跑。
周子其对我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顾瑜,当初可是你说的要帮我补课的,你现在算什么始乱终弃这都几天了,他用得着你天天给他做饭吗你还用不用学习了,巴巴上赶着给人做饭呢你。”
“我不管啊,今儿个你就是不准去。再者也只能做好让王叔给你送去,而且还得做好我的份。我这试卷上问题一大堆呢,你不给我讲谁给我讲
“敢情真当我是你保姆了啊周子其,你付钱了吗就让我既做饭又补课呢,纯纯资本主义压榨啊你这是,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周子其背着双手撑着后脑勺,桃花眼都乐得弯弯翘。靠着椅子惬意地不行,哪有一副求人做饭补课的样子!
“我不管啊我不管,今天谁去了谁是狗。你就给我好好待……”
我二话没说捡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脸上扔,正中目标,他一个不留神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哈哈哈哈哈给你脸了是吧,看你瑜姐怎么收拾你。”
“行啊顾瑜你,长本事了,欺负到小爷头上了,还敢自称瑜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尊老……”
他话没说完,另一只枕头又一次正中目标。
看他吃瘪,我笑得前俯后仰。谁料他趁我不备,拿起枕头就要回击,看我连连后退,他还紧追不舍。我只好作罢求饶,他却不依,誓有报不到仇不肯休的架势。
绕了沙发好几个我实在没有力气跟他闹了。
“周子其住手住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在不该以下犯上,不对,什么周子其,你是我哥,子其哥哥,我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不是你又瞎叫什么呢,谁是你子其……哥哥!”
肉眼可见的羞赧,俊脸两侧若隐若现的暇红。我蓦地想起第一次这么在教室叫他,他也是这副反应。
邪恶的念头这么一下就蓬勃生长,我拍开他手里的枕头,笑得肆意忌惮,甚至故意走了两步凑近他。
“子其哥哥,怎么一叫你哥哥就脸红”
周子其只觉得此刻脸热的发烫,下意识的扭头就想走。
结果一后退就被什么咯到了脚,一股惯性让他压着我就往沙发倒……
即使此时周子其努力撑着双手让两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近,但这样的氛围实在是暧昧的可怕。尤其还是这样近在迟尺的面对面相望……
“你们在做什么”
10.
周子然面色铁青站在门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此刻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不要失控,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姿势暧昧的两个人。
尴尬,太尴尬了。都怪自己作死要去逗周子其,现在这架势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周子其的脸红在此刻也显得更加可疑……
他狼狈的起身,没给周子然一个眼神,逃也似的就往房间去。
“咳咳内个今天怎么出院了,昨天给你送饭的时候怎么没说,我还准备给…”
“打扰你们了是吗”
周子然步步紧逼,眉眼紧蹙,眼尾更是红的慎人。或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脸色还略微苍白……
“不……不是,周子然,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说你给他补课,顾瑜,你每天就是这样给他补课的对吗”
周子然此刻情绪已然失控,湛白如雪的手背因为攥着拳头连青筋都格外清晰。他目光如炬,迫切的想让我给他回答。
“不是,周子然,这真的是误会。你刚出院,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杯……”
“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来不及思索回应这句话,周子然两步上前就将我横抱起……
“你干嘛周子然你疯了!”我死命拍打他,被他这么一抱才反应过来他那一句“我不想做你哥哥了”是个什么意思。
可他哪里还听得进。
还没片刻他已经抱着我跨步到了他的房间,反脚重踢关上了门,我也近乎暴力地被他扔在床上……
周子然眼尾通红,下身死死的压着我,青筋半露的手臂越过我的头顶禁锢着我的手腕……
“你说说,你和周子其到底到了哪一步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可以和他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生冷的眸子盯的我心底发麻……
"周子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冷静一下好吗!"
但是男女力量悬殊,即使是身体瘦弱刚刚痊愈的周子然,此刻力气大的也像发了疯的牛,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踢开。
是周子其。
“周子然你发什么疯”
说完他手臂一紧就拉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人,右手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偏偏这个时候周子然一点反抗都没有,任由拳头在他脸上挥。若不是嘴角的那抹刺眼鲜红,我会以为他没有知觉。
“够了!别打了!”
眼前这场闹剧,我只觉得恍然。
突然想起刚进周家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与周子其周子然可是相看相厌。
而我的初衷,原本也只是好好学习……
再三反思,发现很多地方确实是自己太爱多管闲事了。高三正是关键时期,我何故要节外生枝学习本就足以让我分身乏术。我真是没必要,也不想再管这些纠葛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周子然房间的,只知道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我不再帮周子其补课。
他没问原因,只是脸色沉沉甩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多话。
我主动向老师提出换座位,平时的优异成绩让她没法拒绝我。
我选了离兄弟俩最远的位置。
周子然面色凝滞,最后愣是看我搬完书本也没憋出一句话。
我的刻意疏远,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六月初,高考在即。
值得一提的是周子然提前保送了A市首席江华大学。周子其也渐渐步入正轨,竟然颇有几分后来居上势不可挡的派头。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公布。
*最强人间清醒大女主X分手七年后爱上她的迟钝男主
*be预警,男主追妻火葬场骨灰扬
我是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他是我的金主,我是他的金丝雀,是他真爱的替身。
《金丝雀的女二剧本》
我在宋锦城眼里,大概就是毛遂自荐的情人。
那时我已经拍过几部小火的剧,在里面饰演或恶毒、或刁蛮任性的女二、女三、女四,年底公司的对赌协议没过,被他以低价收购,
年末的尾牙上,他大发慈悲地过来露了露脸,那是我的机会。
我的经纪人一定想不到我这样大的胆子,其实她给我物色了其他的金主。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权势极盛,传闻中不好招惹,并不是个仁慈且脾气好的人。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肥头大耳的金主间糟蹋自己,那是我第一次鼓足勇气为自己谋划。
在他一个人去花园露台醒神的时候,我跟了过去,当我鼓足勇气红着脸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目光沉沉地一言不发望着我,我在这目光下浑身发抖,可我还是强忍着羞耻介绍自己,我说:「宋先生您好,我叫秦时。」
他很高,眼神睥睨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我从头扫视到脚,最后捏着我的下颚将我脸抬起来,我颤抖着眼睫回视他,我知道自己很美,眼波流转楚楚动人时最美,果然他眯了眯眼,然后朝围拢过来的保镖挥了挥手。
后来在他身边久了,才发现他并不是个会沉溺女色的人,自荐的人那样多,这些年下来,也只我一个以这种方式来到他身边,我在他身边第三年的时候,他身边口风一向很紧的助理感慨地说了一句:「秦小姐,您很幸运。」
按照偶像剧剧情发展,我应当就是他的天命之选,即使不是女主,应该也是和女主有几分相似到让他愿意心软的戏份重的女配。
可我真的只是个炮灰。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我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他当时心情不错,所以眯着眼睛望着我,最后回:「你该庆幸自己运气好。」
我的运气是挺好的,那时候年轻,所以无知者无畏,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在现在这个年龄问我还敢不敢这样搭讪宋锦城,那我的回答应该是不敢。
我和宋锦城第一次「约会」,他带我去了斗兽场。
除了电视上,那是我第一次涉足那样的地方,宋锦城带我站在最高层的包房,向下俯瞰过去,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在激烈地喧嚣张扬吼叫,角斗场中央是一个人和一头老虎,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我忍不住几欲作呕,可是我不敢。
我偏头去看宋锦城的表情,他凝目注视着斗兽场,表情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眉心微跳,后来当我对他的每一个微表情熟稔之后我才知道,这代表他在兴奋。
杀戮总是能让人兴奋起来,那天很不凑巧,当然也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角斗场故意的,兽场中的那只老虎跳出来扑向前一秒还在旁边嘶吼兴奋的人群,所有人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最后那只老虎是在我们两米前的位置被击晕的。
温热的血溅在宋锦城的手背上,他微微眯了眯眼。
角斗场的老板亲自过来赔罪的时候他正蹙眉望着手上的那滴血,我想我一生的智慧都体现在那一刻了,我乖巧地俯身过去,温顺地替他舔净了手上的血。
他抬手顺着我的头发摸到后颈,摸着那块软肉捏了捏,像是在撸一只猫。
所以后来宋锦城说我运气好,我不由暗暗揣测当时如果没有这一遭的话,我大概会被他丢到斗兽场中央去和老虎狮子搏斗也不一定。
他是个有点琢磨不透的人。
有时候他歇在我这里,早上迷糊中醒过来时,经常能看见他在露台上抽烟。
天色将明,浓墨幽蓝的天空在亮与暗的界限混沌,他穿着丝质的银灰睡衣,侧身坐在阳台上抽烟,指尖一抹淡红闪烁,明明灭灭。
他抽的不多,更多的时候是放在指尖垂眼看着,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角,俊挺的侧脸英俊无比,眼睫低垂,仿佛是忧伤。
他是天之骄子,商业帝国大得不可想象,有钱有权,万物只要他想就唾手可得。
我不知道是谁能让他露出这副表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他烦心忧伤。
当时他的家人在医院看护,我装作路人路过一次他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床边围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拿着手机给他看什么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目光温和,一边侧身看着手机,脸上突然就绽放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他平时很少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见到过的笑容寥寥无几。
事实上他就是很严肃,他的目光沉沉地望过来的时候,你就是会心惊胆战,不敢与之对视。
所以那一刻,我真的特别特别好奇,他看到的是什么?可以让他笑起来。
我是在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我想这应当源于两点。
第一点是我确实很漂亮,在美人横出的娱乐圈,我也在“娱乐圈的颜值天花板”提名中长期占得一位。
第二点是我确实很听话乖巧,要知道,但凡女人,尤其是宋锦城身边的女人,因为受到的巴结太多,所以总是会忍不住恃宠而骄,宋锦城宠你时愿意敷衍两分,不耐烦了那你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再见到他一面了。
我从来不跟他的下属有过多的接触,偶尔有人想拜托他什么事求到我这里,我亦是微笑颔首不语拒绝。
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人拿着半臂高的整块翡翠过来,通体通透,成色极好,往大厅的中央一放,几乎温润盈盈有光,为首的人笑得很客气,说:“秦小姐,不必麻烦你什么,只求你帮我和宋先生见上一面。”
说不心动是假的,内心仿佛天人交战,可我面上依旧笑得淡定,毕竟擅长演戏,我连余光都没往那尊翡翠上瞧,端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后来那人临走时还赞叹地夸了我两句,说:“不愧是宋先生身边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竟然拿这些小东西来求你办事,真是唐突了。”
苍天可见,若这块玉生而有灵,听见自己被称呼为“小东西”可能会呕血不止,其实他不知道我的心也在滴血。
后来这人找了其他途径见到了宋锦城,他知道了这件事,当天晚上那尊翡翠就被送到了他送我的沿江的那套高层公寓中,他笑着看我:“这样一块翡翠,真是难为你不心动。”说完就又是笑,“就这胆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敢到我面前毛遂自荐的。”
有时陪他出去应酬,他看着下面的人巴结我的样子,也会似笑非笑地调侃我:“你们可别吓着她,我的这个小女朋友胆子比老鼠还要小……”
哦,对,他称呼我为他的“小女朋友”,在他这些年的女伴中,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有此殊荣的人,我在他身边的第五年,据说地下赌场还专门立了个赌局,赌我会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转正。
赌局的赔率高达1:350,这赌局一直持续了两年,在我在宋锦城身边第七年的时候,我去押了注——赌不会,想想分手后还能额外赚一笔零用钱我就很开心。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能留在宋锦城身边这么久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爱他。
当然,是他以为我不爱他。
不爱宋锦城比爱上他要难上千百倍,如果你是我,就知道以他的人格魅力,很难有人会对他不动心。
在宋锦城身边久了,我当然也曾异想天开幻想过,我跟在他身边的第二年,那年我有个真人冒险综艺,有一期是沙漠探险,傻逼剧组将四个人放在茫茫戈壁中,给了一点生存物资,然后让我们生存两天一夜。
可是剧组防护措施没做好,夜里一场沙尘暴席卷而来,我们和剧组失联了,我硬生生地熬了一天一夜,当我以为我要死在荒无人烟的沙漠的时候,宋锦城遣人开着直升机在荒漠中找到了我。
当然他本人没有来,但那并不耽误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变成天神下凡,你看动心多简单,只要一个点,在一瞬间,就能将你日日夜夜建立的心理防线击溃。
当人人都在说“宋先生对你好像是认真的”“宋先生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像你这样”“宋先生大概是迷上你了,不过也难怪,你长得这样美,我要是男人,也会忍不住动心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时,你也会在心底产生奢望:他对我,到底是不是有几分真心?
可能是宋锦城实在是拥有花心的资本,导致大家可能以为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但其实他在女色上并不怎么热衷,大概是嫌麻烦,同时固定的女伴不会超过两个,而且能入他眼的又乖巧摸透他心思的又不恃宠而骄的又不对他起歪心思设计他的,这些年下来也只有我一个。
那个女人是和我同期的一个小花,出道即巅峰,拍了一部校园剧,清纯单纯的形象深入人心,火遍全国,当然她也是真的很单纯。
宋锦城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大方到或许是让这位小花产生了某种错觉,所以和宋锦城在一起的头一个月她就来找我,以正房女朋友的姿态警告我:“我告诉你,锦城现在和我在一起,你最好识相点。”
我当时真的懵了,以为宋锦城也被这位清纯小花征服收心了,当时刚萌芽的一点心动瞬间枯萎。
直到三天后,宋锦城召唤我陪他去某个宴会,出门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盛气凌人的小花被保镖拦在外面,一点形象皆无的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宋锦城,你怎么突然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而宋锦城垂眸望过来的眼神冷淡漠然,说:“拉下去。”
我每次都在这种眼神中被惊醒,然后在内心反复告诫我自己,千万不能成为第二个小花,因为哭得实在是太丑了,有损形象。
再渐渐地,固定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人人都说秦时真是好手段,宋锦城也被我收了心,只有我听了一笑置之,那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总是太不安分,他嫌麻烦。
如果我真的当真了跑去和他说:“宋先生,我喜欢你。”我相信这将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之所以能在他的身边待的这样久,只是因为我本分。
从22岁到29岁,一个女人最美的一段年华,也就在这里了。
在董芸出现之前,人人都以为我拿的是女主剧本,等她出现后,他们才恍然大悟,因为每一个炮灰,在女主出现的那一刻,都是要回归原位的,就像十二点之后灰姑娘的水晶鞋,无所遁形。
起初的端倪是在商业财经报纸的头条,封面是他和一个女人并肩撑着伞,下面详细地扒出了这个女人的背景身家,认为宋锦城这是要商业联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传要商业联姻,但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未来的正房太太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甩给我一张无限额的银行卡打发我的样子,只不过没有一次实现,我也就没当一回事了。
他们第二次上的是娱乐新闻,他牵着她的手,偏头专注地望着她,因为是偷拍,所以离得很远,画质很糊,看不清表情,但我心中一凉,放下报纸的那一刻只觉得脑子空白,身体可能还在微微发着颤,这次不一样了,我听见脑海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和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件不相干的事,那时我在娱乐圈刚冒尖,圈内都对我背后的金主感到好奇,狗仔成天成宿地蹲我,不过我也不怕,没有人敢爆宋锦城的料,但也有例外,有个狗仔拍到一张照片,照片中宋锦城并没有露脸,只是从车中伸出一只手,我将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拎着裙摆正欲弯腰进车。
而这件事上热搜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宋锦城,站在他门外的时候我想我一定非常仓皇,脸色苍白,我说:“不是我。”曾经有明星买通狗仔故意拍宋锦城的照片要挟,只是后来下场都不太好,所以我努力地解释,“不是我。”
他看着我,漫不经心地唔了声,然后说:“我知道。”
我一颗心才慢慢放下来。
如今宋锦城和一个女人的照片这样明目张胆的被放在娱乐新闻的正中央,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就是这是经过他允许的。
他允许这个女人被明目张胆的放在他身边。
我上网去搜董芸的百度百科,她是A市大企的独生女,从小就很优秀,会六国语言,毕业美国某佛金融专业,喜欢极限运动。
其实她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热烈自信,挂在岩石上回头的粉黛未施的一张脸上笑容灿烂,让人莫名想到夏日阳光下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同样的灿烂富有生命力。
我从来没有在宋锦城面前素过颜,这大概是一位被包养的情妇的自我修养,可我真的很羡慕董芸的这种坦然,当然她有在宋锦城面前坦然的资本。
见到董芸,完全是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那是在一个圈内的聚会上,我是宋锦城的女伴,盛装全妆,夸张地说几乎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我站在宋锦城的身边,不需要说话,只要微笑就好。
董芸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穿得简单但落落大方,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接过一边的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俏皮地和宋锦城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他们那个阶级心照不宣的笑容,她说:“这个还不错,有眼光。”
我极力控制自己在那一刻想要蹙起的眉心,忍了又忍,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宋锦城的脸,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董芸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探究。
探究什么?
我问你,偶像片看过吗?偶像片中一般总裁带着女配参加宴会被女主撞见,当女主强颜欢笑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总裁一脸阴沉地望着女主的脸时他在探究什么?当然是探究女主有没有吃醋啊!
可惜董芸是真的洒脱,而宋锦城?他是真的在探究董芸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出现时的反应。
不久后偶尔忍不住旁敲侧击他和董芸的关系,开玩笑似真似假地问我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宋锦城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弹弹手中的烟灰,和我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这真是一个暧昧又正经的词,它可以笼统地概括你目前无法定义的一切关系,我当时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剥手中的柳橙。
宋锦城喜欢吃柳橙,但他有个毛病,就是不吃刀切的柳橙,一定要人用手剥,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很惆怅,因为女孩子嘛,喜欢做美美的指甲,剥橙子就不能留太长的指甲了,因为一用力指甲会崩掉,还会染得黄黄的。
和宋锦城在一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留过长指甲了,当初年轻气盛时还为自己的指甲哀悼过。只是现在有时候会模模糊糊地想,以后他若是和董芸在一起了,大概是永远都不需要我再剥柳橙了。
这样想想,竟然有点小惆怅,所以我又多给他剥了一个。
和我的好朋友墨北说起这件事,她一直嗤之以鼻,认为我是想多了,杞人忧天,她有句经典名言,就是:“商业联姻能有真感情吗?那只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和另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以婚姻为纽带的不可靠联结,比烧成灰烬的纸还薄弱,风一吹就没了。”
我当时笑笑没有说话,我一直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比雷达还要准。
我如此笃定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一天暴雨夜。
“你现在在哪里?”
“没事,你现在能看见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最后我听见宋锦城很温柔的声音,他说:“芸芸,别怕,等我。”
然后旁边的床榻一轻,接着门锁嘎达一声,然后我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这屋子保密效果真的太好了,卧室门一关,我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但我闭上眼,能想象到,他顺着卧室走廊下楼,经过一楼的客厅,然后拿起车钥匙,在玄关处换鞋,然后走到地下车库。
我掀开被子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暴雨无声地扑打在窗户上,一道雨线顺着光洁的窗户滑落,但是很快被另一道雨线冲刷,我轻轻数123睁开眼,一道车灯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我抬手隔着窗户摸着那道车灯,眼睛一眨,一行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广宗路,我默默地念,从我们房子到广宗路平时至少是四十分钟的车程,在不知道董芸具体位置的情况下,他半小时找到她,我情不自禁地想,这真是一段该死的友谊啊。
他朋友展崎最后半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提点我:“秦时,老实说,阿城身边的这些人中,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董芸回来了,你早点给自己做点打算吧。”
“你是比不过董芸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你就已经输了。”
作者/纸醉金靡
战损yydsps.反转很大,系好安全带
我被亲哥哥杀了。
他杀了我三次。
第一次我9岁,他12岁。
第二次我18岁,他强暴未遂。
第三次,我被杀死了。
2021年1月21日,刹车失灵,我撞上旁边的护栏。
我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朦朦胧胧中看到,黑暗中浮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那是哥哥。
一开始我是欣喜若狂的,直到看到他嘴角冰冷的笑意。
他举起了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朝我挥打下来,一下又一下。
剧痛之后,我看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8岁那年他说和我玩捉迷藏,却把我推下楼梯。
还有18岁那年改变我人生的噩梦。
心脏停止了跳动,我沉浸到无边的黑暗。
我如同沉在湖底,...
直到冥冥中听到一个声音。
“回来吧。
“小茉。”
然后我像猛地跃出水面一样,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
我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我观察四周,是在医院。
还没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我听到哥哥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回响在走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敲打在我心上。
眼前是他苍白的脸上残忍的笑意,朝我挥下致命一击的那一幕。
我闭着眼睛继续装昏迷,感知到他在我身边坐下,削起了苹果。
他突然站了起来,俯视着我,似乎想观察出我是不是已经醒了。
我屏住呼吸,心如擂鼓。
然后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我的脸,那是水果刀。
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划破我的肌肤。
刀移下来,抵到了我的脖子动脉处。
我恐惧至极,但不敢睁眼。
我昏迷前看到了他行凶时的脸,他不会放过我的。
可是他的刀刃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我甚至感觉到刺痛。
突然,他移开了刀。
护士进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
“温总可真是好哥哥呀,天天过来,对妹妹太上心啦。”
在外人面前,他异常聪明但礼貌、谦逊、温和、正直。
他好看的纯良无害的脸太具有欺骗性。
再加上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事业蒸蒸日上。
谁会想到,这么一张天使般的脸庞,在黑暗里痛下杀手时,像魔鬼在收割灵魂。
我当时看到了他的脸,他随时会杀人灭口。
我正在苦恼要装昏迷到何时,突然手背上被浇上了滚烫热水。
我惊呼出声。
然后看见他拿着半杯热水,盯着我笑,仿佛在说,你不装了
我一脸懵地跟他对视良久。
“哥哥……”
我手心背上全是冷汗。
他戴着眼镜,但镜片后目光灼灼,仿佛在看猎物挣扎一样兴奋。
我咽了咽口水。
“你看见……
“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吗”
医生查看了我之后,说我的头受到撞击,可能记忆丢失,停留在了我17岁那年。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相信。
但我只有装失忆,才可能不让他那么快向我再次下手。
从那之后,温司年很少过来,换成了他的一个助手,几乎是24小时盯着我。
这个助手很阴沉,张口闭口就是温总说。
他对温司年有着绝对崇拜。
倘若温司年让他杀了我,他可能也会听从。
毕竟温司年最擅长操纵人心,迷惑他人。
就像18岁那年,那场噩梦。
那是个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晚。
他把我按到沙发上,让我不得动弹。
他一定是疯了,他是我亲哥哥啊。
可是他明明做着最疯狂的事,动作却冷静到有条不紊。
我拼命抵抗,衣服被一件件剥开。
他动作很慢,仿佛在拆一件礼物。
我已经不记得是如何把他推开的,只记得跑到门边,却发现门被反锁。
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我决绝地从二楼窗户跳下。
可是过后这一切,没有人相信我经历了什么。
荒唐的只能是我这个妹妹,怎会是这么优秀的哥哥
我终于抓住机会,从病房逃出来。
然而刚走到大厅,广播突然响了:
“温如茉小姐在吗请迅速回到病房。”
再回头,看见温司年从大门走进来。
两边都被堵了,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一定会被发现。
我的心猛烈地跳着。
闭上眼祈祷着,救救我,救救我吧。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外面好像有个病人搭出租车跑了哎!”
所有人调转了方向,向外跑去。
我松了口气,突然身子被一拽,被拉进了一个角落。
是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男孩。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刚刚帮我的是他。
“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帮我”
“我这儿有封信,必须送达给你。”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
“温茹茉小姐对吧”
我点点头,觉得这个男孩不对劲。
而且谁又会寄信给我呢
这年头,有什么事,不是一个短信就行了吗
我拿到了信。
信封竟然泛着黄,仿佛上了年头。
当我看到寄信人姓名时,我震惊到差点把信丢掉。
温司年。
2014年1月21日。
这封信是7年前的温司年寄给我的
7年前,我17岁。
他还没有做出那件禽兽不如的事。
我拆开信,发现里面只有一把铜钥匙,和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来找我,
小茉。”
这把钥匙,我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
我来到了搬家前的老屋。
自从18岁那件事之后,我就搬了出去,而温司年事业自此腾飞,也搬到了豪宅区。
时隔多年,我回来了,要用这把钥匙,打开尘封多年的秘密。
这座房子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对我说,
你回来啦,我一直在等你。
我眼眶渐渐湿润。
血淋淋的伤疤被揭开的同时,我又看见了我和温司年在这儿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
房子一直无人居住。我走向阁楼。
我们住在这儿时,这个阁楼,温司年禁止我进入。
甚至吓唬我说,里面有一只狼外婆,会把小茉叼走的。
“可是哥哥会来救小茉的啊!哥哥是最勇敢的骑士!”
他笑容温暖,点点头:
“是的,哥哥会去救小茉。不管有多远,不管是多可怕的大妖怪,哥哥都会去救小茉!”
在18岁那一天之前,他真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啊,到底是为什么。
我心如擂鼓,用钥匙拧开了门。
门吱呀吱呀响着,尘土扑面而来。
我咳嗽了几声,阁楼里一片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我打开手机的电筒灯,向四周照去。
光扫到墙上,突然现出了一双眼睛。
我差点惊叫出声,然后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一幅画。
我照亮墙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墙上贴着满满的画,每幅画上都是一个女孩。
女孩的侧脸,回头笑的瞬间,奔跑的瞬间,哭泣的面庞……
而那个女孩,是我。
温司年为什么要画这么多的我。
我似乎触摸到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然后我又发现墙上似乎有字。
我撕下来一张画。
看到墙上密密麻麻写着:
“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
我撕下来更多的画,满墙壁都写着那句话,仿佛写的人在拼命让自己记住:
“不要伤害她。”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照亮墙面,一行一行读着,然后在角落里发现还有着最后一句话:
“杀了她。”
字迹似乎在这儿产生了变化。
突然,我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如同魔鬼从地狱走来。
温司年来了。
我赶紧四处找有没有别的东西,然后摸到了一个本子,藏进了衣服里。
脚步越来越近。
我溜出阁楼,藏进了阁楼外面的柜子里。
然而温司年仿佛有所感知一样,没有走进阁楼,而是在柜子前停下。
我攥紧了衣摆。
吱的一声,柜子被打开。
我抬头,正好和温司年对视。
我一笑:
“哥哥你真厉害,找到我啦!”
“你在和哥哥玩捉迷藏”
“对呀。以前我可喜欢藏这儿啦,你忘啦”
他向我伸出手,
“出来吧。”
“去哪儿啊这儿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我还没忘维持自己只有高中记忆的假象。
他沉吟片刻,继续打量着我,仿佛想看穿我。
然后突然笑了,带着一丝嫌恶:
“不是,我们怎么会住这种地方。”
在车上,我望着窗外,想起了更多往事。
一开始,家里并不是只有我和温司年。
还有父亲。
那个捡破烂养我们,但时不时会勃然大怒,对我们拳打脚踢的男人。
那时我还很小,温司年也不过比我大了三岁而已。
可是他会把我护在身下,任由毒打和咒骂落在他身上,也一声不吭。
我身上时不时会一块青一块紫,而温司年情况比我糟得多。
有一次甚至被踢断了肋骨。
可他一声不吭,一滴泪也不流。
他会捂着我耳朵,挡住那些不堪入目的咒骂,说,
“小茉,不要听。”
他会把我藏进柜子里,一个人去迎接狂风暴雨,然后遍体鳞伤地打开柜子,抱住我,说:
“小茉,没事了。”
他那么幼小,挨了打,被其他小孩嘲笑,脸上却从来没有怨恨,跟我说:
“小茉,爸爸只是生病了而已。他也不想的,你不要怪他。”
直到有一天,雨下得特别大,雷声让这所摇摇欲坠的房子在震颤着。
我像往常一样,被他藏进柜子里。
那天我等了好久好久。
异于往常的久。
我很害怕,我呜咽着,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直到柜子被打开,是湿漉漉的温司年。
他抱住了我,可他抖得非常厉害。
他的声音也在抖:
“没事了,小茉。
“都结束了。
“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警察来取证时,我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父亲追着温司年跑出家门,天黑地滑,从高处坠落,被发现时,已经救不回了。
“死者是间歇性精神病,亲属就这两个孩子。”
我听见一个警察说。
“家里穷成这样子,怎么还养得起两个孩子的”
“捡破烂呗,有口吃的就行了。你看那个男孩的衣服,破破烂烂,估计就是他爸捡回来的。”
“也是个可怜人。不发病时见谁都笑嘻嘻的,低声下气到处讨几个水瓶子,一发病,就打孩子。”
关于那段记忆我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后来温司年就勤工俭学,供我和他读书。
他很聪明,即使生活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他还是在学校名列前茅。
再加上他非常好看,又成了很多女生心中的白月光。
可是贫穷没让他自卑孤傲,他很开朗,人缘很好。
“吃饭吧。”
思绪被打断,眼前是一个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温司年。
明明一模一样的脸,却让我有种是两个人的错觉。
他端出一个盘子,上面盖着盖子。
当他揭开盖子时,我差点吐出来。
那是一盘血淋淋的肝脏。
他拿出刀叉,优雅地切下一片,送到口中。
他本就唇红齿白,在此刻,更显得脸苍白如吸血鬼,而咀嚼生肝脏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恐惧,停了下来。
然后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
“这……这是什么”
“人的肝脏。”
我干呕了起来。
噗嗤一声,他笑了:
“开玩笑的。生牛肝。很新鲜,尝尝”
晚餐我一丁点儿也没吃,借口自己不太舒服,回到了自己房间。
台灯下,我打开在阁楼里发现的笔记本。
上面是日记。
记录着一些琐碎小事。
“小茉今天不肯穿棉衣去学校,说像一头胖熊。我骑着单车悄悄跟着她一路。
果然开始飘雪花了。
她开始搓手跺脚,估计冷了,应该后悔没听我多穿点吧。
我突然出现,把棉衣给她,她一脸惊喜,又嘴硬着说不冷。
“小茉要交钢琴课的学费了,洗车店老板却拖着不给我发工资,明天我一定要逼他给我。
但是钱还是不够,周末还是去夜宵摊兼职吧。阿明说那里的客人很难伺候,不过,忍一忍,勤快一点就好了。
小茉的运动鞋穿了很久了,该换新的了。”
几乎每篇日记都会提到我,看着往日的一点一滴,我的视线渐渐模糊。
直到我翻到一页。
字迹有些潦草,仿佛写的时候手在颤抖。
“我又梦到那个晚上了。
父亲倒在大雨里,他望着我的眼神。
仿佛在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如雷轰顶,我无法继续读下去。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不是父亲在追赶温司年的路上,不慎坠落
温司年说那晚他没找到父亲,便直接回家了,他说的是实话吗
为什么他在日记里如此写,难道说,那晚,温司年其实在父亲坠落后找到了他但是没有救他
他内心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不了解的黑暗
突然,我听见外面有异动。
是温司年吗我向外走去。
因而没有看到,日记下一页,写着:
“我害怕自己。
“我身体里有一个怪物。”
洗手间的门虚掩着,透着光亮。
我从门缝里看见,温司年在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划在自己的手臂上。
鲜血滴落在地面上,格外刺眼。
但他的漠然中带着一丝兴奋,仿佛在做一件有趣的小事。
突然,他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赶紧后退几步。
但是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手里拿着带血的刀。
嘴角噙着诡异的笑,轻轻说着:
“被你看到了啊。”
他渐渐逼近,举起刀,仿佛下一秒就要砍向我。
我心里全是日记里记录的点点滴滴,那么好的哥哥,眼前却是自残又想杀了我的温司年。
到底哪个才是他!
心里突然一股愤怒,我迎向了他,在他的刀刃落在我身上之前,我扇了他一巴掌。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也愣住了。
这一巴掌并不重。
他反应过来,正要动怒时,又感觉到我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落到他自己划的伤口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子,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爱他。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伤害我,我会恨他。
可是他伤害自己,我还是会心疼。
“你在为我哭吗”
他的手抚上我脸上的泪水,竟然似乎有一丝动容。
“是为此刻的温司年,还是为从前的温司年呢”
他这话十分怪异,但提醒了我,他跟从前的温司年真是判若两人。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一个我从来不敢想的猜想。
“你是谁
“你到底是不是温司年”
他凝视着我,然后笑了:
“我当然是。
“我就是温司年。”
“那你为什么要自残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因为……我感觉不到痛啊……”
“就像这样……”他又将自己划了一道口子,“我也不会痛……”
他低声笑了几声。
我赶紧捂住了他的伤口,找出医药箱。
然后默默地给他处理伤口,缠上绷带。
我知道他一直盯着我,但我什么都不想说。
“可是真奇怪……”他突然开口了,“刚才你的眼泪落在伤口上,居然有点疼了。”
我手一抖,想要缩回去,被他握住了。
他另一只握住我脖子,用拇指摩挲着,仿佛在感知血管的跳动。
他想掐死我吗
我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泄而空。
而他用欣赏艺术品的神情看着我的脆弱,说:
“你真美好。
“美好得让我想摧毁。”
“你又想杀了我吗”
我索性也不装失忆了,跟他摊了牌。
他笑了,似乎并不惊讶:
“本来是要的。
“但你居然能让我有痛觉。”
我想起他刚刚说,我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让他有一丝痛感。
“如果你能让我感觉到疼痛是什么,我考虑让你活着。”
他松开了我。
我自18岁那件事之后,就搬了出去,跟他几乎没碰过面。
后面出国交换,再后来回国不久,就遇上了之前的车祸。
即使这么久分离,直觉告诉我,眼前的人不会是温司年。
我从小跟温司年一起长大。
他是一个温暖善良的人,是挨了打也会逗我笑的人,他怎么可能没有痛觉呢
可是他如果不是温司年,他是谁呢世界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那温司年又去了哪里呢
他为什么七年前要给我寄信,留言说让我去找他呢
我回到房间,继续翻着温司年的日记。
上面的字触目惊心:
“怪物又出现了。
他最近出现得更频繁了。
他想伤害小茉,我感觉得到。
他伤害过她。他骗小茉玩捉迷藏,然后把她推下楼梯。
他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这篇日记写于我18岁那年,日期是在那场噩梦之前。
温司年说的怪物是谁
我9岁被推下楼梯是那个怪物干的
难道说,怪物就是此时此刻的温司年,也就是说,外面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温司年,不是我哥哥
可是他为什么可以随时随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为什么温司年会害怕他,控制不了他,甚至不敢告诉我有他的存在
我思绪如一团乱麻,脑中飞快闪过一个个画面,在校门口撑伞等我的他,把我护在身下的他,为我拼命赚钱的他,推我下楼的他,要强暴我的他,车祸现场的他……
成千上百的温司年在对我说话,一声声唤着我。
小茉,小茉,不要怕。
小茉,小茉,快回来。
小茉,小茉,来找我。
我捂着头,真相在膨胀在鼓噪,我眼前却蒙着一层雾,怎么都拨不开。
所有的温司年都重叠在一起,温暖的他,冰冷的他。
我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惊叫出来。
“哥哥会去救小茉。不管有多远,不管是多可怕的大妖怪,哥哥都会去救小茉!”
一道闪电划过,我猛地睁眼。
我浑身都汗湿了,颤抖着拿出手机,输入一行字搜索。
谜底被揭开了。
人格分裂。
摆在我面前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人格分裂,二是夺舍。
经过现代科学教育的我,自然倾向了前者。
忽然外面传来教堂的钟声,回荡在夜色里。
四周寂静得只听见秒针在行走的声音。
忽然,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怎么形容呢黏糊糊的、湿哒哒的,有点像是猫在舔舐着东西的动静。
可是家里没有猫啊
我寻了声音走过去,看到了地上的血迹,那是温司年刚刚自残滴落的,一路延伸到厕所。
舔舐的声音更清晰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往回走,但是不知为何,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把我向厕所拉去。
离厕所越来越近,我又闻到一丝恶臭,有点熟悉,是腐尸的味道。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推开门,我的脚向厕所里迈进。
舔舐的声音骤然消失了,腐臭味消失了,厕所空荡荡的,只是地面的血迹少了一些。
我呼了口气,安心了点,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自己神经紧张了吧。
正准备回去睡觉时,舔舐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了。
这一次无比清晰,好像贴着我一样。
我颤抖着转身,看到眼前景象时,我张大嘴巴,可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想往回跑,可是全身又动不了了。
我的脚下,趴伏着一个婴孩,一个在腐烂的婴儿。
在舔舐着地面上的血。
幽幽月光下,婴孩的肤色青白泛黑,在流脓化蛆,但一脸魇足,仿佛温司年的血迹是美味佳肴。
婴孩满足地舔完血后,抬起头,盯着我。
然后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嘿嘿嘿……
回荡良久。
然后婴孩嘴里咿呀咿呀地哼着,一边朝我爬过来,一边朝我伸出了手。
我恐惧到极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动不了。
婴孩嘴里流着恶臭的黑水,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小腿,另一只手指向我身后。
我转身,顺着婴孩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厕所巨大的镜面,用血写成了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明亮之子啊,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
血顺着镜面蔓延下来,越来越多。
婴孩突然尖叫起来,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尖细到仿佛要震破耳膜。
我惊叫一声。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卧室床上。
原来是梦吗
我环顾四周,寂静安宁的清晨,我放下心来。
嘶,小腿为何有灼痛感。
我看向小腿,发现有一处泛着乌青,形状像一个小小的巴掌。
我冒出一身冷汗。
梦里那个婴孩握着我的小腿,好像就在这个位置。
今天是周一。
请假了很久,该去上班了。
我用遮瑕狠狠地把眼下的乌青遮住,涂上显气色的口红,出门了。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
太阳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照耀着大地万物,让人觉得一切充满了希望。
是新的一天了,心情渐渐轻松了许多。
就是觉得脖子有点凉凉的,僵硬酸痛,大概是睡得不太安稳,落枕了。
我也没放心上,但是迎面遇到的行人有些奇怪,都在朝我看。
我检查了全身,照了镜子,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上了公交,今天的人不多不少,但还是没座位,于是站了几站路。
公交上的人也朝我看着,窃窃私语着。
他们怎么回事我皱了皱眉。
突然一个老太太站了起来,走过来,说:
“小姑娘,你坐我的位子吧。”
我朝她笑了笑:
“不用啦,阿姨您坐,我不累。”
她一脸不信:
“哪能不累呢你带着个小孩儿,多不方便。”
我笑容凝固了。
“您说什么……哪来的孩子……”
“你这话说的。你脖子不就吊着个小婴儿吗”
“你让她这样吊着,可不安全啊,你得用手托着。哎,现在的小姑娘可真不会养小娃儿……”
我脖子上的凉意和疼痛骤然加重,耳边有一声婴儿的轻笑,仿佛贴着我的脸庞,模模糊糊喊了一声:
“妈妈。”
我尖叫起来,拼命拍打自己的脖子,嘶喊着:
“下来!你给我下来!下来!”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
“疯了!这是个疯子。”
公交猛地刹车。
所有人朝我围过来。他们看不到那带血的婴孩在狞笑着朝我爬过来。
我像疯子一样喊着:
“别过来!别过来!”
绝望中,我的手被握住,
听到一声:
“跟我来。”
有人拉住我往车外跑,等我再回过神来,我已经在一个公园里了。
是在医院帮了我,给我送信的高中男生。
他还是戴着鸭舌猫,穿连帽运动衫:
“你找到答案了吗”
我呆滞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我知道他在问温司年。
我握住了颤抖的手,点点头:
“他大概有多重人格。”
他往公园躺椅上一靠,手枕在后脑勺:
“用你们人类的理解,猜到多重人格,也没错。”
“……你们人类”
“明亮之子啊,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你应该看到了这句话吧”
我点点头。
“那就是谜底。”
“什么意思”
“从天坠落,会是什么”
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实在想不明白温司年跟高空坠物有什么关系。
“很久以前,光明之子路西法率众天使反抗上帝,被驱逐出天堂。
“他们坠落人间,洁白的羽翼变成了漆黑的骨翼,成为了堕天使。
“温司年,啊不,体内的那个他,就是……
“堕天使。”
他淡淡地望着我,“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恶魔。”
这一刻有些奇妙。
不远处有大妈在跳广场舞,大爷在打太极拳,还有人因打扑克牌输了在互相问候家人。
这个男生大概神经不正常。
我点点头,说:
“谢谢告知。我去上班了。”
“他在黑暗腐朽处蛰伏了上千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我停下脚步。
“恶魔善于诱惑脆弱的人类,你哥哥同他做了交易,将躯壳献给了他。”
“为什么”我眼中含泪,声音在颤抖。
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说:
“那个孩子,真是一个纯洁的灵魂呢。”
“你……见过我哥哥”
“当然,不然我怎会拿到他的信呢”
“想知道你哥哥为何会同恶魔交易吗”他递给我一封信。
上面落款:
“温司年,
2014年1月11日。”
又是一封七年前的信。
我正准备拆时,男生说:
“别拆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疑惑地看着他。
“里面只有我提取的温司年的几段回忆。
“现在还不到拆开的时候。”
“那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孩见过七年前的哥哥,又能提取回忆,一张稚嫩的脸,说的话却不像人类。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我是天使啊。”
他吐了一个口香糖泡泡。
旁边有人扔了一个矿泉水瓶,他熟练地扑过去,踩扁,扔进了随身带着的编织袋里。
沉默。
又是送快递,又是捡瓶子的。
“你们天使,都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我算混得好的了,有的天使都穷到睡地下通道了。”他笑得很灿烂。
“在每个时代,恶魔都更容易混得好些。因为他们无情淡漠,会踩着他人的苦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就像你哥哥身体的那个,都混成CEO了。”
“那……那个恶魔叫什么呢”
“我不知道。
“恶魔不会泄露自己的名字,这就是为什么他说自己是温司年。”
“当恶魔告诉你他的名字,就代表,”他盯着我,
“他爱上你了。
“当恶魔爱上一个人,他就离死亡不远了。
“温如茉,想要你哥哥回来,
“你要让他爱上你。”
让恶魔爱上我在他杀了我三次,并随时会杀我的情况下
离谱,太离谱了。
六点,夕阳从窗外落进来,我在客厅里,看着玻璃箱里,恶魔养的各种昆虫。
其中有几个蜗牛。
开始我以为是普通的蜗牛,后来发现了诡异之处。
我凑近仔细盯着它们看。
蜗牛的体内好像有什么青色的东西,还在蠕动。
没错,是在动。
是一种青色的寄生虫,在半透明的蜗牛体内,往它的触角处爬,慢慢地,慢慢地,爬到触角处,还不停下,它要生生钻出蜗牛的皮肉了。
大概寄生虫汲取了足够的养分,这只宿主蜗牛已失去价值了。
一阵恶寒,我想到了,寄生在温司年体内的那只恶魔,不就像这只寄生虫吗
门开了。
恶魔回来了。
我压住心里的恶心,回头,笑着喊着:
“哥哥,你回来啦,我做好饭了,一起吃吧。”
我指着一道菜说:
“这是椿天。
“只有春天才会有。春天发芽,嫩绿嫩绿的,你尝尝”
我一脸灿烂地给他夹菜。
他一言不发,我自顾自讲着:
“食物还是时令的好。
“你看,一月的椿天,五月的樱桃,七月的西瓜,八月的小龙虾……
“每个月都有丰厚的馈赠啊,你不觉得,四季的变化,很奇妙吗”
他盯着我良久,仿佛想看穿我的内心。
我尽量让目光纯粹一些,内心忐忑着,希望能骗过魔鬼。
他低头,笑意晦暗不明。
“怎么会漫长呢每一秒都同上一秒不同,每一刻都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呢,”我微笑,“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钟表呢。”
“哦”他扬眉,好像有了点兴致,“是吗”
我用力点头,
“你等一下!”
我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听诊器,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蹲下仰头。
他笼罩在月光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味,身穿领带西装,懒散随意地坐着。
眼神清冷,有种不容亵渎的尊贵。
嘴角又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
仿佛下一秒就能掐断我的脖子。
我咽了口水,镇定下来,把听诊器一端放在我的胸口,把另一端戴到他耳朵上。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我的心脏跳动着。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月光透进窗来,我们在幽蓝的夜色里,像沉浸在湖水里一样。
我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里浮现一丝茫然。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一刻,我有种错觉,仿佛我望着的,不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恶魔,而是一个新生儿的眸子。
“你听到了吗
我忽然想到了,对视十秒的定律。
和某人对视十秒,便可能喜欢上她。
我笑了,
“你听,十、九、八、七、六、五……
“四、三、二……”
“一”还未出口,我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痛。
我捂住胸口,向后跌落。
他站了起来,身材本就高大,此刻向我逼近,更具压迫感。
他弯腰,又出现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很有意思。
“我喜欢上你这颗心脏了。
“它很诚实,不像它的主人。
“不如我把你的心脏掏出来,让它在我的掌心跳动。”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在手里,那只手在逐渐用力,仿佛要把我的心脏在胸膛捏爆。
“是漫长的折磨和痛苦的诅咒。”
我捂着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汗流浃背。
“不管……
“多漫长……
“多痛苦……”
我艰难地一字一字说着。
“今后的人生里……
“我都会陪着你……”
他愣了一刻。
心脏的疼痛缓和了一些。
“陪着我”
他喃喃地念着。
他是动容了吗
突然我的身体被大力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面上,然后跌落下来。
我听见他说,“渺小可悲的你,能给我什么”
我趴在地上疼到抽气,心里却想着:
得到又失去,你会不会感到痛呢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
全身酸痛,但越来越困乏。
直到我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是谁
我想到天使跟我说,恶魔对于其他恶灵极具吸引力,尤其是他的血液。
所以昨天我会看到,那只恶婴趴伏在厕所里舔舐他的血。
他让我做好看到更多恶灵的准备。
我把头缩进被子里,眼睛透过被子的缝隙看向门那边。
忽然感到脚上凉凉的,原来我的脚还露在床外面。
害怕突然床底有只手搭上我的脚,我把脚也锁进了被子里。
我看到门又被打开了些,却看不到有什么东西进来。
只能听到有种声音,像某种动物四脚着地,在慢慢爬过来。
还有水滴声,滴答,滴答,在一片寂静中,非常刺耳。
水滴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我的床边。
一个白衣女子缓缓从床下站了起来。
她异常高大,穿着湿透的如同裹尸布般的白裙,头发长长地垂着,俯视着我。
她的头发在滴水。
一滴一滴落下来,有一滴甚至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她异常高大,看不到五官,也许并没有五官,只有满脸的头发。
我屏住呼吸,全身颤抖着,把身子全藏到被子里,希望把身子缩小,不要被那个东西发现。
忽然,我听到了她的哭声。
哀怨无比。
哭声消失了。
我将被子打开一道缝隙,看向外面,那个怨灵竟然消失了。
难道说鬼无法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
我又仔细看了周围,一片安静,她确实走了。
我松了口气。
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
我转头,正对上被子里,恶婴的脸。
他的脸几乎贴到了我,发出清脆的笑声,嘴角诡异地咧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一声尖叫,扔掉了被子,想把他从床上推出去。
但是婴孩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嘴里还吐着恶臭漆黑的黏液。
它压住我胸口,让我动弹不得。
它用手掰着我的嘴,似乎想把我的嘴掰开,然后往里面吐黏液。
我用力挣扎着,死死地闭着嘴。
然后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刀,狞笑着伸向我的脸,想把我的嘴角划开。
我绝望地闭上眼。
突然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我睁开眼,发现温司年斜靠在门边,一只手里拎着那只恶婴。
婴孩可怖的模样消失了,变成了跟普通婴儿差不多的样子。
它在挣扎着,好像在说着某种古老邪恶的语言,用嘶哑刺耳的声音哀求着。
温司年一只手松了松衬衫领口,瞟了眼床上呆坐的我,又看向婴孩,像看着一只蚂蚁。
“敢动我的东西”
恶婴消失了,化成了一团黑雾。
温司年对着黑雾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吸着上好的雪茄。
他走向我,手插在裤袋里,冷眼看着我的一片狼藉,然后转身离开。
我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全身还在抖,浑身发冷,声音也在打颤:
“我害怕……
“你可不可以陪在我身边”
凌晨三点,教堂的钟声响起了,一群白鸽振翅飞起。
天使在憩息,恶灵在游离的时刻,一个人类女孩拉住了一只恶魔的手。
“我不是在跟……温司年说话。
“我是在恳求你……”
“救救我,堕天使。”
恶魔不相信我,与其伪装得一无所知,不如我自己点破。
“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谁告诉你的”
他低头靠近我,我本能地向后躲去,他却搂住了我的腰,不允许我畏缩。
“是那个低阶天使嗯
“你觉得他是我的对手
“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杀了他,折断他的翅膀……”
他离得更近了,在我耳边轻语,热息拂在我耳边,动作亲昵,语气似蛊惑似温柔,
“杀了你,做成人皮灯笼。”
他低声笑了起来,在夜色里俊美的脸显得异常危险。
“好。”
他的笑停止了。
我抬头望向他,如同一只自愿献祭的羔羊。
“好,你杀了我吧。
“现在的我,害怕的不是死亡。
“而是成为被寄居的行尸走肉。”
刚才那只恶婴,想掰开我的嘴,往里面吐那些黏液。我从前看过恐怖电影,知道这样做,是为了附身。
我想到了恶魔养的蜗牛体内的寄生虫,与其被寄生,还不如被恶魔杀了。
我坦然地看着他。
“而且,我还说过,我要一直陪着你。
“这句话,不是说给温司年的,
“是说给你的。”
他站起身,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凭什么相信你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
“凭我是唤醒你的人。”
*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虐与暖心共存的超现实故事
知道自己得了脏病后,她开始疯狂地接客。
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能应对二十多个客人。
最后3个月,她每隔几天就能去银行给女儿存一次钱。
到她死之前,存折上的数字有十万多。
陈嘉囡是15岁的时候遇上了张天磊。
那时候,陈嘉囡已经辍学一年了,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因病去世。
为了讨生活,陈嘉囡在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负责刷盘子和上菜。
张天磊比陈嘉囡大两岁。他的父亲犯事入狱,母亲沉迷于麻将。他无心学习,初中没毕业就跟着社会上的混子到处收保护费。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块钱的辛苦费。
为了犒劳弟兄们,大哥请他们下馆子。下馆子的这家饭店刚好就是陈嘉囡讨生活的这家店。
店里的桌子是那种很矮的木头方桌,座位就是马札子。十几个人一张桌子坐不下,得把两张桌子拼起来才行。
陈嘉囡就跟前跟后地帮他们抬桌子,递马札子。
他们要了一捆啤酒,一盆麻辣炒鸡,两个凉菜和几张热饼。
很快,菜上来了。拼起来的桌子很长,宽长的桌面上就稀零零地摆了那几道菜。炒鸡放在中间,坐在两头的人都够不着。
场面看起来有点寒碜。
大哥手里握着筷子,表情踌躇。他有心再点菜,可手里没钱。倒是可以跟老板要几个碗,给大伙儿分着吃。可那样看起来似乎更寒酸。
这时候,陈嘉囡端着几个碗,走过来怯怯地说:“我给你们分一下吧,这桌子太长了。”
大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兄弟们也都放松了。
陈嘉囡用大汤勺把大盆鸡均匀地舀到了两个汤盆里,又把小菜也各均分到几只小碟子里。
上大饼的时候,她贴心地把饼也分到两个盘子里,再端上来。
15岁的陈嘉囡因为营养不良,身材很消瘦,头发也是一把细软的黄发。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怯意。
张天磊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陈嘉囡转。他觉得瘦弱清秀的陈嘉囡很有几分电视剧里林黛玉的气质,有些招人怜惜。
从此,他便记住了这家店。
过了两天他又来吃饭,临走时,他把写了自己传呼号的小纸条塞到了陈嘉囡手里:“这是我的传呼号。你记好了,有事呼我。我叫张天磊。”
陈嘉囡握着那张纸条,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两天,张天磊又来了。
这次他没点菜,而是直接跑进店里找陈嘉囡,他问:“你怎么没呼我?我给你的传呼号呢?”
陈嘉囡用一只胳膊把油腻腻的碗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摸口袋,把那张纸条掏出来给张天磊看。
张天磊咧嘴笑了:“没丢就好。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陈嘉囡小声说:“得10点以后。”
10点的时候,张天磊果然在饭店门口等着了。他穿着牛仔夹克跨坐在一辆大红色的摩托车上,看起来很帅气。
陈嘉囡小步跑出来:“你快走吧,被老板看到就不好了。”
张天磊满不在乎:“他管你工作,还管你找对象?放心,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陈嘉囡涨红了脸,嗫喏着不说话。
张天磊从摩托车上撤下来,把摩托车支住。转身一把抓住了陈嘉囡的胳膊。他学着港台剧里古惑仔的样子说:“做我女人吧,我会对你好的。”
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铮亮纤细的银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陈嘉囡的胳膊上:“这是给你的!”
陈嘉囡的脸涨得更红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囡一脸羞怯:“我叫陈嘉囡。”
就这样,陈嘉囡成了张天磊的“女人”。
陈嘉囡原来住在饭店的仓库里。认识张天磊不久,她就搬到了张天磊的出租屋。
张天磊租的房子在一家废旧国营工厂的老宿舍区。那屋子不足30平米,一间卧室外带一个小间,厕所小得只能蹲下一个人。
因为在阴面,窗户又小,屋里永远都阴暗着。就连白天也得开着灯。
即便这样,陈嘉囡依然觉得很满足。
她用打工赚的钱,给家里添了锅碗瓢盆、窗帘拖把。她还买来了粉色的彩带和铃铛,做成了漂亮的旋转风铃。
做风铃的手艺是奶奶教给她的:先把光亮的彩带又剪又,折结成拉花,再用胶带将拉花一条条固定在托盘上。每条拉花下面都用绳子缀上一个小铜铃铛。
风铃做好后,陈嘉囡把她挂在了卧室正中的房顶上。长长的拉花垂下来,看起来飘逸又华丽。那鲜亮的颜色好像把出租屋里的昏暗点亮了。
白天陈嘉囡去饭店打工,张天磊跟着兄弟们游街串巷。
到了晚上,张天磊就骑着那辆大红色的二手摩托来店门口接陈嘉囡。
这也让陈嘉囡觉得特别幸福。
她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摩托车后车座上,双手抱住张天磊的腰。她觉得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张天磊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他游街串巷好几天也赚不到几个钱。陈嘉囡看他阴沉着脸在屋里摔摔打打的样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那样子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可就是这样,张天磊也不轻易放过她。
他用两只铁钳一样的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喷着酒气的嘴贴近她的脸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眼泪在她眼里打转:“磊子,你要是心里憋屈,就别跟着他们干了……”
他瞪大了眼睛,两只鼓鼓的眼球好像要爆出来:“贱货,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老子早晚要干大事!”
他摇晃着把陈嘉囡撂倒在地上。
这样的情节,每个月都会上演几次。
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像陈嘉囡这样的女孩儿。虽然仍然会觉得恐惧,但她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饭店的厨房和大厅在一楼,包厢在二楼。客人一来得多了,她就得跑上跑下地传菜,腿沉得都抬不起来。
蹲厕所的时候,做面点的马姨,盯住她圆滚滚的肚子和蜡黄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诧异地问:“小陈,你是不是有了哇?”
“有什么啊?”
“有孩子啊?你和你男人在一起住了大半年了,没情况?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陈嘉囡这才心里炸了个惊雷。
店里工作忙,晚上回去她又要洗衣服、打扫卫生、备第二天的早饭。一天靠下来人累得像软面条,沾着床就一睡不起。哪顾得上去留意月事来没来?
经马姨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至少有五六个月没来月事了。
她魂不守舍地撤桌、刷碗、上菜,只盼晚上快点来,好跟张天磊商量该怎么办。
晚上,一见了张天磊,她像见着了救星:“磊子,我好像怀孕了,咋办?”
张天磊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那还能咋办?做了。”
陈嘉囡喃喃了一句:“做了?”
张天磊不耐烦了:“不做了咋办?生下来养得起吗?”他扭头对陈嘉囡烦躁地吼道,“上车!”
陈嘉囡乖乖上车,再不敢多说一句。心里却像打翻了蚂蚱笼子,急跳跳、乱糟糟地慌。
两天后,张天磊领着陈嘉囡去了一家躲在胡同里的小诊所。诊所坐诊的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
她问陈嘉囡:“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陈嘉囡大概报了个日子。老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又用手按了按陈嘉囡的肚皮。
“孩子至少有6个月了。这么大月份就不是流产了,是引产,风险很大。原来的价做不了,得加钱,我从医院里找专业的大夫来做。”女人一气说完,用审视的眼光望着两人。
陈嘉囡把眼神投向张天磊。
“多少钱?”张天磊问。
“2000!”老女人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再说吧。”张天磊扯了一下陈嘉囡,两人走出了诊所。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张天磊突然说:“要不咱把孩子生下来吧?”
陈嘉囡立住脚盯着张天磊。
张天磊咽了口唾沫:“孩子嘛,怎么养不是养?买不起奶粉,喂口馒头也能活!”
陈嘉囡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其实早就想留下这个孩子。
即便决定要留下孩子,经济的困窘也不容许陈嘉囡有丝毫喘息休养的机会,她依然在饭店干着刷盘子传菜的工作。
临生的那天,她端着盘子从一楼往二楼包间小跑着送菜。突然觉得下身一热,一股水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
她强忍住心里的慌张,把菜送进包间的桌子上,就收紧小腹,扶着楼梯下了楼。
她问包包子的马姨:“马姨,我下面里流了好多水……”
半个小时后,张天磊骑着摩托车来了。
马姨着急地摆手:“她羊水破了,不能走路,更不能坐摩托!你抱着她,我叫出租车!”
马姨挥手在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张天磊拦腰横抱起陈嘉囡,冒冒失失地上了车。
看出租车一溜烟地拉着两人走了,马姨这才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吆!自己还没长大,就要生娃娃……”
她有心想陪陈嘉囡去诊所,可店里只有一个面点工。她走了,老板是要发脾气的。
诊所里,医生给陈嘉囡打了一针,她就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嘉囡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小腹像裂开一般疼。
“孩子呢?”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张天磊涨红了脸说:“孩子在你肚子里憋了太久,生下来就死了。”
“死了?”陈嘉囡张大了眼睛,泪水霎时聚满了眼眶。
因为,她终于不再觉得孤独,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藏在她的身体里,每时每刻与她同呼吸共命运。
她心里无数次想象过孩子长什么样子,男孩还是女孩。甚至连名字她都给取好了。
如果是男孩就叫张浩然,要是女孩就叫张欣怡。
可她万万没想到,孩子竟然一生下来就死了!
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撑着床就要下地。
张天磊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我要看我的孩子,死了的也要看……”她说着已泣不成声。
张天磊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折腾了。孩子大夫已经处理了。看不到了……”
这段生育经历,除了给陈嘉囡年轻的躯体上刻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再无其他。
事后,每当她望着自己空荡荡松垮垮的肚皮,就觉得老天跟她开的这个玩笑真残忍。
陈嘉囡剖腹产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后,失业了。
很快,张天磊领着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KTV做陪酒小妹。
张天磊搂着她的肩膀说:“这工作来钱快,又不用受累,我兄弟们的女人都做这个。”
所谓陪酒小妹,就是在KTV包厢里,陪客人喝酒玩闹。客人消费得多,小妹的提成也就多。
陈嘉囡不喜欢KTV的工作环境,她害怕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但是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旁的选择。
在KTV里,即便她的业务并不出色,也比在饭店端盘子挣得多。
每个月领的钱,大部分都交到了张天磊手里。她只留下小部分零花。张天磊办了一张存折,每个月都把钱存到存折上。
他说:“把钱攒起来,买房子!”
看着存折上节节攀升的数字,陈嘉囡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于是工作得更卖力了。
有了钱,张天磊对她的态度也比从前也好了很多。
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对她发脾气。有时候在深夜的晚上,他把她从KTV接回来,看她酒后干呕得厉害,还会给她煮一碗热面,或者领她去夜场路边摊吃一碗热汤馄饨。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幸福。
她心里筹划着,先努力多挣些钱,等买上房子,再攒钱开个小店。然后就可以和张天磊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两年后的一个深夜,她从KTV出来。等了很久,也不见张天磊来接她。
她执拗地站在KTV门口,看寒风把落地的秋叶卷起来又落下……
从那天起,张天磊就消失了。
她找遍了他常去的每一条街巷。
没有他的踪迹。
张天磊的那些朋友,她接触得不多,她不知道他们隐藏在这个城市的哪一个角落,也从未保留过他们的联系方式。
他们好像一起消失了。
出租屋里,张天磊的衣物还在。除了那张存折,他什么都没有拿走。这给她一种错觉,她总觉得张天磊还会回来……
几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残酷的生活让她觉得寂寞寒凉,她想要个亲人。
怀孕到6个多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大了,再肥大的衣衫也遮不住隆起的肚皮。她再不能在KTV里工作了。
离开KTV后,她去批发市场批了好多小孩子穿的衣服袜子。每天晚上,她就在路边摆摊,卖衣物和小孩玩具。
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能赚个两三百块钱。碰上特别好看的衣服,她就不舍得卖了,总想把钱给女儿留着。
她从未去看过男女,但她总感觉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
摸着那些粉嫩的小衣服、小袜子,她的心也一天天跟着柔软起来。
她又开始做梦,梦想着女儿生下来,她把她一点点带大。晚上可以和她一起来摆摊:她卖东西,女儿收钱,两个人有说有笑。
等散了场,她们娘俩再一起去夜市,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打算以后不再去KTV了,要带着女儿摆摊赚干净钱。等攒够钱,就开一家童装店,再靠着这个童装店把女儿养大……
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总是不自觉地要去抚摸隆起的肚子。眉眼间都溢满了甜蜜又温柔的笑意。
有了上次的教训,临生之际,她提前联系好了医院。再不去小诊所了。她害怕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她的生日是5月21日,可巧她住院那天是5月19日,她就选了两天后生日的那天做手术。
手术很顺利,她真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孩子生下来有6斤多,很健康,小巧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跟她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她成了母亲。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把女儿放在她身边。小家伙闭着眼睛凭本能就找到了她的乳头,肉乎乎的小嘴用力地咂摸吮吸着……
她伸出一只手臂揽着女儿柔软的身体,眼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她想,这是老天赐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陈嘉囡从网上买了一只背带,干活做饭的时候就把女儿挂在胸前。等孩子大点了,她就用小推车推着女儿出摊。
一个人带孩子的苦累,自不必多说。好在,孩子一天天长大。烦累时,女儿无邪的笑脸总能给她很多宽慰。
陈嘉囡把孩子养到三岁多的时候,张天磊回来了。
那是一个冬日的晚上,陈嘉囡收了摊,背着卖剩的货,用小推车推着熟睡的女儿,在寒风里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却见家里的灯亮着。她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斜躺在床上。
听到“吱呀”的门响声,男人坐了起来。四目相对,陈嘉囡才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张天磊。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消瘦得厉害。颧骨尖利地凸出来,两只眼球看起来更鼓了。
他告诉陈嘉囡,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有个兄弟不慎捅死了对方一个人。因为害怕警察通缉,涉案的几人都躲了起来。
直到觉得风头过去了,他才敢回来。
望着小推车里熟睡的娃娃,张天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陈嘉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你的女儿。”
陈嘉囡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早就不再期待张天磊会回来。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现在她觉得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好。
可张天磊回来了,她能怎么办?
骗他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就算能骗得过他,以他的脾气,要是认为自己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她不敢冒这个险。
几年不见,现在的张天磊,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张天磊蹲在地上,把脸凑近推车,直勾勾地盯着女儿的小脸。
女儿睡得正香。两个圆脸蛋冻得红扑扑,粉色的小嘴微张着。那副可爱的模样像极了油画里的安琪儿。
他笑了,眼里闪闪发光:“呵,真可爱!”
陈嘉囡轻舒一口气。
她走过去把孩子从推车里小心地抱出来,放到床上:“让孩子在床上睡吧。你……”
“哦,你们睡吧,我去洗把脸。”张天磊转身去了厕所。
他说话的那种熟稔劲儿仿佛是自己从未离开过。
张天磊出逃时带走的那张存折上,具体有多少钱,陈嘉囡不知道。张天磊一开始还给她看存款数,后来就收起来不给她看了。
但她自己算着,少说也有七八万,足够盘下一家店铺了。
她问张天磊:“钱还剩多少?”
张天磊说:“早没了!在外面这三年东躲西藏,不得吃啊喝啊?”
她轻轻叹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对那份钱,她早就没了指望。现在问问,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劝张天磊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张天磊会有所改变。“
他嘴上答应着,却依然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浪荡日子。
被陈嘉囡问得急了,他就说:“工作哪有那么容易找!”
她不再对他抱希望。
每天收工赚的钱,她悄悄分成了两份。只留下一小份做家用,剩下的都藏在了马桶后的墙洞里。
她打算等攒够一定的数目,就去银行存起来。
她有了女儿,得为女儿做打算。
作者/奇奇漫
原标题:《我的妈妈是妓女》
*不争气沙雕冷宫贵妃x冷漠脸毒舌狗皇帝
*贵妃不想争宠,只想搞事
我是刚被打入冷宫的贵妃。
这里还有三天前被打入冷宫的贤妃,七天前被打入冷宫的丽妃,半个月前被打入冷宫的赵婕妤。
丽妃和赵婕妤看着我咬牙切齿:“你个不争气的,你就不能多撑两天吗!”
贤妃微微一笑:“愿赌服输吧,我就说这厮撑不过三天。看来那个狗男人已经彻底被小妖精迷了心。”
丽妃气冲冲地拔下累丝金凤钗,赵婕妤不情愿地褪下琉璃手串。
我、贤妃、丽妃和赵婕妤自进宫以来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大家精诚合作,互帮互助,把本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后宫构建成了一个和谐幸福的大家庭。
四人之中,丽妃最风情艳丽,赵婕妤最有才气,...
四人之中,丽妃最风情艳丽,赵婕妤最有才气,贤妃最通透人心,而我自认为我最大的优点是美貌,她们偏说我是不要脸。
这样完美互补的我们四个兢兢业业给狗皇帝安排美女轮值,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深受小姐妹们的爱戴。
现在仅仅半个月后宫四个位份最高的娘娘一个不落地被打入冷宫喝西北风,一切都是因为上个月前新来的秀女秦照月。
我喝了口茶,认真地装了个逼:“秦照月不简单。”
三位娘娘整齐的拍翻了桌子,横眉冷对:“废话少说!”
我被这三个女人吓得一哆嗦:“你们讨厌了啦!”
迫于淫威,我噙着泪花将悲惨的遭遇说了出来。
第三天我终于熬不住深宫寂寞了,决定去找几个妹子探探情报。
路过御花园,就看到狗皇帝搂着小妖精,摘下一朵小黄花深情款款:“月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气的当时就想扇他两巴掌,人渣,那么多妹子谁逼你睡的!
眼不见为净,我正准备绕过这对狗男女,没想到秦照月眼神倒很好,重重地叫了一声:“贵妃娘娘。”
我遗憾地收回步子,忽略心中的万马奔腾笑吟吟地走了过去:“陛下圣安。”
狗皇帝看到我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臭屁样子。我们之间向来谁也看不上谁,只有在我那战功赫赫的老哥面前才会虚情假意地演一下。
我懒得理狗皇帝,摆出一副慈爱的样子细细打量着他身边的女人,讲真,我是没见过这么……普通的后宫佳丽。眼睛不算大,鼻子不够挺,嘴唇有点厚。容貌比不过丽妃,气质比不上赵婕妤,气场不如贤妃。
我知道狗皇帝是那种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人,对我们这些绝色向来都是公事公办。秦照月没有背景家世,长得又一般,我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有啥吸引人的地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无敌?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对他的审美缺憾表示同情。
秦照月不知道为什么面色不太自然:“前两天听说贵妃娘娘身子不太爽利,今天有雅兴逛御花园想必是大好了。”
我嘘咳了两声:“本宫向来身娇体弱,不像月嫔一看就是结实健壮的人,好福气啊。”
秦照月脸色青了又白,狗皇帝心疼极了:“月儿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人,你身体不好也是因为心思太多。”
啊呸,老哥求你造反灭了这个狗皇帝!
我这么想着竟然控制不住地说:“陛下这么说真是伤透了臣妾的心,也寒了臣妾在边境御敌的哥哥的心!”
说完我就跪了,身体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这话是我说的,我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冷汗涔涔,这女人真的有鬼。
皇帝脸色十分难看:“放肆!”
周围的人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好像不行了,这话说的太扎皇帝的心了。
我滴妈呀敌人太可怕了,照这样下去我可能很快就会被阴死,说不定还会连累老哥。小命要紧先认怂:“臣妾失言,请皇上责罚!”
皇帝气的也不想给我面子了:“贵妃德行有失,罚奉半年,禁足三月,好好闭门思过!”
禁足,我才不要!要去也去冷宫,还能和姐妹们商量对策。
我赶紧说:“陛下罚得太轻了,臣妾要去冷宫面壁思过!”
我仿佛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
秦照月却想借我刷一波狗皇帝的好感:“贵妃娘娘一时口不择言,陛下千万不要和贵妃娘娘计较呀!”
丫的狗拿耗子,眼看狗皇帝要卖这女人一个面子,我深吸一口气阔步向前抬起胳膊:“你这个妖女,不要你假好心,都是你勾引陛下挑拨离间!”
我是真想打下去的,可惜没抡的下去就被狗皇帝拽住了:“真是妒妇,陆贵妃品行不正,押去冷宫!”
得嘞,我总算如愿以偿。
听完我的遭遇,丽妃十分同情地看着我:“堂堂贵妃,你也太狼狈了。”
我非常不服气:“我凭本事进的冷宫,怎么就狼狈了!”
眼看我们要跑题了,贤妃敲了敲桌子抓住了重点:“那些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这就是那女人叫我害怕的地方,竟然能控制我的言行!
我愁容满面:“我也不知道啊,可太渗人了,真不是我想说的!”
贤妃点点头意味深长:“我进来也是因为被最信任的侍女诬陷了。”
赵婕妤进来的日子最长,也憋了不少气:“我所有诗作都被说是剽窃她师父心血!最奇怪的是,妖女竟然真的有证据!今天再听你这么一说,细细想来,这女人是真古怪,能控制人心篡改事实,这绝非人力所能及。”
我看着赵婕妤认真的样子打趣道:“你圣贤书读了那么多,没想到还相信鬼神之说!”
丽妃最是个纸老虎,看着张牙舞爪实际胆子最小,她小脸煞白紧紧贴着赵婕妤:“莫非她真是山鬼精怪?”
虽然已经确定秦照月不正常,但我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真的是妖精,怎么会这么难看!”
虽然已经确定秦照月不正常,但我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真的是妖怪,怎么会这么难看!”
一个连变身都变不好看的妖怪肯定不厉害。
贤妃听出了我的画外音悠悠道:“天真,别忘了我们现在沦落到这种境地她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我又想到秦照月的诡异有点头皮发麻,大家的面色也都不大好看。
赵婕妤表示认同:“还有我们那陛下,他怎么看都不会是痴情的人,如今性子都变了。”
丽妃边听边在旁边狠狠点头:“那妖精不会要吸陛下的精气,或者迷惑陛下让他不思朝政,然后亡了我们大周吧!”
贤妃猛地拍下桌子,凤目圆睁。我们四人里贤妃娘娘最有家国情怀,听到这话是气急了。
我被吓的灵机一动:“所以要降妖除魔,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和尚,还是道士?”
“国师!”贤妃和赵婕妤异口同声。
夜黑风高,一个黑衣人在皇宫中飞檐走壁,无人察觉。
这个身轻如燕武艺高强的人就是我了。
赵婕妤和贤妃白天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关于国师的事。总之就是找国师算过命,还挺准的。
我是认为她们俩有些盲目崇拜了,对这个国师十分怀疑,寻思不就是个算命的嘛,这俩妹子家世显赫怎么算命也不会太差。
但是我手上也没什么认识的大师,再怎么说国师也算是国家级的骗子,说不定有点真本事呢!于是四个人商量了一番,由她们公投出来的美丽强大的我夜访天演阁。
虽然身担重任,危险重重,但是三个女人如此真诚的夸我,我还是很舒服的。
经过莲花湾,我又看见了大晚上不睡觉的俩个人。
晚上再见到秦照月,我大吃一惊,因为这女人变得好看多了!不仅五官有了细微的改变,整个人还白了一层,身型也变得纤细了。
该不会是吸了男人的精气吧,我又偷偷瞟了眼狗皇帝,见他精神不错应该是问题不大的样子,稍稍放下了心,我可不想我哥哥辛辛苦苦守卫的国家就这么亡了。
秦照月毕竟古怪,我不敢多做停留,赶紧悄咪咪地去找天演阁了。
逡巡半晌,我终于摸进了天演阁。
传说中的国师正伏在案前写些什么,我丢了个石头,他转过头。
我惊悚地叫出声:“曹二毛!”
我的老天,这神棍国师竟然还是个熟人。
曹二毛算是我的半个师兄,很久以前我爹把我送到君涯山学点东西。君涯山的常先生说我俗念太重不肯收我为徒,就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让我在那学了两年东西但是不记在名下。
曹二毛原来不叫曹二毛,他是常先生的小徒弟,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是个黑心的,在他的指使怂恿下干了不少事还给他顶了不少包,但是后来我成长了!他就再也没从我这占到过好处,毕竟武力镇压是我的强项。
曹二毛见到我倒不是很意外的样子:“贵妃娘娘。”
我拉了把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十分鄙视他:“堂堂君涯山弟子,你竟然做了神棍!”
曹二毛给我斟了杯茶:“我现在可是南齐国师清一道长。”
想到君涯山的人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我试探道:“那国师大人说说我来找你干什么?”
“秦照月。”他言简意赅。
我点点头觉得他更像神棍了一点点,凑近他也作出神经兮兮的样子:“那秦照月到底什么来头?她要干啥?”
曹二毛赶紧离我远了些,正了神色:“异世妖祟,夺人气运。”
我把茶喝完温柔地捏碎了杯子:“好好说话。”
曹二毛抽了抽嘴角,客客气气地重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秦照月确实有猫腻,需要靠不断打压我们以及获得狗皇帝的宠爱汲取气运,然后获得皇帝的真心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我们就会因为国运耗损全都完蛋。
听曹二毛说完的我气得直发抖,这女人真是太恶毒了!
无处撒气,我狠狠拍了下桌子:“好你个曹二毛,身为国师在其位不谋其政,发现了妖孽,竟然都不知道不为国分忧!”
曹二毛摊摊手,无奈道:“你身为贵妃难道不知道陛下向来不信神佛,弄个国师不过是做做样子,我如果跑去劝谏,在陛下看来倒真的是妖言惑众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狗皇帝平素确实不迷信鬼神一说。
这家伙真有点能力,我得好好拉拢他,于是我拍了拍他的手臂深情地说:“现在国难当头,做为南齐的一份子,你有能力,国家也需要你。”
曹二毛挥开我的手:“我是君涯山的人,不问世事,所以靠你了。”
君涯山多能人异士,向来不怎么理会俗世纷争。
我十分生气:“那你来做什么国师!”
曹二毛无辜道:“你们皇帝要个国师来做样子,师父就让来挂个名啊!”
我是决计不肯走空门的,于是向曹二毛示弱:“师兄呀,那你给我点护身保命的东西啊,人家打不过那个妖怪就要死了嘤嘤嘤……”
曹二毛身子抖了抖,嫌弃地扔了个玉佩给我。
这东西我见过,曹二毛一直带着的,肯定是个好东西。
“避妖邪的,以后那妖女的邪术就对你没什么作用了,用完了记得还我。只要你们不要被他打压,皇帝能以国事为重,没有了你们的补给,她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弱。”
我又刨了刨他的衣袖:“师兄你还有啥都拿出来,我这四个人呢!”
我觉得自己像个打家劫舍的匪徒,但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曹二毛一下子跳到三尺外:“没有了,我是个穷人。”他又补充道,“跟你在一起,你身边的人也会受玉佩影响的。”
这下我满意了,难得有良心了一回:“谢谢啦,小师兄!”
“保护好自己,别被玩死了。”烛光柔软下竟觉得他有几分眉清目秀,却见他又邪魅一笑,“陆三胖。”
“滚!”我狠狠丢了他一个瓜壳。
等我回到冷宫的时候,看到三个女人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等着老母亲归家。
我把曹二毛的话又给她们撸了一遍。
“曹……国师给了我一块玉佩,防妖邪的。”我把曹二毛这个名字咽了回去。
几个女人听了之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就想冲出去和秦照月决一死战。
我提出了一个有建设性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一时半会我是没戏了,哪有刚进来立马就能出去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于是我振臂一呼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散会睡觉,明日再议。
冷宫别的都还好,就是这床是真的硬,还没来得及吐槽,我就听到了旁边的赵婕妤打起了呼噜,这如雷鼾声差点没把我送走。怪不得贤妃和丽妃临走前特意交代:“贵妃姐姐第一天进来,小赵今晚好好陪陪她。”
在小赵的呼噜声中,我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曹懿,你在看什么呢?”
曹懿,不就是曹二毛吗!什么情况?
曹懿穿着君涯山的弟子服,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我知道我大概是在做梦了。
原来师父偶然得到了一株极星冰兰,师兄师姐们围着转着十分稀奇。
曹懿随意地问道:“陆欢呢,怎么没看见她?”
三师兄头也没抬:“小丫头向来贪玩,指不定在哪浪呢。”
混蛋三师兄竟然这么了解我啊,不过这次我没浪的起来。
看到极星冰兰我就想起来了,那次我在山中看到了一只火狐,在追小狐狸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掉进了被雪掩盖的陷阱,摔晕了过去,还好后来师姐发现不对找到了我,不然花样年华的少女就被活活冻死了。
而在此之前我弄坏了曹懿的一件宝贝,他一定是要找我报仇!
问不到我的下落,曹懿竟然自己拿出家伙进行卜算。
这是多大仇啊,追杀要用到这么高端的技术吗?
然后就看他走啊走啊离我掉下去的陷阱越来越近,看到那个大窟窿后,径直飞了下去。
然后就看到了摔晕冻昏了的我。
好技术,原来是真有两把刷子的神棍!
“陆欢,你醒醒。”曹懿向来轻佻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我看着有些感动,曹二毛对我还有点好诶。
他把我扶了起来,探了探我的脉搏,松了口气。
但是万万没想到冻惨了的我还是那么虎,感受到有一点温暖,就紧紧抱着曹懿不肯撒手。
旁观的我瑟瑟发抖:陆小欢,你清醒点啊!
然后我就醒了,这是什么梦,太可怕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所以救我的人是曹懿?
第二天我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赵婕妤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拍了拍她的肩:“我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侍寝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商量了几个计划,保证进可攻退可守。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我们自救,出冷宫的日子就来了。
原来秦照月已经晋升妃位,皇帝亲赐封号“珍”。珍妃娘娘贤惠大方,替我们几个人求了情,狗皇帝勉为其难把我们放了出来。
第一次觉得这冷宫进来出去的,跟玩一样。
“姐妹们,让我们紧紧围绕组织开展行动,扫除妖孽!”
四个女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冷宫,简直走出了女皇登基的气势。
回到自己的寝宫,我舒服的打了个滚。
还没过半天好日子,也不知道吃了啥药,狗皇帝竟然来了。
安抚,劝诫,还是警告?我也吃不准小妖精给狗皇帝的迷魂药下了多深,摸了摸神棍给的玉佩,暗暗告诫自己莫冲动。
我试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准备先认个错,挽回一下之前的形象。
狗皇帝皱眉看了我半天,忍不住:“你便秘啊?”
刀呢,我的刀呢,让我砍死这个昏君!在心底骂了狗皇帝一百遍,我又恢复了理智。
实在做不出泫然欲泣表情的我放弃了,于是恢复了平时冷艳高傲的样子:“臣妾无事,就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皇上,所以一时之间太激动了。”
狗皇帝不置可否,“想必你也知道这次是珍妃尽力替你们几个求情,你们应该好好谢她。身为贵妃应当端庄持重,谨言慎行,维护后宫和睦。”
秦照月不在,我又手持神器,于是主动提起了上次的事情:
大型社死现场。
比酒后失身更尴尬的事是什么?
是失恋喝醉酒睡错人,人还是校霸。
事后校霸成功蹲到了我,阴森森的质问:“睡了我,不负责,就想跑?”
沃德天,谁来救救我!
淦!
我睡错了人,怎么办?在线等!
我看着脑袋边儿,宛如婴儿般熟睡的帅脸,瞬间头皮发麻。
我胡乱穿好衣服,确定了好几眼睡的的人是校霸宋晋之后,觉得自己可以以死谢罪了。
或许他也喝多了,不记得我是谁?
想到这儿,我把兜里的全部现金14块,塞到他牛仔裤口袋里,拔腿就跑。
我默念就当嫖资了,别嫌少,刚要开门,就听见一声低沉悦耳的:“站住!”
我心慌的想,这我能站住吗?
我刚把门打开,就被一只有力...
我刚把门打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宋晋的下巴抵在我肩头,阴森森的说:“睡了我就想跑?”
我立刻虚张声势:“我...我没有....“
”再说了这件事是我吃亏好吧?赶紧松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宋晋把我转过来,对上他如星辰般的眸子,戏谑地问:“梁超是谁呀?”
我更心虚的摇头:“不认识!”
宋晋痞笑了一下:“昨晚一边亲我,一边骂他,你确定你不认识?”
我鼓足勇气推开宋晋的手:“跟你没关系,这事是相互的....我俩扯平,我还有事,再也不见!”
说完拔腿就想跑。
“跑什么,这是不想负责?”
宋晋手上用力把我揽在怀里,推着我坐到床沿,他掏出牛仔裤口袋里的十四块钱问:“这是给我的?还是支付套套钱?”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什么话都说的出口,我捂着发烫的脸,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垃圾桶,看着垃圾桶里的套套,咽了咽口水。
看着数量,也知道我俩昨晚有多激烈。
宋晋笑得更坏了:“看来是给我的,毕竟套的钱应该男的出,身体还疼不疼?。”
我感觉自己脸烫的都要冒烟了,疼你个大头鬼。
这时保洁在门口问要不要打扫,我趁机开了房门跑出去。
那件事之后,我这几天都宅在宿舍。
一是害怕再遇到宋晋,二是自己没脸再见梁超了,总觉得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是的。我喜欢校草梁超,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沦陷了。
梁超一张冰块脸,桃花眼,不苟言笑的样子,那真让我百看不厌。
为了追求他,我早起送早餐,中午洗衣服,随叫随到,不叫也到的那种。
一天24个小时,我恨不得26个小时充当人形挂件,最好贴在他身上。
我以为我是特别的,可校花的出现,让我知道,我这三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我不甘心!
我追了他三年得不到他的心,那就得到他的人!
那晚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我出门奔着梁超就去了。
结果谁知道睡错了人,我哀怨的想,果真喝酒误事,怎么就睡了校霸呢?
我有些激动好像彩票中了大奖一样,有些结巴地问:“有,有事吗?”
梁超好像心情不好,声音干脆地吩咐:“陪我喝点儿!”
梁超这三年对我苏蕊也不是完全无视。
我其实不喜欢酒吧乱糟糟的环境。
尤其是酒吧里面的灯,跟闹着玩似的。
我这近视眼,完全处于半盲状态。
我到处找梁超时,忽然对上了一对明亮的眸子。
他好像是无意间看到的我,又漠然转过去,我被他瞬间吓得虎躯一震。
心里吐槽真是冤家路窄。
宋晋身边几个小子笑嘻嘻地吵:“晋哥,快看那边的小妹妹正看你呢,那模样好可爱呀!”
宋晋点了根烟,吐个烟圈儿,冷漠的像是不认识我一样,白了一眼说:“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可爱?明明一看就凶残!”
一想到那天宋晋的身上的暧昧痕迹。
我脸一红,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默默用脚指头抠了三室一厅,恨不得立刻住进去。
好在梁超看到了我,不满道:“磨磨蹭蹭的,过来!”
我一路小跑过去,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才敢坐他身边。
梁超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我这套动作几乎都有了肌肉记忆。
梁超拍拍自己身边位置催促:“坐过来点儿!”
他要我挨着他?
刚才的小心酸彻底跑光光,我立刻受宠若惊的小心翼翼挪到了他身边。
梁超好像心情真的很不好,一杯一般杯灌酒。
看着灌酒的他,我有些心疼的陪着笑劝解:“再喝胃受不了,吃点水果再喝也行的。”
梁超完全不理我。
我试探着想拿过杯子,哪知梁超不耐烦的猛地一推,就把我推了出去:“要你管!”
幸亏卡座很软,我才没受伤。
人虽然没受伤,可心里却涌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暗恋的人就没有尊严吗?就不值得被真心对待吗?
我苦笑了一声坐起来,尽量掩饰住自己伤心的模样。
这时,校花赵萍风情万种地走到梁超面前,捏起梁超手里的酒杯,送到唇边尝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边咳嗽边抱怨:“什么破玩意,难喝死了?”
素来拒人千里之外的梁超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慌乱地扯纸巾递给赵萍。
那慌乱中,藏着惊喜,兴奋,和一种无法语言的快乐,那炽热的眼神,是在我身上从没出现过的。
看着梁超紧绷的身体,这一刻,我仿佛领悟了他叫我来的目的。
赵萍打量我一眼,看向梁超:“你女朋友?”
梁超抢回校花喝过的酒杯,又给自己满上,一口喝尽,赌气似的反问:“你不也找男朋友了?”
从校花出现后,梁超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明明是三个人,可是他们俩人的博弈,仿佛我是个多余的人。
校花俏皮地笑笑,一屁股坐到梁超身边,翘起二郎腿,拉着长音:“你说那个弟弟?今早我就把他甩了。”
梁超的双眼中冒出炙热的光,像是猛地想起身边的我,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我。
那眼神仿佛再说:“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还不快消失!”
卧槽,狗男人!
本来还伤心的我,看着桌上一个个空酒瓶,真想拿起一个给这孙子开个瓢。
毕竟是自己放在心尖上舔了三年的狗,再恨也怪自己当初脑子进水。
我咬紧牙,瞪梁超一眼,扭头就要走。
不远处“砰”一声响,宋晋突然喊了一嗓子:“苏蕊,你傻还是缺心眼,不是告诉你,我在这桌等你?”
“你跑那边干什么?”
我愣住,他是跟我在说话?校霸居然连我名字都知道?
完了!
看来我干的那出不是人干的事儿,要瞒不住了。
火烧眉毛,先顾眼下。
失恋云云,哪有社死事大。
我赶紧收拾心情,挪到宋晋那桌,找了个离宋晋远点的位置,乖巧地坐下。
宋晋指着自己身边,气急败坏的说:“过来,我还能吃了你?”
吼什么吼,我本来心情就不好,顺口回了句:“你敢说你没……?”
我赶紧把后半句咽回去了,真是不过脑子,哪有不打自招的。
这事必须不能认。
不,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看着所有人暧昧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
头发染成奶奶灰的一个小子立刻敬畏地笑说:“原来是嫂子,失敬失敬,怪不得晋哥那么激动。”
宋晋戏谑地看看我,也没说什么,坐了回去。
气氛立刻又活跃了起来,我抬眼看到梁超眼神凉凉的看着这边,心底的疼痛又蔓延了上来。
我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毕竟舔了三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宋晋突然烦躁的骂了一句,抽风似的站了起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拽。
宋晋把我压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按住我的肩膀,凶巴巴地质问:“吊着别人还敢玩我?”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校草校霸一块收!
本来今天就惹了一肚子气,宋晋这一凶,我眼泪顿时委屈的就砸了下来。
宋晋顿时懵圈,松开我肩膀上的手:“你还委屈了?”
我顺着墙壁慢慢出溜到地上,抱着膝盖,放声痛哭。
宋晋手忙脚乱到处找纸巾,从我包里拿出纸巾。
我包里的纸巾还是当初给梁超准备的那款,有淡淡的青草香。
闻着纸巾的味道,我哭得更委屈了。
当着梁超不能哭,背着人我还不能发泄一下?
宋晋无奈陪我蹲下,边抽纸边劝:“哭得丑死了,多丢脸。”
我没好气地嚷嚷:“反正在你面前脸早都丢尽了,我怕什么?”
宋晋顿了下,竟然被我气笑了:“也对!”
突然宋晋抬起了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渐渐恢复了一些破碎的记忆。
比如宋晋的舌头,当初酒店的那晚,我好像还嫌弃了宋晋的吻技差。
现在我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见我呆滞,一副任由索取的模样,宋晋又亲了亲我的眼睛。
宋晋坐在墙边,轻轻揽住我问:“有要求直接提,别动不动就哭,怪让哥哥心疼的。”
我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恨恨地瞪着宋晋,咬牙骂了句:“臭不要脸!”
宋晋拿着我的纸巾,使劲擦我的手:“哥哥给你擦干净,然后不许碰别人听到没?”
“下回再让我看到,可不是哥哥给你擦擦这么简单了。”
我看到了宋晋眼里的不怀好意,他把我从地上拉起,脸贴脸凑近问:“要不,去酒店哥哥再好好哄哄你?。”
我心里紧张,哆哆嗦嗦的一脚踹到宋晋中间位置,撒腿就跑。
宋晋一声惨叫:“谋杀亲夫!”
我吓的不敢回头,慌手慌脚从楼梯间跑出来,正撞到东张西望的梁超。
梁超低声问:“你干嘛去了?”
我满脸通红,衣服还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原本有些心虚,可一想到他刚才又肆意的伤害,我火气也上来的,怼道:“关你屁事。”
梁超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硬气地怼他,吃惊之余刻薄道:“原以为你还有正确的审美,没想到你自甘堕落和混混在一块儿。”
说完还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虚伪。
反正我也决定不喜欢他了,也没必要和他解释,毕竟他也不在乎。
我扭身刚要走,宋晋捂着牛仔裤拉链的位置,弓着身子,痛苦地走出楼梯间。
一看到梁超在,立刻站直了白梁超一眼:“好狗不挡道,我的人不跟我混,难道跟你?”
只有我看到,他说完这句话,皱了下眉头,看来刚刚踢的确实有些狠了。
我眼睛下移,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后遗症。
梁超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
宋晋的兄弟们陆续走出来:“学霸,说话可得注意哈,得罪我们嫂子,我们可不答应呢?”
梁超看着摩拳擦掌的几个人,挤出一丝笑,脸色苍白的匆匆离去。
我舔了三年,高高在上的校草,居然这么怂?
“晏韶敏,说你爱我。”床榻之间,太子欺我身,低低逼问。
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拿我当替身,还逼我说爱他。
见我没反应,荆辰逸底下狠狠掐了我一下,我睫毛狠狠颤动,只得回答:“爱,爱。”
爱吗,自然是爱的,爱他在床上活好不黏人。爱他那张和荆玉泽相似的脸。
是,不止他拿我当姐姐替身,我亦拿他当做他荆玉泽替身,不过这秘密,只有我知道罢了。
如果有人知道我俩关系,只以为我晏韶敏,尚书府家庶女,恬不知耻勾了当朝太子,上了他的床。
做完后,我偷偷回了家,碧落走过来给我递上一身干净衣裳,眸光担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
我换衣服的手一顿,笑得慵懒,意味不明。
那还真是可惜,想来过不了几天,我的炮友就要和我说拜拜了。
荆辰逸的白月光回来了,自然不需要我。
“小姐,明日是太子府选妃。”碧落又道。
嘴角笑意放大,我很是了然:看看,晏语嫣刚回来,荆辰逸就忍不住了。
2.
尚书府的嫡女回府,派头十足,外面敲锣打鼓声响的我头疼,但没过多久就散了,因为晏语嫣要去参加选妃。
大小姐跟前的婢女来叫我一起。
我躺在太师椅上假寐,闻言睁开眼睛笑着应了。
说来,自从我穿越至今,还未曾见过这位医术卓越自请去边塞行医的嫡姐。
见了后,果然名不虚传。
她盈盈笑,温婉动人,不似我长相妖冶总被人叫狐胚子。
她往那一站,通身嫡女的大家风范,令人不自觉矮了半头。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我,我是正儿八经的现代人,且以前是个杀手,古代的规矩,我是一个都没放在心上。
“长姐。”我微微行了一礼,她点点头,并未对我表现出亲热或冷淡,想来是不屑与庶女结交,我也不想上去讨人嫌。
就这么到了太子府。
看自己的相好选妃,还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这些女子各个面容姣好,后花园里,能与百花争艳,女子低低笑的声音十分动听。
我无聊地站在最角落,这事儿肯定是轮不到我的,且我一点不想轮到我。
我还等着荆玉泽什么时候回京城呢。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我如愿。
丞相府家大小姐蓝玲儿,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哟,太子选妃,怎么什么人都敢来了。太子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狐媚子?”
她旁边是我的嫡姐,如天仙般的容颜安静着。
我默了一下,好脾气地道:“是呢。”太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就这后花园离她最近的那个石桌,我们不知道在那上面做过几次。
蓝玲儿见我不生气,自己把自己气到,又讥讽:“狐媚子样!”
我又连连称是。
可不是嘛,多亏了这幅狐媚子样,我才能把荆辰逸在床上勾的神魂颠倒。
蓝玲儿真被我的无耻气到了,这在场的世家女,谁听到这种话不委屈死,就我不要脸,还应着别人骂我。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和荆辰逸来了,及时中止了蓝玲儿对我继续人身攻击。
我喘了一口气,漂亮的狐狸眼依旧漾着笑。
纵然我脾气再好,被人辱骂,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说不定今晚就偷偷捏死她了,到时候还得让荆辰逸给我处理后事。
这多麻烦,我们两人可是马上都要断了哩。
众人给皇后太子行礼。
我偷偷往上看。
那男子身形颀长有力,一张如雕刻般完美有型的脸上冷漠无情,深沉的眼里如一汪看不见底的泉,令人捉摸不透。
我撇了撇嘴。
真是人模狗样,昨夜还缠着我在我耳边说要死要活,今天就迫不及待想把晏语嫣立为太子妃。
可怜我心心念念的荆玉泽,不知道回京城是今夕是何夕呢。
皇后庄重典雅,纵使生了太子,也看不出来有岁月折磨过的痕迹,话语柔和不失威严:“今日给太子选妃,不必拘束,都落座吧。”
我坐在最角落,吃着桌上的荔枝,顺便听听情况。
京城谁不知荆辰逸心悦晏语嫣,这宴会就是给晏语嫣撑场子呢。
就连皇后也对晏语嫣多加偏爱,唤晏语嫣一起坐在身边,笑道:“嫣儿终于从边塞回来了,可想死本宫了。”
晏语嫣温婉地笑:“臣女也想您。”
听这俩人寒暄实在是无聊。
我趁没人注意,溜了出去。
太子府的后花园,若荆辰逸是第一熟悉,那我应当是第二。
毕竟我俩在这做过不少少儿不宜的事情。
我一边走,一边想。
突然,一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男子熟悉的气息铺天卷地袭来,轻轻啃咬着我的耳垂。
手也胡作非为地乱摸。
我却了然,转身娴熟娇媚又柔弱地缠上他身子:“太子殿下,”
荆辰逸胡乱抓着我的衣服想弄开,我挡了挡,俏娇着嗔怪:“太子,今天后花园这么多人呢。”
荆辰逸亲着我的唇,含糊不清堵住我的话:“怕什么,谁撞见杀谁。”
我只好微微仰着头顺应。
倒是突然想到刚刚蓝玲儿骂我狐媚子,荆辰逸看不上的话。
痴痴笑,也不知道蓝玲儿看见台上冷峻无情的荆辰逸如今这样迫切与我行这事,是何感想。
“笑什么”荆辰逸皱着眉,掐了一下我的腰,他不满我和他做事时跑神。
我立刻亲了亲他唇:“没什么。”
荆辰逸似是想到什么,沉了声音问:“今日选太子妃,你没什么想法”
我笑得娇媚妖娆,我知道这人最喜欢我这幅模样,不然也不能整个京城就我给他勾到手。
“我能有什么想法,您看上谁就是谁了。”言下之意是暗示荆辰逸定晏语嫣,我没有想法。
这对他而言肯定是标准答案。
哪料他猛的用力,冷哼:“你倒是大度。”
我压抑住快破喉的痛呼。
心里纳闷我怎么又惹这尊瘟神生气了。
荆辰逸垂眸看着我,意味难测。
结束后,他道貌岸然整理衣衫,我看着凌乱的头发和碎了的衣裳,不满地皱眉。
怎么都是做这事,他半分看不来凌乱呢
“皱什么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
我连忙倩笑:“没没没。”忽的话锋转了,“殿下,长姐回来了,你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我了”
我自认为这话是没什么问题的。
却不料这话撞了他不知道哪门子枪口,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我的脖子,漆黑的眼看不清情绪:“少自以为是。”
我:“呜呜呜。”神经病,死变态!
卖了好几下惨,他才松了手。
他肯定是误会我想管他的事情,才发脾气的,我暗暗下决心下次聪明些。
这才能维持好良好的炮友关系,就算分,也是好聚好散嘛!
那次宴会后,我以为晏语嫣成为太子妃的圣旨马上下来,但是没有,不光没有,关于给太子选妃这消息也不了了之。
倒是有了新消息。
荆玉泽要回来了!
想到那个翩翩少年郎温润如玉的模样,我喜笑颜开。
就连荆辰逸今夜给我传信让我去太子府的消息都没理,我已然想好和荆辰逸划清界限了。
笑话,正主回来了,我不忙着勾引正主,抱着一个替身算什么。
但是我忽略了,荆辰逸,这是个变态加神经病。
今夜我没去找他,半夜,他翻了我的床,在我闺房床榻上不分轻重地撕咬着我。
我原本想拒绝,但他那双漆黑森冷的眸子死死的看着我,我立刻不敢吱声了。
反而娴熟地缠着他:“殿下,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才没有去。”我语气娇柔做作,却刚好能拿捏住荆辰逸的心。
闻言,他把那双黑黢黢的眸子移开,掀了掀眼皮,冷笑:“本殿怎得看不出来有何不适,看来是本殿给你惯坏了。”
我暗暗皱着眉,听说今日荆辰逸和晏语嫣在承恩寺遇见了,难不成在晏语嫣那触了霉头,所以来折磨我
心里骂荆辰逸是个畜牲,面上我却丝毫不显,甚至把他抱得更紧了,跟个狐狸似的眼微微眯着,娇笑连连。
荆辰逸却没半分怜惜,我不敢惹他再发脾气,讨好地献上柔软的唇。
“殿下,长姐回来了。”
他啃咬着,含糊不清回了句:“嗯。”
我推了推他,勉强喘口气:“那……我们到此为止”
“轰——”
陪了我十几年的桃木桌,瞬间碎成了渣。
我自认言辞恳切,将自己身份认的清清楚楚,甚至都不提出要名分要钱财。
可荆辰逸大发雷霆,给我吓得瑟瑟发抖之余还不忘紧紧抱住他。
或许是我紧紧抱着他的动作对他有几分慰藉,他如刀子一般森冷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带着几分怪异悚然的温柔:“晏韶敏,你又不乖了。”
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荆辰逸只有在非常生气的情况下才会叫我的名字。
我意识到,这段感情分开与否,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可是,我的荆玉泽,啊不,现在还不是我的,荆玉泽,马上就回来了啊!
次日,京城发生一件大事,尚书府庶女离奇失踪,太子主动请缨,揽下这个案子,说帮尚书府找到女儿。
晏尚书感激涕零。
京城众说纷纭。
说尚书府庶女不检点,被人掳走,这下坏了名声,又说太子对晏语嫣情真意切,甚至揽下这种差事。
而舆论的主人公,我,被囚禁在了太子府。
我:我真的想哭。
碧落也被掳过来伺候我,我咬着唇不说话,碧落担心地看着我。
今天,距离荆玉泽回京的日子还有三天。
荆辰逸这个禽兽,给我关在他书房里,折磨我。
我都不知道哭着喊了多少次,我要被他折腾死了,他才放过我。
趁着荆辰逸上朝,我靠在床榻边休息,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血红的玉镯,眼神慵懒又嘲讽。
想两个娇妻一起在怀吗可我只拿你当炮友。
荆辰逸上完早朝就迫不及待进了书房看我,又是一顿凶狠的啃咬,我现下下定决心要断了联系,就冷着脸,没反应。
他亲了几下意识到我过分冷淡,一双阴翳的眼神死死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毒蛇盯人一般,我又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但我克制住了,只是懒洋洋地说:“真无趣。”
荆辰逸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装作乖巧可人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却嫌不够一样:“这话我只说一遍,放我走,踏马的晏语嫣都回来了你还抓着我不放,有病啊。”
荆辰逸震惊。
大概是在想,原来我不仅会床上勾人,竟然还有骂人这一面。
许是我这尖利一面他从未见过,反而引起他的兴奋。
5.
滔天怒意排山倒海而来,他近乎惩罚似的咬着我,好像要将我连皮带肉吞下去,咬牙切齿:“晏韶敏,你别忘了,是你先勾引我的。”
我被他咬了也不恼,只是懒懒地躺在他怀里笑,笑的格外冰冷疏离:“那又如何,说开始的是我,说结束的也是我。”
瞬间,男人身上凌厉的气势翻了一倍,他震惊且愤怒地看着我,看样子实在不相信我平日柔弱的模样怎么会大变样。
我有些害怕,但强装镇定。
昏过去前,我后悔地想,我不该当初去勾引荆辰逸,就算荆玉泽走了,我厚着脸皮跟着去,也不至于现如今被荆辰逸在床上折腾死。
我这下彻底被荆辰逸锁死了,就那么大个书房,哪里都不能去,甚至荆辰逸给我脚腕上栓了一条锁,走路时一碰一响,在哪里都听得见。
他满意极了,我一贯闲散的性格几乎破防。
我当初究竟勾引了一个什么样的变态!
又是一夜旖旎。
荆辰逸醒了,怀里抱着的温软的人却空空如也。
太子府上下戒严,太子杀了好几个侍卫,全府上下战战兢兢,生怕谁惹了他不快。
而我在闺房的床榻上悠悠转醒。
笑话,穿越前我可是个杀手,穿越后到了不得宠的尚书府庶女身上,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培养了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现代格斗跆拳道那些,配上古代轻功之类术法,百名杀手迅速崛起,成了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大帮派“暗夜”。
我培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培养的,这里面一人可抵挡百名御林军,说点大逆不道的,再配上我随便制出来的炸弹,就算我要称女帝,也没人拦得住。
可惜,身为暗夜背后的主子,我没出息,沉迷美色,一天只围着太子转,整天想怎么做好荆辰逸的小舔狗,伪装好小白莲,让他再睡我一次。
现在好了,我不想当荆辰逸的小舔狗了,当然,我也不想称帝,因为我要换个人舔了。
眯了眯眼,躺在太师椅上慢慢摇着,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糕,我幸福的冒泡泡。
害,当舔狗就这点好,今天想舔谁就舔谁,明天不想舔了就换个人舔。
也不知道荆玉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笑着舔了下嘴角。
6.
今天是怀王荆玉泽回京的日子,晏席摆在大殿,朝臣可携家眷参加。
我穿了身浅绿主白的襦裙,挽了漂亮的发,这副行头,给人第一眼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形象。
想来荆玉泽那样儒雅的人一定喜欢!
宴会上载歌载舞,一道白袍身影儒雅有型,跃入我的眼帘。
他微微拱手行礼:“父皇。”
台上皇帝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怎硬朗,摆了摆手示意平身。
荆玉泽落座。
而自始至终,我的眼没离开那道儒雅的身影。
这一幕,自然毫无保留的落在荆辰逸眼里。
“砰——”太子前的桌子碎成粉末。
众人震惊。
荆辰逸不卑不亢,面色平静向台上解释:“父皇,儿臣失手了。”
皇帝自幼宠爱太子,也只是淡淡笑笑,没责怪。
中间歌舞又开始演奏。
一道如毒蛇一般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当然知道是谁的,却只是淡淡抿了一口酒。
我将态度摆的明白,要和荆辰逸划开距离。
甚至在宴会中间,主动去找荆玉泽搭话。
是离大殿比较偏的角落。
看着风度翩翩的背影,我眉眼温和带笑行礼:“见过怀王。”
荆玉泽转身,如清风般和煦:“免礼。”
我从前和荆玉泽不熟,只淡淡说过几次话,他反应让我略微惊讶。
因为他对着我笑:“晏韶敏尚书府家的千金。”
我轻轻蹙起好看的眉,依旧笑着:“王爷认得我。”
我是最不起眼的庶女,哪里称得上千金。
荆玉泽眉眼俊朗和煦,没有回答,转而问我:“大殿里歌舞升平,你怎么出来了。”
我面不改色:“太吵了,吵的我耳朵疼。”
荆玉泽却如获知音。
当代女子皆崇明权势,这样的社交场合都巴不得有什么作为得权贵青睐,而荆玉泽自小远离官场,不喜欢宴会,就连这次回京,都是因为皇帝身体不好,隐隐有退位之势,宣他回来。
荆玉泽不喜这些,自然觉得我与众不同。
我狐狸似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荆玉泽朗声言:“你可真是与众不同。”
我笑笑。
这边郎才女貌,两人侃侃而谈,画风和谐,却忽的身后出现一道声音打破这画面:“你们在干什么”
荆玉泽含笑,温和道:“皇兄。”
我捏着手里的帕子,表面亦是不卑不亢:“参见太子。”
荆辰逸森冷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我俩,最后落在我身上,冷冷道:“问你话呢。”
我口齿清晰,不见慌乱:“偶遇王爷,闲聊几句。”
荆玉泽看见我见到荆辰逸不卑不亢的态度微微惊讶,想来是没见过在荆辰逸这尊煞神面前还能坦然自若的人。
我暗暗想,就算真有几分怯意,也不能表现出来,我得在荆玉泽面前给他深刻印象,且得是好印象。
手心涔出几分汗,我表现得泰然自若:“王爷,臣女告退。”说罢,做了个礼,退了下去。
但没走一步,荆辰逸长臂一伸,将我狠狠禁锢,拉扯到他怀里,低头语气狠厉:“晏韶敏,你装什么不熟”
他手掐着我的腰,言语挑衅露骨:“去哪啊又去找野男人本殿允许了吗”
说着竟然在荆玉泽面前动我的衣带。
我震惊地伸手打在荆辰逸手背上,“啪”得一下,声音大的把三人都惊到了。
荆辰逸和荆玉泽是没想到我竟然敢打荆辰逸,而我是觉得下手太重,荆辰逸会给我掐死。
但是荆辰逸如此无耻不知分寸,是我意料不到的。
我打完这一下,转身挣脱他的怀抱,冷冷地掉头就走。
荆辰逸没有阻拦,荆玉泽也安安静静的。
背对着荆玉泽,我没看见,荆玉泽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眼底闪过一丝违和的兴然。
荆辰逸冷淡地看了一眼荆玉泽,不屑地勾了勾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小动作。”
荆玉泽佯装不知,笑:“哥哥在说什么,臣弟不懂。”
荆辰逸表情冷漠,拂袖而去。
荆玉泽眼底深处的兴然扩大。
7.
荆辰逸最近跟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一直惴惴不安偷跑回家他会不会和我算账,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边没什么动静,我也心安了。
上次偷跑回尚书府,我对外宣称是太子救了我,且救我时我并无任何伤害,就是有人说我出去遭遇不测,有太子这尊大佛的名号在,也没人敢提。
但是我没想到,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那没心的爹,竟然趁机把我塞进太子府。
我一个庶女,只能做妾室,所以荆辰逸许我侧妃之位。
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我的太师椅都好像重的摇不动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便宜爹还真是不当人。
拈了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桃花味道在我嘴里慢慢漾开,我不紧张,反而笑的妖冶。
荆辰逸没招使了只得用那便宜爹来压我。
阖着眼假寐,碧落进来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我幽幽睁开眼。
有人比我还急呢。
起身,对着进来的人浅笑:“姐姐怎么来了”
从来举止大方温文尔雅的晏语嫣冷着脸看我,步子急促杂乱显现出她此刻心绪很乱,声音都带了几分尖锐:“晏韶敏,你好手段!”
我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位嫡姐看似沉稳,实则如此沉不住气。
“姐姐这是做什么”我装作不知,疑惑问。
晏语嫣咄咄逼人:“太子让父亲将你许给他,你会不知情”
“妹妹当然不知,太子自幼喜欢姐姐,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果然是那个狗男人干的!
我以为我这话会让晏语嫣情绪暂缓,哪料她捏了捏衣摆,一直看着我,目光难测。
我坦然地回敬目光。
良久,晏语嫣才收回视线,冷冷道:“那为何太子会让父亲将你许给他”
我咬了咬唇,紧张兮兮的模样很是让人放松警惕。
“我不知道。”说着,潸然泪下,“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心悦怀王,对太子并无意,那日和怀王偶遇说了几句话,被太子撞见,可能太子误以为我们互生情愫,他对怀王有敌意,自然想横刀夺爱。”
我这番解释有理有据,安慰了晏语嫣的心。
她神情终于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冷淡:“那太子要纳你入府,你是何想法”
“我,我自是不愿。”
看着晏语嫣被我忽悠的团团转,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怜我俩一起遇见荆辰逸这个祸害,还有这厮,竟然想坐享齐人之福,真他妈王八犊子。
我眨了眨眼,继续道:“姐姐既然知道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为何不主动找他”
荆辰逸喜欢晏语嫣,而晏语嫣也对荆辰逸有意思,为什么不早早两人相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问题。
晏语嫣冷淡的脸明显一僵,好几秒才说:“太子生性冷淡。”
我有些疑惑。
太子生性冷淡那狗在床上恨不得把人玩死,怎么着都不像冷淡的意思。
我大着胆子出主意:“那更得需要姐姐主动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稍微主动些,太子定当把持不住。”
肯定是因为晏语嫣太高冷,而荆辰逸那个家伙外冷内热,只要晏语嫣稍微主动,干柴遇烈火,这不就成了!
我忽略刚刚的不解,努力给晏语嫣出主意。
想来有趣,我们这两姐妹素无交集,现在说这样的体己话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晏语嫣是自幼养在阁中的大小姐,从没听过我这样的虎狼之词,闻言脸颊微红,但却若有所思。
看来是听进去了。
我窃喜。
成亲之日马上到了,就看我这位嫡姐如何做了!
8.
我想一头撞死在太子府后花园。
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
成亲前日是中秋,皇后设晏太子府款待诸位大臣家女眷,我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事可把我开心坏了,正愁晏语嫣怎么拿下荆辰逸,机会就来了。
看着台上冷漠如神祗的存在,那张刀削般的俊脸如鬼斧神工,可惜坐在那目不斜视,冷的像隆冬里消不掉的冰。
那人起身,出去了。
我一边叹着自己眼光好,一边暗暗给晏语嫣使眼色。
晏语嫣轻拈桌前果酒,抿了一口壮胆,而后文雅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我祈求晏语嫣勾引成功,这样我才能对荆玉泽下手。
经过上次的事情,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和荆辰逸没断干净的情况下,找荆玉泽搭话。除非我想在荆玉泽面前声名狼藉。
这宴会太过无聊,我趁没人注意走了出去。
太子府确实大,但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无聊转转。
也是我运气好,竟然遇见荆辰逸和晏语嫣二人,看着那边正在讲话的二人,我呼吸一滞,赶忙躲在旁边的大石头后。
既然碰见了,不偷听一下说不过去。
那人负手而立,因气势俊冷,带着衣袍随风的角都带着冷,晏语嫣穿了粉白色襦裙,簪了漂亮的流苏簪子,清冷干净,煞是好看。
许是没主动和男子搭过话,晏语嫣咬着唇角有些紧张,但大家风范犹存:“殿下和妹妹的婚事……”话说一半,意犹未尽。
荆辰逸身形未动。
我以为他要说些安慰的体己话表明心意。
晏语嫣没说话,大概也在等他讲话。
谁知道空气就这么冷下来了,风里随着几片叶子卷起又落下,显得冷又寂。
我懵了。
荆辰逸依旧一个字都没吐。
晏语嫣表情瞬间有些窘迫地难看,脸色涨红难堪,欲言又止:“殿下。”
那眉目含情恰到好处,柔弱又不失脾性,看得我一个女子都心动,暗暗捏了捏拳,在心里呐喊:长姐加油!
“滚。”那高大俊逸的背影如山,冷的令人发指地吐出一个字。
别说看晏语嫣的表情,就连眼皮都没提一下。
我以为我耳鸣出了差错,心乱耳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好巧不巧暴露在他们两人的视野。
这动静太大,几乎是我刚发出声音,那边两个人就同时看向了我。
我:……
于是我眼神惊恐,在晏语嫣愤怒仇视的眼神里,看着荆辰逸两步并作三步走过来抱起我。
他两根手臂粗壮有力,衣袍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布料,总之我隔着裙子挨到他的衣服,冷得像碰到了蛇,好像两只粗壮的大蟒蛇丝丝地缠着我。
手臂的主人显然更不好惹,阴森森的话一字一句的:“晏韶敏,偷听人说话,好听吗”
我颤了颤身子,呜咽一声。
因为荆辰逸不轻不重地揉着我刚摔疼的屁股。
晏语嫣脸色极其难看,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有些红,又泛着惨白。
完了,这下给晏语嫣得罪死了。
别碰我屁股,别碰老子屁股!
我颤颤巍巍想躲荆辰逸的魔爪,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泄愤似的,荆辰逸掐了一把我的屁股。
我捂着嘴怕发出声音让晏语嫣觉得我在嘚瑟,尽管我真的很疼。
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后花园,没脸见人了。
被荆辰逸带去他的寝殿。
最后做了什么当然不必多说。
晕过去之前,我听见荆辰逸在我耳边冷冷低语:“晏韶敏,这几天给你的自由,是不是让你忘了本”
第二天幽幽转醒。
这狗不知道和我的便宜爹达成了什么交易,我是彻底被卖了。
往常两人睡了后他至少还会让我按时回去怕被人发现污了我清白,昨夜他折腾我中间晕了又醒,醒了又晕,一晚上没睡,就在太子府呆了一夜。
甚至我醒了后,丫鬟告诉我,太子去上早朝了,尚书府见我一夜没回,也没人来寻。
我软着腿洗了身上,换了身干净衣服往回走。
还不忘狠狠啐一口那个狗。
真他妈禽兽!
正心里骂着,走路不留神,直愣愣撞了脑袋。
我捂着头,两眼泪汪汪抬头看。
许是我这幅呆愣的模样取悦了荆辰逸,他竟低低笑出了声。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因为我就没见荆辰逸笑过。
他展眉时眉眼少了凌厉,唇角微勾,竟然比荆玉泽还好看。
荆辰逸摸了摸我的头,语气里带了难得的柔意:“韶儿,你真笨。”
我更恍惚了,跟醉了一样。
最近一门心思想和荆辰逸分开,好久都不主动讨好他,总惹他生气,荆辰逸一直叫我全名,好久不叫“韶儿”。
荆辰逸察觉自己态度改变,立刻冷下来:“明日就成亲了,今儿别乱跑。”
我来不及想荆辰逸变脸,小鸡啄米般点头,只盼赶紧远离这尊煞神。
荆辰逸看我态度敷衍,眼神又是一寒,他大概是想到明日成亲,又转而缓下来,没有多说了。
我连忙溜了。
令我咬牙切齿的是,荆辰逸安排了两个侍卫看守我,应该是防止我明天之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气死了,但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反抗。
不过门口这俩人倒是阻止了晏语嫣前来找事。
想到原本的合作伙伴可能变成敌人,我这脑壳子就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行人弄醒。
洗澡换衣熏香挽发。
那嬷嬷厉害的很,我困得直打瞌睡,她带着一帮子人毫不被影响。
我勉强清醒,看着铜镜里容光焕发,漂亮妖冶得像一条美丽的九尾狐的自己,不免欣喜,哪有女子不爱美。
只是,“嬷嬷,侧妃成婚,可穿正红”
就算我再不懂规矩,也知道古代正室才可以穿正红色衣服,更别说婚服这么重要的东西。
嬷嬷面不改色看我:“时辰到了,太子妃。”
太,太子妃!
(
我出名了。
二十年来,我黎安安的大名第一次在学校震了三震。
我前脚刚对校草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扭头就把校霸给睡了。
事后校霸把我堵在墙角,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想脚踏两条船?”
天知道,我当时心里慌得一匹!
第1章社死现场
我暗恋许言两年了。
许言性格冷淡,对追求自己的女生没太多印象,但对我绝对印象“深刻”,虽然在这里不算啥好词……
用我妈的话来说,我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天生就不知道矜持这俩字咋写。
于是,我恨不得一月有32天,一天有25个小时,时时刻刻出现在他面前。
他逃,我追,他插翅难飞。
我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直到美院的校...
直到美院的校花来找他,我才知道,我和许言之间,从来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就先得到他的人!
然而当我醒来后,看着面前那张英俊却陌生的脸后,虎躯一震。
我TM好像……睡错人了?
在我N次整理思绪确认确实睡错之后,我压根都不带犹豫的就实施了跑路计划。
我将口袋里的全部家当——38元仔细叠好放在了床头。
就当作,酒后……那啥的补偿吧。
我的那只手还没离开,忽然被人攥住。
苏业醒了,挑眉看我,语调上扬:“便宜占完了就想跑?”
我赶紧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其实,这种事是相互的……”
他失笑,看着我的眼睛:“许言是谁?”
我一愣,有些窘迫:“……不认识。”
“哦,那你为什么骂了他一晚上?”
啊?
你确定不是告白了一晚上?
“既然你也醒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我拔腿就朝房门冲过去,刚跑两步,腰上一紧。等我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被苏业捞进了怀里……
我咽了咽口水,浑身僵硬。
“话还没说清楚,跑什么?”他将下巴垫在我的脑袋上,随手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气,语气慵懒。
“咳咳……”我被烟味呛了两口。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他随手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暼了眼床头的38元,伸手捏在手中把玩,眼中戏谑更甚:“这钱是给哥哥的?”
我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多待一秒都会血脉喷张而死。
幸好这时房门被敲响,苏业手臂一松,我趁机逃脱,冲了出去。
那件事过后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敢出现在许言面前。总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心虚得很。
“在做什么?”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我”了半天。
他的心情似乎不好,不耐打断:“出来喝酒。”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上已经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他并不是在邀请我,只是通知我而已。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越是自我压抑,心里的苦涩便越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我盯着手机上那一通通话记录,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起码在他难过时,想到的人是我。
黎安安,你多少是不一样的!
这两年来,许言的追求者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我这样随叫随到,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虽然得到了“脸皮最厚”的称号,但起码让许言在众多差不多漂亮,差不多可爱的女生中牢牢记住了我的名字。
走到酒吧,灯红酒绿,我皱着眉头好一阵找。
脚步一顿,好像有人在看我。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道淡漠的视线。
苏业身边围了不少人,几个小弟开始起哄。
“业哥,那边有个妹子在看你,还挺可爱的,喊过来坐坐?”
几人哈哈大笑,只有苏业没什么表情,盯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像是陌生人。
“可爱吗?”他反问一句,“应该是残暴才对。”
那话更像是说给我听的,联想到那天晚上的惨状,我的脸瞬间红了。
他绝对是认出我来了,我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原地埋了。
第2章暗恋的心酸
许言终于看见我,皱眉喊了一声:“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
我赶紧跑过去,还是老规矩,空一个人的距离坐在他身边。
许言不喜欢离他太近,这个动作我做了两年,现在都已经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
对别人来说心酸的举动,我早已做到麻木,甚至连感伤的心思也没有。
许言盯了我一眼,不耐道:“过来,坐近点。”
我怔愣一瞬,心里乐开了花。
我知道许言心情不好,不断找话题逗他开心,他只是淡淡地“嗯”一声,然后一杯接着一杯,不断灌自己酒。
我有些心酸:“你别喝了。”
他根本不理会,我直接上手去抢他的杯子,他随手一掀我就倒在了沙发上。
沙发很软,身上一点儿都不疼。
但是心里突然好痛。
我低着头,努力藏起自己这副可怜的模样。
美院校花乔馨突然出现,还坐到了许言的对面,她二话不说,就着许言的酒杯灌了一大口酒。
乔馨呛得直咳嗽,骂了一句:“什么破酒?”
许言伸手大概想是帮她拍拍背,可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乔馨。
既凶狠又难过。
我和他离得太近,校花来后,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陡然紧绷——紧张、兴奋,并快乐。
只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真辣,一点也不好喝。”乔馨放下酒杯瞟我一眼,对许言揶揄道,“交女朋友了?”
许言终于正眼扫了我一眼,没说话,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
还是乔馨用过的那个杯子。
我盯着桌上那个杯子,杯沿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唇印,也是许言刚才灌酒时嘴唇停留的位置。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
有些事情原本也不用说得太清楚,是我自己太过异想天开。
“你不也交男朋友了?”许言这话闷闷的,眼底是压抑的翻涌情绪。
乔馨摊手笑了笑:“你说那个啊,分手了啊,哦,今天早上刚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许言一怔,扭头看向我。
那眼神太过直白,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质问:你为什么会出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可他难道忘了吗,这一次不是我死皮赖脸要来的,是他心情不好,主动要我过来的。
但是没有人会在乎这些,总之,我成了三人中多余的那一个。
我默默苦笑,起身想找个借口离开。
隔壁桌突然“砰”的一声,苏业踹了桌子一脚,站了起来,扬着下巴扫来一眼。
“喂,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使?老子在这坐半天了,你跑那桌干什么去?”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在跟我说话吗?”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这里还有第二个黎安安?”
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只想用最后一分力气体面地离开。
“不好意思,我朋友叫我,失陪了。”
我低着头跑了过去,刚在边缘位置坐下,又听见某人不满地啧了一声,苏业指节叩了叩身边的位置,语气很凶:“坐那么远,我能吃了你?”
我现在失恋了,我很伤心好吗。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讨厌,语气恶劣得要死。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抬头瞪了他一眼,大喊:“你又不是没……”
喊到一半,我就后悔了。
完了……
又是社死的一刻。
全桌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一个小弟笑道:“我就说业哥怎么做起了好人好事,原来是小嫂子啊。”苏也看着我,表情古怪,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
气氛马上又热闹起来,我这才抬起头,却发现隔壁桌的许言正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心底一痛,眼眶顿时红了。
苏业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突然起身,拽着我的手就走。
第3章天上的星星
他把我堵在安全通道里,扣着我的下巴,语气很凶:“有情哥哥还敢来招惹老子?嗯?”
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他弄得我有些痛,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到他的手上。
他一愣,气笑了:“你还委屈上了?”
我甩开他的手,蹲下去,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大哭特哭。
苏业皱了皱眉,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哭得这么难看,也不怕丢脸?”
我哽咽着吼他:“要你管,反正这里又没人看见,我想哭就哭!”
当着许言的面不能哭,背着他还不能哭了吗?做人怎么这么难,暗恋怎么这么辛苦!
“操,老子不是人啊?”
我别过头去,破罐子破摔:“反正在你面前更丢脸的事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次。”
苏业愣了愣,竟然被我说服了,点点头:“好像也是。”
“抬头。”
我下意识按照他说的做,刚一抬头,下巴就被他扣住,嘴上一片温软,大脑一片空白。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惊到,一时都忘记推开。
“不哭了?”他戏谑道,从我的唇上移开,又亲了亲我的眼睛。
“你你……你不要脸!”
我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被苏业一把捉住,使劲擦了擦。
“你有病吗,好痛!”
他瞪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凶:“这只手刚才碰过渣男了,必须擦干净。”
“你你你欺人太甚!”
我词穷了,十八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比我还不要脸的人。
苏业弯了弯嘴角,逐渐逼近:“还有更不要脸的呢……”
我小脸通红,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最后闭眼朝他胯下一踢,连滚带爬地跑路了。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吓得我更加不敢回头。
呜呜,苏业大佬,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出了什么意外你负全责。
跑出来后正对上许言的视线,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脸上还泛着潮红,很难让人不误会。
他沉声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我暼了一眼乔馨,咬着嘴唇,忽然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你女神就在旁边坐着,还假惺惺管我干什么?
我别过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没事,有事也用不着你管。”
这真是两年以来,我对许言说过最硬气的一句话。
很明显,许言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有些恼怒。
“我脑袋被门挤了才会想管你的事,你自甘堕落是你的自由,谁也管不着!”
原来男神也会说尖酸刻薄的话,而且说出来杀伤力还出奇的大。
我呆住了,刚控制下来的眼泪又开始在眼底翻涌。
为什么我在你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
喜欢上一个人难道就应该卑微到尘埃里,任你随意践踏吗?
“老子的人当然用不着别人管。”
苏业一手扶住墙壁,艰难地踱步过来,抬起下巴,表面上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只有我发现,他那张帅脸轻微扭曲在了一起,看来后遗症还不小……
许言站了起来,指着我骂:“黎安安你竟然不学好,和这种家伙混在一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
我原本想要解释,话却哽在了喉咙,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我的解释。
许言还想多说点什么,苏业一个眼神递了过去,身后那群小弟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摩拳擦掌。
“哟,校草呢,劝你对我们业哥和小嫂子说话客气点,兄弟几个的拳头那可比铁还硬。”
许言动了动嘴角,吓得不轻,愤愤地坐下。
我跑了出去,不想看见他这副窝囊的样子。
他是我仰望了两年的星星,他不应该低声服软,落入凡尘的泥地里。
第4章决定不喜欢你了
自从那天过后,我好几天都没出现在许言面前。互不干涉,互不打扰,这样就很好。
一个人去食堂打了饭,还没坐下,有人招呼我:“安安,赶紧过来,你男神搁这儿呢!”
许言扒着碗里的饭,甚至懒得看我一眼。
我有些尴尬,“不用了,我坐另一边就好。”
许言一愣,抬头看着我,眼底复杂:“过来。”
大概我的身体已经习惯听从许言的命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那边走过去。
我像是个木偶人坐在他对面,觉得很别扭。
他的室友终于发觉异样,开始不停地找话题。以前这个活总是我来干的,我每次都能把他的兄弟们逗得哈哈大笑。
他的朋友都很喜欢我,除了他自己。
许言始终不吭一声,我也只是静静吃着饭。
食堂里周围很嘈杂,只有我们这一桌气氛有些诡异。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唏嘘,我抬眼一看,是苏业的小弟,前两天还在酒吧叫我小嫂子来着。
我视线偏移,他旁边坐着的不是苏业还能是谁……
小弟啧啧了两声:“业哥,您做人真是大度啊,小嫂子在陪别人吃饭,你也不生气?”
苏业没说话,冷着脸暼了我一眼,然后移开。
我赶紧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业哥,小弟想喝杯奶茶,饭卡里没钱了,业哥支援点?”
苏业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
那小弟胆子肥得很,继续说:“业哥别小气啊,我刚才还看见你从兜里拿出三十几块钱,现在这年头还有几个用现金的?弟弟体恤你,这就帮你去用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那天晚上的三十八块?
他还带着呢?
苏业气笑了,掏出一叠纸票,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八,“想要?”
小弟连连点头。
苏业捏着那一沓钱狠狠在那人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这是老子的卖身钱,你在想屁吃呢!”
那小弟眼睛都直了,不可思议道:“业哥,谁这么大胆子敢用三十八块来侮辱你?”
苏业没说话,只是又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动了动嘴角。
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能看清他说的三个字——白眼狼。
我脸一红,慌乱低头,但死不承认。
我怎么算白眼狼?
第一次酒吧那次意外我俩都喝多了,责任对半。
第二次他虽然帮我解了围,但也是强吻了我的补偿,两个相欠,怎么搞得我还欠他一样?
理清楚思绪,我终于有底气怒视苏业,却发现许言正冷眼看着我,脸色黑得吓人。
他的室友小声道:“安安,和许言吃饭的时候就别和其他男生眉来眼去了吧……”
许言直接将筷子摔在桌上:“你管她干什么,她爱和那些混子在一起咱们可管不着!黎安安,我真没想到,现在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说完,端起餐盘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我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多看一眼都嫌弃。
他室友有些尴尬,“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前几天你和许言告白,我都以为你们已经要在一起了……”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的感情,一次都没有。
两年了,铁打的人也该知道累了。
我摇摇头,对他说:“麻烦你帮我给许学长带句话,就说……我已经决定,不喜欢他了。”
第5章闯入
决定放弃一个喜欢了两年的人,说不难过是假的,我几乎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一个人沿着湖边转悠,捡起石头用力地砸向湖面,一颗接着一颗,像是要把心底的不如意通通都扔出去。
“啊——”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低头想捡那块大石头,下一秒,脑袋砸到了一堵肉墙上。
“眼睛长在下巴上了,走路都不知道抬头?”
还是那副贱兮兮的语气,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我直接横跨一步,绕过他,继续走。
苏业反手抓住我的手腕,笑了笑:“哟,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我大惊,抬头瞪着他。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幸好这附近没什么人。
我松了口气,挣开他的手。
“我那天穿的是裙子。”
苏业:“……”
是条粉色的小短裙,许言最喜欢的颜色。
他皱了皱眉:“别穿那条裙子了,穿上像个未成年,下次换成黑色。”
“我又不是穿给你看的……”
我一顿,反正我也不想穿给那个人看了。
不穿就不穿了吧。
“和情哥哥吵架了?”他盯着湖面,漫不经心地问。
我叹了口气,连情哥哥都算不上,只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而已。
“用不着你管,我要回宿舍了,你一个人慢慢看湖吧。”
苏业抓住我的手,将我抵在树上,戏谑道:“刚把老子睡了,扭头就为别的男人要死不活的。你胆挺肥啊,都渣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有些慌,毕竟校霸的大名如雷贯耳。
我一低头暼见了苏业兜里的十元大钞,顿时有了底气,“那晚的钱已经结了,咱们两不相欠。”
“呵。”他弯腰逼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老子就只值三十八块?”
我有些心虚,连声音都弱了下来。
“那天兜里只剩那么多了,全都给你了……”
我?!!!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了,这种事明明是女生更吃亏,究竟是怎样厚的脸皮,才能支撑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
我愤愤地抢过他的手机,扫了二维码,恶趣味地转过去二百五十块!
我抬头瞪着他,期待着看他生气的样子。
苏业却只是勾了勾唇,淡定道:“幼稚。”
那条转账苏业根本没收,隔了24小时又给我退了回来。
因为金额是250,所以才不要?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我是不会再转一次钱了。
恶劣的家伙,再见,再也不见!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苏业的邀请,明天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我头皮发麻,懒得理会。
没多久他又发了一条消息:“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我纠结了许久,才回了一个“好”。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先去买了一份礼物,再赶去酒店。推开包厢的门,里面乌泱乌泱全是人。
这种恶劣的家伙,朋友竟然这么多?
“小嫂子,你终于来了,业哥都等急了!”
又是那个小弟,好好的人为什么偏偏长了一张嘴啊?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苏业一张似笑非笑的帅脸,他坐在包厢中间,冲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站着没动,一度怀疑我眼花了,为什么乔馨正坐在苏业的身边?
我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苏业叹了口气,忽然放柔了声音:“乖,过来。”
我老脸一红,赶紧走过去。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到了他身边。
苏业眼尖,瞥见我手里的纸袋子,挑眉笑道:“送我的?”
我赶紧把东西塞进他怀里,敷衍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笑了笑,恬不知耻:“你来了,我当然快乐。”
另一边的乔馨笑着插话:“业哥,你来看看我的礼物,是你最喜欢牌子的最新款运动鞋。”
校花果然出手阔绰,一双大牌运动鞋得好几千呢,比我一个月的零花钱还多。
对比下来,我送的礼物多少有些寒酸。
乔馨笑开了花,“也赶紧看看安安的礼物是什么吧,我都有些好奇了。”
我有些尴尬:“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猪存钱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乔馨“啊”了一声,惋惜道:“那还真是可惜,业哥从来不存钱的呢……”
我的尴尬又增加了一分,脸都要笑僵了。
一只手忽然捏了捏我的脸,然后又扯了扯,苏业满意笑道:“媳妇真好,勤俭持家,我很满意。”
我顿时垮下脸来,什么叫你很满意啊,我那是故意买一个小猪来恶心你的好吗。
一只手捏的不满意,苏业竟然两只手一齐上了,边捏边笑:“就喜欢这种小肉脸,捏起来舒服,亲起来更舒服。”
我的脸又又又红了!
呜呜,真的不是我没出息,实在是敌人太强大。
另一边脸上没有二两肉的乔馨,脸色不太好看,“业哥真会开玩笑,女生太胖了穿衣服会不好看的呢。”
苏业掀了掀眼皮,一直盯着我,喊了一句,“肖二,你不是喜欢瘦的吗?来,给你个机会和美院校花交朋友。”
肖二就是那满嘴跑火车的小弟,他红着脸凑了过来,挡在了乔馨和苏业中间。
乔馨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却又碍着苏业的面子不敢多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睫毛又翘又长,我正面命中了那份颜值暴击,顿时头晕眼花。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怎么也控制不下来。
*黏着你想吃肉肉的小可怜男主X虐男主的你
*久别重逢文,高甜
说不到两句话,就要亲亲抱抱占便宜,这哪个女生受得了。
于水水直接赏他两个字:“做梦!”
可她拒绝得有多干脆,就自己打脸打得有多响。
等于水水站在机场大厅,看着顾可舟一步步向她走来时,心底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面上却强做死水一般的平静。
不动声色,不露情绪,是她最后的骄傲。
顾可舟俊朗帅气更胜...
顾可舟俊朗帅气更胜从前,眉宇间少了锋芒毕露的少年气,多了沉稳内敛的气质,俨然从一个意气张扬的大男孩长成了稳重可靠的男人。
尤其他穿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整个人更显身姿挺拔,如一棵倔强挺立的树,叫人可远观不可近亲。
可于水水知道,这不过是他金玉其外的表象罢了,内里的败絮其中才是真的他。
果然,顾可舟在距离于水水两步路的位置停下来,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就再也装不下去,露出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混蛋样来。
他痞笑着,冲于水水张开手,“来,小馒头,快让我感受一下祖国人民的热情。”
于水水不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揍你的热情么?”
“那多不好。”顾可舟忸怩作态,“打是亲骂是爱,你这一上来就要亲我,我怕我受不住。”
于水水冷笑,扭头走人,论厚脸皮她是怎么也赢不过他的。
顾可舟追上来,两步就越过她,然后回身紧紧抱住她。于水水挣扎,他就在她耳边哀求一般小声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怀抱太暖,他的语气太温柔,于水水到底心软了,任由他抱着,不推不拒。
“真好。”顾可舟满足地叹息一声。
“好什么!”于水水话音里带了赌气的意味,“再好也留不住你,再好也能叫你狠心到五年都不闻不问!”
她说着,不自觉就红了眼眶。顾可舟不说话,按着她后背更贴近自己,脸颊在她耳边蹭了蹭,好一副深情爱恋的模样。
念了多年的男人,此刻就在自己身边,于水水转瞬就忘了要把他千刀万剐的誓言,忍不住回抱他,却听他说:“大了,软了。”
他离得近,说话时嘴唇轻轻擦过于水水的耳廓,激得她全身皮肤都跟着一阵颤栗。
被他这么撩拨,于水水差点就不争气地红了脸,一抬头却看见他的视线正暧昧地落在自己胸口处。
她立刻就清醒过来,咬牙切齿:“顾可舟,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于水水一把推开顾可舟。
“披着一副禁欲皮囊行流氓之实,你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被骂了,顾可舟也不收敛,反而俯身捧起于水水的脸,在她下巴上来回搓两下,手劲儿还不小。
于水水吃痛,狠狠踢他一脚,“怎么,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啊。”
顾可舟跟不知道疼似的,只顾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还连声叫她的名字:“于水水于水水!”
“魂没丢,叫什么叫!”于水水语气不善。
“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顾可舟说着松开手,表情可谓伤心欲绝,“以前我摸摸你小手,你就脸红心跳,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现在我抱你调戏你,你都没反应。你是不是戴了厚脸皮面具,快点儿揭了,还我那个会脸红羞涩的小馒头来。”
这张脸,配上这演技,于水水觉得顾可舟要去混娱乐圈,简直是分分钟能拿影帝的节奏。
她拍掉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冷冷说:“顾可舟,五年了,我总得长点出息不是。谁都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的,我也一样。”
顾可舟脸色一变,垂下手没再说话。
于水水暗暗握紧拳头,告诉自己别再被他的可怜相给骗了。
等出了机场,坐上车,俩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只是上车的时候,于水水准备坐副驾驶,顾可舟却拽着她塞进了后排座椅,和自己并排坐。
顾可舟也不知是理亏,还是真的累了,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假寐。
于水水用余光打量他,这才注意到他眼底一片青黑,明显没有休息好。她一边心疼,一边暗骂自己瞎操心,最后偏过头看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包子,别气了。”顾可舟忽然说。
“谁是包子?”于水水下意识反问。
“以前只有馒头大小。”顾可舟眼睛又落在她胸口,还不要脸地伸出手比划两下,“现在鼓囊囊的,是包子了。”
于水水气得打他,“顾可舟,你一会儿不耍流氓,就缺氧是么!”
顾可舟无赖一笑,手臂环上她的腰,紧紧箍住,“是啊,看见你就正经不起来。别闹,我困了,让我抱着睡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他说完,也不管于水水的挣扎,强行把头枕在她肩膀上,闭上眼。
于水水不再动,嘴上却嗔怪着:“谁闹了?还不是你这个混蛋。”
一路上,顾可舟都很安静,于水水以为他是装睡,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
因为下车时,于水水叫了他两次,他才猛地一惊清醒过来,茫然看着她,苦笑说:“小馒头,我又梦见你了,看来真是太想你了。”
于水水一下就红了眼。原来他也会想她,会一直梦见她么?
可顾可舟这货天生就不是能叫人心疼的主,才真情流露了一秒,就又不正经起来。他凑过来把脑袋贴在于水水胸口处,色眯眯地撒娇:“还是梦里好,我这样抱你也没关系,你都会对我有求必应。”
于水水深呼一口气,压下想打死这货的冲动,狠狠推开他,“有求必应?你还是继续做梦吧!”
“是真的?”顾可舟很吃惊,随即抬手掐了于水水一把,见她吃痛,才彻底清醒过来,“是真的,我回国了。”
“你要验证就掐自己啊,掐我做什么!”于水水捂着胳膊怒斥。
“这不是欺负你欺负惯了么。”顾可舟堪称无耻的祖宗。
于水水冷哼,“隔了五年,你的习惯不断层的么?”
顾可舟一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轻轻叫了声“水水”。
于水水偏过头不看他。她也不想总这么用话刺他,可她心里有气,不自觉就带了出来。
“水水,小舟。”杜若兰等在小区门口冲俩人招手。
于水水慌忙应一声,不再理顾可舟,朝着杜若兰快步走去。
顾可舟也收了情绪,换上一副灿烂笑脸,“杜女士,你英俊帅气的儿子回来啦。”
杜若兰是顾可舟的母亲,也是于水水的高中老师。
他们母子都是于水水的救命恩人。
于水水的父亲于长远,一个暴躁无能的男人,除了喝酒,最能耐的就是打老婆。老婆被他打跑后,于水水就成了他新的发泄对象,时不时就被他拳打脚踢。
有一回打得狠了,于水水躺在地板上半天都动不了。她很想哭,可是眼泪却不配合,或许是早就流干了,或许是知道那并没有什么用。
她闭着眼躺了很久,认真想着这一次是不是就幸运的不会再睁开眼了。那是她最接近死亡的一刻,意识变得涣散,听力视力都像是被挡住了,一切变得朦胧模糊。
她以为终于要结束了,却忽然听见杜若兰着急的呼喊声:“于水水,于水水。”
她听见了,却没做回应,一是没力气,嗓子发不出声,二是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刚开学见到杜若兰时,她曾被她身上那种温柔的气质吸引,曾幻想过如果她是自己的母亲该多好。现在,她只当是自己临死前的得偿所愿。
果然,没一会儿杜若兰的喊声就停了,于水水微微一笑,觉得自己也算圆满了。
可很快,外面又响起了剧烈的砸门声。
于水水蹭着地板挪了挪身子,脸朝外看向门口。
这一次,她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因为伴随着砸门声,还有于长远由远及近的吼叫:“哪儿来的臭小子,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还砸老子的门,你他妈不要……啊啊啊!老子的胳膊,你小子!别别别……我开门我开门。”
隔着门,于水水只能凭着于长远断断续续的话,猜测他是被谁制服了,强逼着他开门。
等门开了,比杜若兰先冲进来的是一个少年。于水水只来得及看清他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他就已经风一样冲到了她身前,蹲下来。
“你怎么样?能动么?”少年焦急地问。
他蹙着眉,焦急愤怒,难掩一身戾气,于水水却莫名觉得安心。
他就是顾可舟。
顾可舟俯身一把抱起她往外走的时候,顾可舟一脚踹倒要阻拦的于长远的时候,于水水恍惚觉得看见了天使。
原来是杜若兰见于水水一直没去上学,就过来家访,顾可舟只是碰巧跟了过来。
但无论怎样,他们救了她,之后又帮忙起诉于长远家暴,送他进了监狱,让她再也不用生活在拳打脚踢的地狱里。
后来于水水才知道,顾可舟之所以那么愤怒,是因为杜若兰也曾遭遇家暴。只是那时他还小,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挨打,所以于水水的处境一下就让他心生同情,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那时,顾可舟曾对她说,以后会罩着她,就算于长远出狱,也不用担心。
于水水一度把他当做自己的英雄,哪怕慢慢发现他其实是个小色鬼臭流氓,她也喜欢他,努力想和他肩并肩。
可后来才知道,他还是个会不声不响就突然去留学的混蛋。
那是于水水高考结束后。
于长远出狱没多久就遭了车祸,当场死亡。顾可舟和杜若兰帮忙料理后事,于水水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只是机械地配合着。
这么一折腾,于水水是不害怕了,半是羞涩半是紧张地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可是没两天,顾可舟却闷不吭声留学去了,连杜若兰也是被临时通知的。
他出国后,杜若兰生了一场病,于水水就搬过来跟她一起住了。
“你的房间我跟老师都没动过,东西都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于水水说着,视线扫过整间屋子,床衣柜书架书桌……最后定格在顾可舟身上。他走后,她经常会一个人坐在他房间里发呆,翻他翻过的书,睡他睡过的床,放任汹涌的思念将她吞没。
甚至她会假装他还在,那种自欺欺人的感觉她记得太清楚,清楚到此时有些辨不出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还是她的幻象。
顾可舟像是看出她的情绪,走过来轻轻拥住她,“水水,我回来了。”
于水水静静和他相拥片刻,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淡淡说:“房间每天都有打扫,虽然你没说回来,不过现在正好不必手忙脚乱。你休息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
她说完要走,顾可舟却猛地拽着她一起倒在床上。
于水水小小惊呼一声,撑着胳膊要起来,“你发什么疯?老师还在外面。”
顾可舟更来劲儿了,一个翻身压住她,无耻地威胁说:“所以你别叫,乖乖陪我睡一会儿。”
这人从来就正经不过两分钟,于水水暗恼,伸手推他,“我不困。”
顾可舟纹丝不动,直勾勾看着她,语气认真:“其实我也不困,尤其这么和你……一上一下,我更精神,那我们要不要来继续五年前那晚的事?”
“你敢!”
于水水低喝一声,看着有气势,可其实色厉内荏。她吃不准顾可舟的话是真是假,怕他万一犯起浑来,丢人的还是她。
“你要睡就赶紧闭上眼,瞪着俩眼,怎么,好看么?”于水水妥协也嘴上不饶人。
顾可舟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知道你想跟我睡。”
吃晚饭时,于水水简直恨不得把头埋到碗里去。
刚才杜若兰来敲门,她才猛地清醒,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原本俩人待在房间半天,就够说不清了,偏偏顾可舟还怕人不知道似的,睡眼惺忪不说,还故意甩了甩胳膊,说被她压麻了。
要不是顾及着杜若兰在,于水水绝对拿针缝了他的嘴。
想着,于水水小心地看一眼杜若兰,见她神色一如往常,才把高高悬着的心放了回去。
吃完饭,三人坐在客厅闲聊。
于水水再三犹豫,才鼓足勇气说:“老师,我……我打算下周搬出去……”
“你别搬。”杜若兰打断她,斜眼看了看顾可舟,“让他搬出去吧,反正五年不在家,我也习惯了。倒是你,水水,你才是我的贴心小棉袄,谁走你都不能走。”
“我……”于水水还想再说,顾可舟又打断了她,“我不搬,杜女士,您儿子野够了,现在就想被圈起来养着,哪儿都不去。小馒头也别搬,楼上又不是只有一间房,就算只有一间……”
他说到这里一顿,眼睛看向于水水,神色暧昧。
于水水急了,用眼神警告他别乱说。顾可舟冲她眨眨眼,才又接着说:“就算只有一间不够睡,以您儿子目前的地位,也不敢多讲究,打地铺就成。”
“你愿意打地铺是你的事,我不管。”杜若兰说,“你得跟水水说,水水要是搬走的话,我就跟水水一起走。你自己在这里,是打地铺还是睡床铺,没人管你。”
“杜女士,”顾可舟去拉杜若兰的手撒娇,“您这是对五年不见的儿子说的话么?太伤我心了。”
杜若兰抽回手,“伤了就伤了吧,男孩儿不能惯着。”
顾可舟讨不着好,又转向于水水,做出一副可怜相,“小馒头,不对,包子,你忍心让我走么?”
于水水白他一眼,“忍心。”
顾可舟像是不敢相信她这么绝情,夸张地捂住胸口瘫在沙发上,好一会儿又坐起来,看着俩人,态度强硬说:“那你们搬走吧,走的时候请带上我,谢谢。”
最终,于水水自然是继续住了下来。
杜若兰说让顾可舟搬出去或许是假,却是真心想留下她,于水水又怎么能不体谅她的心情。
可跟顾可舟同住一个屋檐下,于水水觉得自己真是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一点儿不收敛,不改从前的恶劣性子,逮着机会就要占于水水便宜:
今儿收了于水水晾在阳台上的内衣,面对她的质问,还一本正经说:“哦,收错了,罩杯太小,有点儿平,我以为是抹布。”
明儿裸着上半身在于水水眼前晃,骄傲说:“就我这脸和这身材,你这么免费看可不行,要不你看我,我看你?等价交换?”
后天又装醉耍酒疯,抱着于水水又亲又摸,被掐被打都死不松手,只反复嘟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于水水也不是五年前的小姑娘了,应对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他收她的内衣,她就把内衣都拿出来让他拣喜欢的挑,“我不歧视有特殊癖好的人,不过你在自己家发疯就行,要不然改天得去派出所赎人就不好了。”
他裸着上身晃,她就大大方方看,还顺手百度了顶级男模的照片作对比,“腹肌轮廓是有了,可是肌肉线条还不够完美,什么时候练到了人家这程度再出来秀,我绝对满足你所有要求。”
他撒酒疯,她就看着他闹,等他以为她心软要得寸进尺时,她就直接一杯水泼过去,“醒酒带洗脸,一步到位,不用谢。”
俩人斗智斗勇,斗嘴斗法,就这么胶着着,像情侣又像仇家。
他们都闭口不谈五年前的事,可俩人的心思却不一样:于水水不提,是想让顾可舟主动解释;顾可舟不提,却是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俩人看似风平浪静地相处,可问题始终都在,触雷不过是早晚的事。
先炸的是顾可舟。
导火索是于水水一连两个周末都外出赴约,接送她的都是一个人模人样的西装男。
作者/周寒舟
大权在握、掌控生杀、狼子野心这几个词说的都是我刚成亲的相公霍毅。
洞房夜,他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稀世珍宝,
我不相信他会对我一见钟情!
那么,他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可瞅瞅我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替身?我配吗?
霍毅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就当上丞相,全凭他英年早逝的父亲,他继承衣钵,继续父亲未完成的造反大业。
小皇帝废物,北方草原部落又频繁在边境挑事,所以即使我相公司马昭之心,实际掌权的太后也还是舍不得他的济世之才,留他在朝中掌事。
前朝需仰仗霍毅,所以霍毅的后宅太后必不会放过,...
前朝需仰仗霍毅,所以霍毅的后宅太后必不会放过,她打算在母族中找个机灵的女子,以此牵制霍毅,谁曾想她这边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小皇帝小手一挥却将我赐婚给霍毅。
我虽然也是太后母族的,但爹娘早逝,从小被寄养在各个亲戚家,算是吃百家饭长大,跟太后不亲也就算了,还是出了名的木讷,要不是小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丞相夫人这个职位定然不会落到我头上。
霍毅在整个庆朝名声都不大好,更有传言他青面獠牙活像怪物,可我一个小小孤女,如何敢反抗,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花轿。
霍毅权倾朝野,婚礼也是豪奢惊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边头礼已经进入大门那边尾礼还未出丞相府,我身上的金银饰物、奇珍珠宝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悄悄从发饰上扣下来一颗东珠,万一霍毅将来不打算要我,我也好有些银两傍身。
我刚把珠子攥进手心,还没来得及藏,门便吱嘎一声被推开,我听见外面宾客的吵嚷声,还隐隐闻到了酒气。
喜婆丫鬟们井井有条,不多时,我的盖头被喜秤挑开,我垂着头不敢动,只能看见一双白净纤细的手。
见我紧张,霍毅用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我顺着花纹繁复的喜服向上看,入眼竟是一张好看至极的脸,皮肤白净、剑眉星目,两片薄唇隐隐泛着粉红,哪里是传说中的青面獠牙怪。
见我看看呆,他绽开一个笑,嘴角漾开一个浅浅的梨涡,平白给这张美人脸带来些许少年气。
“娘子可看够了?”
他声音不尖不闷,我不自觉顺着他的话摇了摇头,然后猛然回神,红着脸垂下头。
而后他紧挨着我坐下,柔声道:“娘子可是有些怕我?”
我仍旧低垂着头,说不怕那是假话,但我只能弱弱摇了摇头。
他捧起我的脸:“娘子不用怕,夫君在一日,就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了去。”
他栗棕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温柔,在他眼中我像是稀世珍宝,我竟然在他眼里看出了失而复得的情绪。
察觉我有片刻失神,霍毅问:“为夫有这么好看吗?”
我不自觉红了脸,他追着打趣:“娘子满意,为夫也算没有白长这张脸。”
见我依旧怯懦,霍毅牵起我的手,我躲闪不及,被他发现了手里藏着的东珠。
这下完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祷霍毅不要惩罚我,身子却比脑子快一步跪倒在地。
霍毅将我扶起,心疼溢于言表,他正色道:“你是我丞相府唯一的女主人,丞相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包括我都是你的。”
霍毅的深情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在脑海中搜寻曾经与他相识的证据,我很有自知之明,霍毅这种地位,不可能对我一见钟情。
但我一直长在深闺,别说霍毅,就连外男都鲜少见到,那么霍毅对我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透过我看别人……
既然知道了我不过是霍毅白月光的替身,自然要做好替身的本分,我从丞相府的仆役处打听到,霍毅确实有个青梅竹马,是备受宠爱安平公主,安平公主性格活泼,人又漂亮,据说是只看一眼便惊艳的绝世美人。
看着铜镜里这张平平无奇的小圆脸,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替身?我配吗?
好在我还打听到公主特别喜欢熏香,每每走过,余香久久不散,趁着霍毅上朝,我特意熏了整整一个时辰,感觉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掐着时辰,我站在丞相府门口等霍毅下朝,远远见到他的马车,我兴奋地跑上前想跟他展示我熏香的成果,却被衣裙上扇起来的香味呛得鼻涕眼泪直流,直到霍毅从马车上下来还咳嗽不止。
霍毅被我身上的香气熏得倒退一步,他捂着鼻子问:“娘子打翻香料罐子了?”
没等我收拾好狼狈回答霍毅,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宁静:“霍毅,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烂俗,好难闻的气味。”
是安平公主,她踩着内侍的背从马车上下来,嫌恶地用丝帕捂住口鼻,像她这样的大美人,即使在这样刺鼻的香味中,也如同仙女下凡尘。
霍毅整理了一下我被风吹散的头发,柔声道:“桃儿,我有事跟公主商议,你先去饭厅等我。”
即使周围是这般浓重的熏香味道,可安平公主路过我的时候,我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令人愉悦的花果香。
她没正眼看我,我自知身份卑贱无言入她眼,只能将头垂了又垂。
为霍毅准备饭食的时候,我听到仆人们的谈话,无非是些我不配做相府女主人,安平公主才是丞相的良配,我迟早下堂被休之类的话。
贴身服侍我的小翠问我为何不整治这帮长舌妇,居然敢乱嚼主人的舌根。
我摇了摇头:“她们说的又没错,上天垂怜我才有幸入了相府,若是相公想要休我,我也无话可说。”
不料这些话竟然被霍毅听了去,我一拦再拦,才勉强保住那几个奴婢的性命,霍毅打发人牙子把她们卖出相府,还召集所有奴仆当众宣布,以后若是再有人敢对我不敬,他定不会让人活着离开相府。
霍毅话音刚落,安平公主在一旁鼓起掌来:“丞相好大阵仗,又打又罚,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宗人府。”
霍毅不甘示弱:“公主不必阴阳怪气,从公主府送进宗人府的也不少。”
俩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我默默低头,收起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小小失落,只有公主这般骄傲的人才配跟霍毅站在一处吧……
两人的对峙,还是霍毅先低了头。
“我跟娘子要用午膳,就不多留公主了。”
安平公主将头扬得更高:“不知丞相府的饭菜如何,本宫倒想尝上一尝。”
公主发话我们没有赶人的道理,只能留她在府中用膳,我也很自觉地站在一旁,打算为霍毅跟公主布菜。
霍毅拉着我的手坐下:“站着做什么,赶快来吃饭,今日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长胖些,瞧你瘦的。”
安平公主表情不太对劲,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在看霍毅给我夹了鸡腿后喃喃道:“原来你也有体贴人的一面,可为什么是她……”
霍毅含情脉脉看着我,说了四个字:“只能是她。”
我自小待在闺中,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痴傻些,今日看来果然如此,我根本听不懂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虽然如此但我知道,公主曾昭告天下,她的意中人是今科状元,霍毅得不到所爱,应该是在利用我让公主吃醋吧。
安平公主拂袖而去,霍毅还在往我碗里添菜,我很好奇,两个相爱的人究竟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
公主从丞相府离开第二日,太后便将我传唤到宫中,说是叙些家常,但我心中隐隐不安,我虽说笨拙,但第六感出奇的准,果然,太后想将堂姐赐给霍毅。
我很疑惑,苏婉儿是苏府嫡女,身份再尊贵不过,就算是贵妃也做得,怎么可能屈尊给霍毅做妾?
我将疑惑问出口后,苏婉儿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妾?你觉得我苏婉儿会在你之下做个妾室?”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问:“堂姐要同我一起做平妻吗?”
苏婉儿明显不耐烦:“你也配。”
太后居高临下,冷冷地对我下达指令:“你回去同丞相说,长幼有序,将长姐迎进霍家后,你自愿降为妾室,让长姐做正妻。”
我不敢忤逆太后,却也知道这件事能做主的只有霍毅,于是跪下来道:“太后,此事还需丞相决断,若是他点头应允,臣妾绝无二话!”
太后没想到我会驳她的面子,于是威胁道:“你一个孤女,若是不姓苏,如何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要清楚你依仗的是什么!”
太后明显来者不善,夫妻一体,我现在是霍毅的人,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太后息怒!”我跪下来将头深深磕在地上。
见我如此冥顽不灵,太后命身边的嬷嬷掌嘴,眼看巴掌就要落到我脸上,霍毅匆匆赶到。
见到霍毅我松了口气,他满眼心疼,拍着我的背用只有我们俩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我道:“别怕,有我在。”
酸意通过鼻子直冲向眼眶,我这是怎么了?我一向自诩坚强,怎么还要落泪?
霍毅将我护在身后:“太后娘娘,不知我娘子犯了什么错,居然要您身边的嬷嬷亲自动手。”
可能是想在霍毅面前露脸,苏婉儿冲了出来:“苏桃儿以下犯上,胆敢忤逆太后娘娘。”
“不知这位是?”霍毅问。
苏婉儿面露娇羞:“我是苏家嫡女苏婉儿。”
霍毅看向我:“原来是娘子的堂姐,请堂姐说清楚我家娘子究竟是何处忤逆了太后娘娘,不能空口白牙污蔑于人。”
苏婉儿不好意思说出缘由,站在原地双手搅着手帕干着急。
“总不会是堂姐也想嫁入我霍府,又不甘心做妾,便逼着妹妹让出正妻的位置吧,滑天下之稽!”
霍毅气场全开,苏婉儿被吓得身形不稳晃了几下,太后高坐在凤椅上,明显对苏婉儿的表现不满。
霍毅并不打算放过苏婉儿,他是混过军营的,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看来被我说中了,堂姐若是真的这么缺男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总不至于抢妹妹的夫君。”
苏婉儿不知所措,这般羞辱急得她快要晕厥,为了帮她解围,太后大发雷霆:“放肆!这是慈宁宫,哪里容得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口出狂言!”
我怕急了,忙替霍毅跟太后求饶,但他满不在乎,浑不吝道:“太后娘娘您尽管罚我,让人欺负到自家娘子头上还不反击,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霍毅把话说出口,不惩罚他太后面子上挂不住,但又忌惮他手中权力,只敢扣些俸禄了事。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我赌气霍毅行事莽撞,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霍毅看出我在使小性子,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糕点哄我:“娘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
我垂眸不肯看他:“相爷位高权重,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霍毅忽然笑出声。
“相爷是在取笑我吗?”我更生气了。
霍毅将我搂在怀里:“我是感到高兴,你肯对我发小脾气,证明你心里是真的将我当作相公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能说出自己的担忧:“相爷莫要再为我顶撞太后娘娘了,今日只罚了些银钱,倘若伤你皮肉可还得了。”
马车内没人,霍毅便肆无忌惮,他凑上前吻住我的嘴角。
“你是在担心我吗?”他问。
我懦懦地点了个头。
“今日可是吓着了?”他继续问。
我摇了摇头:“我既无亲族又无父兄,太后没法子威胁到我,所以并不害怕。”
霍毅看起来有些心疼,向我抛出近乎誓言的许诺:“相信我,你能成为我的娘子,依仗的是我的爱,我对你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爱。”
面对霍毅突如其来的表白,我愣住,这明明是刚刚在慈宁宫太后用来威胁我的话,他是如何知晓的?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我嫁的是怎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我被侍从叫到前厅的时候,小男孩正东瞧西看,像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他是被霍毅带回来的,若无意外应该是他在外的私生子,若是如此,将来他也会唤我一声母亲。
不愧是霍毅的儿子,他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怯懦,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
我蹲下身问:“你母亲呢?”
小男孩眼里划过一丝悲伤:“母亲早就去世了。”
我拉着他的手带他来到桌子旁,桌子上是我刚刚叫人摆的糕点。
“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你不用客气。”
听我这么说,他便狼吞虎咽起来,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他的喜好,让人又多准备了些。
想来这孩子也是可怜,他母亲多半是霍毅养的外室,早年去世,霍毅等到我入府才将他接了回来,不知受了多少苦。
“慢些吃,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会对你好的。”我摸着他的头,尽可能想给他一些温暖,让他放下戒备,早日适应在霍家的生活。
小男孩却颇为疑惑:“一家人?朕……”
就在这时霍毅赶了回来,一进门他便大剌剌道:“陛下,太后娘娘不让您吃这些甜食,您怎吃了这么些。”
陛下?我如同晴天霹雳,眼睛在小男孩跟霍毅之间来回游走,我迟缓地回忆起,小男孩刚刚好像自称“朕”?
我看着霍毅双眼因为震惊瞪得溜圆:“他是皇帝?”
小男孩“嘿嘿”一笑:“朕看着不像吗?”
我生无可恋,忙想跪下行礼,却被霍毅扶起,他笑道:“这是丞相府,没有君臣,只有侄子与叔叔婶婶。”
我怎敢做陛下的婶婶,霍毅果真权势滔天。
见我担惊受怕的样子,霍毅调笑道:“刚刚不是还说要做一家人嘛,现下怎么害怕了?”
我拽着他的衣角恳求他不要继续说了,又凑近他耳边解释道:“刚刚我误会陛下是你在外生的孩子。”
霍毅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以为陛下是我的孩子,还能心平气和要跟他做一家人?”
我弱弱点头,不知道哪句话惹得霍毅不快,反正他明显有些不大高兴,就连交代陛下会在相府住几日,要我好生照料的时候都脸色阴沉。
他一晚上都没同我说话,要睡觉的时候,我自认为乖巧地让侍女搬了副被褥去厢房,想着不在霍毅眼前晃悠,免得惹他更不高兴,然而我刚钻进被窝,霍毅便怒气冲冲推门而入。
“你为什么不回房睡!”
我起身看向他,他虽在生气,但嘴角向下,倒像是委屈更多。
200年,300年...
我闭着眼睛数日子,终于数到天君出关这一天。
我拽住他宽大的衣袍“别冷战了,我们解籍吧。”
他眸光一闪,看着我一字一顿“你想都别想”。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春色过半宫墙柳。
我正揽镜贴花钿,自顾怜惜我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感慨人间流年果然易逝,转眼间我和渊溯在人间做夫妻已有二十一载,这些年我俩的关系可谓是……
“皇后娘娘!”一小宫女骤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沉思,匍匐在地哀戚道:“华阳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他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闻言我一时忘形,拍手欢呼,“老天开眼,终于!”
小宫女一脸匪夷所思地抬头看我。
我不得不换上一副痛心疾首形容,捧着心口道:“...
我不得不换上一副痛心疾首形容,捧着心口道:“恩爱夫妻不到头,老天若是开眼,就叫我随陛下一道去了吧——”
这一句哭嚎声震九霄,惨不忍叫人听。
表完决心,我收拾收拾赶往华阳殿,为防止让人看出我雀跃的心情,我都忍住没撩起我快乐的小裙摆。
华阳殿里外已是哀声一片。
我趋步进去,神情凝重,目光略略扫过渊溯那一排十几二十个妃嫔,她们伏在那里,个个泪湿满襟,倒是比我这个正房伤心的情真意切一些。
美人垂泪我最看不得,尤其这些美人还是我挨家挨户精挑细选来的,专门逮着那一心不想嫁人,只想余生富贵的木命女子,若是愿意,我都召进宫来给渊溯做妃。
平时她们伺候渊溯不可谓不尽心,可是渊溯这个人吧,他脑子有毛病,一味暴殄天物,不,天珍——漂亮小姐姐们都是老天恩赐下凡的珍稀仙女!
我对天珍们道:“行了,人死不能复生,哭两声就得,该散散了吧。”
她们倒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我早背着渊溯把她们的将来一一给安排妥当,即便是渊溯没了,也少不了她们的荣华富贵。
我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正房。
她们听我这么一说,便纷纷拭泪站起来排队往外走,走在最后那一个,提醒我道:“皇后姐姐,陛下他还没驾崩……”
啊对,我一时没有收住,高兴早了不是。
我朝她挥挥手,“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较那三时五刻的真儿,陛下这会儿不死,反正过会儿也会死,走吧走吧。”
她诡异看着我,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姐姐圣眷多年,陛下平素对姐姐恩宠有加,恨不得剖心倾予,如今他要去了,姐姐竟是半点也不难过吗?”
恩宠有加,剖心倾予。这孩子得对我和渊溯的关系产生多大的误会,才能站在这谴责我薄情。
我无心与她辩解,点头道:“嗯,就是半点也不难过,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完我留她在原地,自己旋身而去,暗中感叹不已,那小丫头,好似对渊溯动了心。
啧啧,渊溯真是令人头大,临终还拖累人家个姑娘,没必要,属实没必要。
我收敛情绪转到殿内,透过鹅黄轻纱帐,看到宽大龙床上平躺的人影。
我的夫君渊溯,按人间寿数来算,如今是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差不多也该到了油腻的时候,然而他就不,即便是一副要死的病容,也遮掩不住他的风姿绰约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风情万种。
他双手交叠搭在腹上,看着我,平静且安详。
我沉痛上前握住他手,道:“陛下你反思过没有,你之所以寿不假天年,这么快就要去了,皆因为你平时不爱运动。”
真的,渊溯此人,从我认识他开始,他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他无事从来不站着。
“生命在于运动,多么痛的领悟,”我道,“经此一回你长个教训,以后多动动吧。”
旁边几位太医,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渊溯半阖着眼面无表情,虚弱道:“皇后这番临终关怀,着实令朕感动。”
旁边几位太医,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他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他挥退太医,目不转睛看着我,微弱灯火中目光如炬,灼灼映着我。
大概这就是凡人说的回光返照?
我深吸一口气,眼前没外人就不必装了,往龙床上盘腿一坐,道:“早知道凡人身躯如此笨重拙累人,我就不跟你下凡走这一遭了,你知道这些年为了保持体形我有多努力吗?我每天都吃不饱!”
“等我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弥补这么些年我对我自己的苛待,先找食神吃一顿再说,菜单我在心里都列好了,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
“雪岁晚!”他闭闭眼,忍无可忍,指着门道,“你给我滚。”
我很是委屈,“这不是你问我我才说的吗?好,我走,那你记得快点……那啥,昂。”
人间《史记·大周纪》载,周成王崩于这年的三月初五,官方死因:得疾。
实际死因:我气的。
他一走我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本来我下凡就是给渊溯陪跑。
所以当夜我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人间《史记·大周纪》又载,周后紧跟成王步伐殉葬,帝后情深,感天动地。
实际原因:我馋了。
死后我元神出窍,终于找回了久违的体态轻盈,脚下腾云直上青天,意外发现先我一步“去世”的渊溯还没离开。
他站在那里,脱去肉胎凡骨,恢复了上神的风采,颀长身姿迎风,月白广袖盈盈,一双深邃幽瞳净若琉璃,冷漠淡然不含半分情愫。
容貌上虽然跟身为凡人的时候差不多,气韵上却天差地别。
好歹当人间帝王时,偶尔他还会笑一笑,那眼中时常含上几分暖意,即便不是给我的。
而今众生又不在他眼中了。
我硬着头皮走近,皮笑肉不笑:“帝君。”
他稍微一点头,问道:“去哪?”
我道:“除非帝君给我一纸休书,与我在姻缘簿子上解了婚籍,不然我还能去哪,自然是随帝君尊驾,回灵岩峰呗。”
他眼中写着“算你识趣”,提先一步走在我前面,“走吧。”
“等等。”我透过云层寻着先前谴责我那个小妃子,手指一勾挑了她灵台一抹情思上来。
迎着渊溯不解的目光,我将那不住扭动的灵线般的情思给他看了看,道:“这姑娘喜欢你,还是断了好。”
情思线一靠近渊溯更是不得了,疯了似地往他身上扑,他避身躲开,意味深重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轻声道:“走吧,回家。”
我十分不得解他为何是这个表情,跟在他身后走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
难不成他以为我是吃了小妃子的醋,故而嘲笑我?
我望着他背影道:“帝君你方才误会了,我并没有吃那位姑娘的醋,我取她情思断了她对你的念想,是因为你挂都挂了,没得连累了人家小姑娘后半生的幸福,犯不上。”
他忽而回头看我,神色骤冷,“雪岁晚你可知,有些话不必非要说尽,否则容易遭神谴。”
“……”我闭嘴,我检讨,我虽然是神,也怕他谴。
“还有,唤我名字,我不想让人觉得帝君与帝后不合,紊乱人心,搅得六界不宁。”他又道。
又来了,我商量道:“那我人前唤你渊溯,私下无人时还称帝君,毕竟咱们之间很有必要保持一段距离,好不好?”
他道:“不好。”
我无语抬头望天,觉得天大概是嫌我从前过得太安逸,未曾为苍生造过功德,所以才派了这么大尊神来折磨我的吧。
一定是。
我和渊溯的孽缘,要从我睡了他说起。
睡他之前我还是妙清天尊座下首席大弟子,虚忝了个沧川神女位,每日所做三件事——混吃,睡觉,思慕韫玉。
这等美好生活被打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我师父叫我去,他道:“乖徒,你觉得灵岩峰上的渊溯帝君是个什么样人?”
我思忖道:“未曾见过真人,只在书上见过他画像,不甚了解,师父问这个干嘛?”
“不了解就好办了,”我师父道,“为师与你讲讲。”
“帝君此人,他排第一天排老二,天是我等仙神的祖宗,他是天的祖宗,盘古大神之后传下来的宝贝疙瘩,在创天之初为天地造化立过累累功德,乃六界独一份珍稀物种。”
我闻言感慨,“这种人一定很难搞。”
“但为师相信,我乖徒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与智慧。”
“什么意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叹了口气,“为师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渊溯真身原是上古勾陈火麒麟,曾为拯救苍生受过重伤,将养多年仍不见好,他前些日子旧伤发作阴气入心髓,如今奄奄一息,寻遍六界竟无人可医。”
师父道:“除了你。”
“你是六界之内独一份至纯至阳木命,众神的意思是,看你能不能前往灵岩峰,与渊溯双修,救他一命。”
我原地怔愣半天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是个噩梦,“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师父说的双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让我去陪渊溯睡一觉?”
“哎,做神不要那么粗鄙嘛,”师父讨好一笑,“但你非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我呵呵一笑。
“一代先神陨落与否尽在你手,当然,你若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你,”师父喟叹,“其实渊溯这人真是不赖,模样好看脾气温和,当年还救过我性命,像我救你性命一样救过我性命,而且他救人不图回报,像我救你不图回报一样不图回报。”
“师父您这还叫不图回报?您可太图回报了。”我冷眼看他,“我建议您亲自去报。”
“要不是为师各方面条件不达标外加你师娘不允许,为师早就去报了。”
双修这种事在仙界说来并不算稀奇,与男女之爱没多大关系,反而修的是一段阴阳共济清心寡欲。
但这事儿对我来说忒也突兀了些,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师父又道:“你若应下此事,救帝君一命等于立下无上功德,六界众人从此都要高看你一眼,你想要什么没有?就算你向白帝龙神讨一脉心魂,他也得给你。”
我马上道:“成交。”
事不宜迟,答应师父的那个下午我便去了灵岩峰少苍宫,打着来救人的由头,很轻易进了渊溯卧房。
雾绕云床蛟纱帐,床上的人貌美不可方物,果然传闻不假,先天乾坤清气造神都是怎么完美怎么来,后头就随便洒洒水了。
好比女娲大神造人,第一批人容貌上一定最是无暇,后面她捏累了,就开始不怎么走心,干脆甩开了泥点子,落地即成活,也算个人。
“帝君?”我向帐内试探叫了一声。
渊溯没有应我,气息微弱躺成一具冰雕。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拆他衣裳。
拆到一半他总算有了点动静,抓住我手微微睁眼看我,相当迷茫:“你谁?”
敢情这当中买卖他也不知情。
我道:“我是救你命的人。”边说边挣扎着抽手,奈何他将我手攥得死紧,人半昏着,却守身如玉,极度不配合。
来前我为了保证彻底完成任务,给自己喂了一颗含春丹,顾名思义就是……解释多了怕不过审,诸君自己悟吧。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此时药效发作,我浑身上下十分燥热,愈发不耐烦。
既然他不配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道:“得罪了,帝君。”
一拳下去将他打晕。
然后就地把他办了。
这事过去三天,我向白帝龙神讨来一脉心魂,一路捧着去往东海,心潮澎湃。
韫玉不知我突然到访,紧张将我挡在他水晶宫门口,垂眸道:“岁晚,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结结实实愣住了,“我是哪种人?”
“你与渊溯帝君的事六界都传遍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他将我手中锦盒一推,“我东海龙宫地方小,容不下神女这般尊贵之人,这脉龙神心魂我也不稀罕,你还是请回吧。”
我实在觉得好笑,“就因为我跟渊溯双修了一回?韫玉,仙历零二零二年了,你能不能不这么保守?”
我话音刚落,水晶宫中走出一个身穿大红礼服的龙女,旁若无人拉着韫玉手欢快地道:“夫君你看我……”转眼看见我,诧异一瞬,“这位是?”
韫玉脸色微变,低声对那龙女,“我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我明白了。
渊溯也不过是他移情别恋跟我分手的借口。
人家这里嫁衣都试上了,我还苦哈哈期盼他会跟我长相厮守。
我微微一笑,将锦盒往他脚下一丢,“从前年少无知,冒然出游遭遇危险,得太子殿下搭救一茬,如今得知二位好事将近,来送份贺礼权当报一报当年恩德,既然太子殿下看不过眼这份薄礼,扔了也罢,告辞。”
不就被劈一回腿,失一回恋,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心大,想得开。
“想得开你还糟践我这两坛好酒?”食神府,管究一脸痛惜看着我手里的酒坛,“这是我好不容易从轻云酒窖里偷出来的,为此差点把身卖他,你省着点儿喝。”
我直接忽视了他,抱着就跑。
他在我身后气地跳脚,“雪岁晚你就是女土匪!”
酒神专为食神那个小酒量酿的酒实则不醉人,我欲抱着去跟我师父换两坛烈的,求个大醉一场,睡觉疗伤。
刚遁到松鹤殿门口,就听里头我师父一串银铃般的奉承假笑,而后还有个略显耳熟的清越声音道:“我当年将它寄养在你处,你便是这般照顾它的?”
殿内我师父座旁,那张我师娘专属的美人榻上,斜倚半靠了个人,不,个神。
帝君渊溯。
他二人齐齐看着走进的我。
我没话找话道:“帝君委托师父照顾什么?”
我师父当机立断,从殿中犄角旮旯捧出一盆常年被他拿隔夜茶浇得半死不活的兰花,送到渊溯手上,边道:“这个。”
渊溯愣了愣,抿嘴道:“嗯。”
他抱着那盆兰花,眼睛却直直望向我,道:“你过来。”
我不明所以,趋前一步,望着他绝美一张面孔,不知为何有些忐忑。
毕竟,赤身相对是一回事,穿衣相对又是另一回事,对我来说,还不如赤身相对。
因为被睡的帝君没有眼下这等锋利的眼神。
他看着我,目光像杀人的刀,很显然还是克制过的,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对我?”
这话问的,我谨慎道:“小女与帝君哪有什么今后?”
不过是露水姻缘一夜情,别想太多。
“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对本座负责了?”
渊溯将花盆重重一放,脸色微白,薄怒道,“既然这样,那你趁本座昏聩乏力无从反抗之际,要了本座的清白,毁了本座在六界万年的声誉,这怎么说?”
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过河就拆桥,死兔就烹狗。
我就是被狗咬的吕洞宾,被狼咬的东郭先生,被狼狗咬的同时还吃了黄连的哑巴,百口也难辨,哑然半晌道:“帝君你不讲理,我他妈的那是在救你!”
此话一出,渊溯眼睛瞪大,眸中怒火熊熊。
松鹤殿上空霎时黑云罩顶,气压低迷。
上神一怒,雷霆万钧。
我立时弯腰鞠躬,诚恳道:“对不起帝君我错了,没有‘他妈的’。”
但死囚斩首之前尚有一顿饱饭吃,是不是也能容我辩解上一句,我道:“帝君,一般碰到这种事,吃亏的都是女方。”你讨要的哪门子说法。
我扭头怒吼假装自己是壁花的我师父,“师父您给评评理!”
我师父为难看看我再看看渊溯,小声哼唧:“单纯看脸的话,凭良心说,还是帝君吃的亏大一些。”
都说问道飞升之人断七情斩六欲,我师父成为天尊之前也是朗朗一清冷男子,两手抄袖一揣谁也不爱,自从娶了我师娘,不但七情六欲尽数回来了,还额外添了一欲。
叫做该死的求生欲。
渊溯听我师父这么一说,脸色稍霁,调整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慢吞吞对我道:“总之,你今日必须对本座有个交代。”
我一日之内,先有前男友劈腿被我发现,后有渊溯这种没节操的神仗势欺人找上门来秋后算账,心灰意冷,累觉不爱。
我颓道:“反正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饭,我把你睡都睡了,是发配无尽渊还是诛神台,帝君给个痛快话吧,我雪岁晚若是说个‘不’字,将头拧下来送你。”
渊溯上挑的眼尾弯了弯,脸上竟有了笑意,“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自己说的!”
“那好,你跟本座求婚,求本座娶你。”
莫说是我,就连我师父,瞳孔都地震了。
我不假思索,道:“不……”
渊溯好似意料之中,打个响指,我面前半空突然出现了幻相,那是我自己的脸有点饼,表情又决绝又悲壮,“帝君给个痛快话吧,我雪岁晚若是说个‘不’字,将头拧下来送你。”
渊溯这厮不是神,他大爷的还给我来了个回放。
我道:“帝君,男婚女嫁不是儿戏,你却借来打击报复,是不科学的。”
渊溯勾了勾唇角,“在玄幻文里你跟我讲科学,你仿佛是在逗我笑。”
“两个人做夫妻,讲究的是个两情相悦,我和帝君毫无感情基础。”
他缓慢且矜贵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自动会意,狗腿上前把自己胳膊垫上去,扶着打来了就半瘫的他老人家稀有地站了一站。
这么一站,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
他垂眸看着我,道:“你又怎知本座对你毫无感情。”
莫名的,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款款柔情。
角度原因吧?一定是。
还是我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就因为我把他蹂躏了,糟蹋了?
我咽了咽口水道:“帝君,斯德哥尔摩是病,你得治。”
眼见他眸中那点柔情不复,又要雷霆万钧,我一咬牙一闭眼,道:“行吧,婚就婚,但婚期我要求越快越好,宴请宾客名单也要我来定。”
我话音落,天空放晴,日光明媚,鸾鸟和鸣。
就连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花也沾光沐浴了帝君一番神威恩泽,舒展叶片,哆哆嗦嗦开出了几朵小花。
渊溯点点头,神色平淡,“你倒挺恨嫁,好,都依你。”
七日之后,东海太子韫玉成婚的前一天,我和渊溯在灵岩峰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少苍宫外锦瑟繁弦,凤箫清响,九霄歌吹。
八荒九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一时之间灵岩峰上的充盈祥瑞之气激的方圆百里草木花树反季而盛,春水满四泽,夏云暝暝,千般红紫,万点香飘,连周遭未开化的禽兽皆跟着受益。
我就在这繁华中拖曳着沉重的大红礼服,游走寒暄在宴席之间。
走下一道长阶,坐席末端,我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居高临下望着几后那对璧人,倨傲道:“想不到还能再次看见贤伉俪。”
韫玉冷着脸一言不发,他那即将新婚的妻子却屈辱看着我,“雪岁晚,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不是你特意请我们来的吗?”
我皱了皱眉头,道:“什么?”
左右前后齐齐看过来,窃窃私语纷纷,龙女的面皮徒然涨红了,想来在我到这之前他二人必然受了很多非议,毕竟当年我苦追韫玉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
而今他飞快地要另娶他人,肯定被骂了负情薄幸。
龙女道:“当年明明是你死皮赖脸缠着我夫君,我夫君瞧你不上,你就含恨在心,伺机报复,你不过是爬了一回帝君的床,就算是一朝小人得势,那也是得的帝君的势,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腆脸招摇!”
“我虽然不知你是怎样狐媚才博得了帝君的青睐,让帝君瞎了眼娶你,但雪岁晚你记着,靠下作手段上位终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待你被帝君休弃那一日,我定如今日这般,携酒来贺。”
我给她训得脑瓜子嗡嗡的。
说来她在这件事里也算受害者,是故我不准备与她计较,只看向韫玉,“你也如此看我吗?”
韫玉一言不发,只闷头喝酒。
还是龙女,一把将他手中酒盏打落,怒道:“她的喜酒你也喝得下去,不怕有毒吗?”又含恨望向我,“帝后,今日拜你所赐,我们该受的不该受的侮辱,都尽受了,该放我们走了吧。”
“别以为你如今成了帝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父王好歹也是四位龙神之首,掌八方水域四海生灵,天帝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当真较量起来,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这下不但四周,全场寂静,都眼巴巴看着我,想看看我如何回击。
虽然这二人不是我做主请的,我对他俩的到来也并不知情,试想我得多变态,才能想起来请前男友参加自己婚礼,吃饱了撑的吗?
我都准备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了,这可是他们先招的我。
我嘴皮子略动了动,想说能动手就别吵吵。
倏忽一个声音道:“既然知道她是帝后,为何不跪?”
此声一出,众人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帝君。”
渊溯出现在我身后,手贴上我后腰。
他跟我一样,穿配套的大红喜服,平素松散垂坠的青丝用金冠束得一丝不苟,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优雅清贵。
他并不看我,而是垂眼看着有些不怎么甘心伏地,硬被韫玉拽下去的龙女,道:
“她是我渊溯的妻,从即日起在六界地位与我同等尊崇,我就是为所欲为惯了的,她怎么就不能为所欲为了?她要是不仗我的势时常欺负欺负人,我还不高兴呢。”
“倒是你这小辈,谁给你的胆子藐视本座的妻,置喙本座私事,在本座的婚宴上叫嚣,败坏了本座心情?”
伴随着他一问一句,天边飓风聚拢,黑云成阵,上神威压骤降,修为低一点儿的已然有些扛不住,口中不断道“上神息怒”。
龙女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不得不道:“小女不敢。”
我膜拜地看着渊溯。
要问打嘴炮哪家强。
更加坚定了以后我跟他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决心。
继而我白莲花般地往他怀中一靠,“渊溯,算了,为了一两个不懂事的,坏了我们其他客人的兴致,不值当。”
按理说就坡下驴,我坡都已经给出去了,他也适当下一下,这茬就算过去了。
然而我也是才知道渊溯此人,火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只顾他自己爽,原来为所欲为这四个字他真的不是谦虚。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对龙女道:“你年纪小本座不跟你计较,你家教不好我只找你父亲问责,你父亲是哪个?”
我连忙在他耳边低声道:“白帝龙神座下西海龙王就是她爹。”
“那是谁?不认得,龙神本座只认得无垢境的素宸一个,”他蹙眉不耐烦,“罢了,让天帝来找我说话。”
说完不顾龙女的求饶,将我手一握,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众人避让两旁,大气不敢出。
走出一段距离我拉住他,道:“等我一下。”
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当下说清楚比较好。
于是我挣脱他手走回去,望着对我的去而复返面露惊恐的龙女道:“西海三公主是吧,你说我死皮赖脸缠着韫玉,我认,但我这人再怎么不要脸我也有底线。”
“想必你来前对我和韫玉的事情也打听过了,那么你就该知道,我和韫玉相识六百年,期间若当真都是我一厢情愿,亦或他对我从头到尾无动于衷,你何至于气成现在这样?”
“他在东海海底为我搬来整座星空庆贺生辰的时候,你或许同时也在西海拆着他的情书呢吧?”
“自己找了个人渣还舍不得放手,你恨的应该是这个男人和自己的不争气,怪到不知情的我头上,算什么道理?”
“还有,以后见了我,记得跪。”
我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转身走。
不是没有委屈,但我这人便是这样性情,爱要光明,恨也磊落,缘尽长相别,分手即是陌路,我断不思量你,你也莫思量我。
我要的是两不相干,缘何会多此一举请他二人来参加我的婚礼,即便是个形式婚礼。
既然已经嫁了渊溯,我是打算与他好好过日子的,虽然眼下并不爱他,但感情这回事可以慢慢培养,何况他长得那么好看。
脾气臭点就臭点吧,我要是忍不住还可以打他。
没想到他脾气不是一般的臭,站在那里看我步步走近,头顶阴云不散,反倒愈显阴郁。
那代表他心情坏到了极点。
怪道他一出场就不看我。
这大喜的日子,你说说。
我上前试图重新握住他手,陪着笑道:“帝君?”
他沉着脸甩开我,走的大步流星。
“……”我方才是不是说打算与他好好过日子来着?两分钟到了没有?我撤回。
“帝君。”
“渊溯!”
我一溜小跑跟在他身后迭声叫,他越走越快。
我把心一横跨步上前推了他一把,本想将他别住,但意外发生了。
就……
我把他推倒了。
他摔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我,有生之年大概没尝过被人推翻的滋味,当下连谴我都忘了。
直到我朝他伸出手。
他狠狠将我拍开,气势恢宏,“滚。”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弱还这么嚣张的?”我捂着被他拍红的手,“帝君,你们先神流行在成婚当天对新婚妻子甩脸子吗?”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他简直要炸了,人还坐在地上,怒火蹿起两米高,“雪岁晚,你怎么还好意思提新婚!”
“我以为你当日承揽了婚期和请帖名单,是诚心嫁我想自己操办婚礼,可你是什么居心?”
“你不过是被韫玉抛弃了以后心有不甘,你嫁给本座是为了赌气为了报复,你把我们的婚礼,把本座当成了什么?”
洗不白了,我无奈道:“连帝君都这般想我?”
我不得不承认,七天之前草率答应嫁他是有赌气的成分在,但我揽过婚期的决定权和宾客名单真不是了报复韫玉。
我是为了我唯一的闺蜜鸳曦。
这货自见了素宸上神一面,痴迷上神美色无法自拔,放着天帝公主不当,非要抽了仙骨假扮成无家可归的小火鸟,投了素宸门下。
我若是成婚伴娘必然得是她,而素宸又是渊溯好友,喜宴上素宸不可能不来,届时他俩婚礼上一见面……
好闺蜜就是要为彼此两肋插刀,我怎能因为个人小事就把鸳曦卖了出去,主要是她那暴脾气,若是因此被坏了好事,我沧川鱼虾小民事后非要被她变成一锅河底捞不可。
因此我主动揽过了宾客宴席的安排,就是为了将她和素宸调开,力保他二人见不着。
再有婚期这事,也是因为我想起鸳曦传信于我,说她发现一绝佳适合泡美男之地,那叫一个花前月下浪的没边,不日就要怂恿着素宸去。
我只得把婚礼安排在就近,谁知道那么巧和韫玉撞了婚期,比他早一天,看上去真的好像我是为了寒碜他。
可一月中良辰吉日就那么几天,大家扎堆成婚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综上所述,我为了鸳曦操碎了心,但是,注意这个但是。
但是这货在婚礼前两天又传信于我,说她一刻都等不得了,马上就要缠着素宸去,所以不能给我当伴娘了。
她说渊溯也是一代仙界少女梦中得不到的男神,抢手得很,要不是性格劝退了她,她早就追他了,既然我已经把渊溯睡了,干脆一睡到底,占个便宜也是好的,实在没有感情,到时再离。
她还说她人虽不能亲至,但精神与我同在,她会每天都在神明面前烧香祷告,求神明保佑我幸福。
我猜她说这话时,忘了自己就是个神。
我心里把鸳曦骂过了第一千遍,讨好对渊溯笑道:“帝君,我可以解释。”
渊溯已经自行站了起来,扭头道:“我不听。”
我跟着他走到了寝宫深处。
龙凤喜烛,大红喜床。
这是渊溯的卧室,上次我走进他卧室还是为了与他双修,如今才过去半个月,换了个身份,心境也跟着不同。
但相同的事是可以做一做的。
渊溯靠在软榻上撑着头有些疲惫。
我褪下外衣,拎了个酒壶过去,道:“帝君,你要不要喝点酒?”
他抬头看了看我手中,“怎么只有一个酒杯?”
我看着他。
他继续看着我。
我悟道:“哦,我不是要与你喝交杯酒,这酒是给你一个人喝的。”
“我怕你待会儿会疼。”
他:“……”
他眼睛眯了眯,下意识揪紧了衣襟,“雪岁晚你想干什么。”
我叹了口气,“帝君的旧伤七七四十九周天之内与我双修三回才能大功告成,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才有了一回,太缓慢了。”
他闻言又往后退了退。
我道:“来嘛帝君,早睡早好,就当是洞房。”
他不自在地道:“双修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也不要再提。”
我又想打他了,“你说停止就停止?那我岂不是白被你逼婚了?”
我手刀在他脖颈上来回比量,挑地方下手,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中,他神威犹在,但修为好比油尽的枯灯,不剩多少了。
“雪岁晚,你不要太过分!”他挣扎着要逃,给我一把捞了回来,把住双手举过头顶,按在榻上压得死死的。
我自上而下打量着他,诚心实意道:“帝君啊帝君,你这脾气,真是对不起你这副好皮囊。”
他瞪着眼又要吼我,我已灌下一口酒向他口中渡去,他顿时面色绯红,不知是呛的还是害羞。
“反抗也没有用,我雪岁晚干什么事情都有始有终,说睡你三次就睡你三次,若是不小心睡多了,就当赠送不用谢。”
“雪岁晚,你……唔!”
我亲到他哑口无言,才道:“双修的时候专注些,回头岔了气就不好玩了。”
说话间我已经抽走他发带将他双手绑了起来。
他怒极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看着我,眼底氤氲深红,皱着眉头,身子瑟缩。
唉,堂堂帝君,双个修青涩成这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是救帝君你的命,功德够我一个小神消受万年了,帝君就当成全我吧,看在功德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打晕你了。”
我捋了一把他倾泻一枕的青丝,三言两语解开了他的腰封。
喜服款式繁复,我一层一层慢慢解,不多时,体内燥热渐渐难耐。
他挣扎无望,大概也被我安排老实了,细细盯了我一会儿,眸光柔软下来。
忽然他道:“你吃了什么?”
我呼吸急促,道:“含春丹。”
“雪岁晚!”他猛地暴怒,一道红光自他眉心神印迸出,眨眼间火麒麟真身显像。
足踏真火火焰,额间一簇焰火跃动,周身鳞片如碧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火麒麟,很是惊艳。
但渊溯真身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变回了人身,扶着桌子吐出一口血来。
“明知自己身上有伤还逞什么强。”我要过去扶他,一柄利刃从他袖中蹿出,形成剑阵将我包围,阻挡了我的脚步。
他隔着凛凛剑阵白光与我相望,眼中尽是失望,“你第一次也是……如此?”
他拭着嘴角的血,忽然笑了,是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既然这般不情愿,何必勉强。”
“以后本座的死活,就不劳沧川神女费心了。”
他旋身而去,步伐不稳。
我看着他的背影垂涎欲滴,“不是帝君,你听我说,我……”
他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边。
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我第一次是不情愿,但这次纯属意外,我是情愿的啊。
他妈的我师父改良了含春丹,在外面裹了一层糖衣他没跟我说啊。
花花绿绿的我以为是糖就抓了一把带在身上,刚才喝完了酒要亲你,我怕你嫌弃有酒气才寻思吃个糖清新一下啊。
……要放狠话可以,能不能帮我把药效解了再走啊啊啊啊啊啊啊。
渊溯你个混蛋!
我和帝君之间的误会,从此比海深。
这一夜,我过得孤枕难眠、辗转反侧、抓心挠肺。
好不容易挨到药效过去,我洗了个澡踱步出门,门外已是天光大亮,少苍宫正对一挂飞瀑,苍穹蔚蓝,青山苍翠,白虹映日。
门前开阔草地上,除了随性游走的仙鹤鸾鸟,乌泱泱还站了一群人。
见我露面,齐刷刷伏地,口称帝后。
……太有排面了。
打头一个仙官,模样周正气质非凡,是个细皮嫩肉的纶巾书生打扮,与我道:“小仙寻风,奉帝君之命,供帝后差遣。”
我与他抱拳道:“客气。”
他对我此举惊讶一瞬,随即笑了开来,露出两颗喜人的小虎牙。
而后他指着自己身后跪地不起的一人道:“这是负责帝君与帝后大婚事宜的礼官,便是他擅做主张改了当日喜宴宾客名单,使不怀好意之人趁虚而入,让帝君与帝后生了误会。”
那礼官在地上瑟瑟发抖,叽里咕噜一大堆,大体意思是他平日里宅,对仙界桃色新闻关心的不够,并不知道我和韫玉的事情。
而按照礼法,渊溯若要成婚,喜宴上是该有四海龙王一个席位的,至于为何来的却是西海公主和韫玉,他也不知。
我点头,知不知的反正我和渊溯的梁子已经结下,归根结底是我俩彼此毫无了解与信任可言,也不能全然怪人家。
于是我让他别跪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礼官走得茫然又忐忑。
剩下众人看着我,我问:“所以说帝君在何处?”
除了寻风,众人闻言,看我的目光都带几分幽怨。
寻风道:“帝君一早入了焚焱阁,闭关去了,临走前命令我等,灵岩峰上下见帝后如见帝君,任凭帝后吩咐。”
哦,怪不得他们要幽怨,成婚第一天,我便把人给整自闭了,这可怎么好。
寻风:“帝后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么……
好歹是帝后了,一言一行当谨慎,不能给渊溯丢人。
“有。”我道。
“你们灵岩峰管饭吗?给个早饭吃好不好?”
寻风:“……”
吃过了早饭,我让寻风做向导,带我在灵岩峰各处走走。
灵岩峰占地之广,超乎我的想象,我俩御风浏览半日,才走了三分之一,所到之处但见崇山巍峨,溪水环绕,阙宇错落。
山涧玉石玉树遍地,不仅有矿,还有好几座差点闪瞎我眼的金山。
我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嫁了个土豪。
“不逛了。”我深沉道。
再逛下去我怕自己面对巨大财富把持不住,容易报复性消费。
但我眼下又没有资格花渊溯的钱。
唉,我的忧伤谁能懂。
我最后恋恋不舍望了望那几座金山。
世上有几人不爱财,我若是为了钱去泡一泡渊溯,应该算不得龌龊吧?
横竖婚都结了。
我问寻风焚焱阁怎么走,“不知为何,突然对帝君倍感思念。”
他欣慰与我指路,“帝君若是知晓帝后用完了早膳,看完了光景,数完了灵岩峰部分财产,终于想起了他,他定然十分开怀。”
惭愧。
往后走的途中经过老大一片森林,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枝桠皆是黑色,只生躯干不长叶子,形状扭曲古怪,让人一看便起鸡皮疙瘩。
不待我问,寻风主动道:“帝后,此处是我灵岩峰禁地玄天林,除却帝君,旁人不准踏入的。”
我点头,这诡异的地方,求我进我都不带进。
遂加快速度离开,走出少许距离,倏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岁晚……”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害怕。”
“带我一起走吧。”
那声音似远似近,一句尖细一句粗犷,诡谲辨不出男女,似乎还夹杂着冷风一起传到我耳朵里,但周围并没有风。
我毛骨悚然,不禁回头望去,声音是从林子里传来的,与此同时,上方覆盖的一层金色结界被触发,隐隐浮动,似有异物从里往外挣脱。
我扯住寻风,“你看。”
寻风依言回头,诧异道:“帝后要小仙看何物?”
玄天林已恢复如初,一片死寂,仿佛刚才景象是我的错觉。
我道:“你定然也没听见什么奇怪声音了?”
他摇摇头。
我还是等有机会问问渊溯吧。
焚焱阁莫说把守,连个结界都没有,寻风说这是因为有帝君在,无人敢造次,要的就是这股子自信。
我特别想告诉他,你没睡过你家帝君你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寻风将我送到门口,自己退立门外,指着阁楼道:“小仙忘了告诉帝后,为防帝君闭关之时气场被扰乱,阁内禁用一切法术,还需帝后亲自爬上去。”
我仰头望一眼看不见顶的焚焱阁,虚心发问,“这楼有多少层?”
“不高,也就九十九层,”寻风道,“帝君在顶层,帝后您请。”
“……”我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见帝君不可,对帝君的思念之情,我可以忍一忍……”
话没说完,寻风将我往里一推,把门从外头关上了。
我一咬牙,爬吧。
不就九十九层楼吗,我沧川神女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栋楼,哼,呵呵。
两个时辰之后爬了一半的我开始后悔,渊溯现下封闭五识六感不知,跟个摆设没什么区别,我是疯了吗居然来泡一个摆设。
然而人生最难的抉择,不是你站在楼下高山仰止,而是一栋楼你爬到一半才开始顿悟,下之可惜,不下显得格外有病。
我可能是真的有病,气喘吁吁,从晌午爬到天黑,到了楼顶见到渊溯那一刻,忽然觉得值了。
我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点想他。
尤其是惦记着他闭关多半是因为生气要躲我,我对他还生了几分愧疚。
楼顶明珠感应到有人自行亮起,映得四壁生辉,柔亮不刺目。
渊溯盘坐云榻正中,双手置膝捏诀闭目,浑然不知我来了。
我得以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个够。
不得不说,即便是摆设,渊溯也是个极赏心悦目的摆设。
玄衣将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衬得些许苍白,长眉和眼睫却如墨,在珠光中投下淡淡暗影,把他五官和脸部轮廓显得冰雕玉凿一般,幽深立体。
只是未免太过肃穆。
我将他一身玄色外袍改换了我最爱的湖水蓝,层叠盖着底下雪白里衣,打眼一看,渊溯好似凌水泛波的水神。
“这才对嘛,”我抚去他眉间细微褶痕,自言自语道,“学学素宸上神,温柔一点,别动辄就发怒皱眉头,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当然他是听不见的,我闭了嘴,静静与他对坐一阵,鬼使神差,我凑了上去,对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
片刻之后我颓然倒地仰面朝天,捂着狂乱跳动的心脏,忍不住又偏头看了看渊溯。
我告诉自己,斯德哥尔摩是病,我得治。
11
我也不知渊溯到底要闭关多久,大概取决于他气性有多大,和受伤有多重。
期间我实在无聊,总想着给自己找点消遣。
比如说帝君年轻时候刚出道,初初展露头角,便因为过于貌美,被朱雀一族头头觊觎,绑走成亲。
帝君本来不打女人,后来忍无可忍,横扫朱雀一族,导致朱雀族到现在见了带麟甲的绿色生物就害怕。
比如说帝君交友广泛,且都是大神,但后来少数人陨落,大多数受不了他的脾气被他凶走了,万万年下来只剩了素宸上神一个。
倒不是因为帝君后来吸取了教训懂得了收敛,纯粹是因为素宸上神为人太好,同理心宽厚,能排除万难看到帝君身上约等于没有的闪光点,从而默默容忍帝君脾气之臭。
比如说帝君日常眼光毒且挑剔,一应用度稍微不满意就宁可弃了不用,曾经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用了他一只茶杯就换了全部的茶具,不是那一整套,是全部,帝君觉得单换一套,影响整间茶室的美观。
曾经为了洗澡水味道不对,不惜万里从昆仑虚引弱水,差点将弱水抽干,搞得负责看守昆仑虚的陆吾仙自备白绫来少苍宫门口上吊,要死给帝君看。
帝君嫌门口死人还得重盖寝宫太麻烦,勉强作罢。
饭菜不合他胃口,就饿着不吃,反正也饿不死。
谁跟他一句话不对付,他要么甩脸走人,要么让别人滚,自此这人就别想再出现他面前。
我总结了,渊溯这种毛病,往小了说叫做“作”,往大了说叫做变态。
那得是多么光辉伟大之人才能受得了。
提供这条八卦的小仙侍对我这番总结深表赞同,又看我一眼,道:“吾等曾经以为帝君这辈子都不会娶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娶了帝后您,所以说您是用什么打动了帝君的心呢?”
我思考半晌,摆手道:“别问了兄弟,我自己都很迷。”
由于众人实在太过积极,我遂决定将这些小道消息集结成册,匿名投稿,卖给了瀛洲岛上最大最有实力的海客出版社。
名字就叫《帝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我因此狠赚,觉得长此以往不用等渊溯出关泡他了,我自己都能富贵起来。
但我依旧隔几日就抽空去往焚焱阁,爬楼看他。
九十九层楼,我得多么喜欢他才能爬得这般起劲。
我感动我自己。
他一如既往枯坐不知我来,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照常亲了他几下,想了想,小心翼翼侵入他识海。
别人八卦得再多,也不如我自己看。
渊溯的识海浩瀚如广漠呈现在我眼前,我一时竟不知从哪看起,挑了几段都是他在睡觉,养伤,养伤,睡觉。
堂堂一尊神,过得清心寡欲了无生趣。
一般来说,识海中越是铭心刻骨的记忆埋得越深,颜色越浓。
我跃身而上,纵观整个识海,终于在他记忆之初找到了几段,半空里看去,是血一般浓郁的红。
我跳进其中一段,眼前顿时薄雾弥漫,我无头无绪乱转许久,才终于明白过来,那白茫茫一片并不是雾气。
我只所以看不清,是因为此乃大荒之初,这时盘古大神虽开了天地,但天地也不是一日即变分明,而是日渐分明。
故而生神,也滋生异物,例如魔。
这段时期是史上最乱的一段时期,龙蛇混杂,规矩方圆全然没有,各方势力互相虎视眈眈,暴动四起,全凭实力争地盘。
换句话说,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渊溯之所以后来被六界那般尊崇,就是他曾凭一己之力荡平了魔妖鬼三族,奠定了神族和仙族在六界为首的地位。
这段记忆除了血腥厮杀应该没什么好看,我正要离开,突然响起一声清脆鸣叫,一只羊羔大小的火麒麟幼兽穿透雾气朝我奔来。
我受不了这等呆萌幼崽,立时决定不走了。
我看它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圆眼睛,黑亮的四只小蹄子踏着火焰,周身鳞片才有指甲盖大小,片片翠绿闪着亮光。
它驮着一只麻袋,“哒哒哒”一蹦一跳,萌化了老子的少女心。
我忍了好几忍,才没把那句“快到妈妈怀里来”说出口,然后不自觉对它张开了手臂。
小火麒麟跑着跑着变成了个及我腰高的小男孩,沉静的面孔已经有了成年渊溯的轮廓,然终归是稚嫩的,眼睛圆而鼓,不似现在的帝君,眼尾微微上扬,动人而不自知。
他头顶一只碧绿的角,径直穿过我,扑向了我身后。
等等,角?
我跟着他转身,看见我身后伫立着一大团黑气。
尽管我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不过是段幻影,仍旧被那团灼热的强大魔气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年幼的渊溯嗷呜一声,甩下地上的麻袋,任凭里头血水渗出,放肆流了一地,他兴奋冲着黑气中的人影唤道:“姐姐!”
我一边害怕,一遍又情不自禁,跟着他们走出了很远……
我忘了自己是何时从渊溯识海中脱身而出的,跌坐在他身边良久,从黑夜沉沉到天光微熹。
暖阳透过阁楼窗户投在我脸上,将我照得暖意融融,也驱不散我心中的阴影和寒意。
我再度盯着入定中渊溯的脸,竟觉无比陌生,恍如隔世。
我窥破了渊溯帝君的一个惊天秘密。
无限流复仇虐渣略暗黑
你以为的不是你以为的而是你以为的系列~
他还让我摆了一些姿势,完事后将照片放到网上。我难为情的告诉妈妈,她却和我说:“叔叔是喜欢你才逗你玩的。”
遇见玲子,是在除夕的那天夜里。
身边的手机在不停的闪烁,我皱着眉头,将它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上。扭过头,看对面的那户人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而我却孤零零一个人,眼角便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
视线模糊下,我瞥见一个缩在阳台的女孩,就像一个被丢弃的破旧玩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一个烟花在楼层上空炸开,光亮的瞬间,我看到那个女孩浑身湿透,发梢都结了冰。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难道那户...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难道那户人家没有发现孩子困在阳台上了吗?她现在随时都可能被冻死!我拼命地敲打着玻璃,想要引起对面的注意,可这微弱的声音却淹没在爆竹声中。我只好披上外衣,匆匆赶到对面的楼层。
开门的是一名大叔,长相端正,在看到我后有片刻的惊讶,随后又恢复自然。
我着急地将孩子被困在阳台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叔皱了皱眉,一脸困惑:“我独居,哪来的孩子?”
独居?
我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朝里面看去,客厅很小,一眼就能看到阳台,只是那阳台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吹过刮跑了几个啤酒瓶。
难道是我眼花了?我悻悻地回到住处,眼睛透过窗户紧紧盯着对面。
女孩已经从阳台回到了屋内,客厅里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依偎在一起,看着电视,时不时拍手大笑。而女孩像个隐形人,乖巧地站在他们身后,直到男人做了个手势,女孩才离开。
我咽了口唾沫,明明屋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大叔要撒谎?
强烈的好奇让我不禁继续盯着对面的楼层,看着女孩再次出现在视线里,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
脏乱的桌子上压根没有可以放下的地方,女孩有些手足无措,最终还是因为太热,不慎将盘子摔碎。
刚刚还在冲着电视手舞足蹈的年轻夫妇,瞬间停止了动作,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紧张感。女孩在看到男人摘下手腕上的手表之后,习惯性地跪在地上。
似乎是在惩罚女孩没能端好水饺,男人拿来一个碗,然后将滚烫的热水倒在了里面,强迫女孩举着,稍有松懈,便会用皮鞭毒打。
而那个女人,只是嗑着瓜子,将目光重新转向电视,仿佛女孩挨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一股寒意自脚底而生。
发现孩子在阳台时,我的脑袋里曾演变出过无数种可能。孩子贪玩不小心反锁,父母大意没注意……可我偏偏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虐待。
我慌忙地拿起手机,报了警。
大年夜里,车辆本来就少,警车很快赶到楼下,随我敲开了对面楼层的门。
再次见到我,那位大叔显然有些不耐烦,可我却顾不得那些,推开他,径直地走到屋子里。
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年轻夫妇,没有被虐的女孩,更没有打翻的水饺盆。
我被批评教育了一番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房间。
对面的那户人家已经拉上了窗帘,看不到里面。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关上窗户,拿起抽屉里的药瓶,抓起一把猛吞了下去。
手机里十几条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我没有搭理,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我收到了第一条信息。
“暖暖,新年快乐。”是父亲的,我没有回。
我笑嘻嘻地解释说是没抢到回城的车票。
那一夜,在爆竹声中,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是浮现出父亲的背影,我伸出手想要挽留,却被姑姑抱在了怀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开。
睁开眼,枕巾已经湿了大片。
这个梦似乎是我对父亲唯一的记忆。
我伸出手,摸向床头的水杯,先摸到的,竟然是药瓶。我一个激灵,仅剩的困意也消散全无。
我分明记得,昨夜吃过药后,我把药瓶放回抽屉里的,如今它却是横躺在床头柜上。
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慢慢吹了进来,吹得窗帘一颤一颤。
我咽了口唾沫,环视着屋子周围,门是反锁的,钱财都还在,窗户也没有破损。
酒店的负责人查看过监控后,负责任地对我说,昨夜在我回来之后,并没有人出现在酒店里。
毕竟是过年,哪有人会像我这样跑到酒店里一个人过年?
末了,他还一脸好心地提醒我,隔壁的心理诊所还在营业。那眼神里全是对我的怜悯。
想来昨夜我报警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虽说监控里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直觉告诉我,昨夜一定有人偷偷潜入了。
表哥认为,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再次看向窗外,对面的那户人家依旧紧闭着窗帘,似乎在拒绝我的窥视。
难道真的是幻觉?小的时候,我经常会见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看不清模样,只是一张薄唇笑起来很邪恶,让人不寒而栗。
我呼了一口气,将药瓶重新摆放在了抽屉里。
幻觉而已,可我还是忍不住默默观察。
她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特别乖巧懂事,经常踩着凳子做家务,在父母回来时,又乖乖地回到自己屋里,像个田螺姑娘。
即便如此,她还是少不了挨打。
饭菜不好吃,挨打;没打扫干净卫生,挨打;甚至是心情不好,都要拿她来出气,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天夜里,女孩又挨了打,我发现那个男人每次打人时,都习惯性地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这次也不例外。
打完以后,男人便搂着女人的腰,腻腻歪歪地出了门。
我正好奇女孩拨给了谁,自己的手机却恰在此时响起来了。
还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几次三番地打过来,我都没有接,只是这次,鬼使神差地,我接了起来。
我猛然抬头,正巧看到对面女孩欣喜的模样,一个荒唐的想法慢慢地在头脑里生成。
“玲子?”在我话落的那刻,我看到对面女孩失望的表情。
即便如此,她依旧乖巧地道歉:“对不起,我打错了。”
我竟然可以和自己的幻觉对话!
“你自己在家吗?”
或许是因为太过孤单,或许是因为惧怕黑暗,她欣喜地接受了和我聊天的建议:“爸爸出差了,妈妈和叔叔去了酒吧,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原来那个经常打骂她的男人,并不是她的爸爸。
通过玲子的叙述,我大致了解了她的家庭,她今年已经8岁了,可能因为营养不良,所以看上去非常瘦小。父母离异,她的母亲找了一个新男友,可是这个男人并不喜欢母亲带过来的拖油瓶,所以经常打骂她。
“你妈妈为什么不阻止他?”
玲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妈妈说,只有这样,叔叔才会娶她。”
我握着双拳,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的母亲。
“那你的爸爸呢?”
“妈妈不让爸爸见我……”
两人呆立在原地,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哭着扑在了玲子身上,不知在哭诉着什么。
虽然这些日子里,她对玲子挨打的事情熟视无睹,却没有对玲子动过手,如今这一巴掌,让女人也懵了。
而我重播回去,显示那是空号。
我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了。
可是表哥却执意想要我回去:“舅舅特意回来跟你过年,你好歹也得见一面啊。”
自小,我就是被姑姑抚养长大的,而亲生父母,一个早逝,一个将我丢弃。所以,我对他口中的舅舅,也就是我的父亲,并没有多大的感情。
“我,忙,回不去。”
回答太过敷衍,以至于表哥有些生气:“小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
我有一瞬间的委屈,好像世间所有人都喜欢用道德来绑架别人。
我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他杀了我的母亲。
以至于我整个童年,都是在他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
课本上被写满了杀人犯女儿的字样,大人们见了我指指点点让孩子离我远点,就连老师都对我冷漠几分。
可我不仅是杀人犯的女儿,我也是被害者的女儿啊!人们似乎只愿意相信自己倾向的,而不愿意客观地去面对。
姑姑为此,搬了很多次家,但流言从不会因为搬家而消散,若不是因为姑姑和表哥的陪伴,我想那应该会成为困住我一辈子的枷锁。
下楼买东西的时候,我意外地碰到了对面楼的大叔。
“怎么?又来抓我了?”大叔调笑道。
想到之前的乌龙,我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然后匆匆结完账,准备离开。
可是在离开之前,我却回过身,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叔,你知道一个叫玲子的小女孩吗?”
大叔脸色一变,然后皱着眉,像是在记忆深处搜寻着这一个名字:“以前房子的租客是一对母女,那个孩子好像就叫玲子。”
“但那个母亲好像有点神经病,动不动就打骂她女儿,听说后来女孩失踪了,而那个母亲也不见了踪影,还欠了一年的房租。”
我呆立在原地。母女,玲子。
信息全都能对上,但那却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幻觉中?
“姐姐,我收到爸爸寄过来的生日礼物了。”
玲子的声音里满是自豪,她说她的生日是在下个月,可是今年的礼物却提前到了。她不敢将收到礼物的事情告诉妈妈,只好偷偷地告诉我,小孩子总是喜欢炫耀。
“那你爸爸送的是什么礼物啊?”
玲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是一个MP3呀。”
MP3?如今市面上都用智能手机,很少有人听MP3了,联想到大叔之前说的话,我咽了口唾沫,问道:“玲子,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
“牛年啊。”
“具体年份呢?”
“嗯,2009年。”
与今年整整差了12年!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这说明,我看到的,可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孩,而不是幻觉。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表哥,表哥却一本正经地问我在哪里,要过来接我。
表哥坚持认为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需要及时进行治疗。
我拒绝透露自己的位置。因为根据大叔综合的市井传言,玲子的下场并不好。
这不该成为那个乖巧女孩的归宿,我决定要拯救玲子。
玲子在收到父亲的礼物后,心情异常的好,经常趁着母亲和男友不在的时候,偷偷摆弄着,有时候还会对着MP3说着什么,回放后又独自掩嘴而笑。
玲子说,她的爸爸在深圳做买卖,等挣了钱就可以给她买一个大房子,里面会有很多洋娃娃。
孩子总是天真地相信着父母所做的承诺,但实际上,玲子与我一样,不过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不是的,爸爸想接我过去和他一起住。”玲子急忙辩解,“可我没去。”
“为什么?”我很不解。
“妈妈不能没有我。”她的乖巧让人心疼。
在这段畸形的母女关系中,玲子与她母亲的位置本末倒置,扮演着相反的角色。似乎更需要照顾和依靠的,是母亲。
我告诉她,她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承担这么多。
但是即便如此,玲子依旧犹豫不决。也正是这份犹豫不决,让她妈妈的男友开始变本加厉。
可我不愿意见他,我恨他,恨他让我变成了孤儿。
恼怒之下,我将抽屉里的药全部扔在地上,用鞋子碾碎,一颗颗,一粒粒,直到我的心脏慢了半拍,缓缓将脚收回。
那满地的胶囊,外表一模一样,但在踩碎以后,里面竟然分出不同颜色的药。
一种是我常吃的,另外一种我并没有见过——有人在我的药里动了手脚,这个人想要做什么?想要杀了我?
这种想法让我的头皮发麻。
在等待表哥的过程中,我最后一次透过窗户窥视了玲子的生活。
她妈妈的男友,是一个拥有两幅面孔的男人——人前精致白领,人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玲子的妈妈也许就是看中了那张虚假的皮囊,所以才会如此着迷吧,以至于这个男人带回来一堆狐朋狗友时,竟然毫不避讳地将女儿摆在了这群人面前。
几个一脸痞气的男人在几盏酒下肚后,意识似乎开始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