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后爱AU,游戏公司程序员x游戏公司文案
·全文3.3w字。为了剧情需要捏造了很多事实,请不要代入真实世界
·有澈汉奎八提及,内容不多,不打tag
·祝大家新年快乐
所以,和同事结婚了
我要结婚了,和文俊辉,我的同事,我的普通朋友。
是文俊辉先提出结婚的。当时我们正因为加班,偶遇在...
是文俊辉先提出结婚的。当时我们正因为加班,偶遇在晚上11点的公司大楼门口。两个被工作压榨成橘子皮的家伙站在二月的寒风里瑟瑟发抖,手机屏幕上不约而同地显示着打车软件的排队页面,我是第132位,文俊辉只比我迟出现在门口了1分钟,手机上的数字就已经滚动到了151位。
大楼前台早早下班,大堂里只有楼梯间还亮着灯,大楼门口的路灯还正巧坏了,不知道哪天维修工人才会从春节的放松中恢复过来,把光明重新还给这片土地。我和文俊辉依靠手机屏幕的白光在大门口相认,一起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出租车。
周围很安静,CBD区就是这样,一到晚上就像是死去了一样,没有半点生气。我和文俊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算不上聊天,我们俩现在的大脑反应速度比XP系统还要慢半拍,只能算作丢进池塘小石子,勉强驱散我们之间凝滞的疲倦和沉默。
文俊辉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回应,我疑心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他突然抬起头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没说话,我直接伸手摸了摸文俊辉的额头。
“假结婚,懂不懂,契约婚姻。”我们俩躲在茶水间的最角落,各自端着装了提神饮料的杯子,身前还摆着一大盆植物,我们在枝叶掩映下站着,活像特工接头。文俊辉压低了声音说:“你如果和本地人结婚,成功留在这里的机率会高很多,而我也可以完成家里老人的心愿。”
我只是有点担心文俊辉是在家庭和工作双重压力下,脑子一热提出的想法。等下周更新上线,工作一放松,文俊辉可能就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坐在我斜对面工位的同事像僵尸一样缓缓挪动进来。我和文俊辉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背对对方,欲盖弥彰地喝了口杯子里的东西。我从叶缝里盯着同事,看他站在饮水机前愣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伸手摸了个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拖着脚步离开了。
门关上的下一刻,我和文俊辉又同时转过身。
“我很清醒。”文俊辉好像会读心。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把疲惫暂时按进身体看不见的内里,露出一个看起来很靠谱的笑容。
“你衬衫第一个扣子扣错了。”我毫不留情地伸手指出。
文俊辉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动摇,只是飞快地把那片去错地方的纽扣送回了该去的扣眼里。
“我真的考虑过了。”文俊辉掰着手指说,“我们结婚,我带你去见表姑丈公,你带我去办证明,两年后我们离婚。婚前财产和共同财产我们按协议分配,协议不用担心,胜澈哥的未婚夫是律师,让他帮我们起草就好了。”
文俊辉望着我,他的眼睛很亮,好像全身的养分都被传输来供给这双眼睛,像是枯朽枝干上最后一朵花,你很难不驻足欣赏,同样,你也很难再去拒绝这朵花,好像你一摇头,这朵花就会立刻凋谢,跌落枝头。
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我把最后一口咖啡吞进肚子里。
那就这样办吧。
*
后面的几天就像是摁了快进键一样,声音和画面都失了真。我感觉我昨天还只是个会和文俊辉一起吃午餐、一起加加班的普通同事,今天就已经和他并排坐在律师办公室里准备签署婚前协议,把我们实际上也并不算多的财产横横竖竖分割成更为精细的数个部分。
我清楚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到底有几个零,可能可以买得起深圳的一个卫生间,加上文俊辉的,我们大概可以买两个。但我面前躺着的婚前协议厚得像本俄国名著,让我怀疑我其实是某位富豪的私生子,在瑞士银行有一个写着我名字的账户,里面有足够让我挥霍一辈子的财产,不然怎么会需要用这么多张纸来明确我和文俊辉的财产。
我看了眼果篮正中间那两颗硕大的火龙果和挨在它们旁边的芒果,把它们从篮子里拿出来简直是中年男人的地中海发型,只会让人更在意那块空缺:“那我去买束花?”
文俊辉拉住了我:“算了,我妈花粉过敏。”
“保健品?”
文俊辉啧了一声:“骗钱的,我爸买了好多堆在家里,不要纵容他的坏习惯。”
于是我还是提着那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果篮去见了文俊辉的父母。
准备出门的时候文俊辉妈妈把文俊辉拉到了一边,她可能以为我的中文并没有好到可以听懂他们夹杂着方言的对话,但实际上我听懂了绝大部分:她问文俊辉是从哪里把我骗回来的,还问我是不是演过韩剧,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文俊辉对所有问题都极力否认,一边往我这边偷瞥。我在他看过来的瞬间转身背对着他,假装自己对电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努力把自己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我有点担心崔胜澈的婚姻生活,会不会被这位美得充满侵略性的律师吃得骨头都不剩。但转念一想,崔胜澈能让尹净汉这样的人和他订婚,应该能在和尹净汉的交锋中不落下风。
“两位觉得这份协议还有遗漏吗?”尹净汉注意到了我望向他的目光,开口问道。他转了一下左手上戴着枚素戒指,我在崔胜澈手上看到过另一枚。不是我特意记住的,是崔胜澈刚戴上戒指的时候明里暗里向每一个和他交接工作的人炫耀,而很不幸我那一周我见了至少他四次。
至于尹净汉的问题,我没有答案,就算我是爱因斯坦也没办法在二十分钟内看完这本协议。我只能像个没有预习就去上课的学生一样,装模作样地翻开刚刚看了三分之一的文本,好像可以立刻在里面找到答案。而文俊辉则像永远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家伙,又随机选择了几页读完后就把自己彻底丢进那张舒服温暖的红丝绒坐椅里,东张西望起来。
“你确定不认真看看吗?”我是个自身难保的学生,还费心去提醒文俊辉小心挂科。
“胜澈哥不会害我的。”文俊辉嘟囔着,目光被旁边书架上尹净汉和崔胜澈的合照吸引。
尹净汉也小声说了点什么,我很确定他在说“早知道把委托费条款规定的数额多写一个零”,但我不敢怒不敢言,只能装聋作哑,一边努力把那些晦涩的法律名词编写成我的大脑可以理解的语言。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才从这场脑力的长途跋涉中解脱出来。文俊辉早已经和尹净汉开始聊天,尝试从尹净汉嘴里套出一点崔胜澈的糗事,结果被尹净汉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绕到了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前年年会上认识的。”文俊辉诚实地回答,“我主动去找他的。”
这个回答省略了太多细节,听起来有些暧昧。我在看最后两页合同的时候抽出了一点心思来回忆。准确来说,文俊辉来找我并不是要认识我,而是要和我交换一下礼物的。
每年年会公司都会准备抽奖,人人有份,但是考虑到成本问题,好的礼物只有那么几份,剩下的都是些千奇百怪的安慰奖,不值钱的玩意。前年年会的三等奖是cherrymx8.0机械键盘,虽然不是什么新奇东西,游戏公司里几乎人人都有个好键盘,但奖品公布的时候我还是明显感觉到包括我在内,周围的程序员们情绪高涨了起来。程序员们可以接受每天都穿格子衬衫,但是一定要拿下最好的电脑配件。我很在意我的外在形象,但是我也很想要那个键盘。
前四个键盘,两个花落市场部、财务部,两个被我同部门的同事抽到,我全部希望就寄托在最后一个号码上了。崔胜澈手里捏着最后一张奖券,好像宣布图灵奖一样,长久地停顿,然后念出了那个数字。
717号。
我万分震惊,在7月17日出生的我因为太迟到场,被告知717号大概被某个人抽走了。我没有拿到717号奖券,也错过了机械键盘。我面无表情地观察四周,发现了那个拿着我生日号码的家伙被从策划部门的区域里推了出来,领走了最后一个机械键盘。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他的脸也没什么印象。策划部门和我不在同一个楼层,平时互相也不常往来,大概是理科生和文科生之间天然的排斥。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抱着大盒子回到座位,大笑着冲坐在他隔壁的朋友做了个鬼脸,肩膀挨了他朋友一拳。
从现在起我就记住这个人了,但那又有什么用,为了同事间的团结,我不能黑了他的电脑泄愤;作为有道德的年轻人,我也不能在散场后拦住他找他麻烦。我只能接受事实,接受我的号码对应的奖品,一个空气炸锅。
我提着盒子,觉得这大概是上天和我开的一个玩笑。我在厨房里做过的最复杂的菜肴是煮方便面,还是用微波炉做的,我不太敢保证我打开天然气灶后厨房还能完好如初。但考虑到现场还有几十个人抽到了一个摇头晃脑的仙人掌玩偶,还有几百个人抽到了一罐和某超级英雄电影联名的可乐,我这个空气炸锅还算有些价值。
年会上酒精饮料大量供应,一群日常只摄取咖啡因的同事被放倒了,在会场的每个角落进行行为艺术。我也喝了一瓶啤酒,之后就用果汁装满了杯子。现在我要从一群醉醺醺的家伙中间穿过而不被任何奇怪事件波及,困难程度堪比摩西过红海。
我还在规划路线,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心里一惊,以为有人要灌我酒,脑子里迅速过了几个不能喝酒的理由。回头一看,站在我背后的是那个抽走了最后一个键盘的家伙。
“有什么事吗?”我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总不会是要炫耀吧。
“你好,我叫……文俊辉。”对方很明显喝了点酒,脸上浮着两片红晕,一直烧到了眼角。说完名字后他好像就忘了自己刚刚找我是要干什么了,低着头很努力地回想,半晌才又抬起头:“你是不是想要这个键盘?”
好问题。我挑了挑眉。虽然可能是酒精的怂恿,但如果这个叫文俊辉的人真的敢把炫耀的话说出来,我今天晚上就要让他的电脑系统倒退回十年前。
“你喝醉了。”我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文俊辉摇了摇头:“我没喝几杯,我只是比较容易脸红。”
他晃了晃手上提着的盒子,把它举到我面前:“我能和你交换礼物吗,就是用机械键盘换空气炸锅。”
这下我确定了:“你喝醉了。”我看向四周,想找到那个看起来和文俊辉关系很好的人。
“没有没有。”文俊辉很夸张地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在意键盘好坏,而且我前几天刚换了键盘,这个键盘给我也是浪费了。但我一直想要一个空气炸锅,我感觉你好像很在意这个键盘,不如我们就交换一下。”
看来是我盯着他的动作太明显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脸上不显山不露水:“你确定吗?键盘可比这个空气炸锅贵很多。”
文俊辉抿着嘴思考了一下:“那你可以再请我吃几顿饭,弥补一下差价。”
肚子里的那瓶啤酒告诉我,这种送上门的便宜应该毫不犹豫地收下。而我理智的大脑控制着我的嘴,说出的是:“我确实很想要键盘,但是我觉得你现在……有点不清醒。不如这样,如果你明天还愿意和我交换,那我们就成交。”
文俊辉的眼睛转了一圈,他好像很喜欢做这种像卡通人物一样浮夸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拿出手机,问我说那我们是不是要加一下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上,顶着小猫头像的文俊辉给我发来了消息,说还是打算和我交换。
于是我得到了键盘。
考虑到二者之间存在的价格差距,我再次提出了请文俊辉吃饭的建议。文俊辉也不跟我客套,直接就答应了,还友情建议说我们俩都挺忙的,不如就在单位附近吃一吃午餐,还可以当午餐搭子。一起吃了一周的午餐后,我和文俊辉成为了半固定的午餐伙伴,经常一起吃饭。一个月后,文俊辉的好友徐明浩加入了,又过了半个月后徐明浩的男朋友金珉奎也举着餐盘来了。
我和文俊辉就是这么熟悉起来的。
尹净汉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微微晃了晃身子,像是株在风中摇曳的薰衣草——他很有勇气地穿了身淡紫色的西装,又被薰衣草精油的香气笼罩着。
他注意到我终于读完了协议:“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手指摩挲着厚实的纸张,犹豫了一下:“……这个第二百一十二条,为什么说两年后我们可以选择重新分配财产比例?”
“这条吗?”尹净汉看都不看,仿佛已经把这本宏篇著作记在自己脑子里了,“说不定你们最后没有离婚呢?有很多假离婚的夫妻最后都真的离婚了。”
文俊辉呛住了,捂着嘴咳嗽,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不、不太可能吧……”文俊辉弱弱地说,显得不太有把握。
在这个问题上他为什么如此没自信?
我没来的及细想,尹净汉那位穿着恨天高的助理就敲门进来,优雅地表示下一位预约客户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站着目送我们离开的尹净汉冲我眨了一下眼睛,用口型对我说:
“说不定呢?”
如果说婚姻是一场战争的话,见家长、签婚前协议什么的都只是招兵买马,一直到两人步入民政局,具有法律效力的钢印盖上结婚证的那一刻,战争的第一枪才正式打响,而工作人员喜气洋洋的祝贺则是战争女神的号角,婚姻中的双方将从此开始以情感为中心、以物质为基础的斗争。
领证的过程还有些许坎坷,我和文俊辉都不知道涉外婚姻还需要额外步骤,第一次被民政局拒之门外后,又浪费了一天带薪假,才把手续办齐全。
文俊辉要给父母汇报情况,我托辞说我见到他父母会紧张,他也不强迫我,自己拿着手机躲到大厅一角去了。拿着结婚证的我站在民政局门口,突然对未来有一些不知所措,犹如黑客入侵系统时发现面前有八个后门,选择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这个用几页材料和一些零钱就可以换来的,轻飘飘的小红本,似乎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婚姻也就是如此的廉价,无足轻重。
我观察着,来民政局的无非两类人,手拉手来结婚发誓白首不相离的,背对背来离婚恨不得把对方踩进地狱的。我和文俊辉是异类,一个隐藏的bug,突兀又合理地站在人群中。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俩的“结婚”纪念日是中国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日,这让我们这段虚假婚姻沾染上了一点黑色幽默。本来是想在植树节结婚的,当时文俊辉咬着吸管说这种有节日的日子比较好记,三月十四日、三月十六日都太平凡了,容易忘记。
“是你会忘记吧,不要拖我下水。”我喝了口自己的咖啡,加了太多奶,“你这周周报写了吗。”
注意,我用的是句号,因为我很确定这几天几乎天天和我呆在一起的文俊辉没有写周报,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忘记了。果不其然,文俊辉惨叫一声,抓过饮料杯就往办公区跑,还差点撞上了来休息的同事。
我抱歉地冲抱着电脑惊魂未定的同事笑了笑,顺便抽了张纸把文俊辉洒在桌子上的几滴奶茶擦掉。
领证后的那个周末,我和文俊辉搬进了公司附近的同一间房子,互相成为了未来至少两年的室友。
本来我们是各自和别人合租的,也和室友没什么矛盾,但考虑到文俊辉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他的父母打车来我们公司都花不了半小时,我们还是决定做戏做全套,干脆住在一起,以免被心血来潮想关心一下儿子婚后生活的长辈们怀疑我们俩刚结婚就快进到离婚。
我们统一了口径,就说是先一起租房子,这几年节省一点,攒够首付就换房子。
新家和我之前租住的房子在同一个小区,甚至连房东都是同一个。我跟着房东看了三四套房子后才知道他手里有十几套房子,每个月靠收房租都比我挣得多。难怪我每次因为屋内设施损坏去找房东时,他要么在街角公园和人下棋,要么在广场和老太太跳舞,就是没见他工作过。
最后选定了另一栋楼的一套房子,上一任房客因为工作变动去了外地,正好空出来给我们。我和文俊辉检查了屋内设备——主要是我检查,文俊辉只是个会点头和说“不错”的吉祥物——之后,我们就签了租房合同。
当天我们也决定了各自的房间,用抛硬币的方式。文俊辉抽中了主卧,面积更大,但是塞进蒙骗家长的双人床后,空间也所剩无几;我的次卧虽然不比主卧大,但我只需要摆一张单人床,空出来的地方正好安置我的电脑主机。
搬家那天文俊辉父母也来了。妈妈穿了件红色大衣,新烫了风靡同辈的大波浪,站在门口仿佛一朵迎风飘扬的牡丹花;爸爸还是和往日一样,穿着深色的外套裤子,沉稳得像是河底的石头。二人进房间后先对房屋方位和结构进行了一番询问和点评,细致到抽油烟机是什么品牌(妈妈问的)、阳台这么大要不要种一些花花草草(爸爸问的)。我和文俊辉充当了半天讲解员,虽然大部分时候我们俩谁都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只能依靠沉默和无意义的音节来度过难关。
“油烟机也很重要!阿俊之前租的屋子里抽油烟机三天两头坏掉,弄得整个屋子都烟熏火燎的,还以为是烤炉呢。”文俊辉妈妈叉着腰说。
我和文俊辉疯狂点头,即使我和他的厨艺半斤八两,估计两年开火不了十次。
我很尊重她,主要是怕她来抽查,我应付不来。所以虽然我认为这幅大红大紫的作品和房屋内黑白灰的简洁风并不搭配,犹如火星撞地球,但还是硬着头皮挂上去了。
一周后我加班后回家,发现我们的客厅又恢复了宁静的洁白。我想即使是每周都去美术馆看展览的小偷,也不至于放着我和文俊辉房间里的电子产品不偷,把花开富贵偷走。于是我敲了敲文俊辉紧闭的房门,问是不是他把他妈妈的大作拿下来了。
房间里文俊辉戴着耳机摇头晃脑,我揪起一边耳机又问了一遍。他承认了,还补充说妈妈要是看你如此“欣赏”她的作品,马上这屋子里所有的墙上都要挂上花开富贵。
我并不期待生活在花丛中,所以默许了文俊辉把十字绣连框塞到床底下的行为。
晚上一些朋友来家里,说是搬了新家要暖房。几个人都带了小礼物,金珉奎和徐明浩尤为夸张,打包了一堆熟食,买了一大袋零食,还拎了一扎啤酒,像两个圣诞老人迷路了几个月终于找到目的地,来送温暖了。
本来文俊辉还想邀请崔胜澈。我是没意见,毕竟我和他很熟悉,我来中国就是因为崔胜澈跳槽,把我从韩国公司挖了过来。金珉奎和徐明浩和胜澈哥相处得也还行。就是另外几个朋友听到要和崔胜澈面对面,共处一室三个小时以上,都有点发怵。
对此我也能理解,胜澈哥就是长着最嫩的脸,发着最大的脾气。除了年会,绝大部分人都没在工作中见过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只目睹过他坐在会议桌最远端,揣着胳膊,面无表情听汇报,然后把人问得哑口无言,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即使是久经风雨,面对最难缠的用户也能不动如山的运营,在崔胜澈面前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泪腺的可能。
晚餐我们叫了外卖。金珉奎会做饭,可惜家里连盐都没有,他毫无发挥的机会,只能和我们一起吃披萨混搭寿司。一群人闹哄哄的,龙卷风过境一般消灭了桌子上肉眼可见的食物。
在电梯里金珉奎问:“你真的和文俊辉结婚了?”
第三十次,金珉奎夸张地倒吸一口气,以此表示他的震惊。
公司里知道我和文俊辉结婚的人并不多,因为我们并不希望两年后全公司猜测我们离婚的原因,也不希望我们其中某一个,或者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和“渣男”之类的词语挂钩。但衡量金珉奎徐明浩和我们的友谊后,我和文俊辉觉得还是可以告诉他们两个的。
那天金珉奎有事情要到程序部门所在的楼层,处理完后我们俩就一起下楼去食堂了。徐明浩给金珉奎发消息,说他还有一些工作要收尾,文俊辉等他,到时候他们一起下来。
另一边我收到了文俊辉的消息,让我先把结婚的消息告诉金珉奎,徐明浩他来负责。
于是我在金珉奎的筷子刚刚伸向餐盘里的排骨时,若无其事地说:“我和文俊辉结婚了。”
“噢,恭喜啊。”金珉奎还在那盘骨头多肉少的排骨里挑挑拣拣,敷衍道。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也不动筷子,看戏般等着金珉奎反应过来。
两秒后,金珉奎的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颤抖。我看着金珉奎故作镇定,想要夹起一块排骨,夹了几次都没成功,我要是那块排骨我都希望他赶紧给个痛快。
“……刚刚食堂有点吵。”金珉奎终于夹起了那块排骨,证明他可能准备好再一次面对这个爆炸性新闻,“你刚刚说你和谁结婚了?”
“文俊辉。”我喝了口略显寡淡的汤。
金珉奎手一抖,那块排骨最终还是没能发挥食用价值。它掉到了地上,还溅了两滴油在金珉奎白色的裤脚上表示不满。金珉奎顾不上擦,他把筷子往餐盘里随意一丢,凑到我面前,企图用眼神来检查我是否说谎:“这是俊哥新发明的游戏吗?”
我伸手把他的脑袋推离我:“没开玩笑,我和他各自出于利益的考虑,决定结婚,两年后再离婚。”我又拍开金珉奎想要试探我额头温度的手,说我和文俊辉都很清醒,也签了婚前协议。
接着金珉奎又问了些问题,有几个比较傻,是关于外星人和吃错药的,我怀着人道主义精神,耐着性子回答了所有问题。最后金珉奎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同意帮我们保密。
文俊辉和徐明浩从远处端着餐盘走来,还没坐下金珉奎就抓着徐明浩的手,迫不及待地把我和文俊辉结婚的消息告诉了他,这让我对金珉奎刚刚的保密承诺有些许质疑,但金珉奎举手发誓只是因为他不能向徐明浩撒谎。
金珉奎眼巴巴地看着徐明浩,期待他加入震惊的队伍。但徐明浩不愧是会在工位上点檀香冥想的人,听完金珉奎一股脑的叙述后,竟然面不改色,好像金珉奎只是在和他说地球绕着太阳转。
我的敬佩之情还没持续几秒,文俊辉咽下一口饭,拆穿了徐明浩虚假的冷静:“我刚刚在楼上已经和他说过这件事了,他直接手抖把刚泡好的茶倒进了垃圾桶里。”
金珉奎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徐明浩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要把餐盘扣在文俊辉头上,又想分一半扣在自己男友头上。
之后文俊辉也回答了金珉奎的一系列测谎问题,答案和我大相径庭,大概就是“这确实是外星人的阴谋”、“其实我是疗养院跑出来的疯子”和“如果我和圆佑不结婚,明天地球就会毁灭”。
金珉奎指责文俊辉贬低他的智商,文俊辉反驳他说自己只是在认真回答问题,两个小学生中文夹杂韩语斗嘴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比树上的麻雀还聒噪。
我把头扭向一边,感觉自己正在微笑,第一次我在这场无厘头的婚姻里感受到了一些乐趣。
这场婚姻没有婚礼,也没有蜜月,因为我们对百分之九十九的同事和朋友隐瞒了结婚的消息,公司行政也没有收到我和文俊辉任何一人结婚的信息,因此不会有什么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婚假也不可能批下来。不过崔胜澈偷偷动用权利,跟我说如果我真的想和文俊辉出去度蜜月,他可以稍微给我批几天出差假期。
我很感动,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能从资本家手里榨出几天带薪假也算是额外收获了,虽然我和文俊辉可能并不会真的去度蜜月,我不敢想象不出我们俩在沙滩上互相涂防晒霜的场景,并不是有伤风化,只是……这个画面过于顽固,我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之后几天文俊辉在我眼里的画风都变得奇怪了起来,好像他下一秒就会从口袋里掏出防晒霜和墨镜,邀请我去海边冲浪,享受日光浴。
好在很快文俊辉在我眼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形象,就是个思维跳跃、大大咧咧、但有时候意外敏感的幻想家。有时候他会笑着笑着突然开始放空,陷入自己的世界。我把这种行为定义为“白日梦游”,随意叫醒梦游的人是危险的,所以我会先暂停刚刚的话题,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有次问他,他会在马路上这样放空吗,那不是很危险。
文俊辉在写策划案,写得焦头烂额,几乎要把键盘敲掉。他听到这个问题时愣了一下,反问我说你见过在马路正中间舔毛的猫吗。
我摇头。
“那不就结了。”他狠狠连摁了几下删除键,语气倒是出奇地平和,“我只会在感到安全的时候发呆。”
没办婚礼这件事,文俊辉父母本来是有些不满的,唠叨说至少要办个小婚礼什么的,请一些关系比较亲的亲戚。我不知道文俊辉是怎么做到的,他就冲他父母撒了撒娇,又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说我爸妈有事走不开,他们也很想来参加婚礼,然后长辈就心软了,点头同意一年后再补办婚礼。
“那一年后怎么办?”我有点担心。文俊辉可能不拘小节,这点大概遗传了他爸爸。他妈妈则是个极其精明的女人,连文俊辉第一次去幼儿园的日子都记得,还记得文俊辉的一大堆糗事,给文俊辉羞得满脸通红,估计要去北极旅行才能把脸上温度降下来。
“一年后再想理由。”文俊辉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就是这样,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他也要先把想吃的炸鸡吃了。
婚礼这事算翻篇了,但有几个长辈还是需要去拜访的,比如那位促使文俊辉决定结婚的表姑丈公。我原以为会在医院见到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结果我和文俊辉带着果篮到病房,发现病床空空如也。去护士站问护士,说是病房太无聊,不让唱戏吊嗓子,去院子里遛弯了。
我和文俊辉面面相觑。文俊辉委婉询问说老人的之前病那么重,现在温度也不高,去外面散步不会着凉吗。
文俊辉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于是我们把果篮放在病房里,去院子里找表姑丈公了。
传言里已经交代临终遗言的老人面色红润,声如洪钟,体检报告拿出来可能比我和文俊辉都健康。一见文俊辉就喊着“阿俊”,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还用力在文俊辉背上拍了两下,声响之大,我生怕文俊辉的背给老人拍折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文俊辉向老人介绍了我,老人家一个眼神过来,我下意识挺直了腰背。老人家挥挥手示意我走近点,我走过去,被拉进一个和刚刚那个一样大力的拥抱。
“小伙子一表人材啊,很好。”表姑丈公抱完我还不够,还要和我握手,“要对我们家阿俊好啊。”老人家笑眯眯的,我也回以微笑,实际上他几乎要把我的手骨给捏碎了,完完全全就是威胁。
我点点头:“我会的。”
老人家眼睛一眯,显然不好糊弄:“小伙子,全圆佑是吧?你要发誓,不能糊弄我老人家。”
文俊辉站在老人斜后方,看起来想要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一脸羞愧难当,估计是分不出心思来阻止这出荒诞剧目了。
我只好清清喉咙,郑重其事地说:“我保证。”
老人家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背过身子说起他昨天参加的医院杯乒乓球赛,他一路过关斩将,勇夺老年病患组第一名,荣获奖状一张;又抱怨医院的伙食不好,医生又不让他喝饮料,说是对血糖不好……
我揉了揉手指,不用看我都知道那里肯定泛起了红痕。文俊辉搀扶着老人家走在我前面,时不时应和着老人家的发言。今天是个晴朗的春日,阳光从叶间跌落到人身上、地上,迸溅开来。在光线和眼镜的帮助下,我也可以看清许多细节,比如叶片纤细的脉络、树丛因为野猫窜过的轻微晃动、偷偷抽烟的病人家属身边围绕的烟雾……
还有文俊辉红得不像话的耳朵。
春寒料峭,我为了凹造型,穿得不算多。我把手藏进口袋,慢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树上有不知名的小鸟在唱歌。
文俊辉眼睛一眯,大概是看到了什么愚蠢的言论,哼哼着拿起一旁的奶茶喝了一口,眼睛眯得更紧了:“……这也太甜了。”
他翻过瓶身去看标签,我也凑过去看,两个人脸贴脸去看那几行小小的字,发现这杯奶茶竟然是全糖的,糖分雪崩直接淹没文俊辉的舌头。
这是我接手这项小任务后第一次出错,我归咎于一直调试不好的玩家交互系统。
我喝了一口,糖分超标的奶茶几乎粘住了我的舌头和喉咙,真佩服文俊辉还能把它咽下去。我问文俊辉要不要换一杯,我请客了。他又喝了一口“糖浆”,说算了,就这杯吧。
吃完饭临走的时候,文俊辉咬着吸管指挥:“但你明天要帮我带早餐,要鸡肉包。”
鸡肉包是公司食堂早餐供应里的明星产品,做包子的师傅脾气大得很,一天就做一笼,来迟了还要被他批评年轻人天天起那么晚。即使留言簿里请求鸡肉包加量的留言多如雪花,他充耳不闻,坚持他自己的节奏。
文俊辉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是大发慈悲给我机会弥补今天的失误。实际上以文俊辉次次踩点打卡上班的习惯,别说鸡肉包,他能在食堂喝到碗米少水多的稀粥都要谢天谢地。他现在还没在午餐前饿死,完全是因为有我帮他带早餐。
作为室友,我曾经尝试影响他,让他和我一起稍稍起早一点,不至于每天出门都和急行军一样,衣服袜子到处扔,每次回去我都怀疑屋子里进贼了。但坏习惯比好习惯传播速度快,我一周里三次差点迟到后,决定还是不要妄图改变文俊辉了。
本来改变文俊辉的实验也就到此为止,直到上一周文俊辉在一场马拉松式会议上发言时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和低血糖的文俊辉一样苍白,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间后直接炸开了锅,一群人闹哄哄地把文俊辉抬了出去,塞进车里送去医院。
我一个小时后才收到了消息,看到手机屏幕上消息时直接在代码里写出了一个bug。我急匆匆赶到楼下时文俊辉已经回来了,正在接受大家的慰问。我这个楼上的人有点格格不入,抱着胳膊站在外围,等其他人都被工作呼唤走后了才过去。
文俊辉的工位上堆满了同事们送的慰问品,光奶茶就有五杯,他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敲键盘,还抽空从桌上捡出一袋我喜欢吃的薯片丢给我。他气色还不错,还有精力和我吐槽说刚刚不知道是谁一直掐他手臂,直接给他疼醒了,他本来想出声制止,又被一群人摁下去说不要担心工作好好休息马上就到医院了。
他额头上青了一块,像白纸上滴落的污渍一样刺目,大概是晕倒时磕到桌沿了。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文俊辉摸了摸额角,痛得倒吸一口气,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
“小伤小伤。”文俊辉眯着眼睛笑,憨头憨脑的样子,让我担心他是不是摔坏了脑子,“我小时候在路上看漫画书,撞到电线杆,直接出血了。”
原来是小时候就把脑袋撞坏了。我稍微安了点心,又为自己日渐跑偏的脑回路感到担忧。
文俊辉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框图说:“我又不能在梦里买早餐。”
他觉得这个理由挺强硬的,完全没有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过,比如早起十分钟。
我也真是白长了一张被一群人称为“天然渣男”的脸,很想做坏人,一直没成功。徐明浩说他老家有一种食物叫“冻梨”,我就是那东西,外面冷得硬梆梆的,里面心软得一塌糊涂。我看着文俊辉裹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毯子,嵌在椅子里缩成毛茸茸的一团,和毯子上画的长毛猫相得益彰,嘴巴就比脑子动得快了:“那我帮你带,你早上上班来吃。”
第二天,文俊辉第一次吃到了食堂的鸡肉包。
如果公司有最佳室友排行,我和文俊辉一定名列前茅,值得所有人学习。我也觉得幸运,不论如何,和文俊辉住在一起让我感到放松。
有时候我早上起来会碰到百年一遇早起的文俊辉(也有可能是很倒霉地通宵了),看到他打开门,穿着松垮的睡衣,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把脑袋靠在卫生间门框上再争分夺秒闭一会儿眼睛,然后才睁眼注意到我,慢吞吞地说了声早。我很难描述那种感觉,这不是我一个理工男可以轻易做到的,我只能说……像是江河入海一样,我和文俊辉是两条来自南北的河流,就那么自然地相遇了,然后共同流向未来。
但也不是永远风平浪静,算不上恶语相向的吵架,但我和文俊辉确实闹过别扭,甚至数量不少。文俊辉有他自己在意的细节,他不爱说,导致不满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比夏天的天气还多变;我自己反思我自己,我也有些条条框框,妄图把文俊辉装进去,却发现他是个顽固的不规则体,拒绝接受那些被他归为“无趣”和“无伤大雅”的规则。这都是小事,文俊辉很快就会把不愉快丢在脑后,高高兴兴地和我打游戏;我在文俊辉几次从我的框架中溜走后也习惯了,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我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那天我去找他,其实是想旁敲侧击问出他对生日礼物的喜好,以免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门道。找到文俊辉时,文俊辉正凑在一个马尾辫女生边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两个人时不时一起发出怜爱的声音。
我在他们背后咳嗽了一声。
文俊辉立刻转身看我,速度快到令我不由担心他会扭伤自己。他神神秘秘地冲我招手,挪开一点位置,让我看他们刚刚一直在欣赏的东西——一窝小猫的照片。
原来是马尾辫女生家里养的猫产仔了,一口气生了八只,都很健康。女生欣喜之余也不免发愁,自己养不了这么多只猫,只好先问问同事有没有愿意领养的,小猫都已经睁眼断奶了,想养的话可以直接领走。很显然,从入职开始就用着猫咪头像的文俊辉是她游说的目标之一。
女孩的工牌上写着她是市场宣传部门的,她深谙推销之道,也有可能只是无意识展示出了自己的技能。她的手机里除了各个角度的小猫照片,还有好几个小视频,用专业的视角记录了小猫们在猫爬架上上蹿下跳、互相追逐打闹的景象,每只小猫都是圆眼睛,奶声奶气地叫着,直击每个爱猫人士的内心。
文俊辉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几遍照片,内心挣扎地和女孩说他现在不能做决定,因为他在和别人合租。女孩不知道文俊辉的合租对象是我,答应文俊辉会把小猫照片传给他让他再仔细考虑一下后,转头问我要不要养一只,说小猫很乖的,很小都会用猫砂盆了。
我委婉拒绝,说家里已经有猫了。
女孩甩着马尾辫离开后,文俊辉斜了我一眼,说家里哪里有猫。
“我以为你也算猫的一种。”我耸耸肩膀。
文俊辉啧了一声,听到手机消息铃声就立刻拿起手机,发现是女生把照片和视频都传给他了。他拽着我一起看视频,指着其中一只总是爬到猫爬架最高处下不来,可怜兮兮大叫的猫,说:“我觉得这只最可爱。”
我观察了一下,这只白手套虎斑猫在五个视频里至少有四个是被困在架子上不敢下来的,用中国俗语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倒是和文俊辉像到一块去了。
“我们养一只猫吧,家里还有空余的地方放小型猫爬架。”文俊辉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挺喜欢猫的,有时候在小区里看到流浪猫也会驻足片刻,我也不介意家里多一只喵喵叫的家伙。但是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我们并不是普通室友,然后就说出了这次长达三天的冷战事件的导火索:“养一只猫,到时候我们分开了,猫归谁?”
事后我也给自己找了些台阶下,比如这毕竟是只猫,小孩还能问问他,你想跟谁生活,但总不能把同样的问题拿去问小猫吧。如果这只猫是在我们结婚前就存在的,估计也会被尹净汉明码标价,变成一串写在纸上的字符,仔细写清谁负责猫粮,谁负责猫砂。
但这都没有意义,有些时候就算有再多、再完备的理由,后果都会像飓风一样碾压过境,留下你一个人面对残垣断壁。我以为我们已经遗忘了我们结婚的事实,我连说出那句话时用的都是“分开”而不是“离婚”。但实际上这就是条结冰的河,我和文俊辉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如果我们去触碰冰面的脆弱处,就不落入冰冷河水,不用面对“分开”的可能。如果我们便要去踩,就要准备好被吞噬。
这次是我先走错了路。
厉害的电脑病毒往往都是安静的,悄悄绕过防火墙,潜伏在某个无关紧要的文件夹里,在合适的时候突然给你的电脑一记痛击。等防火墙后知后觉开始弹出警报窗口时,情况已经犹如你洗衣服忘记拿出塞在牛仔裤口袋里的小票一样,不管是洗衣机还是小票都变得乱七八糟。
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挽救的话,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大概只有回到一分钟前给自己一巴掌才行。
我和文俊辉两天没说话。
我有时也会看他。还记得我们一开始讨论假结婚事项时的那个茶水间,以及那盆生机勃勃的盆栽吗,我抱着电脑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听到文俊辉的声音,抬抬眼,也能从叶影绰绰中看到他的脸,看他背着手等饮水机把他的杯子装满,嘴里哼着没听过的调子。也许他也注意到我在看他,但他没有戳穿,甚至没有往我这里看一眼。
我觉得这不是办法。我们俩的房间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米,却在这里玩捉迷藏,假装互相不认识。
我决定从一切开始的地方入手。
女生的联系方式很好找,我还记得她工牌上的名字,又在内部论坛上找到了她问有没有人想要养小猫的帖子,顺利联系上了她。我问她,那一只不敢下猫爬架的狸花猫被人领养了吗。
“白手套那只?”女生发了个思考的表情包,“暂时还没有诶,但是策划部门的文俊辉想要养,我答应他先帮他留几天,他再和舍友考虑一下。”
“我就是他舍友。”我输入道,“我们决定要养了,他生日快到了,我打算偷偷带回来,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大家都喜欢参与这种助人为乐的活动。女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说小猫在她父母家里,明天下班后我可以去把猫接回去。她还非常热心地给我推荐了一些购买猫粮、猫砂以及其他养猫用具的店铺,说我现在下单,明后天说不定就可以到,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借我几天的猫粮猫砂过渡一下。
第二天我很迟才到家,一是为了领养猫,二是要确定文俊辉已经到家了。我一手拎着猫箱,一手摸到包里的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敲门。
我敲第二遍的时候屋子里才传来了脚步声。文俊辉警惕地从打开的门缝里观察外面,看到是我还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我会忘带钥匙,然后才想起来让我进门。他一言不发,即使他的疑问几乎具像化在头顶上。
“我有……呃,东西?礼物,礼物要给你。”迈出第一步的还要是我,我把藏在身后的猫笼拎到面前,“我去领养了猫,你喜欢的那只白手套。”
文俊辉睁圆了眼睛,盯着那个不住发出猫叫的猫箱,但还是没有和我说话。我也不着急,把猫箱拿到客厅,文俊辉就和被勾了魂一样跟着我到了客厅。我打开笼门,白手套探出半个脑袋四处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踩了踩地面虚实,然后就蹦出了箱子。文俊辉跪在地上伸出手,小猫凑过头去嗅,他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好像捡到了宝贝。
我也坐在地上,就坐在文俊辉旁边。
“还有一只。”我把门开得大了一点,又一只小猫迈着警惕的步伐走出来。这是只黑猫,和狸花有一样的白手套绿眼睛,一出来就直奔狸花而去,绕着它转圈。
本来我只打算把文俊辉想要的小猫带回来,把狸花抓紧笼子后,这只黑猫直接咬住了我的裤脚。我以为它是看到绳子就想玩,揪着它的后颈皮把它挪远了点,怕踩到它。刚走两步它又冲了过来,也不叫,就是抱着我的脚踝咬裤子。女生说两只猫是一前一后生出来的,也总是凑在一起睡觉。
“那我把狸花带走,它会生气吗。”我问道。
女生甩了一下马尾辫:“有可能……但是那也没办法,它们很大概率是要分开的。”
我低头看向那双圆溜溜的绿眼睛,黑猫还趴在我的拖鞋上,也不冲我哈气,就是时不时咬一口我裤子。
最后我把它一起抓进了猫笼里。
家里铺的是木地板,坐久了不太舒服,我悄悄换了个姿势。
“你可以坐到沙发上,如果坐在地上不舒服。”文俊辉终于说话了。他从茶几抽屉深处找出了一条旧丝带,把两只小猫逗得团团转。
“……对不起。”我没离开,也没接他的话茬,“还有,生日快乐。”
文俊辉笑了一声:“我的生日是明天。”
“我知道。”丝带落在了我的腿上,即使文俊辉迅速就抽回了,黑猫还是一个猛扑,扒在了我的裤子上。我真切怀疑是它不喜欢我的这条裤子,“但明天晚上你应该会出去庆祝,我来不及去把猫带回来。”
文俊辉拍了拍身上的猫毛,起身给我们俩都倒了杯水:“你也可以不来我的生日聚会。”
挺像威胁的,如果他不是笑着说的,说不定我会被轻微恐吓到。我还盘腿坐在地上,两只猫一左一右抓着我的裤子,探险者一样想要征服我的膝盖。文俊辉低头和我对视,柔顺的头发垂在脸颊边,眼睛亮晶晶的。
南方的夏天到了,我前几天在冰箱里冻了冰块,文俊辉丢了几块进去。我举起杯子,冰块在里面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和好?”
文俊辉又眯着眼睛笑起来。他没说话,只是用马克杯轻轻碰了一下我的。
我说过,出于多重考虑,我和文俊辉并不打算在公司里公开我们结婚的事实,更不可能透露我们俩是协议婚姻这件事。但现实是不讲道理的,你的计划设计得再完美,都会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有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轻易地毁掉你精心安排的一切。
又或者,你历经千幸万苦,用火柴棍搭起了高塔。大功告成之时你甚至不敢拍手庆祝,生怕震塌了作品。结果,不知道从哪个时空裂缝里飘过来的灰尘钻进了你的鼻腔,瞬间引起了你的一个喷嚏,高塔轰然倒塌,比你搭建它的速度快多了。这不是你能预料到的,但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户外夏蝉开始聒噪的时候,公司里各个部门都来了实习生。我们部门也有不少,都是在校生来提升履历。HR领着一群小孩在公司里四处参观做入职培训时我观察了一下,十几个人里至少有十个人穿着格子衬衫,程序员的刻板印象就是这样一代代形成的。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和他们产生太多交集。他们朝气蓬勃得像花园里的向日葵,而我就是从花园边上匆匆路过的旅人,也许我会短暂停留,但最终我会动身前往远方。
反正,一般来说,我和实习生会一直保持不太熟悉的状态,直到他们离职。
如果我之后没有在茶水间给一个因为压力哭得梨花带雨的实习生递纸的话。
具体过程我被迫说了好几遍,文俊辉听过两遍,金珉奎和徐明浩一起听过一遍,我周围那群debug到崩溃决定用我的八卦来调剂一下生活的程序员分批听过几遍。我也不想说的,总觉得在散播别人的隐私。但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那位实习生奔放得不在意无关人员的评价,我也着实需要再众人愈发强烈的探究目光里把发生的事情好好说清楚,证明不是我钓鱼,是我走在河边,鱼自己跳上来的。
那天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准备去茶水间偷懒,顺便发消息问一下文俊辉周末要不要去吃烤肉——文俊辉生日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去吃了一次,之后文俊辉就对那家店的五花肉和烤鸡脚念念不忘。店老板是个韩国人,发现我们中韩国人成分极高后总晃过来跟我们聊天,结账时还给我们打了折。
茶水间里已经有人,站在饮水机前一动不动,我看背影,一点也不熟悉,大概率是实习生。
这间茶水间的饮水机年久失修,出水把手有些失灵,需要往上提一下再往下摁,摁的角度还要偏左一些,哪一个步骤没做到位,饮水机都会给你甩脸色,一滴水都倒不出来。我以为他是被饮水机刁难了,就去柜子里拿了包公司提供的平价茶包,准备给他示范一下。
凑近一看我才发现他的杯子里其实装满了水。实习生年纪看起来很小,脸都有点没长开的模样,大概是大一大二的学生。他眼眶湿润,鼻尖泛红,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看我,就是背对着门站着。
情况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不算能说会道的,不像文俊辉或者金珉奎,前者能用俏皮话让人忘记刚刚难过的原因,或者则是循循善诱的正能量传播者。面对一个偷偷掉眼泪的实习生,我想安慰,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俩站在茶水间,像沙漠里两棵长错地方的树,再不改变就要死了。我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中午和文俊辉一起去吃面顺回来的两张餐巾纸,叠得挺整齐。我抽出来,把它递给了实习生。
实习生看了眼纸,又看了眼我,犹豫着伸手接过了纸,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他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让我可以倒水。
“如果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多问问别人。”茶包在杯子里打转,我盯着那个小小的漩涡,状若无意地说,“绝大部分都很乐意解答问题的,除了坐在第三排第二个工位上的大个子,他不讽刺人就不会说话了。”
实习生的脸上隐约浮现了一点笑意,不是很明显,但我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转身离开的时候实习生叫住了我,结结巴巴地举起工牌,说了他的名字。出于礼貌,我也告诉了他我的名字。然后我就去回复文俊辉的消息了。
谁知道第二天内部论坛闲聊区里就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帖子,标题写着“程序部的全圆佑现在是单身吗?”这个帖子转了几手发到我手机上时,已经有了十几条回复,里面还有我熟悉的ID,比如属于金珉奎。我也才知道昨天那个我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实习生跃跃欲试要“接近”我,就因为我给他递了纸,和他说了两句话。
金珉奎说我在无意识散发魅力,勾|引无知实习生,徐明浩还在一旁点头附和。我真是冤枉得胃口大失,排队十分钟打到的牛肉都吃不下去了,被文俊辉夹走好几块。
吃了我的牛肉都文俊辉看我脸色实在不好,捏捏我的手指,安慰我说实习生大概就是一时心动,风过了就醒了。
“但愿如此。”我闷闷不乐地说。
这事发生一两次就算了,但李实习生每天都来,有时候一天来两三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上班打卡点在我的位置上。就连组里最不关心周围动态的同事都发消息问我,那个李成蹊是怎么回事。
我暗示过李成蹊,我和他的关系只能止于同事,还是夏令营式的。可能是不够明显,也是他过于敏锐,轻飘飘地就绕开了我的进攻,继续以问我问题。我和他摊牌,说我其实已经有对象了,他打量过我空荡荡的手指和脖颈,说圆佑哥没戴戒指,大家也都说你没有对象,我想我还是有机会的。
我哑然,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像是特洛伊木马兵临城下,我在围城中愈发焦虑,在工作中差点敲烂两个键帽,吃饭的时候也没个笑脸。文俊辉离我最近,似乎也被我散发的焦虑传染,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哈欠连连,脑袋几乎要扣到餐盘里,问起来就说最近总是睡不着,细问失眠原因又含糊其辞。但他又比我好一些,还能在工作间隙里给我发一些冷笑话,看完后空调温度都低了几度。
最后还是文俊辉解决了这件事,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个细长的黑盒子,挺新的,也没有落灰。盒子里面并排码着两条红绳编成的手链,各自都挂着一个金色珠子。
“我妈亲手编的,给我们做结婚礼物的。”文俊辉用两根手指拈起一根,放进我的手掌里,“本来按习俗是要打金饰的,但我们俩都是男的,又不希望结婚得太张扬,最后我妈就编了红绳,也算是祝福了。”
我对编织技术一无所知,但又隐约感觉到了这两条手链制作的复杂程度:“最近编好的?”
我反驳不了,只能低着头,手指揉着那条细细的红绳。当时考虑到我们不打算公开关系,未来还要离婚,买戒指也是浪费钱,就跳过了这个环节。
两只小猫在我脚边打转,大概是被我手上的红绳吸引了,以为这是给它们的新玩具。Sombra已经开始扒我的腿了,它就是和我的裤子过不去。
对了,我和文俊辉最后分别给两只猫起了名字。黑猫归我,我叫它Sombra,是我很喜欢的游戏《守望先锋》里的角色,是个黑客,我觉得挺不错,虽然角色是个女性,而黑猫的证明上写着它是个小男孩。至于狸花猫,文俊辉左思右想,最后竟然给狸花猫命名“地瓜”,因为它恐高,只能长在地上。可怜的小家伙,这辈子就和这么个——文俊辉锤了我一拳——亲切的名字绑定在了一起。
“别搓坏了,我妈送去开过光的。”文俊辉见我大有把绳子直接搓开的倾向,忍不住出言阻止,“那颗珠子也是真金的。”
我立刻双手捧着手链,生怕有什么闪失。
第二天我戴着手链去上班,文俊辉帮我戴上的,说搭扣太小,我自己一只手不好带。我心想我手指也算是灵活,但文俊辉已经把绳子绕在了我的左手手腕上,我的婉拒就被我吞回肚子里。
我低头看到他的头顶的发旋,他的头发其实有点自然色,不是纯黑的,在晨光下呈现出柔和的棕色,发尾不服管教地四处翘起。我忍不住伸手帮他压了压发尾,没用,他的头发和他本人一样我行我素。我还想再试试,文俊辉已经抬起了头。
文俊辉出门的时候手腕上空无一物。我问他的手链在哪里,他用力敲了一下电梯按钮,怪声怪气地说又没有人追我,我为什么要戴。
毫不意外,李成蹊又抱着他的外星人电脑来找我了,他也不嫌重。这次我一个人在茶水间里用自己的电脑工作,李成蹊把电脑和我的并排放在桌上,站在我旁边。他上来才说下周实习生之间有一场非正式汇报,他想请我听听他的稿子有没有问题。
我答应了,在他给电脑插上充电器时特意把戴着手链的左手放到桌上,手指敲着节奏,好像只是在等待过程中无聊的小动作。我暗中注意李成蹊的神情,他看到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羽毛一样落在那根绳子上,又被风吹着摇晃落下,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我的手机手边不时震动,金珉奎在我们几个的小群里发了一堆表情包,又火速撤回了最后的几个,说自己刚刚不小心睡着,误触了。文俊辉立刻跳出来嘲笑他,还开玩笑地威胁他说要去打小报告,除非金珉奎中午请客。两个人在群里唇枪舌剑,消息框一个接一个跳出来,中间偶尔夹杂着徐明浩虚情假意的劝架话语。
我右手撑着头听李成蹊讲话,目光不时瞥向一直暗不下来的手机屏幕。我想我是有点心不在焉了,因为李成蹊对红绳的毫无反应,也因为文俊辉在群里蹦蹦跳跳。李成蹊几次在关键部分放慢了语速,试探我的想法,见我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又恢复了原速。他讲完后,我就我有注意到的部分给他提了一点小建议,又回答了他几个问题。现在他提的问题已经比较复杂了,我有时候甚至需要在电脑上试运行一遍才能给他答案。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李成蹊没有立刻离开。我们俩之间的气氛开始微妙,像是有无形地手在挤压我们之间的空气,让一切动作都变得紧绷。金珉奎和文俊辉也莫名地停下了信息轰炸,让茶水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呼呼地送风声。我有点局促,不好开口逐客,只能端起杯子喝水掩饰,却陷入了杯子里根本没水这种更加窘迫的境地。
最后还是李成蹊先忍不住了。他开口,刚叫了我的名字,茶水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文俊辉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举着手,摆出一副“surprise”的模样,兴高采烈地宣布他成功从金珉奎那里敲诈了一顿午餐,问我今天中午能不能准时下班。
我和李成蹊沉默地看着他。
文俊辉后知后觉,僵硬地冲我们俩笑了笑。我在李成蹊背后冲文俊辉使眼色,让他赶紧逃离这里,不然我们三个人至少有一个人要尴尬致死。文俊辉接收到了信号,保持着微笑慢慢往后退。
他快要离开时,李成蹊动了。他叹了口气,转回身对我说:“我明白了。”
我不知道李成蹊在那一瞬间具体悟到了什么,也没问他,有些问题不一定要刨根问底。他向我微微鞠躬,就像之前无数次他来找我问问题那样,然后抱着电脑离开了。他走得很平静,甚至还在门口向文俊辉问了声好。以文俊辉的礼貌程度,他应该对李成蹊有所回应,他连遇见保洁大爷都会打招呼。这次竟然对李成蹊的问好充耳不闻,只能说是脑子当机了。
等李成蹊走远了,文俊辉才像是被解冻了一样,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挪到我身边。我把椅子拉开让他坐,他摆摆手,说我就是来问你问题的,你一直没回复。
手机上是不是真的有消息没回复,我不知道,我一时也没心思关心。我看到文俊辉伸出来的手,我和他都不爱涂防晒,也没有打伞的习惯,冬天白得像雪人的文俊辉现在也晒黑了些,但还是白,白到手上的红手链像一道血画上去的纹路。
我点点他的手腕,说你不是不戴吗。文俊辉低头看了眼,如梦初醒般说昨天他以为他把手链收进盒子了,今天从口袋里拿工牌的时候手链掉到了地上,才发现原来昨天手链被自己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弄丢了,我妈非把我撕了。我就想今天先戴着,回家再收起来。”文俊辉抓抓头发,露出了闯祸后,比如忘带钥匙时的求饶表情,“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也想到李成蹊会通过手链将我和他联系起来。
我透过眼镜,看着似乎十分坦然的文俊辉。
其实文俊辉没那么擅长说谎,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诚实简直是他的座右铭,说谎就像让他光脚踩在玻璃渣上。他可以开不着边际的玩笑,但没办法认真去欺骗别人。如果触及底线,文俊辉更愿意沉默,而不是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把自己缠住。
一些细节告诉我文俊辉没有说实话,比如虽然都是没有花纹的纯黑色长裤,但他今天穿的裤子和昨天穿的其实不是同一条。
但我也说过了,有些问题并不需要答案,有些真相也并不需要说出来。
文俊辉曾经提醒过我,说他每逢秋末就要生一场大病,来势汹汹,雷打不动,大概是在提前警告他冬天要注意保暖。
必须指出的是,我和文俊辉合租这么久,他只提过一次这件事,那时候我们在联机打游戏,他说得漫不经心,眼睛都没离开屏幕上的boss。我虽然记得,但当时气氛实在不够严肃,我也正算着什么时候放大招才能打到boss,这件事就被我丢进了角落落灰。
然后文俊辉就真的在快入冬的时候生病了。
今天是文俊辉少有的早起日,我起来时就看到穿戴整齐的文俊辉缩在沙发上看手机,看起来还算正常。逗猫棒丢在他旁边,Sombra和地瓜在自娱自乐。
但早上我们出门的时候文俊辉就有点发蔫,站在电梯外面发呆,要不是我摁着开门键叫他,他就要等下一班了。我问他有没有事,文俊辉把脸藏在一条大得夸张的围巾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大大的黑眼圈。他闷闷地说没事,只是昨天晚上好冷,没怎么睡好。
我搓了搓手指,摸了一下他额头,并没有异常的高温,大概只是普通的小感冒,也就没建议他请病假。
公司不远,我们走去上班,我在路上老母鸡一样叮嘱他不要一到有暖气的地方就立刻脱大衣、不要在办公室上蹿下跳、不要因为懒就喝已经冷掉的水、实在难受就去医院、有情况记得给我发消息。文俊辉身体难受,脾气随之大了不少,我才说了几句就飞了一个眼刀给我,嘀咕着说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笑了一声,说是谁开会的时候晕倒,给大家磕头了。
文俊辉被戳了痛脚,瞪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我前面去了。他也不至于真的像小孩一样走丢,我就悠哉地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晃晃悠悠地远去,还是在公司前的红绿灯处停下,等我赶上他。
我让文俊辉记得有事记得发消息,他倒是超额完成任务,每个小时跟我发些有的没的,时钟报时一样。我看他有精力开玩笑,稍稍放心了一些,结果下午还是收到了他高烧要去医院的消息,我被派去确保他不会在路上就烧化了,以合租舍友的身份。
我提前叫了车,车快到了我才去找文俊辉。文俊辉又被包裹进那条大围巾里了。他烧得要冒烟,眼眶发红,眼睛湿漉漉的,手里抱着个毛绒熊,近看发现是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借给他的暖手宝。他瘫在椅子里,不说话,就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好像孤儿院里被遗弃的小孩,抱着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件玩具。
他什么都不用做,我的心就感觉漏跳了一拍。
等去医院挂号检查抽血开药挂水,一系列操作下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文俊辉输液之后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霜打叶子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挂着未褪的红晕,走路也驼背,慢吞吞的,想说句话还要先咳嗽几声。
Sombra和地瓜都在门口候着,一开门就冲我们喵喵叫,控诉我们这么晚都没给它们做晚饭。我们也没想到今天会因为文俊辉生病回来这么晚,没有提前给它们多倒一些猫粮。
上一包猫粮刚好吃完了,我去柜子里拖出一袋新的。文俊辉凑过来想帮忙,被我赶回去躺着,撅着嘴走了。
把猫粮加上,猫砂也换新了。我丢了垃圾,洗干净手,去文俊辉房间看他的情况。文俊辉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我和他刚到家时我就烧了水,我伸手摸了一下床头柜上的马克杯,热的,他还算自觉,知道给自己倒热水而不是把自己丢在床上干烧。
“我饿了。”文俊辉在装睡,也不睁眼就和我说话,“我想喝粥。”
刚刚在医院其实我其实买了白粥。那时候文俊辉估计烧得嘴里发苦,小店里卖给病人的粥也没什么味道,我了一小碗给他尝尝味道,他勉为其难地吃完了,然后就把脑袋缩进大衣里当鸵鸟,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
“你要吃什么。”我拿出手机准备看看附近有没有卖清淡食物的店。
文俊辉嫌弃灯光太亮,晃得他头晕,只睁开一只眼睛盯着我,弄得我像被他瞄准了一样:“……小时候我生病,我爸会给我煮粥。其实我爸更会做菜……只是我妈更喜欢厨房,经常研究什么新菜色,味道卖相大部分还算中规中矩,有的实在是一言难尽。我小时候还不懂得含蓄,每次我妈发明新菜色,我爸都要偷偷塞给我几块钱,让我不要直接在餐桌上说菜难吃……”
我没打断突然陷入回忆的文俊辉,他病得飘飘欲仙,思维不连贯,很正常。文俊辉在童年里转了两圈,自己又绕回了白粥上:“……我不知道我爸怎么做的,他可能加了糖,冰糖,白砂糖,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反正每次我醒来,他都能变出一碗粥……”
他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微乎其微,我要弯腰才能听清他在嘀咕什么。确定他说完后,我问他:“现在吃不到你爸做的粥怎么办?明天行吗?”
文俊辉又闭上了双眼,喉咙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文俊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有含义的话。
他睡着了。
文俊辉昏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我听到他房间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放慢了手上写代码的速度。脚步声在房间里绕了两圈,文俊辉才顶着乱翘的头发,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醒了?”我把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我今天下午下班太早,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文俊辉睡着后我就在客厅赶任务。两只小猫吃饱后在我脚边打转,想要我陪它们玩。转了几圈,看我没有动弹的意思,就自己跑开了,现在已经玩累了,在窝里抱团睡着了。
文俊辉没回答,好像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煮了白粥,饿了可以吃一碗。”我喝了一口咖啡,若无其事地提醒道。
文俊辉“哦”了一声就拐进了卫生间。还没两秒钟一阵咳嗽声就从里面传来,我扭头,看到文俊辉扶着门框一脸震惊:“谁煮了白粥?”
“我。”我心里笑得不行,面上还要表现出淡定的样子,好像煮粥和呼吸一样轻松平常,没什么好惊奇的。
文俊辉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鉴定出这不是烧傻的幻觉,也不是做梦后,难以置信地转身又走进了卫生间。门关上后我才感觉到了一点紧张,我把电脑放到一旁,去厨房里成了一碗白粥。
虽然文俊辉也算不上厨艺高超,但他至少能考六十分,我连看懂题目都够呛。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蔑视我的领域,得意洋洋地在厨房里称王称霸,我只有进去烧水泡方便面的权利。这白粥的出现,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请外援了,我手机里有第一次见文俊辉父母就加上的联系方式,我整理了一下措辞,发了条询问信息给文俊辉父亲。
在文俊辉爸爸的悉心指导,和文俊辉妈妈的精神激励下,我跌跌撞撞地完成了我第一件开火烹饪的菜品。
粥就摆在桌子上,不久前刚煮好的,还冒着热气。文俊辉完全清醒了,坐在桌边盯着碗,好像马上会有一只青蛙从里面蹦出来。
老实说我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锅里的原材料是否能正确发生反应,变成一碗好吃的白粥。我和文俊辉父母毕竟隔着屏幕,也不能等粥煮好后请他们品尝一下,还在病中的文俊辉不幸成为了第一只小白鼠。
文俊辉看起来满肚子问题想问,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直接尝了一勺子。
我下意识把身子往他的方向倾斜,想观察文俊辉表情的细微变化,要是他露出了一丁点不满,我就立刻投降道歉。
文俊辉脸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看不出心理活动。我们俩的头靠得很近,近得我能看见他眼睛里我的倒影,沉默地回望着我。
“……还行。”文俊辉惜字如金地丢出一个简短评价。他又吃了一口,补充道:“糖放多了,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他回头检查了一下厨房情况,似乎在确认我没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把厨房烧了。
我放松了,没有压力就想和文俊辉拌嘴:“那你的意思是吃还是不吃?”
文俊辉的小半张脸藏在碗后面,不说话,小动物似的观察了我一下,又继续喝粥了。
我也不需要他真的说话,我要的回应他已经给我了。我去把电脑拿到餐桌上,文俊辉一边回复慰问信息小口小口喝粥,我继续工作。
Sombra似乎醒了一会儿,我看到它黑色的小脑袋抬起来,绿眼睛往我们的方向看过来,又闭上,很安心地继续睡了。
中国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文俊辉属于异类,疾病在他身上来去匆匆,来得凶猛,去得迅速。第二天文俊辉就又生龙活虎了,只是嗓子还有点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动不动就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我很欣慰,然后开始咳嗽,感冒从文俊辉身上离开后迫不及待地住进了我的身体。虽然没有发烧,但我也开始头疼嗓子痛,好像有小人在孜孜不倦地用针扎我的太阳穴和喉咙,桌上抽纸使用速度迅速提高。
文俊辉知道我感冒后还想来楼上探望我,被我劝走了,怕他感冒复发又发高烧,这回我可能没办法给他煮粥了。文俊辉发给我一个嫌弃的表情,说你的水平还要再锻炼一下。
中午我没和文俊辉一起吃午饭,食堂的饭菜太油了,我看了就反胃。文俊辉这个家伙恩将仇报,给我发了一连串美食图片,跟我说这个是红烧排骨这个是清蒸鱼段……我越看越低气压,发消息说:“我想喝粥。”
文俊辉突然就没声了。我也乐得清净,关上手机闭目养神。
我的桌子上还出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银色保温罐,上面贴了张草莓形状的粉色边贴条,留言言简意赅:“喝”。
我立刻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我拧开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把我的眼镜都给蒙住了。我摘掉眼镜,把罐子微微倾斜,勉强看清里面应该装了粥,散发着大米温和的香气。
我想我应该是笑了。
其实现在我已经很难定义我和文俊辉的关系了。如果让我再说一次,我可能就不能像最开始那样,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说我和文俊辉是普通朋友,我们结婚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里面没有爱。
但我又不能说出“爱”这个字,好像这是什么灭世的预言,说出来世界就要立刻毁灭,不说出来还可以粉饰太平。我觉得文俊辉大概也是类似的心思,我们也许在不同的感情方面稍显迟钝,但不是傻子。我们就挂在同一条绳子上,一方无论多么细微的动作,都会被绳子的震颤无限放大,传到另一个人心里。
有人可能说这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好像基本已经可以和恋爱划等号。但我会说九十八度的水和一百度的水都能轻易烫伤一个人,但是就是有不能忽视的差别。
别和我说在高山上九十八度的水就开始沸腾了,文俊辉和我明明住在一起,没住在山上。
圣诞节前我被安排出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程序员还要出差,到了才知道是分公司之间互相交流,去年在深圳,所以没有人出差。
胜澈哥也在出差行列,登机的时候安慰我说平安夜肯定可以回到深圳,不影响我的圣诞安排,还眨眨眼睛跟我暗示。真是贴心,我看是他和净汉哥圣诞有安排才这么说的。当然我不敢直说,怕胜澈哥直接把我从飞机上丢下去。
出发前一天我和文俊辉之间发生了一点事情。不是吵架,我们已经很久不闹别扭了,只是一些难以定义的事情,就像隔着窗户纸看到的模糊身影,似是而非。
当时我正在收拾行李,深圳去大部分地方都是去北方,冬天的衣服又比较厚,我装了半个箱子后发现剩余容积堪忧,又去翻出了我当时搬家用的大箱子。大箱子在我房间里摊不开,我只能放到客厅里。
文俊辉也摊在客厅地上。之前因为养了猫,怕小猫没轻没重把地板抓花了,又因为文俊辉老是忘记自己把拖鞋丢在哪里,我和文俊辉去买了地毯。没买全客厅地毯,因为价格略显昂贵,我们只是选择了一块大小适中的。买来之后Sombra和地瓜挺喜欢这种暖乎乎的东西,还意外吸引了文俊辉,一人两猫经常窝在地上玩。
我跨过横在客厅中间当路障的文俊辉,文俊辉“哇”了一声,抓着Sombra说看,飞机。他躺得随意,角度不对,两只脚伸到了地毯外面。他也没穿袜子,就光着脚。我伸手抓了一下脚踝,冷冰冰的,文俊辉挣扎了一下,把腿缩了起来。
“你把袜子穿起来,小心又感冒了。”我把衣服从小箱子转移到大箱子里,黑色的长羽绒服鼓了起来,好像朵乌云被塞进我的箱子里。我把它拿起来,想着要怎么处理才能让这件衣服的空间占用少一点。
文俊辉又把腿伸直了,脚趾就靠在我的脚边。Sombra不喜欢被一直抱着,文俊辉就把傻乎乎的地瓜放在胸口上,一手各抓着它的一只前爪,让地瓜直起身子,假装是地瓜在说话:“哇,全圆佑在关心文俊辉诶。”
我不理他。文俊辉就继续挥着地瓜的爪子说:“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各位,如果这是句玩笑话的话,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也只要用玩笑回应就好了。比如我的那群中国男同事们,动不动就“爸爸爱你”。我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这种混乱的亲戚关系,毕竟我们是很在意口头上的尊重的,总是要规规矩矩的叫哥叫姐。后来也就习惯了,偶尔还会运用这种武|器来反击。
但我当时没有说话。我沉默了,抱着那团乌云,俯视着文俊辉和小猫。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样,我不是无话可说,我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揭过这一页,我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我既不想诚实,也不想说谎。
我不回应,文俊辉的那句话就不像是玩笑了。它像是掉在天平上的一片羽毛,轻巧,但也足够撼动我们之间珍贵的平衡。
文俊辉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正在往难以挽回的深渊滑动。他松手,地瓜一下趴回他的胸口,没摸清状况又被文俊辉推到了地毯上。
“我……那个,我先、先回房间了。”文俊辉伶牙俐齿也会卡壳,说完直接飞进房间关上了门。
地瓜还懵懵地趴在地上。我看了它一眼,把手里的羽绒服随便一裹,用力压进了箱子里。
文俊辉像是被吓到了,可能是因为我身上那一团模糊的感情,他看不分明。要么是我自作多情,他以为那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要么就是他还没做好准备,书才翻开第一页突然被通知明天早上就考试。
我也懒得分辨了,我想不论如何,我们总要在这个圣诞节讨论出一个结果,决定我们未来的一年要如何共同度过。我们已经失去这种心照不宣的资格。
有趣的是,在我回来的那天早上,也就是平安夜那天,发生了一件事。我当时觉得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后来回忆的时候觉得,可能是哪位神仙路过,被我的辗转反侧烦到了,随手给了我一个机会。
我所在的公司家大业大,我所在的是比较大的分公司,而海外也有几个分公司,员工有时候会在分公司之间流动。我和崔胜澈都属于直接跳槽的,不算在此列。
今年从英国和新加坡分别调来了两个员工,我在欢迎会上见过,英国的是个灰眼睛女孩,一头金色头发在室内都会发光,她自己本人很外向,一高兴就给你一个拥抱,一点也不像是在伦敦那个阴雨绵绵的地方长大的人。新加坡来的则是个严肃的男人,个子不高,气势挺强,戴了一副金边眼镜。一开始我们都有点怕他,觉得他不爱说话,不好相处,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他的声音偏中性,像个女孩子,他被嘲笑怕了,就不太喜欢开口。
小插曲的主角就是英国女孩Ash和文俊辉。当时他们两个所在的团队开了个合作会议,讨论春节企策。讨论结束后文俊辉正往外走,突然就被Ash叫住了。她让文俊辉看看头上,文俊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了绿色的圣诞装饰,还有个小圣诞老人坐在枝叶间冲他笑。
“怎么了?”文俊辉还是没弄明白。我们公司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圣诞节了,每个门上都有圣诞节装饰,每层楼进门处也摆了小圣诞树。
但只有少数的门上挂的是槲寄生。
槲寄生下不能拒绝亲吻。
于是Ash微笑着,轻轻亲了一下文俊辉的脸,然后笑着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很纯洁是不是,英国本来也有吻脸问候的习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年底了,想着马上要新一年了马上要放假了,大家够有点过于亢奋。这么点小事立刻就被通过面对面和网络论坛的方式传得满天飞,还演变出了好几个不同版本,最夸张的版本说是Ash向文俊辉告白,被拒绝后直接强吻文俊辉。
事情发酵到最高峰的时候我正在飞机上睡觉,下飞机刚关闭飞行模式,就收到了金珉奎发来的一连串论坛链接和“慰问”消息。即使他在他印象里我和文俊辉是假结婚,他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戏弄我们的机会。
徐明浩就不一样了。有时候越安静的人知道越多,徐明浩就是个口袋,默默收纳着各种细节,分析的结果也不告诉你。我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看看我又看看文俊辉,最后还是没有说明。
我哼哼地笑了两声。金珉奎的算盘落空了,我是一点也不惊讶,也不着急,因为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下一分钟,我就收到了文俊辉的消息。他甚至没打字,直接发了好几条语音,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发完语音后几分钟又发了一条文字消息:下午的飞机?
我回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虽然目前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团乱麻,我们还是保持着日常的沟通,只是有一些之前说出来无关痛痒的话不适合再继续说,也少了很多话题的天马行空,好像走着走着总会碰到那些敏|感的词汇,然后陷入漫长的沉默。
等我从恐怖的晚高峰里挣扎上岸,回到公司时,大楼的灯光已经基本熄灭了。今天是平安夜,大部分人都下班去庆祝了,只留下少数倒霉的家伙还在坚守岗位。
我把公司的笔记本电脑放回去,发了条信息,问文俊辉在哪里。
“我在公司。”文俊辉回复。
这是个意外的答案。我以为文俊辉已经回去了,虽然没听说他有什么特别安排,但似乎也没理由留在公司。我到了楼下,文俊辉所在的楼层大灯都熄灭了,只有逃生通道指示灯亮着,是那种诡异的绿色,看起来阴森森的。我从玻璃自动门外看到文俊辉站在走道里,低头看手机,整张脸被照得惨白惨白的。
我觉得有点瘆人,发消息让文俊辉出来。文俊辉收到消息,抬头看了我一眼,冲我勾勾手,示意我进去。我磨蹭了一会儿,没办法,还是进去了。
光线欠缺的环境里,我只能模糊地捕捉到文俊辉的面部轮廓,鼻梁线条如山脉一样起伏,汇入眼睛的湖泊。我看得见他眼睛里反光的一小点,随着眨眼的频率忽明忽暗,像遥远的星辰。
我问文俊辉,有什么事吗。
文俊辉走近一步。我们俩身高相仿,现在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嘴唇上。黑暗剥夺了我大部分视觉,又赋予其他感官上的敏锐。我好像听到文俊辉的心跳,又觉得是自己心跳如擂。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文俊辉说。他微微侧过头,又贴近了一点。
这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干净洁白,我没有尝到没有一丝情|欲。文俊辉浅尝辄止,嘴唇相触后就分开,他也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他歪着头,看不清表情,大概是在等我做出反应。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棵沉默的树。他亲吻我的时候,我眼睛都忘了闭上,只是屏住了呼吸。那一刻黑暗都仿佛被驱散,我们之间的关系脉络清晰,一切分歧最终都汇往一处。
我的无言似乎让文俊辉惊慌。他的轮廓颤抖了一下,还要故作轻松地说,搬出个理由给我们各自一个台阶下:“槲寄生下不能拒绝亲吻。”原来他从上午的乌龙事件中发找到了掩饰的理由,好像只寄居蟹,时刻准备在受到伤害的那一刻缩回自己搜寻的壳里。
我还是安静的。我重复了文俊辉之前的动作,走上前,吻上了他。
这个吻很漫长,谁都不想停下,好像都期待已久了。我轻轻抚摸上文俊辉的侧脸,感觉他的头安心地往我的掌心方向稍微靠了一些。他的手本来是垂在身侧的,后来也慢慢摸上了我的腰,最后停留在了我的后背上。
无数人在热闹繁华的都市中相拥,我和文俊辉在寂静的孤岛上亲吻。
最后还是我先停下了。
我们还是拥抱在一起的。我把脑袋贴近他的颈窝,安静地靠了一会儿,轻轻说:
“我们回家吧。”
快到春节假期的时候我有些发愁,往年我都是回韩国看望父母,今年和文俊辉结婚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空回韩国了。
我还没纠结多久,我爸妈先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妈几条信息发过来,说知道我刚刚结婚(他们不知道这是假结婚,当然现在可能也没必要知道了),可能需要回对方家里看看。韩国对春节的一些习俗也没那么在意,所以他们决定去澳大利亚度假,让我今年也别回去了,明年可以把文俊辉带回去和他们见见面。
一个问题解决了,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金珉奎听说我要去文俊辉家过春节后,立刻把我拉到角落,再三强调年夜饭的重要性和恐怖程度。他和徐明浩去年就确定关系了,那年春节徐明浩也把金珉奎带回了老家过年,顺便见家长。金珉奎知道这两个环节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免得给徐明浩家人留下不好印象。但金珉奎看徐明浩是个纤细文静的男生,推断徐明浩的家人也是这样的,虽然也有紧张准备一番,还根据喜好和传统采购了礼物,但心里还是略有放松。没想到的是,徐明浩是他们家,甚至他们老家的异类,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一进徐明浩家门,金珉奎就被徐明浩的七大姑八大姨围住,先把出生日期到饮食习惯都打听了一遍,紧接着又簇拥着金珉奎,把他赶上餐桌。徐明浩的两个叔叔一左一右坐在金珉奎旁边,哐哐就往桌上摆了两瓶五十八度的白酒,一看就是有准备的。
徐明浩也被亲妈安排了,坐在金珉奎正对面,离金珉奎最远的位置,只来得及提醒他叔叔一句“别喝太多,珉奎酒量不太好……”
“东北女婿……呃,儿媳妇?算了,不重要,反正进了东北人家,不能不会喝酒!”二叔大嗓门,震得金珉奎发蒙。就那么一愣神,金珉奎面前的杯子就满了。
“来!今天零下二十度,先喝一杯暖暖肚!”二叔主动和金珉奎碰杯,一口就把白酒闷了,还给金珉奎展示空空的杯子。
金珉奎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不敢不喝,喝了怕死。最开始他还尝试用语言技巧来躲酒,徐明浩也帮着他挡。但三拳难敌四手,徐明浩的亲戚和波浪一样,一个接一个,七嘴八舌把金珉奎说得晕头转向,酒也一杯接一杯地灌。喝到最后金珉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餐桌的。他直接断片了,后来他和徐明浩说,他好像是飞着走的,或者瞬移的。
虽然金珉奎因此头痛了三天,但好歹通过这一战获得了徐明浩家里人的一致好评,表示认可金珉奎和徐明浩在一起。两人准备回深圳时徐明浩爸爸还用力拍着金珉奎的背,说小伙子不错,下次再来喝,我多叫几个亲戚让你认识认识。
金珉奎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连连点头,实际上听了那话就腿一软,差点跪在雪地里。
我觉得金珉奎在危言耸听,但是金珉奎发誓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用过来人的态度奉劝我做好心理准备,脸上沉重的表情也不像是伪装。随着除夕的临近,我愈发焦虑,有一天半夜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写手机备忘录,提醒自己要给文俊辉父母买什么礼物,吓了文俊辉一跳,还以为我梦游了。
文俊辉其实觉得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开导我说徐明浩是东北人,东北的风土人情就是这样的。我们又不在东北,你也见过我父母了,我父母挺喜欢你的,不会突然刁难你的。
我稍微放宽了心,但还是严阵以待,提前把年货准备好,还按习俗给文俊辉家里的小辈准备了红包。我以为要放一百元的,提前去银行取了一些。结果文俊辉说一百元可以放二十个红包了,广东喜欢发小额红包,但是几乎人人有份。
我说第一年要不要讨好一下小孩子,文俊辉大笑着揉揉我的后颈,说我还是太紧张了,说不要破坏家里的习俗。
除夕那天公司还要上班,但是下午可以提前打卡下班,因此快五点的时候,公司就几乎没人了。文俊辉也催我早点走,父母家虽然离得近,但今天大家都会赶着下班回家吃年夜饭,迟了就会堵车。
我站在文俊辉父母家门口时还在深呼吸,生怕文俊辉一开门,里面坐着文俊辉的十几个亲戚,齐刷刷地看着我。进去后我发现其实也没有来太多人,只有文俊辉的姑姑和叔叔带着家人来了。文俊辉边换拖鞋边和我说,他们家虽然很大,但是各自属于不同分支,一般一个分支会在一起吃年夜饭。如果让所有人一起吃饭,家里的面积至少要大五倍才够装。
我向每个人点头问好,听文俊辉给我介绍。
叔叔家的大儿子去女朋友家里过年了,领了家里的小儿子过来,正坐在地板上玩文俊辉小时候的玩具。姑姑是那一辈最小的,和两个哥哥年龄差挺大,女儿也比文俊辉小了十几岁。小女孩穿着红裙子,乖巧地坐在她妈妈旁边,介绍到她的时候冲我微笑了一下。
文俊辉家的基因强大,文俊辉和他的叔叔姑姑长得也挺像的,他侄女也遗传了家族的外貌特征,尤其是眼睛。她冲我笑的时候,我恍惚看到了一个小文俊辉。
再次参观文俊辉小时候的房间时,我一边翻看文俊辉小时候的照片,一边和文俊辉说,你侄女长得和你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文俊辉斜了我一眼,怪里怪气地说你不会看上我侄女了吧?全圆佑你好大的胆子,我侄女可才十岁。
我知道文俊辉在开玩笑,也不解释,直接故意掐了一下他的腰。他侧腰怕痒,被我袭击后差点叫出来,又顾及到亲戚就坐在客厅里,硬是憋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他给了我一锤,没留情面,说实话还挺痛的。我好夸张地倒吸一口气,文俊辉知道自己力气挺大,还以为真的下手太重,刚一脸担心凑过来,我又忍不住笑起来。文俊辉翻了个白眼,挪远了几步。
我自己靠过去,一抬头发现文俊辉桌上还摆着小镜子,里面映出我们俩背后的景象。文俊辉的侄子侄女在某一时刻打成了一片,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在门外偷看我们俩,不知道看了多久。我一回头,他们俩立刻缩了回去。
文俊辉也回头,太迟了,什么都没看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说小孩子刚刚跑过去而已,文俊辉不疑有他,继续跟我回顾他的童年生活。
我又瞥了一眼镜子,那俩小孩又出现了。我背在身后的手冲他们挥了挥,好像打招呼,他们就笑了,侄子年纪小一点,还掉了颗门牙。他们也冲我挥挥手,然后就跑开了。
晚餐过后姑姑和叔叔他们就准备回家了,俩小孩拿着红包,走的时候还直冲我和文俊辉笑。文俊辉一头问号,我也没解释,摸摸他的背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春节联欢晚会。我之前就不怎么看这节目,觉得这个晚会怎么花花绿绿的,看得眼睛难受。那些相声小品什么的,我很多时候也听得一知半解的,不如打游戏到零点。今年我还是欣赏不来节目的审美,文俊辉尝试给我解释语言类节目的笑点,说了两个节目后就放弃了,不是我不能理解,是他觉得这节目一点也不好笑,解释后更无聊了。
我不知道我睡着了。我清醒前的最后印象是文俊辉和我拿出手机玩联机游戏,玩了两局文俊辉妈妈就过来批评文俊辉天天就抱着手机,过年回家也不知道放下。
“全圆佑也在玩,为什么只说我。”文俊辉抱怨道。
“那是你要玩,人家陪你玩。”文俊辉妈妈一语定乾坤。
文俊辉哑口无言,委屈地把手机收起来。我虽然很想笑,但顾及文俊辉的心情,还是忍住了。我也把手机收起来,轻轻捏着文俊辉的指关节,跟他窝在沙发的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被文俊辉叫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零点了。阳台外面已经可以听到零星的鞭炮声,而且声音逐渐密集起来。电视上镜头已经切到了主持人,他们俩在倒计时十秒。我还有点迷糊,感觉才一眨眼,十秒倒计时就到头了。
然后新年就到了,整个世界都是热闹的鞭炮声。
文俊辉凑过来,飞速亲了一下我的嘴角,跟我说了句新年快乐。
零点过后,文俊辉塞给我一个袋子,我看了一眼,里面是长串的鞭炮。他领着我下楼去集中燃放点放鞭炮,就是用砖头在地上围了一圈,里面铺了一层沙子,要放鞭炮还要稍微排一下队。
轮到我们的时候,文俊辉潇洒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以点烟的态势点燃了鞭炮。鞭炮燃放的时候升腾起大片烟雾,很浓的火药味,沾得我满身都是。我被呛了一下,有点想走,被文俊辉拉住了。他从那个塑料袋里捡出两根细长的仙女棒,说是侄子侄女玩剩下的,家里没买大型烟花,用这个凑活一下。
仙女棒不需要挤在集中燃放点放。我和文俊辉往旁边走了点,找了个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点燃了引信。半夜有点起风,我们俩穿得也不多,手里就两根小烟花,乍一看显得有些可怜。文俊辉说新年要有好兆头,不能有这种想法,又提议说我们可以许个愿。
他自己说这就闭上眼睛,好像在认真许愿。我没许愿,就看着文俊辉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睁眼,刚好看到最后的一点花火。
我问他许了什么愿望。文俊辉拒绝透露,说告诉我就不灵了,转身就往家走。我又问了几遍,文俊辉被烦到了,应付地说希望你可以吻我一下。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帮他实现愿望,不需要各路神仙。我拉住文俊辉,站在小径上,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公共场合,我们也没好意思亲太久。我们俩就并肩往回走,也没牵手,就是靠得很近,两个人的手时不时碰在一起。
走到楼下的时候,天上突然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烟花,看来是有人买了烟花筒。我和文俊辉停下脚步,抬头看了几个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新年的夜空中。
我看向文俊辉,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烟火好像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刚好像没有对他说新年快乐,于是在这里补上。
文俊辉没有反应。烟花的声音很大,周围还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也许我的那句祝福就被淹没在其中。
我想了想,又悄悄说了声我爱你。
文俊辉还是没有说话。
我感觉到我们的手背贴在了一起。文俊辉神色自若,他的手却慢慢地,和我扣在了一起。
第二天我么很早就起来了,跟着去寺庙里烧头香。以往只是长辈会去,今年文俊辉结婚了,被他妈妈唠叨着要去好好拜拜佛,求个平安顺遂。
头香只是个指代,如果真的烧新年第一柱香,我和文俊辉这种闹钟响了又摁掉的方式肯定是与之无缘的。
寺庙在山上,我们去的时候,从半山腰开始就热闹起来了,等到了寺庙门口就是人山人海。我一眼望过去,大部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几十年来都坚守着传统,要在今天向神佛许愿新一年的平安幸福。有些人手上挂着佛珠,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刚走进寺庙,我和文俊辉就和他父母走散了,我问文俊辉没问题吗,文俊辉把塞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挥了挥,说他父母和寺庙主持认识,没关系的,我们烧完香在门口等着就好。
正殿里巨大的佛像低垂着眼,一脸慈悲地看着跪在祂脚下虔诚祈祷的人们。殿前的香炉里已经插满了香,青烟袅袅升起,将人与建筑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中,我们像是在大雾中航行,驶往未知的未来。
我其实不太了解中国寺庙的习俗,但又隐约知道在这里要谨言慎行。大殿内飘荡着诵经声,我凑到文俊辉耳边,悄悄问他我要怎么做。
文俊辉给我拿来了细长的香,说你学着别人,燃香许愿就好。
“就这么简单?”我还有些担心,刚刚进门的时候连哪只脚先迈过门槛都有要求,到许愿的时候反而变得随意了起来。
文俊辉已经从蜡烛借火点燃了香:“更重要的是心意。我们说心诚则灵,你用心了,祂就能听到。”说着文俊辉就双手捏着香,闭上双眼。我模仿他的动作,许愿之后向拜三次佛,最后将香插入香炉。
烧完香后我和文俊辉就走出了寺庙,文俊辉自己对寺庙规矩一知半解,我更是基本一窍不通,两个人也不好再往寺庙里面走。
重视这项传统的人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赶来,寺庙大门打开的瞬间就进去烧香。考虑到很多人来不及吃早餐,山路边上三三两两站着买小吃的,也不吆喝,就是把篮子和蒸笼摆在面前,香味伴着热气就飘开了。我们俩都睡迟了,现在逐渐清醒,胃也有点空荡荡的感觉。文俊辉去转了一圈,带回来一小袋蒸糕,我们俩站在角落,分吃了这份米制品。
我不太喜欢吃这种糕点,吃了几口就都给了文俊辉。他还挺喜欢的,嘴里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我无聊地踢开脚下的小石子,又开始问文俊辉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这回文俊辉倒是没有扭捏:“就是希望家人新年身体健康,平安幸福之类的。”
我许完愿睁眼的时候文俊辉都还闭着眼,我知道他大概给每个人说了不同的祝愿。但我一时兴起,故意扣他字眼:“只给家人许愿?没有提到我吗?”说完我就有点后悔,觉得这个问题真做作,不符合自己的形象。
文俊辉也觉得这个问题挺傻的。他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问:“你不是家人吗?”
我感觉世界安静了一秒,之后喧闹的交流声、清脆的鸟鸣声、不停的诵经声、洪亮的钟鸣声,凡间尘世的一切向我涌来,将我包围。
曾经我无法共情,不明白为什么有的电影,男女主角会在某个似乎与爱情毫不相干的时候突然亲吻在一起,像两块不小心被丢在一起的磁铁,瞬间互相吸引。
现在我好像有点理解。因为这一刻,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要亲吻文俊辉。亲吻的冲动在顺着血液泵入心脏,让我心跳加速。爱像烟雾缭绕,轻盈飘逸,无孔不入,随你远去。
我抬起手,好像那里就缠绕着一缕轻烟。
文俊辉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重要的话,他手上还捏着那个薄薄的塑料袋。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抱住了他,但还是下意识地回抱了我。
我想吻你。我抱着他摇摇晃晃,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听到文俊辉轻笑了一声,说我也想。
新的一年,我跟着文俊辉去看望他父母的频率增加了。毕竟情况不同了,心态也变了,之前是去演戏,现在就是去探望家人,像一对普通的伴侣那样。
厨房还是文俊辉妈妈掌管。我其实觉得她的做饭水平还不错,直到有一次妈妈去参加同学聚会,文俊辉爸爸临危受命露了一手,我才知道文俊辉并没有骗我。
这周末我们又去了文俊辉父母家。我说我想学一学做饭,文俊辉自己半桶水叮当响,还和我摆架子,不愿意指导我这位差生。妈妈倒是挺乐意,直接拉我进厨房让我给她打下手,即使我连给马铃薯削皮都没做过。我在键盘上叱咤风云的手指,拿起包括刮皮刀在内的任何一样厨具,都像是刚安装上去的一样不听使唤。
我正和胡萝卜对峙,听到文俊辉妈妈叫我帮忙看看,上面的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盐。
我头上有一排柜子,我一个个打开看。第一个柜子里放着很多盒子,都是些锅碗瓢盆,可能是像我年会抽奖那样抽到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注意到塞在柜子最角落的盒子上写着空气炸锅。我回头看了眼,文俊辉妈妈哼着歌沉浸在腌肉中,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便偷偷把那个盒子往外抽了一点,想看清楚些。
盒子上还贴着我们公司的logo贴纸,都有些泛黄了,我敢肯定就是我抽到的那个。盒子还有些重量,锅应该还在里面。
我不动声色地复原,从第三个柜子里找到了一包盐,帮文俊辉妈妈倒进放盐的调料罐里。我看她心情正好,就用很随意的语气问:“为什么家里已经有空气炸锅了,还要再买一个放在柜子里?”
“什么买的,阿俊带回来的。”文俊辉妈妈好嫌弃地说,手上动作不停,“他自己也不怎么会做菜,过年的时候在公司偏偏抽了个空气炸锅,就丢到家里来了。家里已经有一个了,也没有坏,阿俊就把这个塞到柜子里了。”
说到这里,有些事情的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文俊辉背着手进来视察我的学习情况,看到洗菜池里坑坑洼洼的胡萝卜,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文俊辉一下子就忘了刚刚想说的话,面上空白了一秒,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心情大好地继续折磨蔬菜。
“只是突然想亲你了。”
我还是那句话,有些真相并不一定要说出来。
反正我和文俊辉已经结婚了。
Fin.
关于芙芙演示
(救命这几幕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hhhhh)
(内有克洛琳德娜维娅贴贴注意w)
第二天早上
雷电国崩起的意外的早,他打着哈切,懒洋洋的穿着校服走到餐桌那
还在看书的纳西妲很意外,之前他早就穿着校服提着书包准备走了,虽然现在也太早就是了……
这么放松的状态是说明了什么吗,她好像记得《育儿一百问》有写来着
纳西妲还在沉思,而国崩看到桌上他的早餐比之前明显大了一倍,一看就是纳西妲怕他没吃饱,特意弄的...
纳西妲还在沉思,而国崩看到桌上他的早餐比之前明显大了一倍,一看就是纳西妲怕他没吃饱,特意弄的,想到这国崩得意洋洋的坐上椅子
他慢悠悠的拆开包装,细嚼慢咽了起来
纳西妲在翻书,她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找到了!
原来这表明孩子处于一种很亲近的状态,不会把你当外人
所以得趁热打铁,多交流交流感情才行
“那个……”纳西妲的声音响起来,国崩抬眼
她整个人快被那本厚厚的书盖住,露出一个小头,她好像在组织语言,顿了一会才说道: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菜,我最近学的差不多了,我想真正的了解你的喜好。”
国崩没想到纳西妲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但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硬要说的话,“海鲜味的泡面?”
“啊这?”纳西妲闻言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算她被亲戚们用光了遗产,也没惨到天天吃泡面啊
这孩子之前都吃这东西吗,怎么长成这样还白白净净的,纳西妲越想越伤心,她眼冒泪光说道:“放心,我会做很多很多的菜,啊不对,那样太浪费了,我是说,我会做不同的菜的,你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
这,这家伙在想些什么,而且怎么听到这话他心里还酥酥麻麻的
国崩感觉他心又出异常了,气的把还没吃完的早餐收拾进书包,立马跑掉了
怎么会这样,她刚刚有说错话吗?
纳西妲抱着书很不解,这种情况《育儿一百问》也没写啊
做‘母亲’真是一个高深的学问呢
国崩来到学校时,班上的同学寥寥无几,因为大部分都是卡点到班的,国崩也是这样,他今天真的来的很早
国崩掏出吃到一半的早餐,他想起自己居然因为纳西妲的话给‘吓’跑了,愤恨不平的把手里的小包子想象成纳西妲,恶狠狠地一口把她给吞下
“雷电同学你有空吗。”他的前桌枫原万叶班长转过来微笑的看着他
?眼睛瞎了吗,没看见他还在吃早饭啊
所以雷电国崩直接了然的回答:“你眼瞎吗,没看见我在干什么啊。”
枫原万叶继续保持微笑说道:“什么,原来你有空啊,太好了,刚刚老师通知我月考的试卷都改完了,让我搬卷子,但是我一个人搬不动,不如我们一起吧。”
国崩一边喝豆浆一边听他讲话,差点咳嗽死,他把这事忘了,虽然他平时不是很在意成绩了,但他现在莫名的心虚起来,他想到了家中的那孩子,她肯定很在意的
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感受,国崩连忙摇头,想把纳西妲从他的脑海里甩出去
好像是想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国崩闭着眼睛答应了枫原万叶当苦力工的要求
听到雷电国崩的答应,万叶露出稍稍有些疑惑的表情说道:“居然同意了吗,我都做好被你拒绝的打算了,莫名感觉你最近的心情都挺好的,难道说遇上什么人了吗”
“要你管?!”国崩恼羞成怒了,因为他又想到纳西妲了
很快试卷就被万叶发下去了,国崩默默的坐在座位上
没错,意料之内的差劲,雷电国崩面色凝重,双手扶着额头,紧盯着桌面上的试卷,视线外,班主任喋喋不休地上班会
他喋喋不休的说这次的考试:“哎呀,咱们班怎么回事,班级平均分退步了一名,整整一名啊,我要特别批评某位同学,只凭一己之力,拉了咱们班平均分一大截……”
每次这个时候国崩都知道老班都会苦心积虑的提到他,他耳朵都长茧了,他只是在思考纳西妲应该不会介意吧
纳西妲坐在沙发上抱着《陈妈妈教你如何探讨孩子的内心》读起来
咔嚓,门把在转动,纳西妲知道是国崩回来了,她放下书本露出笑容“欢迎回来,今天我有做地三鲜……诶?”
国崩回来后根本没理会她,头也不回的朝房间的方向走去,然后重重的关上门
纳西妲呆住了,她不理解了,怎么又去一次学校后对她的态度变差了许多
呀呀,学校到底有什么东西啊,纳西妲突然感到了好奇
虽然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先吃饭吧,先不打扰他的私人空间了
纳西妲在国崩的房间门口,虽然知道没有锁门,但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怎么不吃饭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没事,我等会就来”他的声音有点小慌张,然后很快的出现在纳西妲面前
纳西妲仔细的观察他,没有被打的痕迹说明没有遭到校园暴力,面色还是很红润,身体也没有不适,她预想的情况好像没有发生啊
纳西妲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事,反倒国崩被她一直盯着浑身不自在,“干嘛一直看我?”总不能发现了吧。
“没事没事”纳西妲连忙摆手,应该是什么不知道的个人因素,《陈妈妈教你如何探讨孩子的内心》有说过,这样的个人因素千奇百怪,妈妈一定要很了解孩子才能解决,她现在也不是很了解国崩。
雷电国崩坐在餐桌上安静的吃着饭菜,然后,纳西妲的手机声响起了
“对对对,我是国崩的监护人。”
“啊?我只是声音有点年轻,但我真的是他的监护人!”
国崩默默地把筷子捡起来,只是他的手还在颤抖
“什么?他考了多少,你再说一遍?”
啪叽!他的筷子又掉了,这次是地上,已经不能再用了
国崩捂着脸,手指向了他的房间
纳西妲顺着方向走进他的房间,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去,之前都是在门口说话
非常的贵重!
纳西妲咽了咽口水,她还没见过这么有钱的,她有点怕磕磕绊绊到,不然真的赔不起
纳西妲强行的移开视线,寻找国崩存放试卷的地方,其实很明显的,就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摆了一堆的课本,教铺材料
纳西妲拿起一张试卷,是语文的,选择题几乎全错,文言文翻译题是肤浅的写了一句我看不懂,作文也只是贴心的写了题目,之后再也没动过了
不过这些错题上多了看起来很认真的红笔订正痕迹,难道说刚刚呆在房间那么久是想努力学习吗?
在阅卷的纳西妲听到有细微的推门声,雷电国崩已经吃完饭进来了,他看到纳西妲看着他的卷子,他下意识不自然的转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我已经帮你洗好碗了,卷子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吧。”国崩想拿走纳西妲手中的试卷,但她直接背手,抵到身后
“不,我决定好了,我要提升你的成绩,影姐姐有说过,我会辅助你的功课的。”纳西妲坚定的看向他
国崩一怔,“你帮助我?”他看着面前的纳西妲,她看起来过于的幼小,完全不像是已经学会了高中的知识
纳西妲直接跑回到她的房间,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证书,又跑到国崩的房间
国崩将信将疑地打开这个证书,是提瓦特大学的毕业证
这可是提瓦特大学啊!世界排行第一的大学,纳西妲居然是从这个地方毕业的,她明明看起来还那么小
国崩噎住了,她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会在他家,雷电影那个女人到底给纳西妲答应了什么好处
国崩已经越想越远了,但纳西妲只是想给他看她有能力教导他,帮助他
她拿起桌上的数学卷子
先不教导需要积累的语文和英语,她还是从勉强30分的数学开始吧
国崩还在怀疑人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咳咳咳,雷电同学请快点集中精神”纳西妲故作老师一样,她其实很想这么做了,学校里学习的日子真的不多,她只能在这样的场合体验体验
什么啊,她当是玩过家家吗,国崩有些无奈,但还是听了她的话,注意力转向了数学试卷
纳西妲老师指了指试卷里的一道选择题,“这个题不是双曲线的基础内容吗,雷电同学怎么不会诶。”
国崩眼神飘忽,“呃,之前上网课我全没听,所以我听都没听说过”
纳西妲懂了,她得从头教他课本里面的知识
她无声的叹气,把手里的试卷换成了数学课本
教学之路,路漫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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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越写越是不良少年在萝莉学神的帮助下走上人生巅峰了()
还好,我写到这突然想起一个好笑的梗,还是不放正文了,放彩蛋乐呵乐呵
HPAU,霍格沃茨毕业生x4
【一封来信】
早上九点钟,艾尔海森准时踏入了魔法部的电梯。
和他一起进入电梯的还有悬空的成群纸飞机,上面是各部门密密麻麻的备忘录,从文字数量上看比平时要多上不少。新年伊始,魔法部的待办事项堆积如山,连他这个平时准时准点上下班的书记官最近都加了几次班。
不过好在依然几乎不需要外勤,这与他的那位现同事兼学生时代前室友正好相反——赛诺也恰巧进来了这趟电梯,他的手臂处依稀可见一圈绷带,想必是外勤时候受了伤。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在电梯里侧打量了赛诺一番,在来到魔法部工作之前,他也曾被问询过是否愿意进入傲罗...
不过好在依然几乎不需要外勤,这与他的那位现同事兼学生时代前室友正好相反——赛诺也恰巧进来了这趟电梯,他的手臂处依稀可见一圈绷带,想必是外勤时候受了伤。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在电梯里侧打量了赛诺一番,在来到魔法部工作之前,他也曾被问询过是否愿意进入傲罗指挥部工作,然而考虑到工作的危险系数和频繁的出差最后果断拒绝了。
“早。”艾尔海森向赛诺点了点头,“今天没有外勤,真罕见。”
“偶尔也需要在办公室整理黑巫师档案。”
“这听起来更像是秘书需要做的事情。”
“需要复核并且制定新的计划,最近新招了一批傲罗。”赛诺摇摇头,“他们还没有经过足够多的训练。”
“说到这个,还没来得及祝贺。”艾尔海森看了看电梯指示灯,他的目的地负一层到了,“恭喜升任傲罗指挥部部长。”
“你猜得不错,回见。”赛诺点了点头,目送艾尔海森走出了电梯,“有空下次可以来我们家做客。”
——除了有些时候会偶尔想起另一个人。
猫头鹰已经将信件全部送至办公桌,他从一堆信封中抽出了浅金色的一封熟练拆开封口。信封盖有一个小小的蓝绿色印章,不同角度呈现出不同的光泽。
信来自于卡维。他比艾尔海森早一年毕业,偶尔会寄来一些稀奇古怪的麻瓜特产。卡维是混血出身,又在麻瓜家庭长大,或许正因为此,他对于麻瓜世界的热情丝毫不减当年,甚至在信中告诉他自己最近承接了一些麻瓜的设计委托——当然,全都是在完全没有违背魔法部条例的前提下。
艾尔海森对自己这位学长非比寻常的思维早已见惯不怪。纵观霍格沃茨校史,或许还真找不出哪个毕业生像卡维这样,因为「巫师界的审美落后于麻瓜社会至少五十年」这样的原因,而真的跑去给麻瓜设计建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巫师界确实缺少美学和艺术的根基,卡维这么做并非完全不合理。
若是对任何一个在校生、或者毕业生讲述这件事,对方一定会觉得卡维多半是疯了。不过艾尔海森觉得倒也正常,天才总是不被常人理解的。更何况,上学的时候他们就没少承受过异样的目光——他对古代如尼文的热情、卡维对摆弄魔法机械的热切,诸如此类独属于拉文克劳不被人理解的聪慧,也是学院精神的部分象征。
思绪渐渐飘远,艾尔海森看着那封没有字只有照片的信,仿佛回到了卡维毕业的那一天。
——他承认,对于这位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的学长,他的确有着超于友情的情感。不过比起爱情纯粹的占有欲,他更愿意称之为偏向欣赏的爱慕。卡维毕业的时候,艾尔海森写了一封很不像自己手笔的信,塞进了他的行李箱中。不过自那之后,卡维就踏上了往返于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之间的旅途,也从未提及自己是否看过了那封信。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敲门声响起。“请进。”艾尔海森对门外的那人回应道。
“早,今天需要你帮忙去古灵阁取一下这个。”纳西妲递给艾尔海森一封信,翠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你似乎有心事,艾尔海森。”
“……没什么。”艾尔海森摇了摇头,接过来那封信,“那我就先出发了。”
【久别重逢】
从霍格沃茨毕业后,艾尔海森已与卡维一年未见。在这一年里,他褪下拉文克劳的长袍,成为魔法部的一名上班族。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麻瓜货币和魔法货币的兑换率还是毫无变动?”卡维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全部兑换,谢谢。”
“一共是120加隆13西可5纳特。”古灵阁负责货币兑换的妖精推了推眼镜,“请收好。”
卡维接过来这堆货币塞进了钱包里,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想那不变的兑换率——是因为没有哪个巫师,在毕业后赚取麻瓜界的金钱。除了你,卡维学长。”
“……啧,这么久不见还是那么阴阳怪气啊,艾尔海森。”卡维转头看向来人,“来取钱?”
“公事。3251号金库,我替部长来取东西。”艾尔海森递给妖精一个信封。
“本来想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旁边酒吧坐坐?”卡维倒是很主动地发出邀请,“不过看起来你很忙,那就改天…”
“我很乐意。”艾尔海森点头答应了他的邀请。
“我下午本来就要休假。”艾尔海森跟随着妖精走进了古灵阁的金库大门,“那么——十分钟后,破釜酒吧见。”
卡维多少听说过自己这位学弟的近况。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后,拒绝了多个魔法部香饽饽的职位,主动选择了更为清闲的书记官一职。这倒也符合他在自己心中留下的印象,尽管拥有超过大多数人的智慧和能力,却从不愿意出风头。
两杯冒着气泡的蜂蜜酒被端上了桌,勺子在魔法的作用下正在自动旋转搅拌,气泡随之一起上下沉浮。工作日的中午这里客人并不多,眼下是适合进行私人谈话的场所。
“好吧,尽管我不意外你的选择,不过事实上,只要你愿意——”艾尔海森对卡维说,“我想魔法界也有很多人想要拜托你设计,无论是住宅还是魔法道具。”
“这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在信里也说过了么?”卡维喝下一口带着甜味的蜂蜜酒,“那不是主要原因。而是因为巫师界落后于麻瓜界几十年的美感,这才让人懊恼。”
“那么我们伟大的建筑师,是打算投身于麻瓜的建筑事业一辈子?”
“……你那是什么语气!我只是为了转换心情。”卡维哼了一声,没再接话。
“是吗,为了转换心情?”艾尔海森不动声色地反问他,“我对指点他人生活方式没有兴趣,但别忘了一切的前提是你是个巫师,强行融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的话……”
“不需要你提醒,大书记官,我没有做任何违反保密协议的事情。”卡维捏紧了酒杯的杯脚,“我很享受现在的旅途,当然我最近也会考虑重新接取巫师的委托。”
“那再好不过了。”艾尔海森问,“我的委托,有兴趣吗?”
“你的……哎?”卡维很意外。他还记得艾尔海森几年前住在格罗夫纳广场的祖宅,那幢房屋年代久远,属于古老的巫师家族。难道是住宅需要翻修?他示意艾尔海森往下说,“说说看,可以考虑给你个友情折扣。”
“我想改造一下我的住宅。”
“……只是改造?听上去似乎你自己就能搞定,年级第一的优秀毕业生。”卡维皱了皱眉,“哎不对,你的住宅……你搬家了?”
“嗯,上个月刚搬家,现在我自己住。”艾尔海森补充说明道,“所以,的确还缺少很多东西。”
“可以考虑,不过我很怀疑你和我审美的一致性。”卡维的语气意味深长,“……真应该带你参观一下。”
“参观什么?”艾尔海森问,“你的住宅吗?从你的生活方式上看起来,目前连块砖头都没有的样子——”
“嘁,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现在就带你见识下。”卡维将杯中的蜂蜜酒一饮而尽,拽着艾尔海森的胳膊就要上楼。二楼是旅馆,此时空闲的酒吧里无所事事的服务生见状,只当他们是酒足饭饱,急不可耐需要一间客房休憩,连忙上前领路。
艾尔海森被卡维拽着胳膊来到了房间里,正不明所以的时候,看到卡维把随身携带的金属箱放在了地上。然后他拿起魔杖对着箱子挥了挥,缠绕表面的锁扣和链条纷纷散开,那模样比起巫师更像是个魔术师。啪嗒一声,卡维打开了金属箱,然后……整个人钻了进去。
艾尔海森看得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里面大概是施了无痕伸展咒,眼前的手提箱大约就是曾经见过的那一个。卡维整个人消失在了箱子的口上,片刻后又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他过来。再拒绝就显得不领情了,于是艾尔海森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他们落在了一片柔软的地垫上,艾尔海森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入口处,这里放满了卡维的各种工具和零件。与学生时代不同,这里已经初具规模,不再是成片的空地。在他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只白色的猫咪蜷在脚边。
“……雪球?”艾尔海森蹲下身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这是他们寝室上学期间所养的猫咪,因为一开始就是卡维带回来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毕业后也由卡维带走了。现在看来,施了无限延展咒的空间确实很适合宠物生活。艾尔海森定睛看了看目前所在的这片空间,这里四处是宽大的阔叶林,其间布满了不知名的花朵。猫咪只在他手上停留片刻就窜去了另一边,爪子扑向空中试图捉住花丛间的蝴蝶。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卡维走在前面给他领路,回头微笑着看艾尔海森。
说是城堡也没有夸张,藏在雨林下面的建筑的确像是城堡,尖尖的塔顶和各色花朵相映成趣。卡维挥了挥魔杖,启动了浇水装置来灌溉那些植物。水珠顺着宽大的阔叶流淌下来,滴在了青草地上。艾尔海森欣赏着来自这位天才学长的作品,以魔法的精妙程度来说,这绝对是顶尖水平。
【一步之遥】
无意中目睹卡维的现状,作为顶尖的魔法师,现在的生活却过得并不一帆风顺,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在艾尔海森的意料之中。
卡维糟糕的运气甚至可以追溯到刚毕业时,一出校门没多久就弄丢了行李箱,好在其他三人赠予自己的毕业礼物留在了背包里。
金加隆不够,需要用麻瓜货币置换;在麻瓜世界追逐设计理想,需要抛下魔法的妙用;魔法界对设计的美学需求不多,需要抛下艺术的理想。
因学生时代违反巫师保密法,无法回到原来收养自己的人家。但总归在那里度过了少年时代,他没办法轻易成为过客,于是又伪装成麻瓜主顾,偷偷给那户收养过自己的麻瓜家庭寄了些钱款。
追求极致的美学,且兼顾魔法的使用,似乎只能在自己的手提箱里完成。他从学生时代开始构思,在有求必应屋里添加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这是只属于自己的世界,无需遵循任何既定规则,永远可以自由发挥属于魔法师的想象力。
代价则是,要想经常更迭工具箱里的景观,满足自己脑内构建的景象,就必须付出等价的金钱。久而久之,这早已不再是个纯粹的工具箱,它几乎有了和「家」等价的含义。
“梅赫拉克…你给它取了名字?”
“源自于一种古文,你应该知道的。”
“用古代如尼文翻译,名为「小小的光明」。”艾尔海森回头看他道,“我倒是从未想过,毕业之后你还会使用这种语言。”
眼前是一片海,两人坐在沙滩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久别重逢,却好像仍然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和从前并无差别。卡维谈及它的名字,艾尔海森便马上知晓了出自于哪种古文,这默契让他的思绪回到多年前的学生时代。
卡维拍了拍艾尔海森身上的尘土,是刚才下落过程中不小心沾上的。刚才看到他的这位学弟,对这片天地表现出绝对罕见的赞美已经让他充满成就感,他挥了挥魔杖,让出口在眼前显现。本意是就此结束这段旅程,但艾尔海森并没有直接踏上归途。
此时不免回忆起多年前在河畔漫步的午后,那时的二人还是就读于霍格沃茨的年纪。那是最为靠近的一次,也是最接近一个吻的一次。
“那么,两年过去了,”艾尔海森问他,“你的理想实现得如何?”
卡维怔了怔。他回答,毕业时怀抱美好希望,但事与愿违,一直觉得有些狼狈,才一直没有主动和艾尔海森见面,推掉了很多巫师聚会。两年来只勉强够温饱,在魔法与麻瓜世界的夹缝里,寻找一个真正的归所原来这么难。
“我有个问题想问。毕业的时候,你有看到我塞在你行李箱的那封信吗?”
“啊。”卡维愣了一下,“……说起这个,呃……不愉快的回忆。那个行李箱没装什么东西,所以没有施任何防丢失魔咒,结果在回家的路上被偷了。”
“所以最终还是遗失了。”艾尔海森说,“……算了,也没有那么重要。”
“我倒是很好奇你写了什么。”卡维抬手,指腹擦去了身旁人脸颊上的一颗露珠,“……还是说,你其实后悔写了那封信?”
“没有。”艾尔海森回答他,“从未后悔过。”
“那你写了什么?”卡维微笑着问他。不知不觉间,两人双手交叠。
艾尔海森侧头凝视他,目光闪烁。一向冷淡的薄唇微张,轻轻说出一个从未吐露过的短语。
【黑魔法受害者】
时钟指向早上八点整,洗手间水龙头的声音响起,艾尔海森已经在做清晨出门的准备,尽管他与卡维对于行程安排还完全没有达成一致,破斧酒吧二楼的房间今日满房无法续住。卡维打了个哈欠,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早餐给两位放在这里了”于是前去打开了门。
但卡维怎么也没想到,他刚打开房间的门,就对上了老熟人的目光。
那双一贯充满审视的红色眼睛扫过他的脸,又定格在他身后刚从洗手间出来、正赤裸上身喝水的艾尔海森身上。
一阵无言的尴尬在三人中间弥漫开来,赛诺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简直像是在进行无声的审讯。不过他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片寂静,摘掉了斗篷的帽子向他们问好。
“好久不见,艾尔海森,卡维。”
赛诺对于这两个人会走到一起毫不意外,尽管两人目前的生活方式天差地别。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他和提纳里私下对于两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坦诚心意试图进行过对赌……然后赛诺输了。他当时也想不到,眼见着心意如此明显的两个人,竟然直到毕业也什么都没发生。
“这么早就开始外勤了?”尽管眼下是这三个人中间穿得最少的,艾尔海森倒是无比坦然,挥了挥魔杖让衣服重回身上。
“……啊,事实上,我遇到一点麻烦。”赛诺少有地叹了口气,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部长大人搞不定的事?”卡维也来了兴趣,“我不在魔法部工作,都听说了不少你的英勇事迹啊,赛诺部长。”
赛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我不擅长应对孩子。”
“……?”卡维和艾尔海森面面相觑,“这也不是傲罗的工作范畴吧?”
“事情是这样的。”赛诺解释道,“前几天捣毁一个黑魔法物品流通的窝点,发现了几个被那些巫师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孩子,尽管努力抢救过了……但最后只有一个女孩活了下来。”
“所以你在负责照顾她?”卡维问。
“我们的任务小队负责带她完成治疗,实验造成的伤口情况很复杂,在移交给公益机构之前需要很长的疗程。”赛诺回答说,“包括今天也要去。”
“哎,你这是……受伤了吗?严重吗?”卡维的目光落在赛诺手臂上。
“哦,这个是小伤而已,不必在意。”赛诺低头看了看,让斗篷的袖子遮住了绷带,“……总之,现在有些头疼,我们这个小队净是些没什么照顾孩子经验的人。”
“那或许应该提前移交给公益机构,可以拜托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帮忙联系。”艾尔海森回答道。
“你说得对,我会想办法的。”赛诺点点头,“总之,我现在得先去趟医院,回头见。”
赛诺从楼下取了早餐回到二楼,站定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听到细微的“请进”声后,把烤好的面包和牛奶放在了女孩桌上。
“早上好,柯莱,今天是我负责带你过去。”
翠绿色短发的女孩抬头看了看赛诺,点了点头接过来面包,默默咬了一口。她的伤痕隐藏在层层绷带之下,也正因为此,她做任何动作都不能有太大幅度,否则就会撕扯到伤口。
名叫柯莱的女孩在被他们营救下来之后,配合提供了一些有效信息。但除此之外,她就几乎一直沉默着,和赛诺的对话屈指可数,这也是赛诺感到烦恼的原因。虽然傲罗的工作可能避免不了让自己看上去气场过于强势,但面对小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尽可能地收敛锋芒,不过看起来收效甚微。
无论如何,该完成的任务的还是要完成。赛诺在旁边等待柯莱用好了早餐,便带着她出门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赛诺前辈?”候在一楼的新任傲罗焦心地问他,“果然还是我跟你一起——”
“……是,我这就回去!”
——他特意将每一次治疗都选在了提纳里不当班的时候,今天当然也不例外,这都是为了不引起自己伴侣的无端担忧。自两人确定关系以来,由于身份和职业的特殊性,他一直避免在外暴露太多有关两人关系的信息。成为傲罗指挥部部长之后,赛诺更是数不清自己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他不想把提纳里也牵扯进来。
穿过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候诊大厅,赛诺带着柯莱来到五楼的魔咒伤害科。由于之前实验的残留效果,柯莱身上依然有一些还未完全解除的黑魔法,这部分超过了傲罗指挥部的能力范畴。候诊区的护士看到赛诺打了声招呼,熟门熟路领过柯莱带她去到预约的治疗室。
赛诺自己则前去了二楼生物伤害科,这也是提纳里平时工作的地方,负责处理各种生物所造成的伤害,包括毒伤和火伤。但提纳里今天应该不当班,所以赛诺直接走进了分诊台,同样地、这边候诊区的护士也早已知晓他的伤口状况,领他前去了其中一间治疗室。
“你好,还是和上次一样。”赛诺推开了房间的门,对里面的治疗师说,“还有上次的药也用完了……提、提纳里?”
提纳里挥了挥魔杖,让病历档案自动规整完毕,然后心平气和地拉开了旁边的一张椅子,“请坐吧,部长大人。你的主治医师从今天起是我。”
“他被临时调任去别的医院支援了。”提纳里低头查看着赛诺的病历,“已经一个月了,你的蛇毒看起来还没完全清除,从今天起我会换另一种更强力的药。”
“谢谢。”赛诺点头。
“……没必要道谢。”提纳里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赛诺,“真想表示感谢,下次就不要瞒着我这么久。”
“……”赛诺沉默了,似乎不打算表示认同。
“听着,赛诺。”提纳里叹了口气,“或许你会觉得不告诉我是为了保护我……之类的,但我也不喜欢被瞒着。再说,你毕业选择这个部门的时候,我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提纳里挥了挥魔杖,熟练地让羽毛笔在纸条上写下药物的名称和剂量,这张纸条随机悬浮空中,和一个空盒子结伴飞去药房取药。
“我知道了。”赛诺说,“对不起,不该瞒着你。”
“下次别这样了。”提纳里的嘴角再次泛起微笑,“还有,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也请告诉我。”
“……的确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赛诺老实说。
“不妨说说看?”
“那么问题是?”提纳里用治疗师的口吻问道。
“……我在想把她送去孤儿院是否是个好选择。”赛诺摇了摇头,“毕竟是被黑巫师做过实验的孩子……并且,我能感觉到她的魔法天分,还没到入学霍格沃茨的年纪,就能无意间施展不少强力咒语——尽管不是太成熟。”
“孤儿院的话,圣芒戈倒是有合作的一家。”提纳里思索了一下,“不过总体来说,那当然不是最优的环境。所以呢,部长大人是动了别的心思?”
“……我的工作不适合让其他人和我发生联系,特别是小孩子。”赛诺思索道,“老实说,我也没完全想好。”
“你可以暂时把她留在我这里。”提纳里直言,“在你想好如何安顿她之前。”
“……这样好吗?”赛诺有些犹豫。
“我很擅长照顾孩子。”提纳里指了指治疗室角落里的一排玩偶,“毕竟要让他们乖乖接受治疗,就得先亲近他们才行。”
“不、我是指……”赛诺顿了顿,刚想继续陈述自己的担忧,突然瞥见提纳里桌上有个信封,盖着霍格沃茨的邮戳,“嗯?是霍格沃茨的信吗?”
“啊,霍格沃茨最近有向我发来邀请。”提纳里解释道,“但我拒绝了,我还是更喜欢医院的工作。”
“他们还真是坚持不懈。”赛诺难得笑了笑,“明明毕业的时候,就问过你一次不是吗?”
“没办法,大概是最近新旧交替,老教授退休了很多吧。”提纳里耸耸肩,从归来的纸盒中取出了药,“好了,要来上药了,稍微忍着点痛。”
【移动城堡】
门铃响了,即便是第十来次听到这个声音,艾尔海森还是对这个被卡维改造过的门铃声不是很适应。卡维如他所想承接了自己的委托,对他的家进行了一番大改造,目前工程进度似乎还只到十分之一。
提纳里拎着一袋水果和鲜花进来了,好奇打量了一下艾尔海森的家,和他上次来的时候相比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这里并没有什么装饰物,内里看上去简直和麻瓜的毛坯房毫无差别,但今天一进来的时候氛围就不一样了——不仅颜色丰富了很多,还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魔法小道具,毫无疑问,这些来自于卡维。
“卡维学长呢?”提纳里坐在餐桌旁,环视一圈没看到卡维的人影。
艾尔海森指了指另一把餐椅上的手提箱,“不用在意,他闹别扭的时候就会钻进去。”
这听起来不像是不用在意,提纳里欲言又止,看着艾尔海森神色如常地打开了预言家日报。
“你们什么时候搬到一起住的?”提纳里提问道。
“嗨,卡维学长。”提纳里冲他笑了笑,“你的箱子里最近还需要新的植物吗?”
“不用不用,上次你给我的那些长得很好,多谢啦。”卡维从箱子里钻了出来,“赛诺还没来吗?”
“啊,他带柯莱顺路去趟医院,应该已经快到了。”提纳里看了看表。
“我有个提议。”卡维指了指自己的箱子,“今天晚餐不如在这里做怎么样?小柯莱一定会喜欢的。”
“要把厨具一个个运送进去吗?”艾尔海森摇头,“我拒绝。”
“喂,别小看了你学长。”卡维打了个响指,“这些东西,常年备在我的箱子里啊。”
——等到赛诺柯莱和他们在箱子里汇合的时候,卡维和艾尔海森正在争论烤肉的适当火候。柯莱好奇地打量着箱子里的这番天地,睁大了眼睛四处看着。
“不跟你争这个了,哎他们来了。”卡维朝他们挥了挥手,“嗨柯莱,要不要我来带你转转?”
“那就拜托你了。”提纳里即答,“我和赛诺可以负责做饭,我想这样效率比较高。”
相比于上一次一进门布满阔叶林的空间,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卡维拉着柯莱走在了前面,艾尔海森打量着周边环境提出了疑问,“我记得上次的入口处好像更绿一些。”
“我早就改过了布置。”卡维挥了挥魔杖,打开了第一扇门,“已经大不一样了,现在是冬季主题。”
门里的空间下着雪,柯莱已经做好了迎接寒风的准备,却没想到完全不冷。她困惑地蹲下身来,触碰着地上的雪,也没有想象中冰凉的感觉。刚想用手掌捧起雪花,就在那之前被通体雪白、几乎要隐藏在雪中的猫咪吸引走了目光。
“这是魔法,所以可以维持在恒定的温度。”卡维解释道,“不需要担心着凉或者怎样。哦,这只猫咪叫雪球。”
柯莱看起来很喜欢猫,并且这只猫也对她展现了温和的一面,任由柯莱把它从雪地里抱起,在女孩的臂弯里蹭了蹭。艾尔海森在一旁观察着,发觉到柯莱比起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尽管依然容易害羞,但已经开朗许多,想必是她的监护人的功劳。
原先在层叠树叶之下的城堡,现在变成了伫立在雪地之中,覆了层层积雪的冬青点缀在城堡的周围。卡维握着魔杖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圈,让城堡顶的积雪扫去一些,又指挥着角落里的木材排列整理,然后组成了一道门点缀在了城堡的侧方。
“我需要一个这样的花园门。”艾尔海森作为甲方提议道。
“这本来就是给你家准备的试验品,既然你很满意,那我下周可以开始实施。”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另一道门在道路的终端显现。第二道门的里侧是完全不同的场景,相比第一道门里的建筑,这里更像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充满了各式不同种类的植物。一道瀑布从一侧汹涌而出,水汇入河流将这个空间一分为二。
“啊,这里很多植物都来自于提纳里。”卡维介绍道,“我也会帮他在这里养一些实验种类,算是互惠互利。”
听到提纳里的名字,柯莱好奇的目光停留在那些植物上。实验用的植物很多看起来都像是活物,感受到人的气息后,它们有的绽开了花瓣、有的发出奇怪的声响。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他们的寝室里是提纳里负责打理阳台上的植物,卡维帮他进行过浇水工具的改良,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这片空间远比想象中的要大,第三道门里像是一个微缩城市,艾尔海森依稀记得街道两边的建筑曾在卡维寄给自己的明信片上出现过,似乎是来自于麻瓜世界。它们的姿态、高度以及形状不一,但在卡维的设计下,却奇妙地融合进了相同的图景且毫无违和感。
“我大概明白了。”艾尔海森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建筑。
“什么?”
“你所说的——巫师界的审美落后于麻瓜世界这件事。”
“哼,连你也能一眼看出来,说明巫师界的审美确实没救了。”卡维不满地嘟囔着,“人们只注重咒语和实用性,就会忽略了很多美感。”
“我记得你说过下周要去和魔法部谈合作。”艾尔海森难得捧场道,“我很期待,你能做出什么样的成果。”
“只是改造魔法部的门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工程。”
“依旧是展示审美的机会,不是吗?”
“……艾尔海森,你好像最近说话变好听不少。”卡维打开了另一道门,“这是最后一个空间了,老实说,还没想好做些什么。”
最后一片空间是沙滩和海洋,就像站在真正的海边一样。这里没有建筑物、没有植物,有的只是细碎的沙子和温热的洋流。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艾尔海森确认道。
“不妨说说看,虽然不一定采纳。”
“实用主义角度,我会提议增设室内空间——”
“否决。”卡维躺了下来,“那我大可以直接钻出去,睡在你家的床上。”
“那不妨维持现状,有一个可以静下心来的场所不是也不错。”
“你说得对。”卡维看向他,“可以大发慈悲给你这片沙滩的使用权。”
艾尔海森却只出神地看向海滩边的天际线,然后又收回了目光注视着旁边的卡维,回答道:“那我也可以给你客房的使用权。”
“那还真是谢…不对!这不是之前谈好的条件吗?”卡维反驳道。
“我是指包括主卧的部分。”
“你……”主卧是艾尔海森的房间,卡维本是开玩笑的语气,却不曾想自己的甲方回答得斩钉截铁,连忙看了看几米之外正在沙滩上写写画画的柯莱,还好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喂!不要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些——”
烤肉和蘑菇的香气传来,想必是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卡维坐起身来,挥了挥魔杖,让出口的门在旁边显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片空间再次闭合,浪花掀起击打在门消失的墙壁上,又再次随着洋流缓缓降落。起起伏伏,周而复始。
【九又四分之三】
又到了一年的九月一日,国王十字车站推着手推车的一个个小小身影出现又消失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今年的这一天,多了一个绿色头发的小女孩加入其中。柯莱深吸一口气,推着自己的推车冲进了站台。
他知道自己成为傲罗指挥部部长的危险期还没过去,光是今年就遭遇了至少十来起报复事件。当然,他全部予以了完美解决。在上次的蛇毒事件之后,他再没有向提纳里瞒着任何事,他明白唯有全部的信任才是最好的回答。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干脆去打个招呼?”卡维问。
“我没说要跟你一起走!”
“是是是,那就麻烦书记官大人带着我幻影移形吧——”
“抓紧我的手,不然当心幻影移形失败。”
“这我当然知道。”
人来人往的车站角落里,卡维握紧了艾尔海森的手,思索了一下又干脆抱紧了他的腰——在身旁的景象随着幻影移形的咒语旋转消失之前。
END
Update2024:
虽然构思较早还是会有一些过时的内容,不过还是希望食用愉快~
现代paro,一些前夫前妻(?)梗
是很熊很闹腾的柯莱和有点暴躁的大风机关斗智斗勇的日常
ooc并且文笔崩坏……唔,总之,谨慎阅读吧
借鉴了俺最喜欢的电影《克莱默夫妇》!
感谢大噶!
大风纪官最近有点头疼。
且不说家里多了个小家伙,随之而来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杂事,单把柯莱每天晚上抱着童话绘本,大眼睛...
且不说家里多了个小家伙,随之而来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杂事,单把柯莱每天晚上抱着童话绘本,大眼睛巴巴盯着他,要听睡前故事的样子拎出来,就足够让赛诺从白天愁到晚上。
真正带起孩子来,才发现网上许多所谓的育儿心经全他妈是纸上谈兵。
什么不要让宝宝缺乏高质量的陪伴啦,用爱的语言回应宝宝的需求啦,当你晚上十一二点,拖着已经高度透支的神经回到家里,再可爱的童音入耳,也只会觉得无比吵闹。
赛诺每天把放学的柯莱接回家后,便要马不停蹄地往教令院赶,有时候连晚饭也顾不上吃。或许风纪官于之大贤者,不过是一群吃草产奶的牲畜。累坏了固然可惜,但只要换上一批新的就好。
可是,无论赛诺几点回来,柯莱便等到几点,小家伙的这点固执倒像极了他。
赛诺对付罪犯时雷厉风行的种种手段,冷面不语啦,倒数恐吓啦,在女儿这里全都失了效。
柯莱知道在他面前提师父的名字不好使,于是换了种“进攻”策略。
赛诺推开家门,抬眼便看到小家伙把自己裹在小兔子毛毯里,捧着牛奶缩在沙发上。
他刚要发作,女儿鼻子一皱,嘴巴一扁,语气立马低落下去。
“……你为什么那么晚回来?”
赛诺动作一顿,生生咽下跑到嘴边的话。
“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赛诺彻底没辙了,三下两下冲完澡,搬了张凳子坐到柯莱床边。
没离婚的时候,提纳里会在柯莱床上多放一个枕头,边读书边轻轻拍拍小家伙的肩膀,慢慢把孩子哄睡着。
赛诺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他连抬手揉揉柯莱的头发都觉得费劲。父女二人隔着一个床沿的宽度,大眼瞪着小眼,颇有种公事公办的氛围。
眼下的问题是,提纳里给柯莱小书包里装的绘本都被念了个遍,赛诺强压下打哈欠的冲动,对着孩子那双圆圆撑起的眼睛,犹豫着开了口。
“要不给你讲个笑话?”
效果很好,那天晚上之后,柯莱就再也不缠着父亲讲故事了。
解决了晚上的问题,好不容易喘上口气,结果立即又来了一个白天的问题。
当赛诺第三次告诉柯莱,不准等他下班到家后才去睡觉时,小家伙好商量地点了点头,两条小手叉在胸前:“那你以后,每天晨跑的时候都带上我,这样我一定就会早睡了!”
没有别的办法。第二天早上六点,赛诺只好把还在揉眼睛的柯莱从被窝里拎出来。
小家伙嚷嚷了几句,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着的运动服,又立马来了精神。
孩子昂着小脸,紫粉色的眼睛闪闪亮亮,对正在换鞋的父亲得意洋洋道:“慢死了慢死了!我都收拾好了,你能不能快点出门啊!”
结果刚跑了十几米,便被冷风糊了一脸。柯莱的小脚踏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还是落后了父亲一截。
冬天的空气带着一股沁入心肺的冷。梧桐叶子掉了,落到石板路上,像一支支垂头丧气的小舟。
柯莱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水。周围黑洞洞的,一点微弱的晨光给已经熄灭的路灯打上轮廓。
她看不见赛诺了,石板路好长好长,似乎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孩子的思维千变万化,心绪有时候比大人敏感得多。那一瞬间,幼时的经历病毒般蚕食大脑,裹着两层羽绒服和棉衣,柯莱忽然感到全身冰凉。
好冷好冷,为什么会这么冷,就像被推上实验台的时候那样冷。
“手臂放松。”
父亲伸手把她的围巾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尖尖细细的小鼻子和小下巴
“试着不要用嘴巴呼吸。对,就这样。不着急。”
隔着几层衣服,赛诺的手贴在孩子背上,稍稍用力往前推着。
柯莱这时候不做叛逆宝宝了,按照父亲的话,把嘴巴紧紧闭起来。
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柏油马路铺上一层兔子绒毛般的白色颗粒,被晨光照得莹莹发着亮。
柯莱呼出一口热气,肩膀上的小书包跑到了父亲手里。贴身的衣服湿透了,风一吹,凉丝丝拂过她的额头。
她小脑袋里的那点困意和疲倦全都不见了,脸蛋红彤彤的,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甚至在路过社区公园的小拱桥时,主动拉住父亲的手——
“喂!!!”孩子毫不掩饰声音里的兴奋,“喂!赛诺,你看!你看!!!”
小手圈着大人的拇指,微微发凉的皮肤触感让赛诺愣了愣神。
若将疲于奔命的社会规则内化为习以为常的现实生活,不知会错过多少细小却美好的光景。
好比此刻,虽然看不见云后的太阳,但淡金色的晨光照亮了半边天空,在河道里落下一个接一个亮点。水面被风轻轻推着荡出涟漪,像蓄了满满一池跳动的星星。
柯莱踮起脚,把胳膊搭到护栏上,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o”,被眼前的景色锁住了眼睛。
饶是已经被工作磨平喜怒哀乐的赛诺,看到女儿这副样子,那张瞧不见生机的脸上也短暂地露出了柔软的神情。好像在这个时候,才找回一星半点生而为人应有的情绪。
柯莱扭头便看见自家老爹垂下眼睛,嘴角放松的样子,忍不住捉弄说:“噫,你这个样子好奇怪。”
接着又跑过来紧了紧父亲的手,无意识地撒娇道:“赛诺,你会每天都带我跑步的吧,你昨天答应我了的!”
太阳渐渐升高,柔软的日光扫着柯莱脸颊边的绒毛,把孩子期待又胆怯的神色投到赛诺眼睛里。
赛诺刚要接着气氛点头答应,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天完全亮了,几辆三轮车从拱桥上穿过去,留下叮叮当当的响声。赛诺双手插进夹克口袋,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有些刺痛。
离婚之前,一切有提纳里安排,他从来没想过周末加班还会带来除体力透支以外的麻烦。
大风纪官往前走了两步,影子扎进小家伙的头发里。
“柯莱,”他笨拙地开了口,“……改天,我们再去买做口袋饼的……”
小家伙不说话,两只手抠着水壶带子。
父亲平时忙就算了,连难得的休息日也不分出来给她。有点委屈,可是委屈有什么用,大人做事从来不和小孩商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柯莱迈开小腿,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没跑开两步便被父亲追上。
她凶巴巴地扭过头:“不用你管!我自己回家!”说罢,气鼓鼓地攥紧拳头,再也不给赛诺解释的机会。
大风纪官默默跟在女儿身后,走几步便要被小家伙瞪上一眼。到家门口,柯莱沉默着等他拧动钥匙,随后飞一样冲进房间里,迅速把门摔上。
赛诺想了一路的话被卡在嗓子眼里。他在柯莱房间前站了一会儿,过了足有三、四分钟,才开口商量道:“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门的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赛诺摸了摸鼻子:“……行吗?柯莱。”
孩子蹬掉运动鞋,窝在被子里抱紧了小兔子。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在闹什么脾气,明明早就习惯了父亲的早出晚归。可是等她跳下床,光着脚拉开房间门时,家里已经找不见赛诺的身影了。
柯莱给自己热了杯豆浆,缩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喝起来。
今天的风纪官办公室,气氛格外压抑。
平时热热闹闹的茶水间,只剩下饮水机工作时的电流声。除了必要的汇报,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响动。风纪官们提着一口气,恨不得能把报告写出花来。
时针刚到十二点,大风纪官将最后一份文件盖上公章。他向下属点点头,落下一句:“辛苦。下班。”便提起椅背上的外套往门外走。
有些想要上前交代其余工作事宜的,被他身上那股气压逼得顿住了脚步,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变成了:“啊哈哈……您,您也辛苦……”
几个有些年纪,资历较高的风纪官等赛诺走远,转到同事身边咬起耳朵。
“哎哎……我那天在道成林小学门口看到头儿的车了……你说会不会……嘿嘿嘿……”
“别瞎想,那万一是亲戚家的孩子呢?”
“哎,你这几年工作都白干啦?你看看头儿着急下班那样子,亲戚家的小孩能有上心成这样吗?”
赛诺着急忙慌地赶回家里,刚进门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小家伙房间的门敞开了,从里面泄出几声孩童特有的清脆的笑。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在看到女儿的一瞬间,直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柯莱的眼睛亮亮闪闪,双手整齐地摆在膝盖上,那副乖巧样子,简直与早上判若两人。
“没有没有,我很听话的!”对着手机屏幕,孩子晃晃自己的小脑袋,“赛诺先生对我特别特别好,我也没有给赛诺先生添麻烦哦!”
接着,他听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总是带着轻柔的上扬尾音的声音。
提纳里似乎笑了一下:“真的啊?几天不见,我们小柯莱懂事了这么多呀?”
透过手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失真。
柯莱察觉不到赛诺的这些想法。父亲不是板着脸,就是在板着脸的路上,高兴了不高兴了都是一个表情。她只想着明明早上赛诺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自己却如此大度地原谅了他,小胸膛挺得更直了些:“当然是真的啦!不信你问赛诺先生!”
谁也没有想到,离婚一年半后,两人竟是以这种方式再次度面了。屏幕那边的提纳里一愣,绿色眼睛瞪大了,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笑意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他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还穿着以前那件深色毛衣,手里握着那个被柯莱贴满了花花贴纸的浅色杯子。
赛诺的视线在他手指上扫了扫,果然没看到那枚熟悉的戒指。
无所谓。他淡淡地想。无所谓,反正他从法庭出来之后,就把那玩意扔到角落里积灰去了。
无所谓的。
赛诺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喉咙:“对,柯莱很懂事。”
他为自己率先找回场面而暗自窃喜,似乎这样就相当于扯着嗓子告诉对方,你看啊,我早就放下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在意你哦。
提纳里张了张嘴巴,赛诺试图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些东西,却什么也看不真切。
赛诺先生。
赛诺先生……
两双眼睛直直盯向对方,谁也不再开口。
问候显得太亲近,讽刺又显得太刻意,算来算去,还是保持沉默最为保险。
裤腿一沉,是柯莱伸出小手用力拽了拽。
她不懂父亲和师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像刚才那样古怪的氛围让小家伙心里难过极了。
赛诺对上女儿圆溜溜的眼睛,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脑子在这瞬间飞快地转动起来。
他明显感觉到提纳里也松了口气,绿眼睛挪开了视线,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句:“……嗯。”
她用脸蛋把屏幕填满,给了提纳里一个很大很大的笑:“你看你看,师父,我没撒谎吧!”
赛诺外套也没脱,鞋子也没换,干巴巴杵在冰箱边。
柯莱冲到父亲身边,昂起小脸,恢复了那副刁蛮又可爱的样子。
“走啦走啦!晚上还要给你做口袋饼呢。”
她牵着赛诺,穿过令人眼花缭乱的货架,小手始终牢牢握着父亲的大手,生怕身边的大人走丢似的。
两人拎着袋子从超市里走出来时,已经过了下午四点钟。
今天的太阳格外好看,在空中染出金灿灿的一条细线。柯莱慢慢吃着刚才缠着赛诺买的香草冰淇淋,在父亲打开车门后停下了脚步。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小家伙垂下眼睛,与平时死倔着被迫道歉的样子不同,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了。
要一个七岁的孩子去解决两个大人都无法解决的难题,显然不那么现实。
小柯莱也描述不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很爱很爱她的师父,也很爱很爱她的父亲。现在这两个她很爱很爱的人不开心了,所以柯莱也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她手指绞着购物袋,毛线帽的边边耷拉下来,像一对兔子耳朵。
“我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惹大家生气了。”柯莱扯了扯父亲的衣角,“你们能不能再做回好朋友呢?就像以前那样……”
大抵是小时候那段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但凡发生些不好的事,柯莱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堆。
赛诺愣住了,头一次厌恶起自己的不善言辞,怎么连安抚女儿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把柯莱手里的袋子接了过来,平平稳稳放到车子上。
“柯莱做得很好,不需要改变,”赛诺一字一句,说得非常认真,“是我和你师父不好,我给你道歉。”
话虽然生硬,却让小家伙眼睛不住发起热。
柯莱把嘴巴咬得死紧,用袖子狠狠搓了一把脸。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扎进父亲怀里:“那你再给我买个冰淇淋。”
这一天到此为止,都还能称得上圆满。只是后半夜,赛诺把教令院的事物处理好之后,去柯莱房间看了一眼。小家伙紧紧缩在被子里,双颊上挂着不自然的绯红。
赛诺还算冷静,给孩子换好衣服就往医院跑。
柯莱冷得连脖子都在发颤,身上却烫得吓人。
她烧得迷糊,小手抓着赛诺的头发,拼了命往父亲怀里钻。
赛诺用胳膊护在女儿身前,只有医生要打针吃药时才稍微松开一点。护士给柯莱输上液后,他肩膀一软,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在不停地抖。
急性肠胃炎。
放在其他同龄孩子身上,应该不算是极其严重的事,可柯莱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赛诺还记得柯莱四岁那会儿,也有一次烧到三十九度。提纳里连着一周都没有睡好,下班就拎着炖好的流食往医院赶,一来二去,人瘦了一圈。
他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教令院要求追查一个重要的知识泄露案,风纪官们被指派去须弥各处严加把守。
等赛诺收到柯莱发烧的消息时,提纳里已经带着女儿出院了。
护士给柯莱额头上敷了一张退热贴,把孩子尖细的小脸衬得更瘦了。赛诺按照医生的话,仔细调整着点滴速度。
怀里的小家伙皱皱鼻子,他的神经也要跟着跳上一跳,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又让孩子觉得不舒服。
凌晨三点的急症室,老人的咳嗽声,孩童的哭闹声,还有大厅从未停歇过的叫号声,此起彼伏,接连回荡。
几对父母手肘撑膝,把指头插进头发里,愁绪写满胡渣遍布的脸。
赛诺抱着柯莱,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呆坐在原地,看着药水一点一点滴下来,顺着管道淌进孩子身体里。
小家伙半梦半醒间,被父亲小心地喂了点水。液体流入喉咙,柯莱低低地咳嗽起来。
赛诺还没来得及紧张,便被冰凉的小手抱住了脖子。她睡得不太安稳,似乎是做了噩梦,睫毛被打湿了,迷迷糊糊间啜泣道:“爸爸……妈妈……呜……”
赛诺只觉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呼吸都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柯莱没有收到回应,几颗硕大的金豆豆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又唤道:“呜呜……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哭得越来越厉害,小肩膀颤了又颤,这时候倒有了七岁孩童的样子。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能算作柯莱的法定监护人,若是放在平时,他定会板起脸来,纠正小家伙越界的称呼。
但眼下,身位整个须弥最严密的执法机器,大风纪官也只是把女儿的手锁到自己掌心里,不住安抚道:“不怕。”
直至此刻,赛诺才意识到柯莱在自己心里占据了多重要的位置。
离婚后所有风轻云淡的表象都被轻易撕破了,他就像一个最平凡的父亲那样,自责到了极点,恨不得把孩子的一身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柯莱睁开眼睛,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壁纸上落下蕾丝花纹的剪影。毛绒绒的毯子旁,放着她最喜欢的小兔子玩偶,以及她熟睡的父亲。
赛诺听到动静,立即抬起了眼睛。他明显没休息好,嘴巴因为无暇进水,干裂出了几条浅浅的纹路。
柯莱忘记自己刚刚起床,嗓子也是干巴巴的,眨眨朦胧的睡眼,轻声道:“赛诺先生……要给您倒杯水吗?”
话音刚落,便被父亲拥进怀里,用力揉了揉脑袋。
繁忙的街道,交错的斑马线,款式各异的鞋履投下纷乱的脚步。厚重的云层涂抹着天空,阴沉的日光把每个人都照得苍白了一个度。
赛诺在街角小巷中穿行,马丁靴踏进褐色的污雪里,飞溅起一串冰晶。
怀揣罐装知识的男人脚步飞快,尽管肺里疼得像是被凿穿了孔,却一刻也不敢停下。
只差一点点,他就能跑进主街混到人群里去。风纪官就是有天大的权柄,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贸然行动。
巷子里,老旧的电线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被一阵看不清的旋风呼啸而过,又往下耷拉了两寸。
男人只感觉肩膀上微微一重,吸进鼻腔的空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赛诺在男人尖叫出声之前,牢牢扣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钳着手腕往后一拽,让对方两条胳膊脱了臼。
处理完这一切,大风纪官点开手机,脸上才浮出一点愠怒的神色来。
今天学校里开家长会,所有大人小孩都要参加。
赛诺想起柯莱别过小脸,口是心非地嘟囔道:“你肯定不会来吧!你那么忙,我才不想你来”,当天晚上睡觉前,又抱着她的毛绒小兔子,一步一顿挪到自己面前,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问:“……赛诺,你会来吧?”的样子,扫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心中的烦躁感更甚。
请假是不可能请假的,教令院治理须弥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大贤者给风纪官批假的先例。
照顾柯莱的一个月间,赛诺是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
他半靠着墙,不敢再看手机了,一分一秒皆是煎熬,只好盯着房梁下没有燕子的燕子窝出神。
食指磨磨中指的第一骨节,久违的,突然很想抽根烟。
赛诺从前是有瘾的,最狠的时候,一天能抽掉一包。
是什么时候开始戒的呢?对了,好像是柯莱再小一点,四岁出头的样子。有天半夜,小家伙忽然吁吁地咳嗽起来。
两人温存到一半,提纳里倏得白了脸,套上衣服就带着柯莱赶去医院。
一通检查,一顿折腾,开单的护士都记住了柯莱的名字,轻叹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真是造孽……”
医生把小家伙的X光片挂到灯箱上,问家里有没有抽烟的,孩子心肺功能发育不全,吸不得二手烟。
那天回家之后,他把烟卷火机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
“啊,在这在这!头儿!”
后勤队伍来了,利索地把男人押送上车。一个上了年纪的风纪官用档案袋拍拍赛诺的肩膀:“您先去忙别的事吧,这儿有我们看着就行。”
又骂了一句:“法定假日抓我们加班,妈的,那帮狗o的贤者真不是东西。”
赛诺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谢,走了几步又被另一个年轻些的同事叫住,递上来一个巴掌大的小梳子。
“头儿!”她笑嘻嘻喊道,“后面头发都打结啦!去见闺女好歹收拾……呃!……那个,我什么都没说哈!那边叫我过去了,哈哈哈!”
年纪稍大些的风纪官也移开了视线:“……哈哈,那我也先过去了,您……”
赛诺看着眼前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下属们,险些压不住跑到嘴角边的笑意。
他也伸手,头一回拍拍同事肩膀:“谢谢,回头请大家吃饭。”
到学校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
大抵是身为人师的职业病,她一只手撑在腰杆上,就这样训斥起教令院大风纪官来:“家长能不能多上点心?你的事儿重要还是孩子的事儿重要?一天到晚忙忙忙,孩子大了要是不亲近你,可劲儿后悔去吧!”
赛诺只得一一应下。
于赛诺而言,读书的时光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透过教室窗户,偷看里面那个绿色眼睛墨色头发的人,好像也是上辈子的事情。
赛诺从教室后门进去,双手插进口袋里,雕塑般立在小朋友们画的黑板报前。
柯莱早早就看见他了,紫粉色的大眼睛悄悄盯过来,在桌子底下朝父亲挥了挥手。
那应该是相当温馨的画面,但赛诺的掌心却不住发着冷,完全无法高兴起来。
柯莱身边坐了个人,穿着杏色的宽大毛衣,把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他没再戴赛诺送他的那个金色耳坠——明明以前从来没有摘下过的,左手上当然也没有戒指。
除了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赛诺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任何两人曾经在过一起的证据。
提纳里知道赛诺来了。他当然知道,柯莱回头打招呼的时候,赛诺看见他的肩膀微微一震。
他怎么来了,项目应该还在进行中,提前回来干嘛。为什么要来。
赛诺慢慢呼出一口,设想着如果那双绿色眼睛看过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神情应对。
但提纳里没有回头。他把腰背挺得笔直,如一道绝对防御的城墙般,隔绝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柯莱又把小脑袋转过来了。父亲和师父一起给她开家长会,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小家伙用小手指了指师父,眉毛垂了一垂,对赛诺做口型道:“好像生气了”。
赛诺冲女儿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柯莱挤出一个有些滑稽的鬼脸,又用口型说:“都怪你迟到!”
赛诺彻底沉下脸,无声叮嘱了一句:“好好听讲”。
柯莱脖子一抖,这才颇不情愿地把小手放回桌子上。
赛诺不像提纳里那样擅长对付孩子,但看见柯莱的眼睛亮亮闪闪,只好硬着头皮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
孩子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又不用念书上课,很快就吵嚷着堆成一团,呼啦啦往操场上跑去。家长们或多或少都跟在身后,但提纳里始终待在原地,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着什么东西。
他不动,赛诺也不动,孩童热闹的嬉笑声从玻璃窗外传过来,将仅剩两人的教室衬得更加冷清。
提纳里稍微瘦了一点,柔软的毛衣下隐约显现出蝴蝶骨的轮廓。
赛诺看着他慢慢收拾好东西,起身把椅子推回原处,再慢慢朝他走过来。一步接一步,素来以审讯手段震慑他人的大风纪官,头一次产生了类似囚犯等待绞刑通知的感觉。
他在距离赛诺两个身位的位置停下,绿眼睛抬了起来。赛诺注意到他眼底挂着一层浅浅的乌青。
这一回,是提纳里抢先开了口。他抓着电脑包的手指发着白,柯莱纠结开口时的模样原来是从这里学来的。
“我们聊聊。”
“好。”
他们来到教学楼走道尽头,米色瓷砖安静地反射着冬日午后细碎的清光。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孩子们玩闹的身影,提纳里双手搭在护栏上,沉默着点燃一支烟。
赛诺定睛一看,是自己以前惯常抽的那个牌子。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又酸又苦又涩,像吃了过期的水果罐头。
提纳里合上眼睛,从鼻腔里喷出一团长长的白雾。
赛诺不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熟悉的月莲清香与尼古丁特有的臭气纠缠不清,种种细节都在无孔不入地书写着他们无处挽回的婚姻。
赛诺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又动。他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提纳里这才把视线转到他身上来。
“我知道柯莱得急性肠胃炎的事了,”他轻轻掸掉烟灰,“我只是请你帮忙照顾柯莱一个月,你也是柯莱的监护人,这要求应该谈不上过分吧。”
他语气不善,让赛诺本就拧巴的心情雪上加霜。
“就因为这个,你就提前回来了?再大惊小怪几次,你就该从研究组辞职了。”
提纳里瞪大了眼睛。“就因为这个?”
他烟也不抽了,赤红的火星子一点一点往指尖烧:“柯莱什么身体状况你不知道?那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你根本不——”
赛诺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如果不是你一直惯着她,至于吃点东西就闹成急性肠胃炎?”
印象中,两人几乎没吵过架。
于是面对这样子的,有些咄咄逼人的赛诺,提纳里大脑一顿,被燃尽的香烟烫了手指。
“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带孩子的保姆,那时候干嘛非得来招惹我呢?”
彼此知根知底的人,最知道刀子扎在对方什么位置最疼。
赛诺想到他把柯莱带回家的时候,提纳里裹着外套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他柔软的墨色影子映在大风纪官总是过分冷静的红眸里,赛诺心底留存的最后一丝温情在那瞬间开了闸,唯一一次不加思考地,感性战胜了理智地,将那么重要的话脱口而出。
那时候他说:“提纳里,跟我结婚吧。”
这时候他说:“所以我们离婚了,对彼此都很好。”
不是的。
不该是这样的。分开之后他过得并不好,只是依靠成年人脆弱的自尊维持着一份浅薄的体面。
提纳里又点了根烟,没有血色的嘴唇间挤出一声冷笑。
“是啊,对彼此都好。”
他沉默了几秒,又说:“我想清楚了赛诺,我会向法院申请,驳回你对柯莱的监护权。”
没有声音。灰白的烟雾被风卷走了,散在空中,聚不成一朵愁云。
教学楼下的小空地,学生们聚在一处玩跳房子。柯莱长得比同龄人瘦小些,一不留神便被几个高个子同学撞到在地。
提纳里心头一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就要往楼下走。
却看见柯莱自己站起来,没哭也没闹,甚至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她把旁边被撞倒的同学扶起来,两条小胳膊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抬头大声道:“哎!那边的!过来道歉!”
“随你,”提纳里的注意力被赛诺再度夺了过去,“但我把话说在前头,这场官司于你而言,不会有任何好处。”
提纳里眯了眯眼睛:“这是在威胁我?大风纪官大人,官威不小啊。”
他故意把烟蒂掸到赛诺衣服上,让本就饱经沧桑的皮夹克又多了一个灰色的小点。
“那就走着瞧吧。”
不欢而散。
他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开始后悔,向提纳里道歉的消息删删减减,在手机放了好几天,最后也没发送出去。
撤销监护权的一套申请流程走下来,起码要十五个工作日。赛诺暂时没有收到法院的消息,但那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子般,让他时刻紧绷着神经。
平心而论,从任何第三方视角来看,提纳里确实比他更适合照顾柯莱。
好比说现在,赛诺匆匆停好车,迈开长腿就往楼里跑去。
担起照顾柯莱的责任后,赛诺好像一直都在奔波的路上。
新小区的基础设施比老居民楼好上不少,可赛诺看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数字,忍不住在楼道里来回踱步。
动静太大,旁边遛狗的老太太都往他这边扫了一眼,立马调大了手机里的音乐声。
派对早结束了,开了盖的饮料瓶、披萨盒子和炸鸡骨头洒得满客厅都是。一顶彩色的生日帽被拱到了地上,和烧掉半截的蜡烛躺到一起。
沙发软垫堆起来的小角落里,柯莱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小寿星的母亲把赛诺拉到一边,忍不住劝了一句:“答应了孩子又来得这么迟,孩子有点情绪是很正常的。过一晚上就好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柯莱沉默了一路,回到家里,还是拉起小脸拒绝交流。
赛诺打好热水,把医生开的药片整齐码在手心里,放在往常,小家伙洗完澡出来就会自己吃掉。可是今天的柯莱从冰箱里拿出之前买的冰淇淋桶,窝在小椅子上,把电视声音开到了最大。
赛诺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但柯莱还是一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样子,把父亲的话扔到耳朵后面。
吃错东西发烧住院才只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赛诺的耐心在看到那桶冰淇淋时,彻底磨了个干净。
他又把脸拉得很臭很长,声音里没了温度。
“你敢吃一口试试。”
柯莱瞪着父亲,怒气冲冲,毫无惧色,铁了心今天要和他对着干到底。
小家伙头顶威压,慢慢拧开了冰淇淋的盖子。
柯莱用尽力气,把手里的小勺子插到了底。
“三。”
满满一勺冰淇淋在暖气中冒着诱人的白烟,柯莱直直盯向父亲的眼睛,脸蛋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二。”
勺子里嘴巴越来越近,柯莱满意地看见父亲皱起眉头,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可怖。
一种属于孩子的,恶劣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
柯莱把嘴巴大大张开,张得比勺子里的冰淇淋球还要大。随后,一股脑地把手上的东西塞到嘴里——
“叮当”一声,勺子摔到了地上。柯莱拳脚并用,不停地往赛诺身上踢打,却被父亲牢牢钳制住了。
小家伙狠狠揪起赛诺的头发,泪水在一瞬间决了堤:“你弄疼我了!你弄疼我了!!”
“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我不喜欢你!”
赛诺把女儿甩到床上,黑着脸关上了灯。
他难得地没办法控制情绪,朝着孩子大吼一句:“得了吧,你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崽子!”
柯莱“哇”的一声,隔着枕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赛诺摔门离开的一瞬间,恶狠狠地尖叫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赛诺假装听不见房间里惊天动地的声响,从冰箱里拿了瓶酒,开了盖子,却没心情喝。
他在客厅呆坐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稍微回过神来,一点点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地板。
举着酒杯轻轻推开孩子的房门,里面没有开灯,客厅朦朦的黄光拉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柯莱脸上全是奶油和巧克力碎,脏兮兮的,把怀里的小兔子也弄花了。她耸了耸小鼻子,睫毛上还湿湿地挂着水珠。
赛诺正弯腰捡起孩子胡乱甩在地上的衣服,忽然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爸爸?”。
他抬起头,柯莱头发乱糟糟的,像只凶狠又脆弱的小猫。
赛诺在床边坐下来,就感觉到小家伙往自己身边挪了挪,翼翼小心地说了句:“……对不起。”
一个人待在客厅时,赛诺想了很多很多。想他或许真的不适合与柯莱相处,或许应该顺其自然地把孩子交到提纳里手上。一切思绪都在对上柯莱眼睛时被翻了篇。
他把手放到小家伙的肩膀上,揉了揉,也低声道:“我也对不起。”
又帮柯莱掖了掖被子:“睡吧,已经很晚了。”
准备离开时,手指被柯莱拉住了。孩子的手心还算温热,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难过极了。
“你会不要我吗?”她问,“我听同学的妈妈说,师父正在准备一个什么东西,以后再也不会来接我了。是因为照顾我太麻烦了,所以你们才做不成好朋友了吗?”
这完全是空穴来风,直接得出了反方向的结论。
赛诺捏住女儿的小手:“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柯莱点点头。
“不是这样的,柯莱,你师父非常爱你。”
柯莱皱起眉毛,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赛诺把孩子的小手拨开又合上,似乎这样有助于理清纷杂的思绪。
过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我觉得我和你师父做不成好朋友,是因为……”
柯莱安静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师父为了让我开心,努力了很久。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想跟我谈谈的时候,我没有听,因为我太忙了。”
他停顿了一下。
“我一心……我只顾着,考虑我自己。我以为只要我开心,你师父就能一起开心,但我想,他心里其实非常不开心。你师父很早就想跟我分开了,但他一直坚持到了前年,因为他太爱你了。”
“如果他坚持不下去,那是因为我让他失望了。”
一番话,柯莱没有全部听懂,但父亲眼底隐约的泪光让她喉头一哽,差点又要哭了。
赛诺给她抹掉嘴角的巧克力屑:“快睡吧,真的已经很晚了。”
柯莱把脸埋进被子里。等赛诺准备合上房间的门时候,她叫道:“赛诺。”
“嗯?”
“我也会很爱你的。”
“……嗯。睡吧。我也爱你。”
沉寂多年的烟瘾,从骨头缝里探出头来。
家里没有买烟,赛诺只好将冰啤酒一瓶一瓶往胃里灌。
他把那枚脏脏的戒指拿在手里,从大拇指滚到小指上,再从小指上滚回来。
机械忙音响到第十八声,那边终于接了起来。
那边倒是毫不客气,没有任何寒暄,劈头盖脸便是一句:“说话。”
赛诺又开始往肚子里倒酒,冰凉的液体让头脑清醒了一瞬。他望着客厅的玻璃吊灯,摇摇晃晃,晃晃摇摇,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
提纳里皱了皱眉,手上工作不停,圆珠笔划拉出没有间歇的“刷刷”声。
“说话。没事就我挂了。”
赛诺手上一顿,一口酒险些呛进喉管。
他压下咳嗽的冲动:“这周日你有空吗?一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我想带柯莱好好玩玩。”
翻涌的论文思路在这瞬间卡了壳。提纳里盯着手里的报告,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之后,干脆放下了笔。
“你要带就带吧,”他说,“我到时候直接去接她。”
赛诺摸了摸鼻子:“不行,你得一起来。”
在提纳里发作之前,又赶忙补上:“我愿意放弃对柯莱的监护权。最后一天了,再一起陪陪柯莱吧。”
“就像以前那样。”
提纳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却在周六晚上,发来一张预定好了的家庭套票。
地点是柯莱刚到须弥时,一家人一起去的游乐园。
三岁的柯莱有很多项目都坐不了,却一直趴在父亲肩膀上咿咿呀呀地叫。
七岁的柯莱也没有成熟多少,刚进大门便被五颜六色的糖果路灯迷住了眼睛。她穿上最喜欢的小裙子,一蹦一跳,拉着提纳里从头看到尾。
对孩子来说,游乐园里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兔子形状的棉花糖啦、南瓜形状的巫师帽啦,有工作人员穿上大黑袍子,藏在角落怪叫着吓人。柯莱一边尖叫,一边飞快地躲到赛诺身后去,随后“咯咯咯”笑个不停。
中午吃饭时,小柯莱犯了难。
孩子疯起来就忘了规矩,指着菜单上各式各样的甜品向赛诺撒娇。提纳里正要出言制止,却看见前夫端起了大风纪官的架子,冷着脸打断道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
如若不是二人堆积如山的工作,他们的生活或许就该是眼前这副温馨至极的样子。
提纳里什么也没说,不知道该说什么,菜还没点好,胃里已经被一阵莫名的酸楚撑了个七八分饱。
好在,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救了他一命。他赶紧把心绪淹没在无休无止的数据中,麻痹掉情感,放空掉大脑,不看不听不思考,似乎这样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赛诺陪柯莱玩着玩着,察觉到小家伙渐渐低落下来,紫粉色的眼睛老往她师父身上瞟。
他伸手,在提纳里面前的桌子上叩了叩,无比严肃地建议道:“陪孩子出来玩,别老看手机。”
要是放在两年以前,就是给提纳里一百个脑子,也无法想象这话能从某位大风纪官嘴里蹦出来。
柯莱添油加醋地补上一句:“也没事啦,柯莱知道师父很忙哦。”完全让父亲成了恶人。
说完昂起小脸,对着赛诺摆出“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表情。一大一小对上视线,说着说着又有要吵起来的迹象。
提纳里强压下脸上的笑,开口道:“好啦好啦,对不起,是师父不好。”
柯莱又瞪了赛诺一眼,这才单方面达成了“休战”协议。
她用小手去捏提纳里的胳膊:“那师父待会儿陪我坐摩天轮!”
提纳里只能应好。
到了地方,却遇到了熟人。家长会那天被大孩子绊倒的小姑娘牵着妈妈,怯生生扯了扯柯莱的裙边。
柯莱扭过头去,眼睛里亮起光来:“呀!好巧!!”又脆生生地喊了句:“阿姨好!”
倒是没有了刚到须弥时,那副渴望交流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小孩子待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热热闹闹讲了一路,把两个尴尬的大人落在了一间摩天轮里。
舱门关闭,周围一下子清净起来。提纳里翻开手机看了几眼,随后拉起通风窗口,又开始抽烟。
他从前是不抽烟的,离婚之后才染上的瘾。在家里不敢抽,于是一口气憋到外面,渐渐越抽越狠。
提纳里不可能承认这件事与赛诺有关,但事实上,他与赛诺的整段婚姻,就像香烟之于肺部,啤酒之于肝脏。
越纠缠下去就越是痛苦,可又有多少人能在感情中及时止损,全身而退?
理智如提纳里,在结婚的第一天就预料到了他们之间可能发生的所有矛盾,还是义无反顾地陪伴了赛诺这么多年。
但他实在有些累了。
抽到第三根的时候,香烟燃着火星的一端传来熟悉的重量。赛诺把他的烟掐灭了,紧紧攥到手里。
他没看提纳里,谁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红色的眼睛望向窗外层叠的晚霞,淡淡地率先打破沉默。
他说:“戒了吧。不是什么好东西。”
提纳里眉毛一挑,一个没忍住,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
他抬眼,直直地盯向赛诺,脸上略带挑衅的神情几乎和柯莱一模一样。
“关你屁事。”
赛诺把脸侧过来,半只眼睛藏在阴影里。
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能好好说话吗?”
提纳里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夹在手上,倒是没抽。
他说:“那你别总挑事。”
赛诺诚恳道:“我从来不做挑事的人。”
这话说的提纳里不爱听,眼睛一眯,话里马上添了几分火药味。
“你什么意思?”
赛诺肩膀一松,没由来生出点绝望的挫败感。他们以前从来不吵架的,怎么在离婚之后,连心平气和地说句话都这么困难。
他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尽量冷静地开了口。
“你要离婚,我同意了;你要柯莱跟你,我同意了;你要驳回监护权,我也没有拦着你。”
赛诺顿了一下。
“提纳里,你给我指条路吧,我还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话里带有怒意,但更多委屈。
提纳里心头一缩,胃里那股令人恶心的酸楚又泛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绞尽脑汁想着伤人的话。
“不愧是大风纪官,真会占据道德高点。我这几年间实验和柯莱两头兼顾,在你那里就什么都不是,对吗?”
赛诺一愣,不明白话头怎么拐到了这个弯上。
“你不要借题发挥,我们聊的不是一件……”
话没说完,便被提纳里打断。他把下巴微微抬起,露出带着青色血管的消瘦的脖颈。
“你觉得提出离婚,是我在挑事对吗?”
赛诺慌了,乱了,下意识地摸摸鼻子。
提纳里冷笑一声,“啪嗒”,点燃了今天的第四根烟。
稀里糊涂度过的年岁在两人之间落下血淋淋的伤口,经过一年又七个月的治愈,沉淀下一条蜿蜒盘踞,别有味道的,属于成年人的伤疤。
赛诺听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声,咚咚,咚咚。他想到还在教令院上学的时候,同提纳里表白的下午。
长大后不像少年时那样,满腔充斥着勇气,因此,说出来的话便更有一份经过了深思熟虑的重量。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听见自己这样说,“……我根本没想跟你离婚。”
烟灰落到鞋尖上,橘红色的小火花熄灭了,投降般地,飘起一缕青烟。
提纳里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本最拗口晦涩的名著。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想离,当初签字的时候那么爽快?”
赛诺又沉默,斟酌再三,还是把心里的话掏了出来。
他说:“……那个时候,你看起来快要哭了。”
说的是提出离婚的那天下午,提纳里眼眶泛着红,鼻子也是红的,刻意拿了张纸巾,用感冒的借口维持着脆弱的体面。
那么多年的感情,他根本狠不下心,哪怕赛诺有一句挽留的话,哪怕他提一嘴柯莱,他定会弃甲曳兵,溃不成军。
但赛诺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紧了紧手里的咖啡杯,在昂长的寂静之后,郑重地点了头。
“如果你想的话,”他这样说,“那就离吧。”
提纳里猛地拧过头来,日落前最后的光线照亮了他湿润的眼睛。
赛诺心头一动,大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量,又补上一句:“就和现在一样。”
“啪嗒”,第五支烟。
天空换上湛蓝色的外衣,提纳里抽得有点急,别过脸低低地咳嗽起来。
等摩天轮由上至下一层层亮起霓虹灯时,他已经整理好了所有表情,舱门刚一打开,便逃一般走了出去。
爽朗的凉气入肺,吹不散方才微妙暧昧的气氛。隔着柯莱,两个人不再有任何交流。
小家伙左手牵着师父,右手牵着父亲。她总觉得自己是今天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最幸福的孩子总是有奢求更多的权利。于是任性了一回,把提纳里和赛诺的手拉到了一起。
赛诺的手还是老样子,虎口因常年握枪起了老茧,尾指第二个骨节上有一道形似蜈蚣的伤疤。提纳里的手在这一年零七个月间粗糙了不少,食指和中指之间形成了两道内凹的弧度,大概是夹烟夹的。
堵着一口气,谁也没有率先收紧,谁也没有率先放开。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为自己找到了“要让柯莱开心”的借口,视线不曾交汇,呼吸不曾重叠,对方或是温热或是冰凉的体温挑动着神经,滋生出类似孔雀毛扫过皮肤般的,尴尬又刺激的痒。
“砰”的一声,夜空被不同颜色的烟火照亮了。柯莱睁大了眼睛,顺着烟花的节奏,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赛诺!师父!!”她尖叫着,小手拽紧两个大人的衣角,“你们看,你们快看呀!!!”
两个大人如大梦初醒般,着急地恢复了原先的距离。
赛诺把柯莱抱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坏着心眼颠了颠,引得小家伙又是害怕,又是好笑。
刚过八点,疯玩了整整一天的柯莱趴在父亲肩膀上睡着了。赛诺轻轻地把女儿放进后座,打开暖气,等车子暖和起来,再帮小家伙脱掉外套鞋子,用毛衣简单搭了个枕头。
柯莱在梦中呢喃了几句,脸蛋无意识地蹭蹭父亲手背,翻了个身,睡得很沉。
提纳里点开手机,未读消息的红色标记刺得他脑仁发麻。
他不敢去看赛诺照顾柯莱的样子,他的心已经被泡得够软了,可是此时此刻,他也不想把自己扔到那些狗o的工作里去。
两难之下,赛诺已经从后座出来了。前夫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双手拽哈哈地揣在裤子口袋里,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上车,送你回家。”
他眼见着赛诺脱了外套,纯黑色的毛衣上,一根细绳挂着一个熟悉的小银圈。
心跳的频率慌了,乱了,恶趣味的窃喜代替了胃里恶心的酸气。
钥匙插进锁孔,车轮在雪地上留下扎实的痕迹。提纳里狠狠偏过头去,借着月光,从车窗的倒影上偷偷去瞧赛诺的侧脸。
嘴上却是一定要立于不败之地的。
“还留着?我早就扔了。”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状况。提纳里瞪大了眼睛,夜晚的寒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赛诺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细绳,没有多余的话,抬手就往窗外丢去。
他也不松开油门,车速飙到罚款边缘,木着一张脸,故作潇洒道:“满意了?”
预想中的冷嘲热讽并没有钻进耳朵,赛诺用余光扫扫前夫的表情,却发现提纳里既不生气,也不开心,绿色的眼睛愣没了神采,扣在安全带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那枚戒指,提纳里当然没扔。
怎么会扔呢。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天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雨,赛诺接连出了几天任务,回到家的时候浑身都在发着烫。
他烧得脑袋糊涂,却仍然板起脸来,单膝下跪,庄重严肃得不得了。
他说:“到现场才发现被洗劫的是我们之前去的那家店,我在最后一刻把戒指抢救出来了。”
又说:“你帮我戴。快一点。你喜不喜欢?好不好看?”
赛诺连外套都没有穿,“砰”的一声摔上门。夜间温度骤降,刺骨的寒风轻易挑破了毛衣的防护,但他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就这样固执地在雪地里蹲下身来,一寸寸,一寸寸,沿着车轱辘印慢慢往回翻。
公路上零星跑过几辆轿车,高耸的暖色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提纳里在下车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睛。喉咙像一口干涸多年的老井,被青苔藤蔓锁住了出口,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他走到赛诺身后,脚步很轻,很慢,生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可前夫被冰雪冻得发紫的手指又现实得那样可怕。
提纳里张开嘴巴,很久很久,才发出一句小声的:“别找了……”
赛诺没有听。
他一旦固执起来,几十头黄牛都拉不回来。这是他的好,也是他的坏,放到提纳里这里,就变成了酸甜苦辣交织的一段婚姻。
提纳里微垂着头,莫名其妙的游乐园之行,让今晚的一切都失了控。
他身为学者引以为豪的理智都在叫嚣着,不准沉沦,不要靠近。温情只是婚姻的表象,用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回到当初那个两点一线,枯燥又疲惫的生活中去。
他们会吵架,会冷战,最后会有一方撑不下去,以不那么体面的方式结束这场荷尔蒙上头的闹剧。
他知道的,他当然知道。
可是。
可是……
雪花将大地洗刷成白花花的一片,抹去了夜空深色的孤独。
赛诺扒开一个又一个雪堆,还是看不见那枚惹提纳里眼眶发红的小圆环。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身上骤然一暖,是提纳里帮他把外套拿下来了。
前夫的绿眼睛在路灯下扑闪着,墨绿色的头发散开了,流露出几分少年时候的影子。
他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哽咽压抑住了,像多年前那样,鼓足勇气拉住赛诺的衣角。
“你别找了……”
话到此处顿了顿。
“哪天,一起去买个新的吧……”
-END-
公路上不能随便停车!好孩子不要学习!
一天肝太多了,写到最后都在凭着本能胡乱码字,感觉写得非常崩坏……给耐心看到这里的朋友郑重道个歉。暂时应该不能再搞中篇了(捂头痛哭)
他们的少年感与生俱来。
不如提前祝家人们情人节快乐吧尝试了条漫
没有彩蛋不用赠礼
现背,1w2+
破镜重圆,HE
01.
我醒了,在阳光透过缝隙精准落在我眼睛上的时候,窗帘压根没拉紧,房间里暖和又明亮,我头痛欲裂的翻了个身,又埋进被窝里。
我靠,法酱。我猛然清醒三个度睁大眼睛,一开口就继续失声,清了半天嗓子才勉强凑出完整话语,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好像喝多了闹钟没喊起来,他...
我睡意全无,卧室门是敞着的,但屋外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只好对着阳光斑驳的墙面发呆入神,连呼吸都莫名其妙的很小心。
那个时刻真真切切安静了很久,久到再不大口获取空气我就要窒息过去了,然后我才想起为什么我会被窗外的光径直晃醒——我没在花少北房间里,我卧室的窗帘很久没人碰过了。
02.
从小妈妈说鸽人不是好习惯,虽然那会还没有这么潮流的语言,不过大概就是这意思。我大多数时候属于计划型人格,约了十点闹钟都要提前一小时响个三五遍才放心安稳,否则我会很难为情。
但我还是很干脆的把法老给鸽的明明白白,不为别的,就为我昨晚超脱酒量猛灌几杯还有点啤酒,这说不定能计入某幻酒量年度大赏系列排行榜。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比原来能喝了点,脑袋里一直有些东西在胡乱的转,我于是拼命的想用酒精把它们冲马桶似的一股脑消磨干净,结果它们还是转,转的我心烦意乱,就此酒量大升。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庆贺某幻同志量词提升大办庆功宴,至少我昨天栽进柔软里边之前还是有意识的。
虽然其实我不知道我栽的是什么,至少没有一头撞地板上让家直接变凶宅。
不过我也真的不清晰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头疼的像被人按着往地上砸过,结果再一摸,后脑勺当真有个不大不小的鼓包,未经心理准备,痛到我嗷一嗓子就直接喊出来了。
我再一看手机是中午十二点半,正想着花少北应该起床了不至于吵醒,结果花少北直接走进来,他站在阳光里抱着胳膊对我说:醒了,醉汉?你昨天吐我床上了你知道吗,我他妈的,我真想给你一脚踢出去,某幻,我昨天以前都认为你喝多了只会睡,没想到你还能喝吐了都没睡,超进化啊你?
我嘿嘿一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谁取代了似的。
03.
因为我从来不这样的。我不会因为宿醉而鸽了某个朋友的约、不会因为某事去给一个人添这样多的麻烦、甚至我根本就不喜欢喝酒之后的感觉,但我还是不可抑制的在酒精作用里发疯了,清醒之后很快感受到了难容和不知所措。
其实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坐起身,想着去他那边看看还有什么忙能帮,一出门看到旁边堆着各种打包好的行李袋,有几个满的像要溢出来,还有些零散的东西落在旁边。
我一下就不知道要干什么要说什么了。
花少北好像看出我的窘迫,转身下楼说他要出门,我又站了一会,最后波澜不惊地钻进卫生间洗漱。
特扯。年前花少北也靠在房间门口看我收拾东西,我一边收拾他一边跟我细数这玩意是啥时候带回来的。我俩很少去商场之类的地方,去一次碰着新奇好玩的我又想买,更何况还有网购。所以家里堆着千奇百怪的东西也不止是观众送的,花少北嫌弃我这种浪费钱财的生活作风,就坐在那阴阳怪气我:哎呀哎呀把这些都带回去玩玩嗷某幻。
一边说,一边笑的挺傻,我就撇他两眼,把角落里翻出来应该没过期的棒棒糖丢人怀里,花少北咬着糖纸,笑的更开心了。
我是花少北男朋友,花少北是我男朋友,这件事儿好像在朋友间闹得人尽皆知,其实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人是真的摊过牌的,还是被老番茄撞见我俩悄悄勾了手指,于是他悄悄告诉老蕾,当天晚上王瀚哲就问我喜糖什么时候吃,那时候才终于没瞒住。
彼时老番茄认真拍我的肩膀,又语塞,又看上去想要感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某幻君,常在屋檐下哪有不生情。
我想槽飞他篡改名句的时候,他先转换语气了:哎,不过你俩真的挺好的,真的某幻,我觉得,不,我真的希望你俩好好的。
我也希望我俩好好的。
我对花少北的心动太早了,早到我可能自己都没发觉,是他洗完澡裹着浴巾湿着刘海,冒冒失失跑来让我看他背上有没有被花生米挠出痕迹的时候,还是他一撇嘴不说话,眼底带着湿润看向我的时候。
或者他满房子追花生米,猫跟猫打架。我不知道,那好像已经早到我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了,我有时候想,怎么会那么夸张呢,有时候又觉得其实都太自然了。
因为我会脸和耳朵一起发烫,莫名其妙的滞住一口气没能呼出来,在他露出白皙脊背和漂亮腰线的时候,我他妈的居然脸红了。
我当时想:我靠,花少北,我可能完了。
04.
花少北酒品倒是很好,上一次耍酒疯还是很久很久之前,半夜喝醉了被我扛回来闹着要洗澡,那会我们还没有谈恋爱,还住在旁边有建筑工地的旧房子里,每天早上准时被电钻闹铃吵醒,我把林宥嘉的歌设成铃声,没人比我和花少北更想睡到自然醒。
所以花少北闹腾的时候,我只想一拳抡晕让他物理睡觉,喝了酒,明天清早即将被钻醒,还半夜两点不睡觉,他可能想体会十大酷刑。
花少北非要去洗澡,嫌自己身上不好闻,劝也劝不动。我不爱喝酒,但我清楚的记得喝完酒洗澡容易晕倒,我总不能趴在门上听花少北有没有用头碰瓷地砖。
于是我伸臂,从背后牢牢实实圈住他的腰,不废多少力气就拦住了他,清醒的状态里我们好像从没有这么亲昵过,那是头一次,在花少北完完全全喝多的时候。
花少北停在那里不动弹了,不过没有挣脱,声音也变小了,嗓眼里溢出些音节,开口全是被酒精浸过的,毫不强硬,喊我名字说某幻,你干嘛。
那时候花少北离我好近,我闻到他发梢洗发水的淡淡气息,虽然其实和我的没什么区别,我还是不可救药的感觉心脏砰砰跳。我玩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攻略游戏,觉得是时候该亲他一下了,嘴唇或者脸颊,但是我不在游戏里,我不能问观众,选错了也没有退档重来的机会,所以我又不能真的亲上去。
光线很暗,只有卧室的灯开着,亮光从门缝里溜出来几道映着客厅,我隐约看见他昏昏欲睡的模样,嘴唇微张水润晶亮,睫毛小幅度颤动着。
可能我实在太俗套,可是花少北真的长很好看,脸颊轮廓曲线那么漂亮,静静地睡在那里,像件艺术品。
我口干舌燥,好想吻他。
05.
搬家那会儿,我东西更多,收拾的慢,他比我先搬走。最后跑回来拿包的时候,我正在客厅里爽快吃爆辣牛肉面。那天太阳有点大,搬家公司估计还在楼下等他,花少北跑的满头是汗,我在空调房里快乐地一边吃,一边和他打招呼。
花少北慌张的蹲下身,试图把其他物件塞回去,我还有点呆滞,脑子里想着应该过去帮他,可他就好像预测到似的,身子屈在那里拼命地摇头,我看到他的肩膀有点抖。
我只好平常的和他搭话,说你要不换个大点儿的,我屋有,给你拿一个?但是花少北忽然停下了,我看到有个东西从他指间露出来,黑色的勾着金边纹路,像那个小巧的戒指盒,我记得的。戒指是我们恋爱三个月时候我买的,尺寸搞错了,他戴上就像手指呼啦圈,不按着就会立刻滑下来,花少北笑着说算了下次再买吧。银环勾勒的工艺本来挺好看,不过我还以为他早就把盒扔掉了。
他站起来,转过身,带着情绪,把还没收拾好的包重新扔回地上,手里紧握着小盒子,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眼睛红红的看着我。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样子,又像生气又像是要哭了的样子,但是我没见过花少北哭,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放下手里的面碗,跑过去拥抱他。身体又久违碰到一起的时候,戒指盒子滑落在地板上砰通一声,借着惯性咕噜半圈,不动了。
其实我们拥抱过无数次,在朋友面前,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在卧室凌乱的床铺上,可没有这么若即若离的,像是中间隔着可怜的厚厚屏障,难道是那个戒指从一开始就错合的尺寸吗?我们已经背道而驰了吗?直到秒针走过半圈也没人发觉,空调开的那么冷,汗却慢慢流下来了。
我想,明明分开是你提的呀。
06.
前两天朋友喊我出去吃大排档。
朋友跟我讲,按理来说前途应该比他妈的爱情重要一万倍。我非常同意,说对啊,他妈的,可是我生气的时候感觉花少北比前途重要两万八千倍,不生气的时候稍微少两倍。
朋友骂我,他说你好像那个高考完为了对象非要报考烂大学的破小孩儿。
我反驳他,花少北才不是烂大学。
但我可能确实少了点勇气。
那天我说我要开live了,你来看。我知道不可能,还是带着点小孩子的报复心,偏偏这个时候讲,我一开口就知道花少北可能又要把我当小孩看。有时候在他面前我总有点无言以说,有的事情花少北比我明白太多,其实或许我也懂,可我仗着他是哥哥。
花少北嗯了一声,还在打他的游戏,电脑屏幕里兵器乒乒乓乓的撞,间隙他回我一句:我接了个商单在那天,你知道吧。
我知道花少北不是无视我,只是我俩的相处太久了,已经熟悉到不会在意沟通究竟要不要面对面,本来只是一次普通的对话。可是一下子,不知道从哪的委屈全都涌出来,我攥着拳头站在原地,血液却涌向头顶,无数句冲动的话凝在嘴边马上就要爆发,理智还是让我压住了,我又不是小屁孩。
我说,可是我第一次开live。
我就是小屁孩。
花少北终于听出奇怪来了,他摘下耳机转头看我,“我怎么去呀?被围观还是被拍到,然后被乱脑补,你被我的观众骂,我被你的观众骂,我们俩被绑在一起骂。这些你明知道的呀,某幻。”
我明知道的,所以我一句话也接不上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主动靠过来,捧着我的脸轻轻碰了碰鼻尖,他很少忽然这样亲昵,“我甚至不能不直播,让所有人乱想。我必须直播,某幻,还有老蕾,你想想老蕾,如果我也去那边,我们四个人都在,老蕾不在,我不想那样。”
“我喜欢听你唱歌,或者站在舞台上的样子,从一开始就喜欢,某幻,你要相信我。”
我们都不是毫无羁绊无忧无虑的小孩了,我们要考虑的事情那么多,哪容得下半点撒野。
可是其实我从开始就根本不是在说这件事,他也不是,我们都在找一个突破点,一个爆发口,一个几乎能彻底毁灭击垮我们的脆弱点,它早就摇摇欲坠,随时要被太年轻的我们一头撞毁,支离破碎。
我说:“花少北,我俩到底算什么。”
我俩已经分手了。
可是你刚刚亲我了。
我没亲…因为我喜欢。
喜欢就能亲吗?
我俩刚在一起那天晚上不是你先亲了我后来才问我要不要做你男朋友?某幻,你那时候更喜欢我一点,还是现在更喜欢我一点?
我愣住了,我说,这是什么破问题。
花少北说,是啊,破问题。你喜欢我就能亲我,但是我们永远不能为所欲为,我们不能一辈子都因为喜欢而亲吻,我们做不到,我们不能。某幻,你二十四岁了,你不要找女朋友谈恋爱结婚的吗?某幻,你一辈子不结婚的吗?
我鼻子不太舒服,眼圈酸胀的厉害。
我往前走了一步。我说,可是你刚刚亲我了。
上一次我听到这些话是他提分手的时候,那时候他说的更多,可是我没有听,好像不听就能一辈子装不知道,在荒唐的年轻爱情里捂着脑袋胡乱逃跑,只说爱,不要离开。
花少北从我身上爬起来,面对面撑着床想看我的眼神,可是哭的稀里哗啦,什么也没看见,一边揉眼睛一边说去他妈的,某幻,某幻,你说你一天到晚屁事这么多,谁受得了你啊,你知道吗,吃饭还要给你挑香菜,除了我谁他妈每天的这么闲啊。
07.
那是花少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控。
我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思考,如果我俩从来不是个主播,没有成千上万的观众,那也挺不错的。但是转念又一想,那我可能大学毕业回青岛当个平平无奇的烂剧导演,花少北可能还在河北打零工,或者跑去某家小公司上班。
这样的话,我不叫某幻,他也不叫花少北,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从一开始他就没看过我的视频,也没有给我留过言,没有人喊他花老师,而他从来不会跨越上千公里跑来上海,我更没有机会曾经亲吻他的脸颊。
所以这样想想,只是遇见也挺好的。
08.
花少北说他那天晚上一开门,屋里全是酒味,往前看就是一傻逼醉汉扑倒在他床上,气的当时就想扭头走人,结果花生米藏在窗帘后面,不知道够什么东西,他更生气,走进去想把花生米抱走,抱猫的空档就被我扯住衣角了。
我问他我说什么?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又笑起来,很安静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没醉,我不算彻底的醉,所以我一下就想起来了。
其实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到底说过什么,其实我知道花少北用尽浑身解数扯着我往另一个房间拖,在几乎完全黑暗的屋子里,可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的房间,他应该很熟悉,几十米的距离,却走了半辈子那么远。
我是在他自己绊倒自己顺便把我摔到楼梯口时彻底苏醒的,在一片朦胧里,我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后脑勺剧烈疼痛起来,但是花少北没过来,他就呆呆的坐在地中间,花生米一如往常,不开心地晃着尾巴走了。
我眯着眼睛躺在地上,坐在地板上的人和身后洒落的月光,愤怒的猫和疼痛的触感,眼泪和没有声息的崩溃。我想起来就在那时,我声音哑着和他说,我说:花少北,我们试试吧,试试。
花少北忽然就捂着脸深深弯下腰去了。
试试什么?试试把感情告诉全世界,还是试试恶意和底线,试试最柔软的地方可以如何被践踏,试试这么多年来一步一步踏出的脚印会不会被摧毁,奖杯会不会自此从神坛上跌落,借着谩骂。
我不是在装睡,可我也是真的没有力气哪怕支起自己来一点,就像我听得见,但却好像被关在海底,两只耳朵都让水波笼罩在边上,朦胧不清。
花少北平静地扶起我,踹开了我屋子的门,把我丢到床上草率的盖好被子——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09.
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忽然找我,玩剧本杀之类的,我正闲在家里无聊出个屁来,立刻去了。
见面他问我,花少北呢?你怎么不把花少北带来。
我一下就生气了,好像我从来没这么生气过,我和花少北在朋友口中总都被绑在一起,我们关系好,所以我们必须一起出现,凭什么?
可是或许我就只是在泄愤,因为花少北真的不在我身边了,我难过。
我支支吾吾的应,王瀚哲是个很敏锐的人,而且他那么了解我,他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沉默了一会,半天终于问我,你俩怎么了?
我没说话,然后他也不说话了。
其实真的没怎么,为什么大家都来问我,明明我还是过的很好,写自己喜欢的歌,玩自己喜欢的游戏,偶尔做饭,偶尔点外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戴着耳机躺在沙发上听歌,不像两个人待在一起,我们还得去争夺谁该掌握今天的歌单。
那天最后在车上百无聊赖和朋友也听歌了,他看着我网易云歌单里某一首讶异地叫唤,说这么冷门的歌你也知道的呀。其实我不知道,你靠在我肩头拿着手机胡乱划歌点红心的时候我在发呆,想花生米的猫粮明天要不要换新口味。
后来你搬空行李它还剩下三分之一,被我丢进地下室,落了灰,过了保质期,可能也不会再要了。
10.
我出门,转角,就遇到花少北了。
真他妈的操蛋啊。
他头发看起来没好好打理过,长的已经几乎过了眼睛,也不知道垂头的时候会不会扎到自己,但其实他的发梢又很软,靠过来的时候会有几缕轻轻钻进衣领和脖颈的缝隙里,我很喜欢。
那个夜晚上海的风很大,我被ktv的音响震到昏昏沉沉,开门出来透个气,如果我嘴里叼着根点燃的烟,说不定会在路灯下构成一副剪影,宛如电影里拍出来那种中年落寞男人的效果似的,可惜我不抽烟,也还没到中年。我用胡思乱想替代着考虑花少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下意识转身想逃跑,可是他静静地看过来了,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色卫衣,两手插袋,眼神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声音很小的喊一句某幻,我大脑“嗡”的一下就变空白。
怎么才能装作没听见或者直接隐身呢,我从没有这么祈祷过里面能钻出一个朋友把我拉回房间里,想逃跑,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面前但凡一张口,无穷尽的思念就要从里边钻出来害人了。
月亮可怜的在天上悬着,四周一颗星星也没有,被云彩严严实实的遮蔽住了,我的视线在林立楼房来回游移,也没敢看走向我的花少北。
我静静的低下头,然后用尽了所有挤出的少的可怜的勇气走上前去,我伸出手,想要拥抱他,我感觉到他屏住了呼吸,推开我的动作停滞在半路,仿佛有那么点期待似的在等着我的下一句话。
我说,哈哈,晚上好,花少北,你吃了吗。
我点着屏幕发呆,手指划过来又划上去,点进那个星标聊天里看一串红感叹号。其实我想说的是花少北我有点想你了,结果开口我又玩烂梗,花少北最讨厌我玩烂梗,或者说是最讨厌我借着玩笑的名义对那些正经问题打哈哈,偏偏我偶尔喜欢逃跑,分开的问题避而不谈,再见面了更不愿提思念,我不敢。
凌晨两点,发了很多句,有道歉的有难过的有自暴自弃的话,反正已经被拉黑了,破罐子破摔什么东西全都一股脑倒过去,太糟糕了。我只顾着打字,情绪从疯狂跳动的指尖才能泄出一点,可是等到我发出最后一句——花少北我他妈真的很喜欢你,红色感叹号又忽然消失了。
感觉花少北要骂我,要么就是嘲讽我,其实他挺凶的,是成熟的凶,我偶尔想犯傻的时候,经常被他拦住。
等了又等,重新编辑的标志都消失了,我正想要不要主动再说句什么缓解尴尬,花少北果然喜欢出其不意,他的消息就弹出来,他说,某幻,你应该在见我的时候说这句话,凌晨再问我吃了没。说罢还没给机会回复,又补充一句:今天你有病吧。
我对着手机没忍住笑出声,打字回他,要不我找点美食图片,发给你,花少北,你吃了吗?
花少北干脆利落的回答:滚。
我忽然就想起他蓬松散乱着头发坐在沙发上吃外卖的模样,暖黄色顶灯自发顶照下来,香气溢了一屋,我又馋,闻到香菜的味道又有点作呕,花少北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啊忘了让商家不放了,要不我挑出来你吃两口?我坚定的拒绝,又躲到角落里努力不被香味吸引。可是洗了个漱,再回来看,花少北居然真的把面里的香菜都挑干净了,举着筷子要往我嘴里塞,我非常恐惧,大喊已经刷过牙了不吃,他就气愤的追我一屋,说老子在那认认真真挑了半天,你敢不吃吗某幻君。
想一想,总觉得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按错了,我说。花少北又忽然很愤怒,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他说你他妈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倒是一张嘴很能叨叨,你有病吧某幻,我都拉黑你了你发什么消息,我一把你放出来就收到这么一条消息我真的吓死了,我以为灵异事件发生了,你刷了多久消息你真的脑袋不好,某幻你…
我喜欢你。
我说。花少北的话一下子被噎住,风吹来不急不缓,我感觉发梢被撩起了一些,抚的耳尖发痒。在上海这座夜的城市里,在我们不远千里相遇又分开的城市里,我抱着手机听筒,认认真真地说:花少北,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听见那头慌张的嘟嘟忙音。
11.
12.
真他妈挺完蛋的。
在手机没电关机以前,我跑到附近的宾馆开了间房,借了充电器,倒在柔软的纯白色大床里发呆,一晚五百,真他妈的会赚钱。其实也可以借住别人家,我的朋友们都很好,他们不会问,而且没有恶意,可是我也没有精力和胆量再从眼神里看出半点探究和好奇来了。
我关掉头顶的灯带开关,唯独任门口那一盏暖黄色光源亮着。有次出差住一起,花少北嫌头顶的太亮,迷迷糊糊靠着我让我关掉,等我全关了他又嘟囔嫌太黑,眼睛闭起来,我还能借着月光看见羽似的漂亮睫毛忽扇,我第无数次想吻他,就真的那么做了。
我们谈了很久的恋爱,花少北还是学不会接吻时怎么呼吸,总是喘不上气,然后揪着我的衣领,自以为凶狠地骂我有病。
后来我洗碗,摸到那个有花和马纹样的罐子,怎么就留在我这里了呢。当初花少北说,反正我又真的不做饭,还是你拿着吧,我随口应下来,甚至忘了反驳明明你会和妈妈住在一起,可能你只是不想再看见它。有些东西里装的都是记忆,最后拿着他的人,心思就太过沉重了。
我生活里还有他的影子,还有冰箱里我们曾经一起喝的饮料牌子,还有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听过的歌、在同一张床上做过无数次的爱,回忆戳破一个小伤口就要毫无道理地钻进来,随即整片蔓延和生长,窒息,像沉重的层层叠叠群山压在我胸口上,很难抬头向前看。
13.
我不想向前看,我真的很喜欢花少北。
14.
他们四个出去吃饭了,喊我来着,但是我想了想,花少北难得乐意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大概不会愿意见到前男友出现在一张桌子上,我就没答应。
王瀚哲会在知道我们谈恋爱之后立刻兴致勃勃开始宣讲,但是等他知道我们分开,又彻底安静如鸡了。我不是在骂王瀚哲哈,他不怎么提到他和女朋友的事,但他在感情方面对人与人的把控,比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精太多了,所以番茄跑来跟我讲花少北的时候毫不知情,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心里有一股奇怪的酸胀感,我想还是把这个机会给花少北,想说你俩去吧我就不了,纠结了半天怎么说出来都很不对,最后心里一团乱麻,颤颤巍巍地按到语音拨通键。
老番茄几乎秒接。喂咋啦?他听起来心情是还不错,我张了张口,要坦白的心思又被挤回去。我说呀这不是被堵车困扰的可怜茄帝吗,希望你不要比老蕾还迟好吧,加油,堵快点,也不是,我透,我知道那个,但是可惜我得了北京过敏症哈哈,你知道我一去北京就会皮肤过敏浑身难受,哈哈,我不去了我去不了。
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
他说,某幻,你选了什么。
我一下愣在原地。我总以为全世界都不会发觉的东西,以为装的很好,就像我还暗恋花少北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调侃我,我真笨到什么也藏不起来吗?就算王瀚哲不说,大家也迟早会知道,说不定今天老蕾就能从花少北的言谈举止里看出端倪。
那很像一语双关,以老番茄的风格来说,说不定真是这个意思。躲着花少北还是往回迈几步,就此别过抱憾还是多点勇气,我真的给过他承诺吗,花少北说我有时候很小孩脾气,一意孤行,浪漫又笨蛋,即使相爱,我们也都学不会好好表达。
15.
我回忆刚跟花少北在一起的日子,青涩的像十八岁情窦初开。但是那天晚上我们接吻了,我偏头垂眼揽着他的后颈慢慢靠过去,不敢太过故意试探。距离那么近的时候呼吸都乱作一团,心跳也糟糕透顶,可是花少北不推开我,他闭上眼了。
我们的嘴唇轻轻碰在一起,窗外无声寂静,昏黄色的屋内灯光,像跌入一江温暖春水。
上一秒花少北还抱着他的猫,花生米被可怜巴巴地夹在我们之间,很快被他闭着眼一只手逮住了,跑不掉,小声发出极不乐意的猫哼。花少北显然是故意的,他借机逃开难以呼吸的吻,胸口起伏着不想看我眼睛,要去摸花生米,被我捏着下颌转回来,嘴唇又印上新的吻迹。
花少北打游戏的时候对着剧情说,我为你走九十九步,你要走出那一步,如果你不走出那一步,我们之间就没有结果。你还不走是吧,那行吧,那我走一百步。
我来走第一百零一步和剩下的路。
16.
老蕾给我发消息,说他们在ktv,花少北喝多了吐,说自己不舒服很难受,赶紧来。
半夜十二点,我身体做出的行动比头脑更快,从床上蹦起来风尘仆仆火速穿衣出门,头发乱蓬蓬的形象压根不加打理。可是等我赶到了,火急火燎地推开包厢门进去,花少北竟然好端端坐在那里对着正在嗨唱的王瀚哲笑。
我来不及反应就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一切都戛然而止,所有人目瞪口呆,小小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震耳欲聋的伴奏声响。
我当即就想转身走人,但是在此之前要发作,我说老蕾你个狡猾的……他乐呵呵拽着我的手臂就带进来关上了门,说来嘛来嘛进来骂。我才注意到满桌啤酒瓶,确实是喝了,但也没到喝吐的境界。花少北失去兴趣似的又转回头了,一句话也没和我说,冷冷的坐在那里看手机,又或者只是我感觉他冷,他确实是不太想理我的模样。
我的预感立刻就应验了,老蕾知道,大概率是猜到的,不然怎么会大半夜捉弄一个朋友跑来ktv。
还好我们的关系够铁,铁到即使坐着一对已经分手了的情侣也不会尴尬的程度,然后王瀚哲又唱了一首五月天的歌,花少北还是没和我再拉近距离,但是很快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抢来麦克风大声唱恋爱ing,走了点调,快乐的像个小孩。
17.
王瀚哲也不敢说话了,在旁边轻轻捣我的胳膊,要我做出点反应来,我手心出汗,攥着衣角头脑空白。半天还没有回复,花少北耸了耸肩,晦涩灯光下看不清什么表情,他向往常一样习惯性的拿起酒杯,要替我闷了这杯逃过游戏的酒。
我不知从哪来的热切和冲动,从心底里狠狠涌上冲昏头脑,那一瞬间打破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劝诫和压抑。或许我走过一段路,可花少北是真的走了一百步,他不说,却站在对岸向我伸出手——看起来漫不经心,等我踟蹰在原地,还要如此体贴的为我摆渡来一艘船,我凭什么心安理得。
我打断他,说:我们把真心话换成大冒险吧,我自罚两杯。
18.
我难得如此豪迈,一仰头就喝了两杯,其他人看傻的时候,我扯过沙发里的外套抻开抬手,扬起,落下时就遮蔽了目光与视野,轻轻盖在我们头上。我闭上双眼,偏偏颈掀起边角钻进去吻他,冰凉嘴唇碰到一起,花少北猛地颤抖,可是没躲。
下一秒他从沙发上窜起来,衣服被狠狠甩到地下去,不知道谁的嘴唇被齿尖磕破了,我尝到一股血腥味,接着我就被花少北揪着领子压在沙发上。其他人哪见过这场面,老蕾一手拽一个把他俩扯出包厢,说好兄弟一起走上厕所也手拉手。
等到门被关上,花少北抵着沙发撑在我身前,就那样看了很久很久,我抬手想去理他的发梢,被偏头躲开。包厢里音乐太吵了,他开口我完全没听清,重复了一次还是没能听到,只有口型一张一合,身体又被压着起不来,几乎扯着嗓子“什么——你说什么——”的问。
花少北才有点急了,叹口气,低低的趴下来,埋在耳朵边上,像给了我一个若即若离的拥抱。
他声音轻轻的,尾音喊我名字带着一贯的软:你都不来找我,某幻。
19.
半夜结束聚会,我们走到外边来了。路灯很暗,明明灭灭的看起来都快熄掉了,像我玩过的恐怖游戏,可是这个时候了我还在胡思乱想。花少北走在我前面,上海秋夜的风吹,我就清醒了一些,脸颊又冷又冰,插着口袋想那个吻,斟酌其他话语。
你还跟着我一起走吗?花少北问。
…家在同一个方向。我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来,倒也不是谎话,但我明明知道花少北不是在问这件事的。他耸起肩膀,看起来像对我的答案无语,想说什么,最后又只是眨眨眼,转过身去了。
其实我俩都没那么善于表达,或者出于本能,我们一直以来都把“我爱你”这句话归入了矫情不能说出口的范畴里,在兵荒马乱的恋爱中,好像三个字是重磅炸弹,谁率先讲了就会被对方嘲笑到死。
那两年的生活里我们也不需要几句话,我总觉得爱不是单用嘴去表达的,就错过了那么多要告白的时刻,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到了花少北这里却笨的很彻底。就连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有认认真真地说一句花少北我喜欢你。
上一次我那么认真的讲这句话,竟然是在我们分开之后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害怕、对事实的逃脱、对这场初尝果实爱意的惶惶然,可能我们都在想,产生了喜欢的感情就可以过一辈子吗,还是单纯荷尔蒙作祟呢。都太害怕了,所以会分开,在爱情里避而不谈,做胆小鬼。
他靠在我耳边的时候,说对不起某幻,分手的时候…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我第一次看见花少北会乖巧的低下头来。他那么坚持、那么倔强、那么独傲的,明明不会轻易改变,又愿意拉着我往前走。我根本就不是最拥有主导权的那个,我好像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学。
花少北慢悠悠走在我前面,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我站在原地,脚尖触到黑色的边缘。
我们还会隔更远吗?
我小跑几步——赶上他,又去抓他的袖子,想把这些年遗憾漏下的坑洞填平,哪怕花少北不一定听得见,但是等到我拦住了要走的人,站在面前张开嘴巴,望着他的眼睛,我又彻彻底底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口堵着棉花,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脖颈,打湿了好一片肌肤。
花少北笑了,他说,某幻,你这样好白痴。
我睡醒了,在这个早晨,没有在花少北的床上,可是我又忘了拉窗帘,阳光刺眼地从帘缝里照进来,睁不开眼睛。其他人在群里问我俩怎么样,可能只是担心,毕竟我们昨晚走的时候看起来差点要打一架,花少北淡淡的回了个“没事”。
床头有张小纸片,下半边是被撕过的可怜痕迹,花少北应该是趴在软垫子上写出歪歪扭扭的字体,横竖弯钩,他已经不会再给幻字少加一个点了。
我从床上蹦起来,订了束玫瑰花。头发乱蓬蓬,懒得收拾,依旧是睡眼惺忪的,衣服也没有好好挑,昨天晚上换下来带着酒味的外套胡乱扔在沙发上,而我站在客厅里转着圈不停刷新手机页面,我不知所措,恍然像那年盯着他的眼睛动了情。
花没到,可是我终于打开门钻了出去,清晨的新鲜空气涌入我的身体,他明明只和我隔着一个阳台就能望穿的距离,我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逃掉吗——我跑了出去,步伐越加越快,等我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发消息给他,花少北就开了门。我急地张口,怕再晚一点又什么也不会讲了。我说花少北,我没有给你送过花,我早上醒来买了,但是花店还没有整理好我就想来找你,我一直都很想找你,我一直都很后悔。我语速飞快,越说越觉得脸烫,因为我几乎从没有跟花少北如此直白的表述过。我说戒指我会再给你买,我们认识好几年,我才意识到身边最不能离开的人好像是你,我是怎么答应分开的?我真是…花少北,你不要再走了,花少北,我喜欢你,喜欢你两年多了,分什么手,我他妈的要再喜欢你二十年二百年,你最好活到四百岁。我觉得喜欢就能亲,我现在能亲亲你吗?
花少北乐出声,说我又不修仙,怎么活到四百岁。然后走上来,给了我一个很紧的拥抱。
花少北写的是:
某幻,你个崽种,你再不回来,我就真走啦。
end.
原著向论坛体,小花公司员工视角,黑花瓶邪。
510楼主
刚开始群里同事嚷嚷要去大厅看帅哥时lz并没有很心动,前面说了我没有那么颜控。再说我们好歹也是大公司总部的人,老总的长相更是没话说,没见过世面一样一窝蜂凑上去看人家,算什么事。
说一下同事们平时不这样,不然来个帅哥美女的就去围观,估计早被老总炒鱿鱼了。影响工作效率不说,还拉低公司档次。
不过几分钟后有跑去围观的同事在群里发了一些照片,楼主细看了各种角度的照片,确实难得...
不过几分钟后有跑去围观的同事在群里发了一些照片,楼主细看了各种角度的照片,确实难得一见,也不怪大家这么激动,和美人老总以及他发小是不同类型的美男。眼眸很深,鼻梁和面部轮廓让我觉得他可能带有点非汉族的血统。
不知道帅哥是否感到困惑,可能早习惯了,毕竟长成这样,到哪应该都是焦点。他显然发现了老有人故意从他坐的沙发旁走来走去,但十分淡定,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
同事问他有什么事或有什么需要,只说了“等人”两个字。
楼主注意到他有一种独特的疏离气质,在热闹的大厅中格格不入,仿佛别人做什么都和他无关。他会等谁呢,本来兴趣不太大的我这会也开始好奇了。
我想这人估计认识老总,楼主这两年见到颜值最高的几个人都是老总他们那圈的。但他好像又不是在等老总,否则为什么不直接去老总办公室呢。
同事也觉得他可能是认识老总,去趁机搭话他是不是来找老总,如果是老总的朋友,让助理去告诉老总一声。这人摇头拒绝了。
又过了一会,大厅最早在群里发照片的同事妹子发了一句:“卧槽,大八卦!大大大八卦!”又说:“好意外啊,不过令人欣喜!”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有话就说别卖关子。”群里同事不满道
“老总他发小有第二春了”
本来大家围观过帅哥后群里没几个人说话了,这一句话又把一群人都炸了出来,纷纷问她“什么情况????”
你们自己看。
群里的同事很久没见发小,有点兴奋,但也有点失望,说:“你说的老总发小的第二春不会是和这个陌生帅哥吧,我看你腐癌入脑了,看到两个帅哥挨得近一点就瞎嚷嚷。”
“说这能说明什么,顶多能说明两个人认识。”
而拍照的妹子自信的说,“作为资深嗑学家,眼光绝对错不了,就好比老总和他先生站在一起会有微妙的磁场,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磁场,反正越看越配一样,发小刚才进门后和这位帅哥坐在一起我就觉得铁定有奸情。”
同事们吐槽:“奸情个屁啊,磁场是什么玩意能吃吗,你不要过分脑补。”
而那个妹子很确定的告诉我们她肯定他俩关系绝对不普通,刚才有大厅负责接待同事见发小来了,问他要不要喝点茶或者咖啡,他要了两瓶矿泉水。
同事拿过去后,那个陌生年轻男人接了,把瓶盖拧开才递给发小。妹子说发小你们都见过,胳膊上的肌肉像是拧不开瓶盖的样子吗?
还说他对着那人有说有笑的,对方不说话,但一直看他,一看两人的眼神就知道不是朋友关系,感觉在热恋中呢。
群里大家将信将疑,都知道发小是恋爱脑,十几年没开窍爱着他家老汉,没道理突然喜欢上别人还在热恋中。
有同事说:“老总发小家里不是有位老爷子了吗,不知道还谈着没有,要是老爷子还在,和这个年轻人可不就是奸情,是出轨。我看他不是那种人。”
拍照妹子还是信心满满,说不要质疑她在这种事情上的专业性,你们等我再拍一张。
没两分钟,她又发来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发小和年轻男人坐的更近,上半身像那边倾斜,看着有点要靠不靠的样子,手自然的搭在那男人的手上,心情看着是特别晴朗,两人那个氛围,我都看出有点粉红冒泡。
发小和老总的关系很好,墨镜先生是他师傅,但发小和他们同框时就没有这种黏腻的感觉。
更明显的是陌生男人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消失了,翻出前面群里发的照片一对比就特别直观,他整个人感觉都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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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同庆!!!!!!发小终于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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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大普奔,竟然是这种展开,感动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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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我好怕刷新出楼主看到发小和他家老爷子秀恩爱的剧情,竟然审美正常了,男默女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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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帅哥得有多帅,大家围观不说,连发小这种真·不爱颜值爱灵魂的人都能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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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贴贴,把群里的照片发出来一张让我们开开眼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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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闻乐见,发小的恋爱脑终于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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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别反正我是喜闻乐见,老牛吃嫩草还吃软饭本来就特别不厚道,谁知道是不是当年用了什么手段骗了小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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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意外但是令人欣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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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我也是专业嗑学家,照片发出来帮你们鉴定鉴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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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你们老总他们那什么圈子里颜值高的也太多了,我好心动啊,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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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楼主前面说知道了一个让人吐血的事实,这种喜大普奔的事情怎么会吐血呢,不会还有反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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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吓我,刚为发小开心了一秒
......
581楼主
大厅妹子又在群里放了几张图,大家看了觉得似乎真是那么回事。不由得都吃惊起来。老总发小迷上一个爷爷辈的老头爱的不行还陪人家在乡村养老的事迹在我们公司广为流传,这会大家见他居然和一个帅哥搞暧昧,一时有点难以消化。
不过总体感受和楼里差不多,觉得喜闻乐见的居多。
大厅的同事们为了大厅八卦,时不时在他们附近想各种办法晃来晃去。几分钟后传来一个让大家都蒙了的消息。
“我的天啊,你们猜我刚才听到什么?”
“别瞎卖关子!!快说!!!”
“你们猜一下,让我缓一缓。”听到八卦的同事继续说。
“不猜不猜,快说不然踢出群[微笑]”
“好吧,告诉你们,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同事发了一句,顿了几秒钟,发来一条语音,我点开用耳机模式听了听,同事明显刻意压低了声音,说:
“刚才我听发小和那个男人聊天说,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又说这边还有点事,不用担心我。最后说家里小X哥还得有人照顾,你明天先回去吧,后天我肯定也回去。小什么哥我没听清楚,好像是小M哥,但是小哥两个字绝对没错,老总发小不是把他那一位叫小哥吗,我反应了半天他们这个关系...你们认为呢?”
[我的妈呀]一位同事发了个表情包,“几个意思,这个年轻男人和他们住在一起,还要照顾那位“小哥”,我的天啊,你确定没听错?什么情况。”
“我确定确定确定!所以我才那么震惊好吧”
我在这方面不敏锐,刚才听语音感觉云里雾里的,这会看了同事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也是被惊到了。
“我靠,这个年轻男人和他这么暧昧,就算不是爱人关系,双方怎么看都有那个意思吧,两人还住在一起,在家当着老汉的面也这样吗。”
“狗血淋头,这是什么奇葩情节”
“莫非是发小包养的小白脸,兼职干保姆照顾老爷子???”
“不可能!我刚下去看了帅哥,那长相那气质,你说他是被包养的我都不信,别说还当住家保姆了!你想想你长成这样,现在网络时代,需要为了钱被包养吗?当个网红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他要是和发小在一起那肯定得是因为爱!”
“太乱了,我理不清了,该不会是两个人好上了,商量给老爷子养老送终之后再在一起吧。”
“天呐,亏你想得出来”
“我有个更大胆的猜想,这人这么年轻,他们住在一起,听他们对话,平时也照顾老爷子。那个年代出柜的很少,说不定老爷子在遇到发小前形婚隐婚甚至骗婚啥的,有后代呢,这个年轻人,是他孙子之类的......”
“小...小妈文学?[二哈]”
“不对,这是小奶奶文学[羊驼]”
“都是什么乡村伦理大戏,你们快别脑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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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言又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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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惊吓】.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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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馆长熊猫1】【金馆长熊猫2】【金馆长熊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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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你们同事脑补的基本就是大家想说的,怎么会这样[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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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面有点美】.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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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看的心花怒放吗,多么难得一见的狗血八卦啊,来的再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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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奶奶文学[捂脸][捂脸][捂脸]这是什么奇葩的新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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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宝宝受惊了】.JPEG我还是个宝宝,楼主,有限制级内容预警一下[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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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这么劲爆的吗,我想去前线吃瓜
680楼主
大家在群里一通瞎分析,各执一词,脑洞齐开,简直百家争鸣。在大家讨论的快入魔的时候,前线突然又传来消息,还是刚才那个妹子,发了一句“大家!!先停下!!好像不是那样!!!”
几秒钟后又发来一段语音。楼主光速点开,听听有什么新动静。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混乱了,刚才好像乌龙了,但是我现在更晕了。刚才T助理来大厅了,我听见他问老总发小和那个男人说,小F爷、Z爷,你们来贵宾接待室坐会吧,那儿安静环境好,*爷说再等会才能忙完。我记得T助理称呼老总发小家那位,就是叫人家Z爷吧...所以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Z爷,可是他...他你们都见了,顶多也就二十几岁吧,我晕了我晕了,彻底晕了。”
“?????????????”
“???????????????”
“搞啥呢这是,我也晕了,谁来解释一下”
“啊????妹妹你别几分钟一个说法啊,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之后群里就炸了,说什么的都有。
实不相瞒楼主也完全状况外了,在我们感觉中,七八十岁老爷子是一个人,今天出现的年轻男人是一个人,前几分钟年轻男人还在照顾七八十岁老人,后几分钟七八十岁老人和年轻男人是一个人。
一种是伦理上的难以置信:发小搞第二春与年轻男人一起照顾家里爷爷辈的爱人or发小与爷爷辈爱人的孙子好上了两人一起照顾爷爷
一种是科学上的难以置信:七八十岁老人外表看起来二十岁。
大家八卦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决定去找T助理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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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又又又又双叒叕神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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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你来骗大家表情包的吧,我已经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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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继续来这个吧【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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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信!肯定有第三种可能性,T助理在瞎几把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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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还有这种事,七八十看着像二十,放屁,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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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楼主是不是保健品公司的营销员,找了几张帅哥的照片编故事骗大家买驻颜美容保健品呢
687L
楼上有理有据,楼主不会是卖鸡蛋和咸菜的吧,忽悠大家吃了今天七八十,明天十七八??【你看我像傻子吗】.JPG
688L
楼主你最好上点锤,不然我就把你当骗子举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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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q不是大家不信你,这也太太太太不合常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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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脸]楼主,如果你是编故事,还是顺着第一种可能性编吧,第一种虽然是乡村狗血伦理大戏,但是爱看的人还不少,第二种没市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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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是编的,你们仔细想想,老总、墨镜男、发小那种颜值是随便能找到用来编故事的吗。彻底乌龙的可能性比较大,发小爱上七八十老人的事都是T助理说的啊,肯定是这个消息源头出问题了。
692L
如果是信息有误,那我好想锤T助理一顿啊,好好一个年轻大帅哥被瞎传成这样!发小好好一个很有审美和品位的人,被传成恋老癖!!不能忍!!
这几天白天都有事写不了,本来打算这篇缓更的因为我还有其他坑要填,大家比较热情于是半夜写写,喜欢的话点个赞吧,谢谢支持~
·有小可爱猜的没错ppp会有跌入尘埃期的,所以才需要患难见真情
·“周峻纬为何一渣到底?是人性的堕落还是世间的无常?”——ppp《今日人类观察》
【七】薄情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鞋带松开了,不擅长重新系起,与人的牵绊亦是如此。”(《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中岛美嘉)
被上司无情压榨后的蒲熠星补眠补到昏天黑地,所有给他发工作消息的账号通通被他放进了黑名单,比如什么高等军事大学的授课邀请,高尖端星际武器研发实验室项目进展报告会...
被上司无情压榨后的蒲熠星补眠补到昏天黑地,所有给他发工作消息的账号通通被他放进了黑名单,比如什么高等军事大学的授课邀请,高尖端星际武器研发实验室项目进展报告会,还有隔壁生物科学最高研究所……鬼知道为什么生物科学也要找他!齐思钧在干什么!
最终叫醒他的不是任何一个高级机构,是从楼下传来的香喷喷的饭菜味道。
窗外又是夕阳无限,他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悠哉悠哉地走下楼去。
熟悉的清瘦身影此时正穿着围裙,还在厨房里忙碌着。餐桌上已经有了一盘冒着香气的照烧鸡腿,瓜蛋蹲在餐桌的角落里,盯着鸡腿蠢蠢欲动。
蒲熠星走过去,拎着瓜蛋的后颈把它放到地上,换来一顿张牙舞爪的抗议。
“好香啊韬韬。”
郭文韬正在把锅里的回锅肉倒出来,闻声回过头,看到蒲熠星斜靠在厨房门口,一脸的慵懒,竟然和瓜蛋有一点点相像。
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你睡醒啦,那先吃饭吧,嗯……我也不太会做饭,就随便做了点。”
“做得很好啊,不愧是韬韬。”
这句夸奖倒是非常真心,毕竟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厨房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进来从冰箱里拿水果和冰激凌。
几道很普通的家常菜,让某位上将吃得心满意足,心情十分愉悦。
“韬韬。”
刚把洗好的碗碟放回柜子,就听到蒲熠星在客厅叫他。
郭文韬连忙跑过去。
蒲熠星站在大门旁边的电子显示屏旁边,点了几下,然后抓着郭文韬的手,把他的指纹录入进了门禁系统。
录入好他的指纹和虹膜信息,蒲熠星大功告成般打了个响指。
“好啦,你以后就可以自己出门玩了,地下车库的门禁和大门同步,水陆两用越野车可以设置自动驾驶,觉得好玩想自己开也可以。我书房里有城市地图,你没事自己看看想去哪儿玩。”
郭文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番话。
“我……可以随便出去的吗?”他试探着问。
“当然啦。”蒲熠星理所当然地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勾着他左手的小指晃了晃,“手环上有定位系统,迷路也没事,我会找到你的。”
郭文韬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腕的手环,那明明是象征俘虏身份的耻辱标志,但听蒲熠星这样说,竟然让他感觉到了被惦念的温暖和感动。
“……谢谢你。”他非常诚恳地说。
蒲熠星顿了顿,在心里叹了口气。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他伸手揉了揉郭文韬的脑袋,“要不现在出去散个步吧?我先带你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
“好!”郭文韬立刻高兴地答应,但转念一想,又犹豫地问,“不会耽误你忙别的事吧?”
“不会,我休假了。”早就自动无视了堆积在黑名单里的工作邀约的蒲上将说。
反正几乎都是全新的,毕竟以前他根本不怎么出门,不得不出门的工作场合也都是制服。
仔细想想上一次穿休闲装,怕还是在大学读书时候的事了。
两个人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蒲熠星手上的智能通讯器响了起来。
他正不耐烦地准备直接挂断,但看到显示的名字是齐思钧,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渐渐皱紧的眉头,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
蒲熠星“嗯”了几声,最后说了句“我马上过去”,然后便挂断了通讯。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郭文韬问。
蒲熠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们得先去趟曙光路青年酒吧,刚刚酒吧的服务生说老齐一个人在那儿喝得不省人事……也不知道这人又抽什么风。”
曙光路青年酒吧和它的名字一样正经,没有过于嘈杂的音乐,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娱乐性服务人员,它位于一大堆星球最高等机构的中间,来这里消费的顾客也理所当然是身份高贵的那一拨。
所以酒吧的服务生对蒲熠星这种级别的军官倒也不太陌生。
“蒲上将。”服务生小哥迎上前来,十分礼貌地朝他鞠了一躬。
“老齐呢?”蒲熠星开门见山地问。
“齐博士在那边,喝了不少酒,现在睡着了,通讯器里紧急联系人只有您一个,所以自作主张联系了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服务生一边飞快地说着,一边引着他往里走。
“没事,麻烦你们了。”平日里高冷倨傲的蒲上将对服务生倒是很温和有礼。
郭文韬跟在蒲熠星身后,穿过鸡尾酒清新迷醉的幽香,看到齐思钧毫无形象可言地趴在吧台上,旁边倒伏着三四个酒瓶。
蒲熠星一手插着口袋走到他旁边,随手拿起来一个瓶子看了一眼。
“哦豁,43度威士忌。”蒲熠星摇了摇头,稍微用了些力,把酒瓶子往熟睡的人旁边一戳,发出“铛”的一声清响,“老齐?齐思钧?还活着吗?”
醉得不省人事的齐思钧轻轻动了动,转了个方向,露出一张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脸。他似乎很费劲地睁开眼睛,努力分辨眼前这人的模样。
“蒲熠星啊……嗝。”
蒲熠星嫌弃地扇了扇呛人的酒气。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齐思钧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只是睁着迷茫的双眼,盯着吧台上的酒瓶子出神,半晌,神情突然变得委屈起来。
“周峻纬……渣男!”
蒲熠星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冷笑一声。
“周峻纬是个渣男这不是有目共睹显而易见毫无疑问的事情吗?”
不料已经喝到没什么力气的齐思钧突然使劲推了他一下。
“滚一边去蒲熠星,不许你说他。”
“……”
蒲熠星觉得自己可能哪天就会被他气死。
努力回想了一大通和这人多年的交情,蒲熠星总算没有把他扔这儿不管,只是颇为不忿地叹了口气。
“韬韬,帮我把他架起来,我们送他回家。”
“哦好。”郭文韬赶紧上前来帮忙,和蒲熠星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离开了青年酒吧。
齐思钧和蒲熠星一样是独居,他本人已经完全睡死过去,好在蒲熠星的信息也可以打开他家的大门,才让他免于被关在门外的命运。
蒲熠星拿着通讯器犹豫了半天,最后编辑了一条文字信息发给了周峻纬。
“老齐喝多了,现在在家里,你爱来不来。”
发送完毕,蒲熠星愤愤不平地关掉虚拟投射屏。
“韬韬,我们走吧。”
正在用湿毛巾帮齐思钧擦脸的郭文韬闻言跑出来,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么不管了能行吗?”
“会有人管的。”蒲熠星说完,毫不迟疑地牵过他的手,拉着他离开了齐思钧的房子。
回去的路上,郭文韬试探着问:“周峻纬是谁啊?”
“他对象。”
“?!”
“哦不对,前对象。”蒲熠星说。
“他们……”
“渣男负心薄情的狗血故事。”蒲熠星鄙夷地嗤笑一声,“以前追他的时候各种深情矢志不渝的,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后来认识了出身更高贵的官二代大小姐,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决定联姻,官商勾结,这边说分手就分手,切。”
“……”郭文韬有点生气,齐思钧是这里除了蒲熠星外对他最好的人,没想到却受到过这么无情的伤害。
“太过分了!”不会骂人的小兔子愤愤地说。
一片黑暗中,有人顺畅地用自己的信息打开了齐思钧家的门。
他没有开灯,轻车熟路地走进他的卧室。
空气里弥漫的酒气让他微微一窒。
“老齐……”周峻纬在他床边轻轻坐下,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他的脸颊,但是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又收了回去。
“对不起,我不值得这样。”
*圈地自萌
*勿上升OOC
*电竞pa没有原型
——
72
相比较于拿下开门红压力暂时得到缓解的FDL,SS几个人在坑了王春彧一顿饭后很快便回了训练室,Joke进门的时候,郎东哲正在和叶逊敏对呛BO2中间一波团开团的时机问题。
“你哪怕再早一秒芬里尔都不可能这么快进场。”叶逊敏扼腕。
Joke:“大家今天都很…”
“这波芬里尔是次要的,冥后的大才是关键,被抬了两个。”郎东哲打断。
Joke:“不是,我觉...
Joke:“不是,我觉得…”
“你这意思锅在你和嘟嘟身上,我不是要你揽锅,我这是分析。”
“我没有揽锅,我也是实事求是,这里的问题关键明显不是这个。”
被完全无视的Joke教练:“……”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Joke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推开这两个,然后轻咳几声,“我知道今天输了大家心情都不是太好,你们主动找原因我也很欣慰,但是…要不我他妈去辞职?你们现在复盘都不需要教练了是吧?”
郎东哲转头,“我们本来以前…”
叶逊敏接上,“…也没等着你组织复盘。”
Joke:“……”
妈的这种时候倒是默契十足,不知道的以为刚才在吵架的是老子呢。
FDL的比赛安排得非常散,基本属于打一天休三天,在第二场二比一了HCD后,第三场又爆冷赢下了老牌战队EVK,看好他们的人逐渐增多。
郭文韬是这么回复的——“很开心,还能为了什么转会,当然是为了能上场能赢。”
“我说错了吗?”郭文韬不解。
蒲熠星:“……”
蒲熠星:“…倒是也没错。”
不只是郭文韬,事件其他的主人公也非常疑惑。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Matt满头问号,“这有什么好吵的?”
“谁知道。”YSL挠挠头,“我要是peach我也转会,有机会当首发看什么饮水机?”
EVK几个还没退役的也算是看着郭文韬从刚出道一直走到现在,以前是弟弟现在也还是,看事情越闹越离谱,终于忍不住直播的时候明里暗里提了几句这件事,Vast还找郭文韬双排了几回,这才稍稍平息了点风波。
“看不出来,你以前人缘还不错。”周峻纬啧啧嘴,“我以为你已经跟他们闹僵了。”
“管理层做的事,又挨不着选手。”郭文韬翻个白眼,“白哥要你滚蛋影响你跟小齐谈恋爱吗?”
周峻纬:“……”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BAI:“?”
BAI:“有我什么事?”
“眼睛不舒服?”周峻纬关切道。
齐思钧摇摇头,忧心忡忡,“它一直跳。”
周峻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微微低头仔细看了看,笑道:“没事,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揉揉就行了,什么右眼跳灾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哦…”小狐狸乖乖闭上眼睛,感觉着这人在自己眼皮子上轻轻揉按。
“好了没?”按了会儿,周峻纬轻声问。
齐思钧眨眨眼,点头,“为什么我自己按了这么久都没用?”
“可能是因为我有魔法吧,biubiu~”周峻纬哄小朋友似的幼稚道。
然后就被男朋友薅着衣领收拾外设去了。
眼皮子是不跳了,但齐思钧心里一直堵堵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好像真的非常不顺。先是上场的时候被台阶绊了一脚,差点带倒前面的周峻纬,BO1打到一半唐九洲的耳机又好像出了点问题,电流音几乎要盖过人声,只好先申请了暂停。
“没事的,机器故障或者游戏bug经常有,暂停一下不会影响什么的。”那边蒲熠星安慰道。
“一百多场比赛得有二十多次暂停,都是小事。”周峻纬附和。
“嗯…”齐思钧觉得自己右眼又开始跳了。
比赛这东西,你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今天这一场大家明显感觉到了压迫感,BO2中期被团灭一波,整个麦克风都安静下来。
“哎,别不说话啊。”唐九洲活跃着气氛,“不然我给你们唱歌了。”
“在思考下面怎么打。”郭文韬回一句。
“经济太难超了,装备已经被压了。”周峻纬皱皱眉。
“还能拼一拼。”蒲熠星说着换了件装备,“赌一把吧。”
【CMB好强啊】
【双C买得真不亏】
【007以前是哪个队的?怎么感觉没见过?】
【好像是HCD养的王牌,上过二队的比赛,不知道为什么卖了】
【这CMB今年不夺冠我直播吃翔】
【007十年老粉来了】
【7酱,家危,速回】
【7酱说,谢邀,新家很好】
……
心情低落地抱着键盘下场时,齐思钧右眼又狠狠一跳。
齐思钧:“……”
比赛都输了还在跳?
不管赢了输了,第二天都得一起复盘,王春彧正在对着屏幕按帧抠操作的时候,急促的来电铃声打断了他。
“啊?”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王春彧猛地拔高了声音,扫了一眼周峻纬又很快收回目光。
周峻纬:“?”
“王老师,你要不给我个痛快,我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周峻纬主动询问,天蝎座的第六感告诉他,绝逼又跟自己有关系。
“你还挺他妈自觉。”王春彧失笑,“不算什么大事,先继续复盘。”
听到这话,本来还没太紧张的周峻纬瞬间觉得自己死定了,要是换别人说他还能相信,从王春彧嘴里出来,可信度直接山体滑坡。
但他又有点弄不明白,自己最近连早睡早起都做到了,还能惹什么事?
难道自己“带资建队”被别人扒出来了?
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扒就扒呗,自己比赛又没拉胯,也没抢别人首发,“带资”又怎么了?
像是掐着点一样,复盘一结束,BAI便冲了进来,扫视一圈后目光锁定周峻纬……和他身边的齐思钧。
“你说,我准备好了。”周峻纬翘起腿。
齐思钧心一紧。
BAI:“……”
原本还面色凝重的BAI瞬间连气都生不起来了,“啪”一下将自己的手机丢到周峻纬面前,抱臂,“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在干什么?”
周峻纬定睛一看,屏幕上是营销号发的一条微博,配了三张图,背景是选手通道,第一张应该是候场之前,周峻纬从后面抱着齐思钧,半张脸都埋在人颈侧,第二张也差不多,第三张有点不好判定,看着像齐思钧转头在和他说话,又像在接吻似的。
周峻纬沉思片刻,“很明显,不是在说话,是在亲亲。”
正准备解释的齐思钧:“……”
BAI:“我他妈是要你告诉我正确答案的吗?!”
“我看看啊。”蒲熠星凑过来,乐了,“好兄弟搂搂抱抱一下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
“是啊哥,澄清一下不就行了。”石凯笑呵呵的,“最近天这么热,抱一下取暖有什么问…哦,好像是不太对。”
“那怎么今天才开始发酵?”唐九洲疑惑。
“因为你们昨天输了比赛,所以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BAI扶了扶额。
昨天眼皮子跳了一整天的齐思钧这会儿反而松了口气,还好,没拍到什么能实锤的东西,还有救。
“别的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怕官方觉得影响不好,以后不待见你们。”BAI皱起脸。
“我有一个问题。”郭文韬突然开口,“这个背景是选手通道对吧,照理说,选手通道只有选手和工作人员能进来,可以拍到照片,要么是有观众被偷偷放进来了,要么就是工作人员论坛开帖,不管是哪一种,这都算官方失职吧?”
“对啊…”刚才还愁眉苦脸的BAI立马双眼放光,“他们得先向我们道歉啊!”
“卧槽我刚才真是昏头了,这么简单的事没发现!”
“行,我这就去找他们协商,再找人去论坛带带节奏,这回非得好好宰一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BAI大笑着背着手出了门。
屋内所有人:“……”
“王医生,他这情况怎么说?”蒲熠星扭头看王春彧。
“很遗憾地通知大家,因为心情经常起伏过大,你们白经理,终于疯了。”王医生摘下眼镜抹泪。
信仰论坛八卦区:
【标题:来讨论讨论FDL下路】
——讨论个P,那就是在接吻吧?
——恶心到了,卖腐我还能接受,来真的就太过了
——俱乐部还没动静,暂时不评价,万一反转
——我之前就觉得qsj不对劲,长得就不直
——他不是最会撩拨男人,到哪儿都有cp,终于有男人上套了?
——嘴巴放干净一点哦,就算是真的,官方哪条规定不允许男选手和男选手谈恋爱了?
——这件事最关键的不是他们俩到底直不直吧,官方不解释一下为什么能流出来选手通道的图?
——靠,总算有人提这个了,主队不是FDL,也不关心他们谈没谈恋爱,我就想知道,究竟是外来人员拍的照还是官方工作人员自己不检点
——如果是外来人员也太可怕了,那不就意味着只要托点关系或者花点钱,不管是谁都能进后台接触选手?
——我艹了,这就是所谓的选手保护?如果放进去的是极端黑粉怎么办?
——如果是工作人员曝光的也很可恶吧,选手隐私说放就放,没规定不允许男男恋爱,但不允许工作人员私自泄露选手隐私可是写在规定里的哦
比起网友的闲言碎语,齐思钧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都闹上热搜了,你家里…不会知道吧?”齐思钧小心翼翼地问,非常希望周峻纬说一句“他们都很忙没空在网上冲浪”。
“很难说…”周峻纬沉思,“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齐思钧轻轻吐出来一口气,心跳不再剧烈。
“本来我姐就知道,就算爸妈也知道了,我姐还能挡一阵子。”周峻纬又道。
齐思钧:“???”
很好,心跳得比刚才还快了。
“我、你他妈…姐姐怎么会知道?”齐思钧吓得舌头打结。
“我告诉她的啊。”周峻纬回忆了一下,“我还没表白的时候就告诉她了,放心,她没有要棒打鸳鸯的意思。”
齐思钧:“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一次性说了吧…”
闻言,周峻纬真的继续说了,“姐夫应该也知道,因为我之前一直想让他把房间改成双人间…还有我的一些朋友,过年回家的时候蒲熠星天天在朋友圈里秀恩爱,我一个没忍住…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齐思钧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啊,你朋友多吗?”
“不算多,来巴结我的比较多。”周峻纬用指尖点点太阳穴,“所以他们嘴巴都很严,我有警告过他们,如果说出去我就…嗷!”小周弟弟目瞪口呆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你打我干什么?”
“打?”小狐狸扑上去擒拿他的小男朋友,“我没有给你来一拳都是已经顾及过咱俩这么久的感情了!”
“你是不是害羞了?”周峻纬笑着抓住这人两只手腕。
“我…!”齐思钧挣扎着,又挣扎不出来,只能红着耳朵自暴自弃将脑袋扎进周峻纬怀里,轻声骂:“…狗崽子。”
“在呢。”周峻纬眼里漾着笑,“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怕你被人说闲话,我都想要不趁这回直接公开了。”
齐思钧动作一顿,低着头抿抿唇,安静了许久才又道:“…我不怕那些。”
“嗯。”周峻纬轻轻应一声,揉揉小狐狸绵软的头发,低下头。
半分钟后。
“周峻纬!这儿他妈的有监控!”
“别朝脸祸祸!不然你自己得后悔!”
走廊上两个人“扭打”得热烈,一墙之隔的训练室里,蒲熠星正在和直播间弹幕对线。
“营销号说的话你们也信啊,说相信的建议重读一下九年义务教育,有作业写就不会闲得慌乱上网了。”
“什么接吻,营销号都不敢笃定,你们这么有经验?”
“齐思钧给周峻纬上了吗?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睡他俩床底下,别搞颜色啊,一会儿直播间封了我报警抓你。”
“男孩子搂一下抱一下不正常吗,换个性别你们还有这么多话吗,气抖冷,年轻男性什么时候站起来,怎么都他妈是封建余孽,我们也只是想贴贴。”
【你为什么不跟别人搂搂抱抱?】
“哎哟原来你是想看这个啊?”蒲熠星眉开眼笑,说来就来,“来来来韬韬,抱一个。”
“滚。”来看热闹的郭文韬迅速撤远。
“他们非不信,我就证明一下。”蒲熠星用脚勾着郭文韬的椅子把人勾过来,然后张开双臂。
“你妈的!”入镜的郭文韬起身想躲开,下一秒被人一把抱住腰,咬牙切齿。
“看到了吗,抱抱的时候我们文韬笑得多开心啊。”蒲熠星睁着眼睛说瞎话。
郭文韬:“……”
郭文韬在镜头前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女团级别表情管理,终于在今天彻底失控,爆发了一连串不能播的优美Z国话后,腼腆人设岌岌可危。
————TBC————
颜如冠玉逍遥侠客
x
千伶百俐落魄皇子
*CP:南北,纬钧,九明
*分手番写得浑身难受,来个甜(沙)点(雕)的放飞一下
*Summary:一起惊天动地凄美动人的乌龙绑架案。
正文:
01
齐思钧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多年老刑警的直觉让齐思钧来不及细想就三两步冲回了车旁,砰砰拍拍车门咔嚓一拉刺溜一下钻进去,大吼一声“跟上前面那辆黑车”差点让司机小唐的耳朵直接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年轻的技术警一脸懵地本能撂手刹起步蹿出停车位,齐思钧坐在后排俩胳膊肘横架在正副驾驶位上,抻着脖子往前观察敌情。好在幼儿园门口的路比较拥堵,那辆黑车也走走停停地开不快,没一会儿,唐九洲就七拐八拐地绕过了路边卖棉花糖卖小水枪卖蚕宝宝的,视野里锁定了那辆黑色轿车。
02
齐思钧今天是来替郭文韬接孩子的。
郭文韬半个月前刚高升了处长,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以前只用专心破大案,现在保不准连倒卖二手自行车都得管。所以他三天两头的没法按时下班去接孩子,只能拜托老同事齐思钧去帮他接女儿放学。
而齐思钧——今天又恰好车子限号,于是只能顺手又揪住了买了辆绿牌小车天天跑来跑去的技术员小唐,笑眯眯地“邀请”他一起去接一下郭处的孩子。
可怜的小唐,人在江湖飘,哪能不顺路去接一下领导的孩子——虽然这个路都快顺出个啊啊啊啊五环了,但他星光璀璨的前途和齐思钧许诺的土豆炖豆角都不允许他拒绝这件事。
没想到,江湖险恶,世事难料。
就帮领导接了一次孩子,竟然就接出个绑架案来。
03
与此同时,前一辆商务车里的“绑架犯”周峻纬同志,也从后视镜里瞥到了紧跟不舍的绿牌小汽车。
是的,Alpha周峻纬先生,是被娇娇宝贝另一个不靠谱的爹地蒲熠星,临时薅来接孩子的。
然而忙碌的郭处怎么可能能闲着在家等到他回来呢?自然是很快也被call走了。等蒲熠星回家一看这协议摆在桌上,心凉了人也差不多凉了,蹲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跟个成精烟囱似的抽了大半个小时的烟,想过去看今朝此起彼伏的,最终决定晚上亲自去把孩子接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晚上跟郭文韬好好谈谈。
计划是很好的,没想到一只脚都快出门了,那边手下冲进来说昨天逮的那个突然翻供了。
蒲熠星一个仰天长叹,顺手揪住了一旁准备准点下班的加拿大进口侧写师Jacky周,把幼儿园地址往他手里一塞:“你去帮我接个孩子!”
04
周峻纬皱着眉看着身后那辆穷追不舍的新能源小白车,看对方老练的车技、以及他几次使诈都没甩掉的跟踪技术,就知道来者不善,是个硬茬。
“娇娇啊。”周峻纬是第一次见这个好友家的小姑娘,尽量放柔了声音故作轻松问,“最近你们幼儿园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呀?”
小姑娘眨巴眨巴那双跟她俩爹都像极了的猫猫眼,童音脆生生地问:“犯罪事件吗?”
“……啊。”周峻纬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想真不愧是俩老警察的女儿用词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喂!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诶,没听说过。”
“嗯……那你有没有听爸爸们说过什么事情呀?”周峻纬心想,排除了对幼儿下手的可能性,难不成是专冲蒲熠星或郭文韬来的?
“唔……爸爸们呀……”小姑娘说到这儿有些为难地扁了扁嘴,坐在后座上闷闷不乐地晃悠着两条腿道:“他们最近总是吵架……好像有说,危险呀,威胁啊什么的……”
周峻纬心里咯噔一沉——难不成,就是这个?
05
“这还真不是个普通绑票的。”
齐思钧坐在后座咬着唇上的死皮看着前车逃跑的路线,几次转弯、变道,突然地加速减速,利用公交车等大型车体试图掩护自己甩掉跟踪——这是没被二十几辆警车围追堵截过的人能秀出来的操作吗?那必然不能!
“小齐哥,对方这是要上高架?”
06
“哎,阿蒲,你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蒲警官正在审讯室外隔着一层单面玻璃头疼地想该怎么对付这穷凶极恶油盐不进的凡人,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没过脑子就甩了句:“最近?郭文韬!”
周峻纬咬牙一个深呼吸,耐着性子压低声音:“得罪到会来抢你闺女那种。”
“啊?”蒲熠星脑子一团浆糊,下意识眯着眼火冒三丈地嚷嚷着,“离婚协议我还没签呢郭文韬就要跟我抢孩子了?!?!”
周峻纬手一抖方向盘一歪差点人生第一次体会到路怒症的恶果——虽然这怒并不是因为路,但也足以让他把牙齿磨得快要冒火星子。
“我,带着你闺女,现在被人追呢。”
蒲熠星一双耳朵听两边声音,焦头烂额逻辑崩盘地仍然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被人追?谁能追你啊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小齐那样只看表面单纯好骗!”
“蒲!熠!星!!!”周峻纬被这杀人诛心的话气得屁巜股长刺似的就差直接从车窗里弹出去了,“老子现在带着你闺女玩亡命飞车呢后面一百来辆带着家伙的军巜用皮卡搁后面追呢你他妈要还是个人就快他妈给我派人支援一下!听懂了吗!!!”
蒲熠星一个猫猫震惊差点当场跳上桌子。
“有人要害我闺女?!?!?!”
“那个谁——!对就是你过来!你他娘去年给咱们局买的那两架意大利直升机呢?!五分钟,我要上天!!!”
07
郭文韬散会的时候,一名小警察刷地一声快成残影儿从他面前就“咻”地过去了。
带动郭文韬脑袋顶上的呆毛都晃了晃。
“怎么了这是,现在的年轻人啊……”他叹了口气,领会了开回时必须上交的手机,看见了满屏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下一秒郭处长就是一个瞳孔地震加印度洋十二级海啸。
“我女儿被绑了?!?!?!!”
08
“可能是录音。”郭文韬怕乘电梯影响信号,一路从备用的消防楼梯间一步三阶地往下冲着,“前两天那个电信诈骗还记得吗?就是利用录音……”
“别分析案情了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齐思钧焦急又有些自责地吼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快点派人过来,他开车的方向——我看像MG港口。那一片都是废弃厂房,非常有利于他藏匿人质或负隅顽抗,甚至那里可能有他备好的武器——我们最好在他到达之前把他截住!”
“放心,我这就派南分局的直升……什么?直升机被蒲处调用了?!草!!!!”
“我看不如派石凯他们吧,他们的摩托车队适应性好,有利于港口这样复杂地形的追踪和控制。”唐九洲插话道。
“好,我这就叫石凯,小齐你继续报告位置。”郭文韬与此同时刚好跑到二楼通讯科,气喘吁吁地一拳擂开了门,“全体注意!干活儿!!!”
09
“我把他们引到MG港口,那边地形空旷,不熟悉的人难以隐蔽,对于直升机视角来说也有利追击。”周峻纬不错眼珠地盯着后视镜,又一心N用地侧头对后排的宝贝柔声道:“娇娇,一会儿叔叔带你玩一个游戏,你不用怕,一会儿就躲在驾驶位后面的……”
“我们是要打架吗?”小女孩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兴奋地一下子扒着车座挤到了前面来。
周峻纬:“啊……那个,其实……”
“我可以拿一把刀,藏在怀里,等坏人来的时候‘噗!’地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娇宝贝的讲述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声情并茂。
周峻纬:………………
……蒲熠星你tm平时都给你家孩子看了些啥!!!
10
暮色四合,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建筑越来越低矮稀疏,驶出高架之后甚至不再有路灯。黑暗给人带来生理上的恐惧,唐九洲手心开始冒汗,心跳咚咚地快要飚上了一百八。
“别怕,文韬石凯他们很快就追上了。”
齐思钧强作镇定地安慰着唐九洲,自己实则也紧张得喉结不停滚动吞着口水。郭文韬在驱车赶来的路上跟他保持着联络:“小齐,你带武器了吗?”
齐思钧气得无语:“我来幼儿园接你女儿我为什么要带武器!”
“我们的工作时刻面临着危险!”
“那我也不能腰里别把军刺去幼儿园啊!”
“呃,那个,啥……”唐九洲再一次弱弱开口打断两位大佬的对话,“其实我车上……有个,不知道算不算武器的……武器。”
齐思钧狐疑地扭了个身,趴在后座往后备箱看了一眼。
“…………?”
唐九洲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几乎要缩到方向盘后头:“那啥……前两天看了电锯惊魂,有点孩怕,就买了个电锯搁车上……”
齐思钧低头看着那把崭新的锃光瓦亮的大钢锯,沉默是今晚的琼州跨海大桥。
随后真诚发问:
“那你以后看《恐怖游轮》时还打算再买个游轮吗?”
11
驶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公路,MG港口近在眼前。
小姑娘饶有兴致地趴在后座上看后面紧追不舍的车,感叹道:“哇,后面追我们的哥哥很帅诶!”
周峻纬这会儿紧张得哪儿哪儿都紧绷着,没有心思回答孩子的话。他抬头看看漆黑的大海上方,试图搜寻传说中的直升机支援。
“叔叔,你害怕吗?”小姑娘坐回来,晃悠着两条藕似的小胖腿,反过来奶乎乎地安慰他道:“叔叔你别怕,我的爸爸们是最厉害的!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
周峻纬是因为怕护不住孩子才心里发沉,此刻看小姑娘天真烂漫又信心满满的样子,感到欣慰的同时却也倍感压力。他将车沿着记忆中的路线驶入港口,沙哑着嗓子压低声音道:“宝贝,现在我们速度慢下来了,你按我之前说的,藏到后座和驾驶位的夹缝里,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你爸爸来……接你,好不好?”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听话地缩到周俊纬所说的位置蹲下。周侧写师看了一眼腕间的表,将车扎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墙角里避免腹背受敌,然后锁牢车窗车门,静静地看着后视镜。
12
唐九洲停在了目标车辆停靠点约十米左右的地方,既能机动截住他的逃跑路线,又避免靠得太近激怒“犯人”狗急跳墙。
这个时候因为不清楚对方是否有武器,任何一方都不敢轻易下车,都在等待双方的救援。
“哎,小齐哥。”唐九洲是个技术出身入职不到一年的新人,刚才追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万籁俱寂,绷紧神经的对峙起来,才觉出害怕来。他攥着拳头勉强克制着发抖的手,警惕地盯着前面的车,头也不敢回一下地小声问齐思钧:“一会儿,万一……他挟持了人质,怎么办?”
齐思钧语气平静地说出他意料之中的回答:“我去交换。”
“啊?那……那他给换吗?”唐九洲呼吸间都带上了颤音,听着跟要哭了似的。孩子毕竟没见过真正穷凶极恶的犯人,齐思钧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们有谈判专家,有狙击手,而且对方不知道我是警察——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还挺无害的一Omega?”
唐九洲瑟瑟发抖地从后视镜瞥他一眼——看起来确实挺无害的,至少看上去确实不像是能原地下腰抱着犯人来个倒拔垂杨柳再大头朝下种进地里那种。
“小齐哥……那个,不,不是我不吉利啊,但我就是说,万一……万一,咱,有个三长两短的……”唐九洲颤颤着声音,吸吸鼻子,可怜兮兮道:“你,你要不还是跟我说说,你……有啥心愿没了吗?”
13
“心愿未了?”周峻纬哭笑不得地回头看了看小姑娘,“干嘛问这个?”
“我爸爸说跟坏人打架很危险的,很有可能会回不来……所以有心愿就要快点实现!”小朋友乖乖地抱着小裙子蹲着,在一片漆黑的车里认真道。
周峻纬苦笑:“你爸怎么老跟你说这些……你才多大啊……”
娇娇宝贝猫咪探头道:“我爸说你有个……有个那什么,唔……初恋!”
周峻纬:“……蒲熠星咋啥都往外说!!!”
小姑娘继续欢乐卖爹道:“他还说你当初从,从加什么大回来之后,想求复合但又怂了吧唧的不敢,最后只能喝多了抱着电线杆子边扭边唱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周峻纬彻底放弃抵抗捂住脑门,下定决心这事儿完了之后他哪怕伤了残了第一件事也是要拄着拐去痛揍蒲熠星。
小姑娘在驾驶座背后用小胳膊肘怼周叔叔的脊梁骨:“叔叔~你不趁这个时候给那个李白发个farewellmylove吗?”
周峻纬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宝贝,跟李白那是不可能farewell的,不seeyoulater就不错了。”
14
“唔……小齐哥,慢点慢点,记不过来了!啊,每天给Timo散步并且在它生日时给它准备狗狗蛋糕,这个是第四十七条是吧?”唐九洲焦头烂额地把手里的ipad又划了一页,奋力敲键盘,“第四十八条……哦,凯凯爱吃的葵花籽……”
唐技术员打下“49”两个数字,不堪重负地仰仰脖子,痛苦哀嚎道:“小——齐——哥——!你就没有什么重要的,就是……就是!那方面的心愿吗!不是这些猫猫狗狗的!”
齐思钧一下子沉默了。
远处忽然一阵不明显的灯光变化,从他们的角度,能够隐隐看到从北边飞驰而来的摩托车队的影子,还有从南边突突突突突过来的两架直升机。
齐思钧忽然猛地深吸一口气,拿出自己手机戳开那个快风干成腊月咸肉然而始终置顶的灰色对话框。
“周峻纬老子他妈恨死你个混蛋了啊啊啊啊啊啊!”
15
直升机的螺旋桨搅起阵阵几乎把人掀翻的狂风,在周峻纬从视镜里看到对方车门开动的一刹那,他也马上拉动车门跳下了车。头顶直升机在盘旋,近处警车摩托车呜哇呜哇的声音形成多普勒效应,红蓝的警灯光和直升机的射灯光厮杀成一团,“绑架犯”和“跟踪犯”在一片凌乱光影中错愕地对上了眼。
多年过去,你未娶我未嫁,九分伤感十分牵挂,如果再见不能红着脸是否还能红着眼,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
提着大号灭火器和扛着雪亮电锯的……
朋……友?
16
“……这就是你们四个人的解释?”
开飞机的蒲舒克和开摩托的郭贝塔和抱着灭火器打算生化攻击的周杰克和扛着精钢电锯准备给对方物理超度的齐约翰一个比一个怂地缩着脖子哒哒哒点头。
齐思钧被撒局长一句话骂得眼圈就红了,一旁的周峻纬见状忙“刷拉”一声窜出来张开双臂:“撒局您有气冲我来这事儿都怪我全都是我的错不关老齐的事老齐做的都是对的!!!”
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手摁着胸巜脯子推了回去,蒲熠星更加大无畏地伸开双臂站了出来:“别说了局长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每天废寝忘食加班加点地工作顾不上家庭冷落了韬韬如果不是我冷落了韬韬我就不会惹韬韬生气如果不是我惹韬韬生气韬韬也不会想跟我离婚如果不是韬韬想跟我离婚我也不会想抢先接走女儿创造机会跟他谈谈如果不是我让zou峻纬提前去接娇娇好跟韬韬谈谈小齐也不会误会小齐不误会我们也不至于——”
忽然卡住。
蒲熠星看看前面,看看后面,看看左面,看看右面。
最后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好像我们也没出什么事啊。”
17
蒲处长这种清纯不做作的聊天方式的代价就是。
他和郭文韬被撒局长留下继续骂,周峻纬和齐思钧这两个理论上来说本事件的直接导火索,被莫名其妙地从撒局办公室放了出来。
外面,被吓得不轻的唐九洲,和事件刚发生时就被叫到警局的邵明明,正在走廊里哄看起来情绪最为稳定的娇娇。
小姑娘双手抱着一盒胖胖的儿童牛奶,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叔叔,又看看那个。
随后两眼发光的看着周峻纬问:“他是李白吗???”
18
一代犯罪侧写大师、泰拳高手周峻纬,被他分手多年的初恋Omega揪着结结实实揍了好几个490才勉强焦头烂额结结巴巴地解释清楚李白是谁。
新人小唐也满眼放光地“哦哦哦哦哦哦”了一番:“小齐——嗝!哥,他,他就……嗝!是那个周……嗝!!!”
齐思钧一手揪着周峻纬,一边迷茫地看邵明明:“他咋了?”
幼儿园老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拍拍小唐警官的背:“吓着了,打嗝停不下来。”
然后又补充一句。
“在我们那儿,一般中班以下的小孩儿才这样。”
19
办公室里,蒲熠星和郭文韬在继续接受着撒局狂风暴雨般的严酷惩罚。
“抱!”
“没吃饭啊?使点劲儿抱!”
“抱成这样都不亲?你俩是充话费送的AO腺巜体吗?!”
“说!还离不离婚!”
“郭文韬你别委屈巴拉地垮着个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你要说跟小蒲离我现在就放你俩去民政局办手续!”
“什么叫再给他一次机会?!蒲熠星就这你还不堵着点儿他嘴?!你长嘴干什么用的!!!”
“郭文韬你要推就一拳500直接往他胸口捶!捶碎哪儿算我的!别扭扭捏捏欲拒还迎的多不干脆!”
“小蒲儿!!!你那手是刚长出来的吗?自家Omega的腰不会搂是吗?用不用我给你报个培训班啊?!”
Twothousandyearslater。
蒲熠星和郭文韬双双耷拉着脑袋通红着耳朵手拉手肩并肩地走出来。
四大一小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俩。
“咳咳!”撒局在屋里威严满满地一清嗓子。
蒲熠星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以整个警局上下加院里的流浪猫墙根外的黄鼠狼都能听见的声音振臂高呼:
“我爱郭文韬一万年——!!!!!!!!”
20
风停了雨停了,已经社会性安详死亡的蒲熠星和郭文韬抱着自家女儿打车回家了,喝了八杯热水仍然止不住打嗝的悲惨小唐也开着他的小电车送邵老师回宿舍了。
限号的齐警官一言不发地从警局大门往外走。
后面紧紧跟着加拿大进口的犯罪侧写师。
“老齐,你之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
“说了吗?没有吧。”
“我听见了哦,你说放开孩子冲我来——”
“你幻听了。”
“你说了!”
“我才没有。”
“你明明说了!”
“我明明——哎!”
腰被从后面一下子给圈住了。
“现在我放开孩子,冲你来了。”周峻纬凑近他耳边,眨着那双圆圆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在齐思钧颈窝里蹭蹭道:“齐警官,你看我这么配合,可不可以……争取个宽大处理呀?”
21
一星期后。
“明明老师~为什么爸爸们这几天都不陪我玩呀,还有周叔叔和齐叔叔,上次说好了要带我吃冰激凌的,他们怎么也不来接我啦~”穿着新裙子的小姑娘闷闷不乐地扁着嘴道。
“嗯……这个嘛,哈哈……”邵老师干笑两声,抬头看了一眼扒在幼儿园铁门前眼巴巴地等着放学接自己回家的小警察,抱起小姑娘来,幽幽叹了口气:
“没事,别多想。”
“你可能只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无奖竞猜为啥南北的孩子叫娇娇→_→
撒老师那段,是之前看过的一个梗,说班主任让打架的男生手拉手在讲台上罚站什么的2333(换镜里要是有这个版本的撒老师估计就谁都离不成了……)
最后我真的很想说,周周戴鸭舌帽的时候(加上那个并不白的肤色)就……真的,有点像……嗯……
(一日之春终于要发货啦~!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私设ooc归我
男大学生快乐无脑小日常
CP南北纬钧东春
SUMMARY:他妈的,周峻纬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130
行动不便的郭文韬本着节省用腿的原则,一下午都在椅子上坐着没挪地方。蒲熠星的消息狂轰滥炸地每隔几分钟就发过来。郭文韬耐心地一条条回复。
真就是猫猫哦,怎么比铛铛还黏人。郭文韬揉了揉怀里的小白猫想着。铛铛也像是知道主人受伤了,不计前嫌地黏着郭文韬蹭蹭,试图用郭文韬平时撸它的手法安抚主人。
“爸爸真的好幼稚哦,是不是?”郭文韬抱起铛铛,用鼻尖蹭了蹭小猫粉色的鼻头。
“喵呜。”你现在可是在跟猫说话,到...
“喵呜。”你现在可是在跟猫说话,到底谁幼稚啊?
“可是他也是关心我才这样的,所以我们不能偷偷说他坏话!”
“喵呜。”别我们,从头到尾就你一个人在说话。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诶。”
“喵呜。”我现在好想替你去上课你知道吗。
郭文韬眨眨眼睛:“你喜欢蒲熠星还是喜欢我?”
“喵呜!!”为什么小猫咪也要被问爸爸妈妈更喜欢谁这个问题啊!
131
“我今天总觉得浑身难受,等会儿测个体温看看是不是发烧了。”齐思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们寝室有体温计。”周峻纬说,“难受就乖乖吃药好好休息。没那么多要紧的事要你处理,齐队长。”
齐思钧笑笑:“行。你呢,住的地方怎么样,累不累啊?”
“还挺好的,住他们学校旁边酒店。累也不累,每天就开开会说说话,都没有想你辛苦。”
“我去你们寝室找温度计了啊,晚上再说。”齐思钧把包放回寝室。
“啊,老齐都不说想我,突然好累哦……”
“我都想你想生病了,还不够想啊?”
石凯一脸懵逼地听着齐思钧在寝室外面和自己的亲亲室友说骚话。
周峻纬什么时候回来啊,这可比晚上不回寝室伤害大多了。
132
蒲熠星下了课也立马回寝室看残疾的男朋友。
郭文韬自己一个人待在寝室玩猫,看到蒲熠星冲他伸手:“你回来啦——”
蒲熠星抱抱他,又看了眼架起来的腿:“怎么样啊?还痛不痛?”
“早就不痛了……”郭文韬坐在椅子上,脸凑过去蹭蹭他的衣服,“还是你的亲亲最有用。”
软乎乎的郭文韬看得蒲熠星心都化了,他低下头亲了亲小猫一样的嘴唇:“那再给你补一个。”
郭文韬连耳朵都是红的,蒲熠星下了课没戴眼镜,轻度近视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落日的光照在郭文韬脸上,连红彤彤的耳朵看起来都那么可爱。
“好好养伤,然后来陪我上课。今天上课的时候石凯还笑话我和齐思钧一脸悲痛,说我们俩有男朋友现在也不和他一样一个人上课。”
“然后呢?”
“然后没等我和齐思钧说什么,王哥先给了他一杵子。”
郭文韬笑得前仰后合。
蒲熠星看他心情好了,摸了摸他的脸环视了一下寝室。
蒲熠星眯了眯眼睛盯着那条黑乎乎的东西。
“小齐桌子上怎么还有根茄子?”
133
晚上蒲熠星去上选修课,郭文韬洗漱完准备爬上上铺再也不下来了省省腿。刚躺下还没两分钟,周峻纬突然给他发消息。
JZ:你在寝室吗?
Stefaaaan:你先说什么事,我再决定在不在。
JZ:就是老齐刚才说上我们寝室拿体温计了,现在还没回消息。
JZ:怪不好意思的.jpg
郭文韬喊了声“小齐”,寝室里空荡荡的没人回应。他想起来唐九洲和邵明明说晚上凑热闹去看石凯合唱团排练,王春彧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去哪儿了。
他叹了口气,拍拍自己不咋太好使的腿子:“稳住兄弟,我们能行。”
脚落地的瞬间郭文韬引以为傲的女团表情管理下线。
他妈的周峻纬,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134
郭文韬一瘸一拐地走进3162的时候,齐思钧睁大了眼睛。
“你都这样了还来串门儿啊??”
郭文韬瞪着他:“我串个屁!你为啥不回周峻纬消息!”
齐思钧:?
你是什么尽职尽责的爱情调解员?
“我……看他衣柜有点儿乱……就给他收拾了一下没看手机……”
郭文韬叹了口气给他看手机:“周峻纬怕你在他们寝室烧出生命危险,派我来找你。我拖着这条腿从上铺翻下来的。”
“喂,文韬……”
“文你妈!”
郭文韬:“诶那个……”怎么还带骂人的?
“老、老齐啊……”
“我是不是和你说了文韬腿断了!!”
郭文韬:“诶我不是……”
“啊!我给忘了!文韬对不起!”
“他左腿都出血了!还从上铺翻下来的!”
郭文韬:“其实也没那么……”
好家伙,齐思钧你真是先发制人。
135
周峻纬去交流的第三天,澳门的交流团队也到了。
一大早郎东哲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拿出一套藏蓝色的西装,穿好裤子套上衬衫,王春彧才从被子里探出个头。
“怎么今天穿这么正式?”
郎东哲打着领带说:“周峻纬他们换过来的那批人今天到学校,每个院出人接待。我马上就走了,你没课再睡会儿。”
王春彧扒拉扒拉自己的头毛伸了个懒腰,刚要把眼睛闭起来,看见郎东哲套上了西装外套,对着卧室的穿衣镜扶了扶金边眼镜。
“我错了。”
郎东哲:?
这大早上的忏悔什么呢?
郎东哲无奈地笑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戴上,摸摸星星眼的小朋友亲了一口:“我走了。”
王春彧听到关门声后拿起手机,在帅哥唐九洲和他的朋友们里发了没头没脑的一句。
“郎东哲太帅了。”
136
交流会主持人齐思钧也一大早就起床了,收拾收拾吃了早饭,捏着杯豆浆到学生会办公室化妆。
于是睡到九十点的其他人一醒过来,齐思钧已经到交流会现场了。留给大家的只有群聊里的几句话。
WANG:郎东哲太帅了。
小齐小齐万事大吉:禁止在公共群聊表白哈。
小齐小齐万事大吉:卧槽,郎老师太帅了。
邵明明揉揉眼睛,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
人间邵奈儿:有多帅给俺看看。
小齐小齐万事大吉:等会儿啊,郎老师马上上台了。
小齐小齐万事大吉:[图片]
人间邵奈儿:我丢真的好帅!!怪不得中医学院集体失恋!!
WANG:什么集体失恋?
WANG:惊。还有这档子事。
WANG:我也有问题想问。
WANG:唐九洲是真的没有迷妹吗?
帅哥唐九洲:你们礼貌吗!!
137
等郭文韬能独立行走的时候,周峻纬也回来了。
“九洲的短袖,明明的护肤品,诶呀这一大兜子……”周峻纬从包里掏出给大家带回来的东西,最后打开行李箱露出两大包,“这是给铛铛带的猫砂……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
郭文韬一手一包接过来:“不是说带猫粮吗?”
周峻纬:“这不是给你赔罪吗……还有给你带的零食……”
郭文韬表示对赔罪结果非常之满意,晃悠晃悠回寝室了。
整个3162剩下齐思钧陪着周峻纬收拾东西。
周峻纬神神秘秘地从行李箱最角落拿出一个盒子:“给你带的礼物。”
“什么呀?”齐思钧放在腿上打开看了一眼迅速盖上,红着脸锤了周峻纬一拳,“你——你这是给我带的还是给你自己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