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猫陈的推荐LOFTER(乐乎)

*重启后从头回顾,阴山古楼ing,夕阳红式阅读体

*瓶邪only,ooc属于我

*弹幕主要是为了玩这么些年稻米的吐槽,cp向也有

*我写着玩,大家也看着玩,写到哪算哪,只挑重点写。我是个逻辑弱智,因此偏沙雕向

*会搞成大家一起看电视其实就是因为看字太干了。这文就是单纯的阅读体,与任何剧版无关,他们只是他们

*就嫩牛五方

七十九、

前一晚睡得早,我难得和闷油瓶同步醒来,摸起手机一看才五点半,再闭眼也睡不着了,我瞪眼看了会儿天花板,对自己紊乱的生物钟又有了新的认知。

路上的泥沙基本都已经清理干净,我又很久没有活动,总感觉筋骨都僵住了,......

路上的泥沙基本都已经清理干净,我又很久没有活动,总感觉筋骨都僵住了,就把闷油瓶拦住,自告奋勇去镇里买早点。让我觉得新奇的是,这一路还遇上不少人向我问闷油瓶的行踪。但与从前追踪他的人不同,这些人里有想向他要山中路线的本地猎户,有想央他帮忙修屋顶的留守孩子,还有为了谢他帮忙寻跑丢的孙子执意要送他酱菜的老太太。(顺便一提,我已经很习惯小孩子们管我叫吴叔管闷油瓶叫张小哥哥这件事了,每次被这么叫甚至会有一些涨了辈分的窃喜,想来男人本质上都是无法拒绝这种感觉的。)

直到站到早点铺子前面,我才发现我完全压不住我的笑意。

在这个与我和他的所有从前都无关联的世外小社会里,他这个人已经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在大家眼里,张起灵只是邻村隔壁一个让人印象深刻、话少靠谱善良有本事的小伙子,并且找我吴邪就等于能找到他,我是他的家人,我们之间有着最密不可分的联系。

打包了面线糊和海蛎饼,我掏出手机结账,屏锁打开,桌面是很久前我偷拍的一张闷太公钓鱼。远处云遮雾盖青山绿水黛瓦房,近处溪流潺潺,他单手轻巧的搭着鱼竿,回头看我,眼神依旧淡然,但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瞬间,站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小摊前,我真切的想要长生。

但人的一生就是不断接受遗憾的过程,扫过二维码,我揣好手机,拎起满满两手的热乎早餐,兴头十足的往家走,迎接珍贵的新一天的开始。

【第二季第一卷阴山古楼第一章起源

为了帮助闷油瓶寻找失去的记忆,我们来到了十万大山的腹地,被称为广西的西伯利亚的巴乃。

我一直认为这种失去记忆、寻找记忆的情节不太可能会发生在现实中,所以最初还是感觉到有一丝异样。旁人的过去也许稀松平常,但是闷油瓶背后的故事,应该会有所不同,就像看一本悬疑小说,并且自己参与了进来,心中很有些忐忑和兴奋。

闷油瓶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像他这种人的心中是否会有常人的纠结我不敢肯定,至少,他表现出来的这种耐心让我佩服。我也有过一些犹豫,帮他寻找过去,相当于把他从目前的平静中拉回现实,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刚进院门我就听见了从屋里传来的动静,心里一急,快跑了几步,心说好哇,一群没良心的,居然趁着作者不在自己看上了!然而进门还没开始谴责就被胖子一个小饼干堵住了嘴,我叼着零食对他使劲儿怒目圆睁,他哎哎两声,赶紧指指闷油瓶:“瓶仔神了,说你八点半到你还真是一分钟不差啊,胖爷我稳赢红票票一张,开门儿红!”

啊,是我们家赢了啊,那没事儿了。只是两手拎满东西没法和他击掌庆祝,我退而求其次给了他一个胖胖很棒的眼神,他骄傲的一扬下巴,抛还给我一个深情款款的媚眼。

我立刻抖搂起满身的鸡皮疙瘩来。

等我们几个把早餐都敞在桌子上,这一部的前情提要也已经过去了。

【事情发生得十分的快,三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箱子已经在地上了,箱盖大开,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定格在胖子的脚下。

……

三人沉默了片刻,我感觉有点舒坦又有点郁闷,开心的是这里得到的信息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郁闷的是这些信息都只能大概勾勒出“一个事件”的大体样子,没法触到细节。

我想起楚哥和我说的照片还没看呢,心说那才是正事,就立即起身往窗户走去。

刚站起来还没走两步,闷油瓶忽然发现了什么,一下拉住了我。我看他的眼神,立即感觉有点不对,忙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顿时一愣。我看到一边高脚楼上方的山坡上,站着几个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满脸阴霾地看着我们。

第二章古怪的村子

闷油瓶拉住了我,我当时心里咯噔了一声,第一反应是: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本来做贼我的心里就有点阴影,这时候心跳更快了,一下紧张起来,感觉有一股压力从山上压下来。但我看了看那高脚楼,又觉得不能走,这唾手可得的东西却不能得到,好比看小说眼看谜底就要揭开,作者却又绕起圈子一样,太让人难受了。】

{妈呦,前面铺垫了那么久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啊哈哈哈哈}

{幻视小狗转圈着急}

{真好,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急我就放心了}

{!哎呦我!}

{人吓人吓死人,这个镜头突然一抬发现被死死盯着看得我鸡皮疙瘩乱蹦}

{?}

{关根老师,内涵我们???}

{恐怖气氛一扫而空啊朋友们,我们可不就是永远在坑底徘徊得不到填坑的吴小狗吗!!!!}

{吴邪!和我们一起反抗关根暴////政吧!!!世界不属于谜语人啊啊啊啊!!!}

谢邀,但不好意思,吴邪目前正在努力和碗里吸饱了鲜汤繁殖的越来越多的面线作斗争,暂时没空领导你们反抗关根。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再去纠结如果当初真的快一点会如何,总之我二叔是不想让我看到那些东西的,如果我们执意回去,不是烧房子也会出现别的事来打断我们的调查。现在的我看得很开,这世上有些事,它就是会以谜题的样子存在着,那就是最好的状态,凡事留一步,有时候对所有人都好。

【一时半会儿我没有挪步,胖子就架住我,对我轻声道:“晚上再来,差不了这几个小时。”一边拖着我往后拉。

胖子径直回到房里,将铁箱子藏到床下后,我们才安下心来,感觉这事情就过去了。……

说完话胖子出去讨水喝,我惦记着那没有看到的照片,只觉得浑身燥热心神不宁,就躺下来逼自己静心。没多久听到胖子在问阿贵的女儿,那木楼后面的山路是通到哪儿去的,平时走的人多不多?阿贵女儿说那儿是山里的瓜田,夏天了,西瓜熟了,所以有人经常上山去摘西瓜。那老木楼老早就在了,以前听说有个老太婆住过。

我看了看闷油瓶心说老太婆?难道闷油瓶以前是和一老太婆同居的?他那空白的十五年搞不好是在那里被关着当性////奴,那未免太悲惨了。接着又诧异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龌龊念头,大概是一路过来听胖子的黄色笑话听多了。】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敢想啊宝!}

{所以胖子的包养言论你其实有听进去是吧!你小子还偷偷给这个想法升级了!}

{你是越来越不把张起灵当外人了……}

{倒也不用在这个方面这么认可哥的颜值!!!!!}

{我笑死,我只记得富婆了,居然没记住这里还有这样一句重量级的话}

{笑得我奶茶里的珍珠呛进气管}

{?这种时候就别发弹幕了你等着网友给你打120呢???}

{胖爷:?!自己思想就不纯洁还甩锅我?!}

{不是,你咋总往人家下三路想啊,就这么好奇吗???}

{小狗,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你也很恐怖……}

{谁家好哥们天天惦记人家这个啊???}

{楼上你落后版本了,我建议你直接迭代到瓶邪白金婚}

我清晰地听见了除了张起灵以外的四个人此起彼伏的呛了一口面的声音,本来胖子呼噜呼噜吃的最起劲,现在噎的都快翻白眼了。

……但当然,数我呛的最大声。

不是,为什么这种东西能过审啊?!我的责编呢!你一点工作不干啊我写什么你过什么啊!这剧没有剧本审核吗!为什么这句也给我原封不动的放出来了啊!

小花眼泪都噎出来了,看了我俩一眼,哑着嗓子很谨慎的说道:“你们俩……真喜欢这——额不是,就是如果需要空间的话……我们也可以现在就走——”

黑眼镜也呛的不轻,还不忘捂着鼻子痛苦地跟着疯狂点头。

“不用!咳!没——咳咳有!我没——都是胖子——!咳!”我脸上烧得慌,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而且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呛了一口大的,一边咳我一边在心里生无可恋。这种心里无聊时一闪而过的稍微过分的小念头我是打死也想不到会被闷油瓶本人看见,甚至于我完全不记得我这样写出来过了,这也真的不能赖我吧,天天被胖子那么耳濡目染的,偶尔思想滑坡也是很正常的啊!

背上一温,是闷油瓶在拍我的后背给我顺气,但我心里发毛,总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对我脆弱的脊椎骨施展大力金刚掌。

很快咳意就平复了,我抱着碗眼一闭心一横,用小学生认错的语气老实道歉:“对不起小哥,我当时脑子一抽,我没有那个意思……”

“嗯。”他看我不咳了,收回手捏了一个海蛎饼递给我。

“你不生气啊?”

“没事。”

当事人都表态了,于是我也没有再被多抓着不放,被他们挤兑了几句这段也就过去了,但是事实证明,我就不应该信他这句没事!他妈的,闷油瓶很有点东西,后来让他逮着了一回胖子回北京理铺子只有我俩在家的机会,那五天我真是一步家门没能出去,狠狠被做了一些这个年纪不应该连续做的事情。到最后我人都快崩溃了,豁出老脸连声跟他讲小哥我错了,我是你性////奴还不行吗,这才让这个闷酱油瓶满意,至今我都不知道那句话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太造孽了……太造孽了啊!

【长话短说,吃了中饭,我和闷油瓶又去了老屋外头,发现门口的大树下,竟然坐着几个老鬼在纳凉。

胖子奚落了我一顿,我也没力气反驳他,他在北京待久了,完全没法习惯这里的湿热,更是难受,便对我们道:“走走走走,别干等着,咱们出去走走,找条溪泡着,否则我非馊了不可。”

我站起来,看到远处的寨子里的某处,竟然冒起了青烟,问怎么回事情?胖子道:“好像有房子着火了。”

我看向那个方向,那是闷油瓶高脚楼所在的地方,顿时觉得不妙。

第三章火灾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跪倒在地上,这时忽然边上人影一闪,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闷油瓶冲了过去,冲到火房前,往高脚楼底下的隔空处滚了进去。

我冲过去,只见他浑身裹满了房下的烂泥,不知道有没有烧伤,但能看见左手有几处全是黑灰,显然他豁出去用手掏了。我大骂:你不想活了!胖子扶起他就问道:“怎么样?”

他面无表情,只冷冷道:“全烧没了。”说着看了看忙着救火的人们,“全是煤油味,连地板都烧穿了。”

我看着闷油瓶的伤心里没空琢磨这些,边上有人对我叫道:“快带他到村公所找医生吧,烧伤可大可小,那房子没人住,学什么救人啊。”

我们找了一个围观的小孩带路,带闷油瓶到村公所后,那小孩让我待着,他去叫医生过来。我想起刚才还是后怕,忍不住埋怨闷油瓶。胖子让我别烦人了,小心被人听到。我才闭嘴,心里堵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闷油瓶似乎根本没在意身上的伤口,只是在那里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气氛凝固了。】

{可恶,痛失一次看到小吴三角裤裤的机会}

{哥,你不脱衣服啊,我不是说我想看啊,就是这么热胖子吴邪都脱了,你不脱显得他们霸凌你啊对不对,不是我真没想看,那小吴都下水了他那么邪门你不得跟下去瞅瞅啊,再说一次我不看嗷}

{你就是想看啊!!!!}

{不是等一下你想看瓶哥肉体怎么还拉踩我们邪?!}

{……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

{还在因为在火场内被火苗逼退而苦恼吗!XX牌水基灭火器!往身上一喷,美容养颜隔火隔热,两分钟内保准您就是八卦炉里的孙悟空,水火不侵!}

{啊啊啊啊啊瞅给我们胖胖邪邪吓的}

{哇靠吴邪都在抖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啊,总之给各位画个重点,某人之前死活着急要解密要看照片,老张一受伤就“没空琢磨这些”}

{张哥是真吓人啊,咱从小到大接受的防火逃生教育都是往外跑,他生往里冲啊,我隔个屏幕看都吓够呛更别说人家亲哥们了}

{这里能看出来,张哥执念也好重}

{唉,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又断掉了}

刚被面呛到,现在我嘴里有块饼,又差点被闷油瓶冲进大火里那一下噎住,看来今天是没看黄历,应当是不宜吃早餐的。

我刚犯过错误,自然是不敢再重复念叨什么,但胖子可不管这些。闷油瓶就地一滚钻进楼里的时候他拍着大腿痛斥瓶仔这种无组织无纪律漠视人类消防经验的行为;我们俩不要命的往里闯让火逼出来的时候他又说现在还有一撮头毛是秃的指不定就是那时候烧坏的根儿;闷油瓶出来了他也消停了,就是看着张起灵蹭的黢黑的手,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我这时候才敢悄悄接茬:“……胖妈妈。”

他把最后一口汤倒进嘴里,斜了我一眼,伴着电视里传来的我埋怨的声音哼道:“哎,乖儿媳。”

————————————

碎碎念:

又要星期一了,发出悲鸣——

徐老师,我们家黑眼镜放学回家来就哭,说学校里面从来不给他换衣服。徐老师,我们也没拖欠学费,学校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家孩子?

一边画一边发出变态笑声

cp太多了就不一一打tag了

p8是汪汪叫,我努力画得面目狰狞了

(瓷右成分高注意

老公你的红营请用(憋笑)对不起们同人女画画是这样的(目移)(憋笑)(不敢说话)

太好了是纯元故衣咱妈完蛋了(大家万圣节快乐鸭!

对不起啊画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二编:更合适的人选出现了

反刍爽速搓了,设定来自零师给我写的潦草县城文学,,这段太萌

It'sjustmeandyouandyouandmeand匡扶汉室

02

我和闷油瓶在楼外楼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天阴沉沉地压在外面,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之感。

坐在这里,我恍如隔世,很多年前的种种突然被回忆起来,再与我眼前的场景相重合。我已经忘记了七八年前,我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闷油瓶的这次告别。那时我也真的不会想到,这一别可能就是再会无期。

我看着闷油瓶,眼泪抑不住地往下掉。从我决定开始我计划的第一步时,九死一生,步步周旋,我不敢奢望我可以和他有再会的一天。如今他活生生坐在我面前,如果不是自己的容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我甚至都要怀疑那些年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之后,一切都回到原点。

闷油瓶一如即往的沉默,不过这一次...

闷油瓶一如即往的沉默,不过这一次他看向的不是窗外,而是我的脸。

我张了张嘴,话却堵在喉咙里,酸涩的出不了口,最后我问他,“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他看了我很久,才移开视线,他说,“你老了。”

我朝他笑了笑,“一年不见,怎么就说我老了?你…之后要去哪儿?”

“长白山。”他说。

我别开头,不想再看他的眼睛,“哦,那是很冷的地方。”我道,“江南多好,四季分明。”

他摇头,如很多年前一样淡然却坚定。

菜上了上来,我们都没有说话,自然而然地习惯于这样安静的氛围之中。我的大脑在飞速的转动,企图为这样的情形找出一条最适合的出路。但最终我还是可悲的发现,纵然我从很久以后再站在我或者张起灵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个问题,它依旧无解。事关宿命,我们即使有与天一搏的勇气,老天却不买账,我们只能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宿命的尽头。

人生真难啊,在我以为我已经经历过如此多奇幻的冒险后,还要给我出无解的难题。我压抑住心中的苦闷,抬头看闷油瓶。他很安静的在吃菜,多年不见,他的脸看起来没有一丝陌生。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放下筷子,“我是来和你道别的。”他道,“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我顿住,回忆起当年是怎么回答的。我好像想给他买房子来着,活脱脱一个傻逼。

我该怎么回答?

挽留没有用,什么话再此时此刻说出来都太过于苍白无力。在我思考的间隙,他站起来,背起了那个很大的背包,对我说,“再见。”

我看他要走,也不管想没有想好如何与他交流,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他。发出的动静很大,让其他的客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

“小哥…”,我叫他,突然脱口而出道,“你有没有想过,青铜门离杭州天涯路远,悠悠经年,我们至此一别,再会无期。”

他听见我声音哽咽,停下了步伐,看着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

我语塞,心说糟糕,一激动就说漏嘴了,连忙补救道,“长白山我又不是没有去过,就一个云顶天宫。你不去青铜门你还能去哪儿?”

他沉默,周身洋溢着淡然的气场,没有我曾经在他身上看见过的迷茫与执拗。

最后我说,“不管怎么样,兄弟一场,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我结了帐,紧紧攥着闷油瓶的袖口拉着他往我的铺子走,生怕他再不辞而别。我们并肩走在西湖边,湖风拂过水面,荡漾着岸边的柳。沉默中我没有感受到半分尴尬,很自然和他走在一起,像是我们就这样已经安静地走过了好多好多年。

我叹了一口气,对他说,“你要去做你的事,我不会拦着你。长白山天寒地冻的,你好歹让我准备准备。”

以闷油瓶的实力,既然他愿意跟着我回到了铺子,就说明他是真的愿意等着我,同意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不然他大可不必听我絮絮叨叨,朝我脖子上捏一把随便往马路边一扔就万事大吉。

尽管如此,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把王盟拉到一边,悄声让他盯紧闷油瓶,如果人跑了,我就找他算帐。

火车站离我的铺子不远,但我把汽车的速度放得慢了又慢,车流如水一样从我的窗外开过。阴天还是落了雨,豆粒大小的雨滴打在车前的玻璃上,啪啪作响。

杭州是我的家乡,我生在此地,长在此地,但是当我今天都需要用地图去定位火车站时,我发现这个城市于我而言,已经开始变得陌生了。我记得我读书那会儿,趁着休息日,还要骑着自行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乱窜。长大后时过境迁,再也找不回那份漫无目奔走的闲情逸致。

是夜,我带着闷油瓶在一家旅馆里住下。

他去洗澡,我在床上躺着。我把双手交叠着枕着脑袋,头顶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多盯一会儿,看得我昏昏欲睡。

我想了想,估计我这小半天的经历又要在我的奇幻冒险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24小时内,我经历了割喉坠崖且陷入幻境或穿越,这样的经历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着想着,我的眼皮子就搭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半边床凹陷了下来,一双带着水汽的手拂上了我的脖颈。我从睡梦中惊醒,控制着身子不动,单单警觉地睁开眼——却认出了那是闷油瓶的手。

他在干嘛?

窗帘和灯都被关上,我的四周是漆黑的一团。天地里只剩下了我和他的呼吸声,与心跳跳动的砰砰作响声。他的指腹在我的脖子上一寸一寸的摩挲,我突然意识到,他在看那道伤疤。

Tbc.

我把菠萝老师的文也看完了,于是现在我磕他们了!打了好多字。。。给醋包饺子。

给小度的叡瞒,完全不顺手凑合拉完了,,,爷孙加油给力给力

“黑爷,黑爷!!救命!!”“不急。”黑眼镜看了一眼那个被一只小湿尸缠上了的伙计,叫什么来着?哦,不记得了,谁的伙计来着?不知道,反正不是吴家和花儿爷这边儿的。没意思。没有吴邪什么都没意思。黑眼镜先往兜里装了点硬货,这才转过头去帮忙救了他出来。“你真不走运,要是小三爷在这儿,你可就不一定受这伤了。”他笑着看了一眼那个伙计血肉模糊的胳膊,那伙计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听懂他说什么。要是他在这,肯定不会抛下人不管,他那个心善的,可见不得这个。不过我可没这个闲心。他笑着走回前头,心情不大愉快。先前对着这么一帮人,他竟有些挂不上以前...

又过了一个月,吴邪总算是好差不多了,黑眼镜没去下斗,只在病床前陪着吴邪,花儿爷也来探望过几回,但因为业务繁忙,每次也只是呆几分钟就走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黑眼镜挺可怜他的。在这些日子里,黑眼镜充当了吴邪的复健师,帮助吴邪调理身体,也终于如愿以偿——潜移默化之中教了吴邪一些本领。吴邪对于“游手好闲”的黑眼镜表达过疑惑,为什么黑眼镜每天都泡在这里?黑眼镜淡定一笑,表示自己只是受人所托。吴邪心里也道不清是个什么滋味,虽然没抱希望,但还是问了问黑眼镜到底是受谁之托,但却被不咸不淡的岔开了话题,吴邪撇撇嘴,最终还是不再问了。黑眼镜削了个苹果,在吴邪期待的目光中那颗苹果塞进了黑眼镜自己的嘴里。

看着吴邪有些沮丧的神情,黑眼镜的笑容显得十分没心没肺。要我怎么说呢,非要说是谁托我来的话,只能说是我自己。但是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最后,吴邪终于出院了。他本来兴致勃勃的打算想出去撒欢,却被黑眼镜押上了车,万般无奈之下,吴邪只能收拾收拾心情,回杭州重新投入生活。

吴邪整理了已经几乎撑爆的信箱,理出一些杂志和报纸后,找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快件。黑眼镜仰在躺椅上装睡,在看到吴邪读信时难看的脸色时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

你身上也有那种奇特的能量,我不知道对你会不会有影响,你要多保重了,按照我的计算,这种力量也许会在你身上残留好几年,但是十分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和你分开这一个月我进行了更深入的一些调查,也尝试过再下斗,但是这种埋藏着惊天秘密的斗当然不是我和几个人就能搞定的,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再次差点把自己搞死而已……

当时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死前就只想好好看看你,结果不小心物质化了一个你出来,我知道假的你对真的你有威胁,可是面对着那个乱真的复制体我竟然下不了手……

和医学站一块两个伟大老公

这还写个屁,都别写了,all瓷,俄瓷,美瓷tag每天往回掉,说明在清老文,到时候以前的文灰一片。麻烦各位作者自己看看以前的文是不是被转自己可见了,我的就被转了一篇。

不限圈抽奖,点赞,推荐,抽6个66,也请大家帮我向客服反应一下

[图片][图片]all瓷的

[图片]

俄瓷的

美瓷的

二编:直接承认了,麻烦大家跟客服投诉到

吴邪从来没将自己独生子的身份放在心上,优生优育,放在他们那个年代很正常。

虽然有老九门的传承,但是毕竟在吴老狗的安排下,吴邪从小被保护得干干净净,他家的两位高文化知识分子的父母,秉持的也是人人平等的思想。

21世纪也不兴所谓的嫡庶尊卑。

毕竟他们家不是张家那个封建大家族。

吴邪思考的时候,张海客正疯狂打call。

吴邪不耐其烦。

“我说过了,这个月的条子已经批完了,想见你们族长,下个月再说!”

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张家还是封建得不彻底。

吴邪划拉...

吴邪划拉着手机,推开窗深呼一口气,把刚刚瞥到的内容直接套用在张海客身上。

张海客这个庶子,还管到小哥这个嫡族长头上来了。

通通发配。

遥远的东北,张海客望着手机上的“发配”,和大红色的感叹号,一脸茫然。

妖妃!

“身为独子,我从来没有勇气和父亲坐在一起喝一杯酒……”

“嘶……”

吴邪蹙眉。

“想喝就喝呗,酒精过敏就别喝呗……下次回杭州给老爷子带瓶茅台。”

“我怕看见父亲深邃的眼睛,父亲的眼睛是男人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同样父亲的称赞是男人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

吴邪:有趣。

吴邪斜靠在窗台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敲打着窗棂,院儿里的风大喇喇闯进来,轻抚面颊。

荒谬的是,吴邪陷入这个帖子,一条条全看过去。

直到身后出现一个人,也没察觉。

“吴邪。”

张起灵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吴邪捧着手机,靠在窗边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夕阳将他瘦削的身影勾勒出轮廓,宛若一幅江南水乡画。

激起涟漪。

张起灵一步一步贴近吴邪身后,直到可以感知到气息交融。

“小哥你回来了啊。”

吴邪无知无觉抬头,低下头继续划拉着屏幕。

“嗯。”

张起灵止步,伸出手阖上窗户。

夕阳落下最后的影子,宛若亲密无间的拥抱。

“医生说最好不要吹冷风。”

吴邪抬头正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明明是古井无波,不知为何能瞧出些许关切责备。

封建大家长的气势扑面而来,吴邪心里泛嘀咕,略微心虚地把手机往怀里缩了缩。

张起灵眼力绝佳,早就看到了手机界面,迅速捕捉到信息。

备注是“花儿”,输入框里只能看见最后一行字。

“……我是吴家的最后一代。”

张起灵目光一凛,内心迸发出无数个可能性。

吴邪,给解雨臣表白了吗?

甚至不惜拿这种话来表情意。

内心咕噜咕噜泛酸泡,空前的巨大失落蔓延。

张起灵抿了抿嘴唇。

吴邪敏锐地捕捉到张起灵一丝丝低落的情绪。

是不是我躲避的动作伤着他心了?

这闷油瓶子心思挺细腻。

吴邪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心一横,手一抖,信息发出去,把屏幕怼到张起灵面前。

张起灵眉目微怔,看着屏幕上一整块绿框里的字。

“身为嫡长子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从来不敢坐下和父亲二叔三叔喝一杯。因为害怕他们探究的眼神,他们的眼是我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我怕看到的东西,怕他们发现我是吴家的最后一代。”

吴邪不自在地摸了下后脑勺。

“最近看到网上一些梗,还挺有意思的。”

吴邪惴惴不安。

小哥别再嫌幼稚吧。

不对,百岁老人看养老院都是幼稚的。

出乎意料的,张起灵轻笑一声。

吴邪分明看到他的嘴角上扬了0.1的弧度。

然后在听到消息声时倏忽归平。

“诶,小花儿回话这么快。”

花儿:?

花儿:少上点网吧。

花儿:还是你终于想通要入赘解家了。

吴邪:瞳孔地震。

“小哥儿,他开玩笑呢”

吴邪在思考,封建大家族的头儿,会不会一拳把自己打到墙上揭都揭不下来。

凭借多年的情分,使使劲儿,应该……还能抠下来吧……

“吴邪,你……”

“小哥。”

吴邪正义凛然打断。

“我就是觉得,咱这样前半生漂泊不定的,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不是?”

怎么感觉小哥的脸色更黑了?

“叔叔喜欢喝酒吗?我这儿有一瓶窖藏的,下次带给他吧。”

张起灵压了压嘴角,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或者,我陪叔叔喝也好。”

吴邪:这个梗,他这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啊……

▍军官与“背叛者”

前篇见合集

接下来的三天里,瓷都没有再见到苏。

他依然被安置在那间封闭的实验室中,每日定时接受精神检测,不同的是,军部的人不再对他进行轮番审讯。

第三天夜里,瓷被蒙住双眼,带离了实验室。二十分钟后,有人将眼罩与锁住他双手的手铐一并取下,瓷睁开双眼,适应着周围比起实验室更加昏暗的光线,房门在他身后关闭。

这是一间装潢简约的卧房,并不像他去过的那间禁闭室那样冷气森森,眼前的房间更有生活气,安置着放有书籍的书架、沙发、深棕色地毯、暖黄色光线的壁灯、衣柜,和一间单独的浴室。

瓷走到门边,试着开了开门,确认房间是完全紧锁的。

这个...

这个结果在瓷意料之中,他转而缓缓扫视房间各处,视线最终落在天花板角落的监视器上。它毫不隐蔽,没有任何隐瞒地向瓷宣告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控。

瓷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挂着些普通的衣物,只有黑白两色,与他身上穿的并无两样。一旁的书架上则是一些不涉及任何机密的联邦通俗读物,比如语言、简史、社会习俗等。

其中,有一本书的书脊没有任何标识,它只有半个指节厚,黑色硬皮封装。瓷来到书架前,伸出手,指尖勾住书脊,想把那本无名的书取下——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毫无征兆响起的声音让瓷的手指一松,被拉出一半的黑色硬皮书从书架上掉落,书脊砸在地毯上,书页摊开,首页是一张照片。

瓷低头望去,照片上的人黑发黑眸,带着朝气得体的浅笑。那是他自己,准确的来说,是他所谓的“联邦身份”,这本硬皮书是他的档案册。

来的人是苏,他依然穿着制式军服,手中拿着一部通讯终端。

苏的视线扫过瓷的脸庞,又在他脚边地毯上摊开的档案册上停驻片刻。瓷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开口问任何事,既然苏已经用标记的方式迫使他让步,那么他就没有再和他交谈的必要。

苏来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依然如同笼罩他身上的阴云。瓷看到苏抬起手,探向自己的颈后,这个熟悉的动作让他回忆起了那天精神触梢被反噬的痛苦,他立刻紧绷起来,异色的双眸中流露出明显的戒备。

苏取下他脖子上的限制颈环,随手将那件物品扔在沙发上,道:“只有我在的时候,你可以不用佩戴。”

苏的话的确没错,十次限制的效果也比不上一次精神触梢反噬带来的威慑,在他面前,的确无须对瓷施加多余的手段。

苏继而将终端递给他:“终端只能用来联系我和莫斯科,或者查看内置的资料。”

瓷保持着沉默,也一动不动。

“里面有一份附近星域的地图。”苏注视着瓷的双眼,哪怕表情平静,那只红色的眼瞳也依然透着十足的压迫力,“我需要你在地图上标注出这几年里你印象中自己到过的地方,任何地方。”

瓷没有接话,他知道联邦可以通过自己过去的星域足迹,来从侧面推断寄生者的行动轨迹、甚至是未被发现的军事据点。他也的确可以伪造几处坐标,甚至设下一些陷阱,但联邦不会没有设想过这一点,必然会采取一定措施来规避。

苏把终端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接着便离开了房间。

瓷轻轻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捡起地上的档案册,却没有了翻看的精力。他将册子放回书架,走到床边,放任自己躺在灯影笼罩的床上,渐渐沉入梦境。

每天早晨七点到夜里十一点之间,房门会保持解锁状态,瓷可以离开卧房,在整栋房屋内活动。其余八个小时,他必须待在卧室里。

房屋分为上下二层,客厅的落地玻璃外是一片繁茂的森林景观,但瓷无法确认那是否是真正的森林——在他的记忆里,如今的星域,森林已经是较为少见的地貌,而当下的科技水平足以投影出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影像。

这天下午,独自待在屋内的瓷忽地感觉头隐隐作痛,明明苏并不在周围,他却能察觉到苏的精神域正在经历不正常的、躁动不安的波动,连带着自己也难受起来。

瓷明白,这意味着苏的狂躁因子开始脱离安全范围,需要尽快进行安抚。

理论上讲,接受来自自己的向导的安抚对哨兵来说是最佳的选择,但即使如此,瓷也并不认为苏会需要、或者说会愿意接受他的安抚。毕竟,哨兵在接受安抚时精神域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向他开放精神域,对苏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

更何况,苏的身份特殊,联邦必然有针对苏的情况做过不少预案,也肯定有许多优秀的向导储备,就算苏是黑暗哨兵,应该也能及时应对。

果不其然,苏传递来的狂躁信号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受到了遏制。

今天苏回来得比平时都晚些,听见开门声时,瓷正打算回卧房睡觉,然而,他刚刚起身,却被一道声音遏制住了动作。

他听见苏叫了他的名字,那道声音压得又低又沉,如同沉重的铅块,一下便锁住了他的双腿,让他无法迈开步伐。

瓷心中一紧,普通的语言绝不会带来这样的威慑力,这是被标记后的向导对自己的哨兵后天形成的臣服性在作祟——苏在说话的同时,通过精神标记传递了一定的行为指令,让他“不要动”。

苏望着瓷的背影,道:“过来。”

第二道指令直接通过言语表达了出来,这道指令在瓷的脑海里自动拆解为了几个动作细则,非理性的生物本能告诉他,他应该“转身”“往前走”“靠近他”。

瓷皱起眉,抵抗这种非理性的本能并不容易,更何况这种时候过度抵抗根本没有意义,因为苏完全可以使用暴力。瓷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身体松懈的一瞬间,他的脚尖便已经不受控制地调转了方向,朝着苏走去。

目前,这种臣服性只能在一些无需思考的简单动作上起效,就像苏无法直接命令他在星域地图上标记地点,因为这涉及更高层次的记忆搜寻。但随着二人精神链接的程度加深,指令的有效性会渐渐扩大到思维上。

当然,到那时,向导本身也足以对哨兵施加足够大的影响,他可以有意识地对某些思维禁区进行保护。

瓷停在了苏的面前,抬头看他,苏的红眸里有絮状的血丝,还有散瞳的迹象,这都是未能完全脱离狂躁倾向的表现。

看来,外在的安抚对苏的狂躁仅能起到遏制作用,无法彻底消解。

而这,多半正是苏找他的原因。

即使苏不接受他的精神安抚,和自己的向导共处一室、或者进行一些亲密行为,本身也会有效果。他的身体对苏来说是一种有效的安抚工具,他是敌人、是俘虏,苏是战胜他的人,本该就把他的价值从身体到精神层面都发挥到最大,根本不存在任何顾虑。

苏沉默地望着他,神色读不出思绪,手从瓷的脖颈慢慢滑到他的脸庞。瓷仍然不适应他直接的触碰,将皮肤暴露在苏的掌心中,似乎总是和危险挂钩。

苏的狂躁的确还未彻底平复,来自黑暗哨兵的破坏欲仍在作祟。狂躁的本质是放纵哨兵兽性的一面,他看见瓷异色的眼瞳中透出隐忍的抗拒,本能在告诉他,这是他的向导,他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苏微微俯身,抬起瓷的下颌。

比起真正的爱侣间的亲吻,瓷更多的感受是苏作为一名无法控制饥饿的捕食者需要“进食”。向导的气息,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哨兵保持理智的食物。

瓷被苏带进了另一间陌生的卧室,屋里光线黯淡,几乎只有窗外透入的自然光,对于不拥有敏锐五感的向导来说有些过于昏暗了。瓷的视线还未来得及适应环境,他便被抱到了床上。

瓷的小腿、大腿、脊背和更加隐秘的位置感受到苏手掌的温度,哨兵的体温天生比向导更高,他几乎每每都被烫得一颤。接纳的过程依然有些痛苦,比上一次更清醒的头脑,让这份占有变得更加鲜明。

第二天早晨,瓷在苏的卧室醒来。

苏不在房间里,瓷又躺了一阵才起身,这里没有他能换的衣服,他只能勉强拿过苏遗留在衣帽架上的长外套披上,拖着疲惫酸胀的身体走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打开衣柜,换了一身衣服,走进浴室。

后半夜过得昏昏沉沉,但瓷隐约记得苏帮他清理过身体,否则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自己清洗。他静静感受了一阵,经过昨夜,他和苏的精神链接程度有了细微的加深。

按照这个速度,哪怕不进行外部干预,最多三个月,苏便能获知他想要的一切。

瓷打开热水,升起的温度让他倒映在镜中的影子渐渐变得模糊,他伸手抹掉镜面的水汽,却兀地看见镜中人的轮廓有了一瞬的扭曲。

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影有了变化,他变得更加青涩、情绪更加浓郁,就连金色的右眼也变回了黑色。镜中人看着瓷,口中吐出痛苦而憎恨的话语:“叛徒。”

毫无征兆的疼痛与纷乱的呓语风暴般涌入瓷的大脑,瞬间快要撑破他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要被撕扯下来,又在极力地抵抗,两者碰撞间,把他的精神搅得一团糟。

有人不断在他耳边重复着“叛徒”这个尖锐的词,瓷喘着气跪在浴室地面上,砸地的双膝泛着钝痛,不知名的情绪与闪回的记忆碎片似乎马上要冲破阻拦,将他彻底吞没——

他脱力向后倒去,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稳稳揽住。

苏让瓷靠着自己,皱眉凝视着怀中人带着痛苦的面容,这种痛苦显然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刚才他在屋外感受到了来自瓷精神域的大幅波动。

对于一个向导来说,精神域出现这么剧烈的波动并不正常,一般只有强烈的精神刺激才会导致。苏将瓷从地上抱起,重新放回床上,后者几乎是一接触到床面便蜷起了身体,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减轻不适。

“发生什么了?”苏沉声问,“告诉我。”

瓷紧紧捂着阵阵钝痛的额头,刚才那些呓语仍然盘旋在他的大脑中,听不清、也难以描述。他强忍疼痛睁开眼,苍白而低哑地开口:“把那本……档案册给我。”

苏沉默片刻,转身从书架上抽出那本黑色硬皮档案,放在瓷的手边。

早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军部便把档案册拿给瓷看过,在这几天里,他也再度翻阅过它,那一张张照片与简短的语句,勾勒出了一位忠诚而勇敢的年轻军人。即使“他”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在瓷的潜意识里,他依然无法将自己与这位军人所联系。

但现在,一些模糊的片段却在刚才看到镜中幻象的一刻出现在了瓷的脑海里,它们依然陌生,却又有着怪异的熟悉感。

瓷撑着身体坐起,翻开档案册,他看到照片上的年轻军人站在一架战斗机前,神情沉重而严肃。那股几乎撕裂大脑的疼痛再度蔓延上来,他闷哼一声,档案册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苏已经通过终端联系了医护人员,他看见瓷仍挣扎着想去捡档案册,便略显强硬地抓住瓷的手,不再让他乱动。

停止接受更多的记忆刺激后,瓷的疼痛渐渐舒缓了下来,他轻轻咬住嘴唇喘气,全身已是冷汗淋漓,精神力量如同被过度透支般几近枯竭。

苏坐在床边,依然握着他的手腕,同时沉声命令道:“不要咬。”

命令驱使的臣服性生效,瓷松开了泛白的嘴唇。

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瓷已经再度昏睡了过去。他们为他做了精神检查,由于瓷的精神域防御机制依然牢固,医护人员无法确定瓷精神域波动的原因,只能先尽力帮他稳定下来。

这一回昏睡,瓷从晨间一直睡到傍晚,他苏醒后,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到了一只用于监测心率等身体基础指标的手环。苏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他的状态,但他们目前的链接程度不够深,这种精神上的监测存在距离限制,必须使用辅助手段。

起床后,瓷又看了看那本档案册,却又变得像之前一样,不再对里面的信息有任何反应。

整栋房屋内只有瓷一人,他独自吃着送来的晚餐,忽地发现苏留给他的终端收到了一条消息。

苏:“七点出来,坐走廊尽头的电梯。”

瓷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在终端上询问苏有什么事。他吃完晚饭,走到大门边,看到大门已经解锁。

这是瓷第一次踏出这间房子,门外是一条铺有灰色地毯的明亮走廊,走廊左侧的尽头有一台电梯。电梯内外都没有按钮,瓷靠近时,电梯自动打开,进入后便开始上升。

电梯门开启,外面是一间宽敞、却入目几乎都是冷金属色调的办公室,电梯直接通往办公室的内部,不与外界连通。

苏坐在办公桌后,穿着修身的带有军官军衔标志的风衣,看到瓷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另一边走廊走去。

瓷:“去哪里?”

苏:“你的精神域要深度检查一遍。”

瓷沉默一阵,反问:“检查还是审讯?”

苏回头,深红的眸凝视他片刻,那双异色的眼瞳淡而平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随后,苏手指用力将人往前拽了几步,让瓷不得不走到了他身边。

苏的办公室离军事基地各个重要设施都不远,没过多久,瓷便再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基地地底。瓷躺入一只用于进行深度精神检测的金属舱内,同时,他也被注射了少量的镇定剂与催眠药剂,这让他很快再度陷入沉睡。

与他相隔的另一间检查室中,苏同样进入精神舱,让自己的意识通过与瓷的精神链接显化于后者的精神域内——这是联邦近年来才趋于成熟的技术,一般用于检查与治疗严重的精神域异常。

穿过复杂精细的精神网络,苏的意识降落在瓷的精神图景中。稳定自己的精神信号后,苏睁开眼,瓷的精神世界展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座狭窄的、灰黑色的岛屿,周围环绕着起伏不定的红色海水,这座小岛似乎是这片广袤暗红海洋中唯一的陆地。一座残破的阶梯立在岛屿边缘,斜向上空浓郁的雾气中延伸,看不清尽头。

向导的精神图景大多平静柔和,少有这样肃杀怪异的场景。

苏的红眸缓缓环视着,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最后,他来到那道阶梯前,踏上第一层台阶。

所以,他需要尽可能快地获取信息。

苏走上台阶,一级一级往上,越向上,他便越感到温度下降、海水动荡。雾气萦绕在近海的天空中,苏无法看到这道阶梯究竟有多高,只能根据自己距离岛屿与海面的距离粗略判断。

很快,岛屿周围的风愈发剧烈,猎猎地吹刮着苏的发丝与衣摆,底下的海水开始高涨,海浪沉重地拍击在岛屿上,似乎在抗拒阻挠着苏的攀登。

苏没有在意来自精神域主人的威慑,继续向上走去。突然,他感到脚下的阶梯一阵震动,眼前两三级之外的台阶随即猛然断裂,黑色的岩石砸入海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巨大的排斥随之而来,苏的意识被强制脱离了瓷的精神图景。

意识回归的苏从精神舱中睁眼,他取下身上连接的电极管,来到瓷的检查室内。瓷还未醒来,苍白的躯体如同被封入琥珀中的标本。

苏问研究人员道:“有发现什么吗?”

研究人员仔细讨论一阵,才谨慎地回答:“上将,我们怀疑他的精神钢印可能出现了松动。”

苏:“什么原因?”

苏思忖片刻,让人结束检查,弯腰将瓷从舱中抱出。

从昨晚开始,几乎连着睡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瓷感到头昏脑涨,过度的睡眠让他连重启感官都变得困难。他隐约感觉自己的双腿泡在温热的液体里,腰部被环住,上身则靠在一个略显冷硬的怀抱里,几枚金属扣子硌着他的后背。

瓷艰难地睁开眼,辨认了数秒,才发现自己坐在已经放了热水的浴缸边,赤裸的双腿浸在水里。苏在他身边扶着他,正把他的上衣脱下。

瓷吓了一跳,略显僵硬地挡开苏的手。

“醒了?”苏平静地问,“你自己洗,还是我帮你?”

瓷揉了揉眉心,他也觉得自己需要泡一个热水澡:“我自己来。”

苏却坐在原地没有动,瓷没法强迫苏去做什么,更何况两人也早已做过足够亲密的事,瓷便脱下最后仅剩的衣物,将身体泡进热水中。

苏:“有想起什么吗?”

自从经历镜中幻象后,瓷的脑海里多了一些从前没有过的记忆碎片,但那些片段过于琐碎,无法串联。而每当他想复现那些场景,头便会开始疼痛——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撕裂感,哪怕瓷已经足够能忍痛,也无法在那样的折磨中坚持太久。

瓷沉默地摇摇头,说实话,他没法确定那些记忆片段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身边的人所代表的联邦军部为他植入的某些虚假幻影。

所以,在确认这件事前,他不打算向苏坦白自己记忆方面的变化。

苏没有再追问,起身离开了浴室。

这是苏的房间的浴室,瓷洗完澡后,本想直接回自己的卧室,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打开房门。苏坐在房中的沙发上,头也不抬地在终端上处理事务:“你今晚睡这。”

瓷蹙眉,抿起嘴唇道:“我很累。”

闻言,瓷沉默片刻,最终走了回来,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不论苏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他留下,反正他都无法离开,不如让自己舒适一些。

大抵是清楚瓷现在很难产生睡意,苏给了瓷一本书,瓷随意翻看着,纷乱的大脑却根本读不进去。他盯着书中象征着新联邦的星系标志,忽然想起了自己终端里内置的那份星域地图。

苏让他在这份地图中标记出他所有到过的地方,瓷没有做,苏也没有催促他。他如今也并不打算将那些坐标交出去,但他想到,自己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去确认那些记忆碎片的真伪。

瓷抬眸望向苏,开口问:“我想你带我去斐波那契星链,那里是你们口中我‘殉职’的地方,没错吧?”

如果那些记忆片段真实存在,那么去往过去熟悉的地方,甚至是他“临死”前最后所处的地方,理应让他记起一些事情。

苏:“可以,但我不会让你独立行动。”

哪怕苏不说,瓷也知道没有这个可能,他不再开口,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本。

苏并不完全信任他,也不会这么做,就像瓷也无法把这里当成他真正的家园、真正的归宿。

【有彩蛋】

全文1w4+!温馨刀夹糖剧情流!很治愈来康康

—————

一个白发的孩子,伏在大榆树的绿荫里。

阳光动荡着植物脉络的影子,使野雏菊的花香浮起,爬山虎的残枝落尽。小小一处后院,万千生命如潮水涌动呼吸。

牠们在苦难而慈爱的太阳下,重复生长、死亡。

小孩安静地摘掉落在身上的虫豸。她面无表情,先是注视着手中逐渐蔓延的黑影、以及装着蜘蛛尸体的木盒,

——然后,她又淡淡的将视线转到身边当做祭品的蛋糕上。

“你知道,蜘蛛是不吃蛋糕的吧?”

克雷薇:“唔姆!”

粉头发的女孩红了脸:“知…知道啊!”

“不对,这不是重...

“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抱起托盘,也没经过白发小孩的同意,不管不顾的坐到她身边来。

“佩露薇莉,你中午又没来吃饭!好生气…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东西怎么行?”

佩露薇莉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挪远了位置。“不想吃,我没胃口。”

克雷薇嘟起嘴。起身气鼓鼓地坐得更近了些。

“上次和上上次你都是这么说的。我不管,你这次可别想打发我!”

佩露薇莉极其敷衍的应了一声。

“哦。”

克雷薇:“……”好气。

落叶与风吹拂着两人小小的脑袋。

看着这个冷淡的家伙依旧心不在焉。她干脆猛的凑到佩露薇莉身边,像只小猫一样扒拉着她,把她抱得紧紧的。

佩露薇莉被她突然这么一扑,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抓住克雷薇的胳膊。

唦——

两个孩子互相搂着,以一个不太美观的姿态双双栽在草地上。

克雷薇:“我不管我不管!你再不去吃午饭,我就这样一直抱着你!”

被压在身下的佩露薇莉:“。”

佩露薇莉缓缓地转动漆黑的眼睛,她看了会儿难得出现的太阳,和太阳底下自己逐渐发黑的手指——接着,她将视线停留在胸口女孩的发旋处。

“让开。”

佩露薇莉冷冷地说道。

——她觉得胸口上的家伙脑袋有点重。

克雷薇摇头,脸颊贴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发丝的尾梢还扫到了她的脸上,不停的晃悠。

“我才不要。”

佩露薇莉:“……”

好烦。

叹了一口气后,佩露薇莉试图用肘部把克雷薇推开。可惜了,她中午好几天没吃饭,有些低血糖,还真推不开这家伙。

佩露薇莉只好麻木地躺平在草地上。

“你应该知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吧?”

不一样的的眼睛、不一样的头发,以及那双会「变色」的手。

克雷薇没乱动了:“知道啊,怎么啦?”

佩露薇莉强行把胸口上的粉脑袋掰正了方向,然后,她在女孩的眼前晃了晃手指。

——那双手的颜色还在变黑。

“我不需要吃饭。你看,我是个怪物。”

她手背怪异的纹路一直在变化形状。

克雷薇没说话。

看着女孩发呆的表情,佩露薇莉轻笑了声

——是觉得这个冒失的家伙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还是单纯的觉得这种表情很有趣?……她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可能两者皆有。

“我的身上有诅咒,靠近的人会变得不幸。小蜘蛛就是这样死的,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才怪。

佩露薇莉表情平淡:诅咒只会让她在某些时刻疼得要命。不过,当黑色蔓延到全身的时候,她说不定真的会变成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然而身上的女孩还是没动。

难不成是吓呆了?

佩露薇莉皱起眉头,她拍了一下克雷薇的头。

“噗!噗——哈哈哈哈哈!”

女孩伏在她肚子上快乐的笑着。笑的不优雅、笑得很灿烂,那人小腿高高翘起,甚至还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佩露薇莉~佩佩~我听到你的肚子在叫了!你已经饿啦~”

她的笑声软软,像是肢体上盛开的柔灯铃的花儿、在光下伸展的蓝紫色的瓣儿。

“你才不是什么怪物呢,你也和我一样是个小孩呀~”

“……”

佩露薇莉小声的说道:“我和你们就是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女孩抬起脑袋,她嫩绿色的眼睛倒映着生长的草芽,明晃晃,脆生生,闯入佩露薇莉无光的眼眸里。

她腾出一只手握住佩露薇莉的指尖。

“离得远的时候我没看出来,现在能看清楚了。佩佩,原来你的手一直在抖。”

“看嘛,手都饿的在发颤了。你明明和我们一样,饿的时候会难受,痛的时候会流泪——你也是需要被照顾的。”

“……”佩露薇莉默默别过脸:

只是诅咒发作了而已。

笨,怎么会想到是饿的?

蓝白色的天像是没有皱痕的纸,画了几飘白痕。

最终,她手背碰了碰女孩的脸:

“起来吧。我要吃饭了。”

“……唉?什么?”

女孩没反应过来。

佩露薇莉面无表情:“你再不让开,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克雷薇:(′.`)

“对不起嘛……”

**

诅咒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很酸,很痛,如同针尖啮嚼手指、烙铁灼烧肌肤,全都毒虫似的蔓延每处神经。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触碰餐具、咀嚼食物都成为了一种酷刑。

佩露薇莉有过几天不吃午饭的经历。不仅因为是她痛的没有胃口,更重要的原因是——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目眩,可以减轻她剧烈的灼烧感。

可惜,某个笨蛋不明白。

最近些日子,那家伙不知道是来了什么兴致,总是软磨硬泡地硬拉着她一起去吃饭。

手痛就拿勺子喂,嘴痛就煮稀饭灌——那人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她多吃点,难道是把她当成了婴儿吗?

还有,为什么要叫她「佩佩」?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正常的称呼?为什么这么亲昵?

真是搞不懂……

佩露薇莉有些气闷。

就比如现在,这个笨蛋正拿着块蛋糕在她面前晃啊晃。

“佩佩,你又不是蜘蛛,为什么不喜欢吃蛋糕?”

毛茸茸的粉色脑袋凑到她面前。

佩露薇莉沉思。

要不要告诉她,自己是因为痛得没有食欲?

不……说了只会变本加厉。克雷薇一定会凭着不吃东西就变得更难受的借口,给自己灌小米粥。

没完没了。随便编个借口搪塞一下吧。

佩露薇莉偏过头:“我以前被一只奇怪的蜘蛛咬过。”

克雷薇:“唉?”

佩露薇莉心虚地盯地上的砖缝:

“然后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总之……变得更像蜘蛛。”

克雷薇顺着佩露薇莉的视线看向地面——刚好那里有一只小虫子。

!!

克雷薇惊讶捂嘴:

难怪不喜欢吃蛋糕和小米粥,一吃就发颤,原来她是蜘蛛精!

她喜欢吃虫子!

佩露薇莉还在看地面:“我知道这很荒谬,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

可以用诅咒的力量造蜘蛛丝出来。

但她觉得这借口找得实在可笑,于是忍不住斜瞟着偷偷看克雷薇。

——然后就看到女孩慈祥而和蔼的目光。

佩露薇莉表情僵硬: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怪不得你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我理解的。”

女孩意味深长的点头:“我非常理解。”

“我其实……”

“不用多解释啦,原来你一直这么辛苦,是我误会你了。放心,我是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克雷薇把手搭在她肩上:“你的确和我们不一样呀,不爱吃饭也很正常,我明白的。”

佩露薇莉:

不,你不明白。

不过,这下克雷薇应该不会拉她过去吃饭了。

佩露薇莉淡漠地想:也就再没有借口来找自己「交朋友」……这才是正常的,这才是「壁炉之家」该有的样子。

外面的孩子可以长大,唯独这里的孩子不可以,因为他们都是耗材,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莫名其妙的死去。

长不大的朋友,交了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第二天,大榆树下。

当佩露薇莉从草坪上醒来时,她又看到了那个毛茸茸的粉脑袋,以及——

这个家伙手里的蝉蛹、毛毛虫、蚂蚁、还有只甲壳虫。

“佩佩!你醒啦?快过来吃午饭!在桌子那边,给你准备了蝴蝶的!”

女孩的呆毛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佩露薇莉:……

啧。

笨,克雷薇。

*

诅咒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指尖由正常的肉色转化成煤黑,怪异的纹路在掌心之间交错成十字,从掌心蔓延到手腕,然后再伸向肘部。

情绪越是激动、「力量」越是滥用,黑色便蔓延的越快。再然后,便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没人清楚黑色布满全身的时候,人会变成什么东西。也许是怪物?也许是野兽?

佩露薇莉不知道。

牠们不冷淡,不偏袒,平等的关照着庭院里所有挣扎的卑微生命。

而院子里的植物和虫子每年都会变一次。

「春夏」先把土地用绿色缀起,「秋冬」再把土地用惨白掩埋。

四季流转,死死生生,屡见不鲜。

——可即使春夏秋冬,生死轮回。新的植物仍然向光而长,新的虫豸仍然奔赴远方,所有尊严的头颅永远蔑视死亡。

只有围墙上的砖瓦无闻的闪烁着。

在结束某次实战演练后,佩露薇莉照常地坐在老榆树下面。

而这次,她手中多了个饭盒。

但她没有打开它,只是盯着自己煤黑的手发愣。

她仿佛在等一个人。

很快,随着木剑扫开草丛的声音,一道斜长的影子遮了过来。

“啊……佩佩,让你久等了,抱歉呀。”

她扎着白色飘带,便于行动的衣服上戴着柔灯铃的别针;她很纤瘦,声音柔软,绿色的眼睛像是即将蒸发的晨珠。

——她现在一瘸一拐,手臂、大腿、脸无一不布满了鞭痕和刀伤,如同一朵即将萎掉的花。

然而及腰的粉色长发,又将这道影子其显得没那么飘渺。

佩露薇莉主动起身,把她搂着扶到树根上坐下。

“我不期待你来这里,克雷薇。”

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怀里还在喘气的女孩,它的主人仿佛没什么情绪。

“你刚从禁闭室里放出来,现在应该呆在房间里休息——而不是让我看到你这副样子。”

“嗯嗯。”

克雷薇不仅没有被冷漠的语气吓到,还在她怀里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脸颊一蹭一蹭的。发丝随着风晃悠悠、轻飘飘。

“佩佩,不要生气嘛……咳,这又不是第一次,我一向好的很快的。”

像只猫。

“况且……我要是不来,佩佩肯定又不好好吃饭。”

女孩的眼睛颇为玩味地转向佩露薇莉手中还未开封的盒饭。

“瞧,我说的对不对呀~”

佩露薇莉把她轻轻推开。

“……我不喜欢吃蛋糕,所以把它留着而已。倒是你——「母亲」不给你留吃的,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要?”

克雷薇见被推开,有些气鼓鼓,她嘟起嘴:“不要小看我啊!就算她不给我吃的,我也能自己做!小院子里有胡萝卜有浆果还有马蛇菜,我能吃的很好!”

佩露薇莉用饭盒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就是想不连累她么,

拐弯抹角。

“快吃,不要浪费了。”

饭盒打开,散发着阵阵诱人的甜香,里面是几块精致的草莓奶油蛋糕。

克雷薇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她的好意,靠在佩露薇莉的身旁吃了起来。

女孩的头发随意的被风拂着,粉色带着太阳照射的透明,搭在肩上很蓬松,很温暖。

佩露薇莉绕了一下飘在鼻尖的发丝。

吧唧吧唧的吞咽声,奶油糊的满嘴都是,完全没有平时的那种淑女模样……还说自己能吃的很好。

笨。

果然,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很奇怪。

在几年前,克雷薇得知了「壁炉之家」的真相后,的确是消沉了几天,但仅仅是一个星期,她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副模样:

总是在帮助其他的孩子,总是在教他们剑术,总是在教他们唱歌……

她应该很清楚,这些孩子以后可能会成为她的敌人,甚至要了她的命。

就算是为了打好关系,更好的展开逃跑计划,也应该去选择有天赋的孩子「交朋友」。

为什么要去管那些长不大的小孩?

明明自己都有可能活不过明天,明明自己被亲生母亲辱骂、虐待,明明几十次的逃跑计划皆已失败告终。

——为什么她还总是在笑?

是装的,还是疯了?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观察的结论依旧为空,佩露薇莉还是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啧,比她的母亲还要难懂。

漆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克雷薇的侧脸。

阳光从榆树上投下的斑驳碎影,让这人的脸有些朦朦胧胧的。

“?佩佩,你在想什么?”

那张被蛋糕塞得鼓鼓的脸转了过来,像仓鼠,声音含糊不清。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唔姆?”

克雷薇把饭盒放在地上,“开始对我感兴趣啦?哼哼~想问什么尽管提,我一定知无不言。”

佩露薇莉安静的看着她。

沉默了片刻,她缓缓说道:

“假如,有一个小女孩……”

“她从小生活在火焰的枯林,那里没有太阳,只有漫天的死灰,和一轮红黑色的月亮。

“她周围生活着一群即将死去的动物,与一个贪婪的猎人。而她虽然能暂时独善其身,但也在被火焰慢慢侵蚀焚烧。”

她看向自己象征着诅咒的手,很黑,像煤灰。

“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成为猎人。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她会在长大之前,先成为被火焰吞噬理智的怪物。”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理所当然地对身边的一切都不抱有期待。毕竟她的明天一眼就望得到头,她的过去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而她的好朋友,唯一的好朋友……却为了虚无缥缈的枯林边境,一次又一次提前透支自己的命。”

“克雷薇,小女孩该怎么办呢?”

佩露薇莉垂下脑袋。明明是不错的艳阳天,但黑白的头发连同她的皮肤,都在晴朗的光照中显得如此苍白。

克雷薇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诅咒又发作了么?”

佩露薇莉没有否定。

女孩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我明白佩佩的意思。但……好严肃的问题呐,真的不好回答呢。”

克雷薇起身,轻轻吹走了落到佩露薇莉头上的落叶。

“知道吗?其实,我们小院子里的植物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将自己的鬓发撇在耳上,又朝佩露薇莉轻笑了一下——没再那么苦涩,也不算很轻松。

女孩的视线遥遥地望向墙角边的一簇野生柔灯铃。

“冬天的时候,植物们都会死去。到了春天,它们又再长出来。仔细想想,植物们的一生还挺短暂的。”

克雷薇一瘸一拐走向墙角,佩露薇莉的目光则一直跟随着她瘦弱的背影。

“你看,我最喜欢的柔灯铃。”

克雷薇指了指那簇花。

——说实话,那簇柔灯铃并不好看,很贫瘠,很矮小,而且倒霉的生在了背光的围墙边。爬山虎的须卷上了它的茎,密密麻麻的折着它的腰枝,缠得多了,就把它压到了地上。

女孩俯下身,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她既不帮忙摘除野蛮的爬山虎,也不帮忙把这株倒伏的植物扶正。

“很不好看,是吧?柔灯铃的花期很短,它偏偏又生在这种地方。要与周围的小虫们斗争,与贪婪的爬山虎斗争……没有阳光,没有尖刺,它这短短一年的一生,很倒霉呀。”

佩露薇莉没说话,她明白女孩的意思,但她不喜欢这个比喻。

“不必为柔灯铃难过,佩佩——柔灯铃即使倒伏在地上,可它依旧开着花呐。”

克雷薇柔软的笑了起来,她背起手,在原地转了一个轻快的小圈。

“小院子里面有很多植物,窝瓜、大菽茨、金荷叶……都是不起眼的杂草。没人管他们,它们自己硬生生的长出来。”

“它们会开花,开很多很多的花。可园丁们遇到了总是想连根拔起,孩子们遇到了总想掐头折下。人们是不把它们当花的。”

女孩逆着灿烂的太阳,头发如金色的麦穗飘荡,她看起来又不脆弱了,昂扬的声音仿佛是在歌唱。

“可无论日子再怎么艰难、头顶的花再怎么被人折去,它们任风吹,任阳晒;不被浇水,不被施肥。它们还是要继续生长——”

“不是因为它们看不见自己的苦难、不是因为它们看不见饥饿与死亡……”

克雷薇弯了弯眉毛,她把手递给佩露薇莉。

“——只是因为我们还存在于这世上,我们还爱着所处的每一寸阳光。”

“花儿即使在生的路上死去,目光也永远向着太阳,头颅也永远蔑视死亡。所以,你应该开心些呀……”

佩露薇莉没有动身,只是攥紧她的手。

“我和你不一样,克雷薇。”

她并没有多热爱这样的日子,她也没有什么坚定的理想,她的心是一块冰,冷漠且自私,毕竟她的未来早已板上钉钉。

——一滩正被火烧的死水,不值得期待的。

“笨!佩露薇莉!”

克雷薇抡直了胳膊,想强行把坐在地上的少年拽起来,力道用的很大,几乎是搂着的。

——结果一个不留神儿,她把自己的伤口给崩开了。

“痛痛痛痛痛——哎呀!佩佩麻烦麻烦扶我一下!”少女疼得龇牙咧嘴。

正打算听长篇大论的佩露薇莉:→_→

……身体不好,还逞什么英雄。

佩露薇莉无语的反手扶住她,搂着这个马虎大意的伤患走向「壁炉之家」。

“谁笨?”

“唉唉唉佩佩慢一点!我笨我笨!”

真是搞不懂她。

诅咒发作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

小时候也许会觉得很痛苦,但长大了,也就习惯了,现在的佩露薇莉更多的是冰冷,更多的是麻木。

毕竟,如果不把自己的心给封起来,感情上的波动是会加剧诅咒的蔓延的。

但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她以后也许能活着,然后在「母亲」的要求下,被迫使用「诅咒」杀人,然后再死去。

她也许会提前死亡,在被火焰烧灼的「诅咒」中,痛苦的结束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

这么来看,真是倒霉啊……

但好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家伙。

佩露薇莉垂眼给身旁的人抹酒精。

“好痛!佩佩你轻一点嘛!”

然而佩露薇莉没有听她的,只是换个容易观察的角度,把勒在女孩肉里的铁丝拨了出来。

“嘶——”

女孩打了个冷战,泛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知道痛,还敢明面去顶撞「母亲」。”

佩露薇莉放下手中的镊子:

“又不长记性。”

克雷薇抹了抹眼角,鼓鼓囊囊的抱怨着:“某人还不是一样。都说了别来,还是要偷偷跑到禁闭室里,也不怕被「母亲」发现……”

“嗯?”

佩露薇莉加重了绑绷带的力道。

“痛痛痛!我错了轻点轻点——”

——

此刻还是夜晚,禁闭室的房间很空旷,地面只有一卷草席,还有一扇薄薄的玻璃花窗。

朦胧的星星混着月的光,一起洒在彩色的透明图案上。

花窗上那些太阳的雕刻、花朵的雕刻、神明的雕刻,影影绰绰,如同一匹彩色的布,盖在女孩苍白而脆弱的脸上。

但那女孩看起来却格外的精神。

“伤口包扎好啦~谢谢佩佩~”

克雷薇轻巧地从窗台上跃下,把地上唯一的装饰品——那卷草席整理铺开。

佩露薇莉皱了皱眉头。

“……我去我的房间里给你拿床被子。”

女孩转过头,颇为神秘的笑了一下。

“不要小瞧我,看好了——”

她走到墙角边的地砖,指尖顺着地砖的缝隙,小心翼翼的掀开,露出一个黑黑的洞——里面竟然藏了一床被子和几个水果。

克雷薇骄傲的扬起她的下巴,粉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

“作为这里最忠实的的常客,我怎么会没有准备呢?平日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干,可是一直在挖洞的!”

她从那不大的洞口里拿出苹果和泡泡橘。

“可惜啦,没办法好好的招待你。唔姆……香蕉你爱吃吗?”

女孩拿出一根香蕉,在她眼前晃了晃。

“……”唉。

佩露薇莉跳下窗台,接过她递来的香蕉。

剥开香蕉鲜黄的外皮,咬上它的内芯,味道很甜,很软糯。

真稀奇,居然很新鲜。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水果弄进来的。

佩露薇莉安静地吃着香蕉。

但是,如果克雷薇能够少一点为那些失踪的孩子仗义执言,少一点为那些任务失败的孩子据理力争,又何必天天被关在这个屋子里来呢。

还挖洞……亏能想的出来,她又不是仓鼠,她还是个人。

“佩佩,你看起心情不好,诅咒发作了?”

毛茸茸的粉脑袋又开始晃悠,女孩凑到她面前。

“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晚上很凉,对你身体不好。”

佩露薇莉看着她。

这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她心情才不好的。

“克雷薇,有件事情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佩露薇莉注视女孩翠绿色的瞳孔。

“今天的你很反常。我承认,那个被打了药的孩子是个很好的借口,但证据不够、远远不够。”

“所以——你为什么要主动去招惹「母亲」?”

女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瞒不过佩佩。”

她铺好了床,然后邀请佩露薇莉坐到她边上。

“还记得吗?两周前,我曾经逃出过一次。”

“记得,之后你又被抓了回来。”

克雷薇靠近了点,凑在少年的耳朵边上,仿佛是在讲悄悄话。

“我是故意被抓回来的,目的是为了用留影机记录证据。”

“在那一天,我逃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记者先生。他同情孩子们的遭遇,答应帮忙曝光「壁炉之家」。我前天出去,就是为了给他送照片。”

“……”佩露薇莉拽住她的手腕。

“所以,你主动招惹「母亲」,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把视线集中于枫丹周边住民的动向。”

“嗯……”

克雷薇的下颚抵在她的肩上。

“「母亲」很谨慎,我连续几次的出逃,不仅让她加重了对我的「惩罚」,还会让她开始警惕周边的住民。”

“我必须做点什么,来干扰「母亲」的判断,让她产生错觉。比如……”

女孩眼睛半阖着,睫毛像是安静的蝴蝶。

“——因为克雷薇几次出逃,没有得到救助,所以她开始抛弃自己的理性,歇斯底里的顶撞「母亲」。”

佩露薇莉拽紧身旁人的腕部,语气没有起伏,却几乎是一字一顿:

“克雷薇,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声音不大,却回荡着这又宽又空的囚房。

被质问的女孩,只是难过地笑了一下:

“受伤是会痛的。你一痛,又会不好好吃饭。”

——“我也是怕佩佩受伤的啊。”

「壁炉之家」不允许背叛。

将「壁炉之家」的存在泄露给外人,无疑是最严重的背叛,但凡参与过的人,都将会以最痛苦的方式处以死刑,用来震慑其他的孩子。

佩露薇莉其实清楚克雷薇隐瞒她的理由:这个计划本质上是一场豪赌,生死全系在那位好心人手里。而克雷薇……无非是想着计划暴露之后,自己好一个人承担背叛的风险。

但她不能接受。

如果克雷薇死了…如果诅咒发作了……

自己又该怎么忍受灼烧的痛苦?

自己又该怎么在没有太阳的未来独自活着?

自己又该——

“佩佩,不要那么难过啊。”

克雷薇反手扣住少年逐渐加深的手掌,侧脸向她温柔地贴过来。

“往好处想想,我们现在拥有了灿烂明天的新的契机,我还是有权利去选择未知的未来的……至少,我现在很开心。”

“所以,等以后出去了,我们一起去看至冬的极光吧!”

她抱着佩露薇莉,就像是小时候在这窗台边读故事书一样,亲密无间。

佩露薇莉眨了眨眼睛,觉得这拥抱有些发烫。

奇怪,克雷薇没有发烧……

她不太适应,正推开身旁人的时候,却看到了少女的眸子揽着玻璃窗的月亮,揉擦起朦胧而明媚的翠色的光。

很漂亮。

然而,

仅仅三天后,那漂亮的光便碎了。

赌局失败,计划败露,参与者理应受到惩戒。

那一天的傍晚下着大雨,小广场上有个十字的行刑架。

可那漂亮的眼眸的主人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站在行刑台上被「母亲」杀死。

她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因为,她只需要站在行刑架边,痛苦地看着曾经帮助过她的那位好心的记者,被母亲一点一点挖掉血/肉、卸掉胳膊,捥//去心脏,血与肠与惨叫在地上流淌。

而至冬的执行官,她的亲生「母亲」,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她那跪在地上的哀求的女儿,只是嫌她碍事,便找了根锁链,栓住克雷薇的手和脚,把她捆在一旁。

“我会施予背叛者最痛苦的惩罚,至于你,所谓的小英雄?呵呵——”

在那女人杀死可怜的记者后,她装模作样的缓缓踱步到克雷薇身边,用少女的脸擦去她沾了血的手。

清理好自己的指尖,女人这才转过身,向行刑台下方的孩子们大声宣布:

“鉴于你是我的亲女儿,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过,因为还有不少居心不良的坏孩子在这里,壁炉之家「试炼」的日子得提前了。”

“不!不要母亲!我求求您——”

女人没有理会她,

“那就下个星期开始吧。”

女人轻飘飘地走了。留下孩子、尸//体、和悲凉的哭声。

植物到了能开花的季节,它会不顾一切的拼命绽放。但到了该死去的时候,无论再怎么努力,它也开不出花了。

佩露薇莉在行刑结束后,想给克雷薇递去毛巾和蛋糕,可她没有做到。

——因为少女拒绝了,甚至不让佩露薇莉靠近自己。

漫天的大雨盖在血味的广场,水帘遮住了克雷薇的神情,只留下及腰的粉色长发的背影。

但佩露薇莉怎么会听她的呢?在那场暴雨倾盆的夜晚,她悄悄地跟在克雷薇的身后。

还是在小广场,少女哪里都没有去。

她只是俯下腰,在呼啸的风里找着那位好心先生的断臂,然后,又在飞溅的泥水潭里摸索残躯落下的眼睛。

她动作不快,哆哆嗦嗦,地面划走的石头撞击她的膝盖她的脸,前几日养好的伤又开始胀裂,血色晕染腰间的衣料,在雨中很快成了下滴的水。

佩露薇莉沉默着走上前,和女孩一起收拾广场上的尸//体。

好在那位先生不算胖,克雷薇背上他的时候甚至还有富余的力气去拿铁锹。佩露薇莉没依她的,坚持帮她拿。

只是,在这过程中,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

她们在这漫无止境的雨里行走,爬坡,然后在泥泞的土里挖坑,埋起一座小坟。

水很冰,冻得让人手指发颤,关节刀刮似的绞痛。而克雷薇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座矮坟边,眼睛一眨不眨。

“回去吧,你累了。”

佩露薇莉平淡的阐述着。

克雷薇僵硬的转过头。

“佩佩,”

“我做错了啊……”

佩露薇莉没说话,手心安慰的抚上克雷薇的背。

终于,这个一直以来总是坚强的微笑着面对命运的女孩,在暴雨里毫无保留的大哭起来。

风压着树的枝干,使它弯折的不能挺起它的叶子。

“呜呜……咳……”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以为「母亲」不会对有户籍的公民下手的,我太以为是,我估错了「母亲」在枫丹的权柄,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克雷薇,不要做傻事。”

女孩混着雨水,擦掉沾在脸上的泥巴。

“谢谢你,我明白的……”

“「母亲」留着我的命,是因为她了解我的性格,想看我在绝望中自戕。”

克雷薇站了起来,站的很艰难,身上还淌着血。

“但我不会就这样死去。在下周的「试炼」里,我会努力让决斗的结果达成平局,让更多人活下来。”

“这很难。”

女孩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我知道,但很多孩子都信任我,把所有人号召在一起,也不是不能做到。”

“克雷薇,如果你活了下来,你成为了王的话——”

“不可能。”女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雨水一直冲刷着佩露薇莉的眼睛。

“……我明白了。”

克雷薇是无法成为王的。或者应该说,自从那位好心先生被「母亲」杀死之后,克雷薇就再也不想活着了。

她那过分的善良不仅让她无法挥刀指向母亲,还让她觉得自己欠了那位先生的一条命。

“我会帮助你,克雷薇。”

长久的沉默后,佩露薇莉如此说道,

诅咒发作的时候,心里会想着什么?

愤怒与悲伤冲毁理智,灼烧的烈火焚毁一切,说真的,这样的情形下,人真的还能想些什么吗?毕竟,所谓的诅咒只是一份力量,而力量则需要有相匹配的意志驾驭。

当人在巨大的悲伤中失去意志的时候,就沦为了力量的奴隶。

而此刻,诅咒正在从手肘向内悄然蔓延。

夕阳,太阳依旧慈悲的暖着天边的云,渲染出玫瑰色的幕布,幕布的前方是一丛一丛的枫丹的雪山,再往前便是挂着雪的皑皑的松林,然后便是……

破碎的屋子,点燃的火,歪斜的染血的铁剑,和草丛里倒下的孩子。

决斗场上只有两个人,在「母亲」的巧妙安排下理所应当的两个人。

“果然啊……”

粉色头发的女孩跌跌撞撞的拿起剑,她将剑锋指向了对面的白发少年。

“佩露薇莉,「母亲」还在看着我们,你必须得杀死我。”

佩露薇莉没有动。

女孩垂着脸难过地笑了笑,她把剑锋划过地面,一瘸一拐地走向对面的人。

乌云从地平线上撑起,刮着的冷风扬起克雷薇长长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是即将凋谢的柔灯铃。

很快,少女来到了佩露薇莉面前,轻轻搂住了她的脖子。

“这个距离下,我可以刺穿你的心脏。”

她蹭了蹭佩露薇莉的脸。

“不动一动吗?佩佩?”

然而佩露薇莉还是站在那里。

克雷薇苦笑着看着少年的手:

“诅咒又发作了啊……”

“从小你就是这样……诅咒发作的时候会变得迟钝,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天天就坐在那棵大榆树下。”

“正常的时候,你倒是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可一旦诅咒来了,再找你搭话,你的心思就会全写在脸上。”

少女看向佩露薇莉空洞的眼睛。

“最开始给你送蛋糕的时候,你嫌弃我的表情,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但那又怎么样?就算你是蜘蛛精——痛的时候也会流泪的。”

克雷薇温柔的擦拭佩露薇莉湿润的眼角,

“你也是需要照顾的人啊……”

太阳还在落去,玫瑰色的幕布漫上了紫。

最终,少女把剑塞到了佩露薇莉的掌心。

“佩佩,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杀死我,成为这里的王。”

“然后好好活着。”

佩露薇莉动了,她颤颤巍巍的持起那把铁剑,漆黑的眼睛有些无助的失散着焦距。

“克雷薇。”

“你失约了,你说过以后会一起去看极光。”

“对不起。”

“我原谅你。”

然而,那这句话之后掩盖的情绪是如此悲凉,像是在拨离最重要的东西——少年下了某种义无反顾的决心。

她将剑锋指向克雷薇的心脏。

“不要这么难过,佩露薇莉,我们的人生不应该被视为悲哀——”

少女伸手抓向剑柄。

“每一个在苦难中挣扎着的人,只要还勇敢的活着,那么太阳底下,他们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所以佩佩,不要接受死亡,你要好好的活着。”

!——

剑刺了过去,无声无息。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就像是佩露薇莉结束了少女的生命。然而真正握住剑柄,且使用了那股力道的人,是被刺者自己。

直到花谢的最后,那位少女仍然喃喃的说着: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选择的死亡……”

“不是你杀死的我,真的…不怪你的……”

“不要哭……”

太阳最终完全落入了山岗,雨又开始下了。

诅咒的火焰无言的在雨中燃烧呐喊着。

诅咒发作的时候,该如何使用它的力量?

无人知晓这个答案,在克雷薇死去后的一年里,佩露薇莉无数次的想要寻求解决诅咒副作用的办法,可那黑色的印记随着力量的使用,逐渐加深,变黑。

黑色越是蔓延,身体上的痛苦就越是剧烈,也许到蔓延至全身的时候,连理智也会被烧去。

向诅咒寻求力量的办法并不可靠,于是佩露薇莉转而锻炼着自己的体术。

那短短的一年里,她表面服从母亲的安排,力求从这个女人身上学到更多的搏斗技巧,而在无人知晓的背后,她又瞒着「母亲」,彻夜的练习那个女人偶尔展示的手段。

然而实力上的差距仍然是条鸿沟,不够,远远不够。

即使如此,在克雷薇死去的一年后,佩露薇莉还是向母亲发起了挑战。也许是因为心情格外烦躁?又或许那一天正巧是克雷薇的祭日?

佩露薇莉不想深究。

刀光交错,灰尘与碎石在这小小的决斗场中蔓延。那女人的身法极快,即使佩露薇莉做足了准备,手中的剑也被她挑了开。

“笼子里的鸟儿飞不上天,你也一样。”

那女人的嗤笑声在场地中回荡。

佩露薇莉抹了下嘴角涌出的血,她本想低头找剑,却看到了脚下在泥土里匍匐着生长的柔灯铃。

又瘦又小,又黄又矮,还不幸地生长在墙角,永远得不到光照的柔灯铃。

真是倒霉的一生。

〖——可它仍然还开着花呀。〗

佩露薇莉惊讶的睁大眼睛,仿佛从那花儿里看到了白色的裙子、粉色的头发、和那双柔软的翠绿色的眼睛。

小小的透明的手抓住了佩露薇莉的指尖。

〖即使花儿们死亡,也不能看作是悲哀,因为它们的足迹永远向着太阳,它们的头颅永远蔑视着死亡。〗

——〖所以,不用回头,我永远在这里,我永远支持你。〗

那「母亲」尖利的声音还在自顾自地演说着。

佩露薇莉攥紧了自己的手。

是呀,她为什么会害怕。使用诅咒的力量,就算变成怪物了,变成野兽了,那与死亡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来到这里的她早就不怕死了,就算自己在这里燃尽,自己的一生也不能被算作是悲哀啊……起码克雷薇是这么确信的的。

呵,况且有个执行官给自己垫背呢。

血焰燃起,熊熊的烈火不仅烧灼着佩露薇莉的手,也烧灼着决斗场上的「母亲」,诅咒带来的痛苦还是那么强烈,仿佛压迫着脆弱的理智,要把少年带向更黑的深渊。

可佩露薇莉再也不会害怕了。

最终,砖块破碎,地动山移,一把血色镰刀从地脉升起,鲜红的刀光宣告属于赤月王朝新的主人的归来。而它的主人则挥甩着它向遥远的天边刺去。

天空重新归于寂静。

许多年过去后,枫丹的天空依旧湛蓝,太阳平和的照着万千的大地。「壁炉之家」则重新立在太阳所照耀的土地上。

只是这次它换了新的主人,还拥有了一群真正的可以选择自己命运的孩子们。

小院子里的杂草不算很多,它们和家种的树木一起,在那灿烂的光照下快乐的开着花,引来了许多蝴蝶小虫和……三个金色头发的孩子。

小院子里总是充满着欢笑。

而院子里的另外一处则种着一棵大榆树,下面还栽了不少柔灯铃,花儿开的时候蓝紫色连成一片,散发着清淡的幽香。

佩露薇莉,或者说现在的阿蕾奇诺,来到这边的石凳,安静的看着飞舞的蝶和绽开的花。

“很漂亮的花呀,以前这里可没这么多呢。”

声音很稚嫩,混着风吹草的声音,有些朦朦胧胧。

阿蕾奇诺平淡的喝了口红茶。

不小心闯到这里的孩子吗……

那个小孩有着及腰的粉色长发,白色的裙子,还有一双漂亮的翠绿色的眼睛。

风儿混着阳光的味道,依然柔和的吹着,牠动荡起万千草叶的脉络,把野雏菊的芳香浮起,爬山虎的残枝落尽。

生命轮回流转,人们总有遗憾和告白留在过去,总把期盼和希望留给将来,于是人们大步向前,在太阳中拥抱新的一天。

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见苦难,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见饥饿与死亡——

是因为,这日子给我们带来了属于灿烂明天的,最可信的音讯。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呀!佩佩。”

在阳光下,那稚嫩的声音快乐的说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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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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