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洋葱菌的推荐LOFTER(乐乎)

*summary:战损周子舒,受酷刑,为温挡刀几乎死去,后五感渐失。

*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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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是黎明前天色最黑暗的时候,夜风吹拂,春寒彻骨,在这生死悬于一线、最险恶之处,他们倒像身处花前月下,悠悠闲闲,颇有兴致地聊起天来了。

尉迟立面色一沉,嘬唇出声,一声短促哨音,环绕温客行与周子舒的一圈七人齐声应道:喝!

他们脚步挪移,位置交错,同时把兵器各自擎了出来,发出各自不同的声响。

春夜的月光,流照在那些雪亮的兵刃上。

周子舒凝神注视。七人各使钩、锏、棍、弯刀、长剑...

周子舒凝神注视。七人各使钩、锏、棍、弯刀、长剑、倒刺钢鞭,还有一个用的是斧头,长短软硬兵器俱全,乃是为了配合阵法各种收缩、扩张的变化。

战阵如刀剑,不长眼,亦不认主,谁落进去,都绞杀无赦。

而且周子舒能看得出,尉迟立对其结构做了新改动,他的老经验就根本屁用不顶了。因为即使有一人方位变化,解阵之法也天差地别。

尉迟立又发出一声哨音,那七人再次齐声叱道:喝!

他们继续错动脚步,包围圈再一次缩小,宛如一双握在喉咙上的大手又紧了一圈。

温客行说,啧啧啧,尉迟大人,你是训人还是训狗啊?你就不怕你吹口哨吹得大伙尿急?

尉迟立面无表情,以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了温客行一眼。

嘴上虽轻松,温客行一转身,跟周子舒再次变成脊背相靠的姿势。

大战迫在眉睫,他却也不肯老实,晃动肩膀,蹭蹭周子舒的背,说,嗯,阿絮的蝴蝶骨倚着真舒服。

周子舒一转头,嘴唇碰着他耳垂,以极低的声音说,八卦之位你可懂?

懂一点。

好,待会儿先攻六庚,转六癸,然后你我各打相反方向。

周子舒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包围他们的七个人。

阵法千变万化,唯有一样无法变动,那就是“阵眼”。

阵眼犹如一柄雨伞的伞柄,是最坚实最重要的一环,根根伞骨,都围绕伞柄发力,只要找到阵眼,砍断伞柄,阵法便破了。

他当初排演的阵法,阵眼位置安排的是一位使环的人。环是短兵器,灵活敏捷,便于奇兵突出。

那么眼前尉迟立的阵,阵眼又是什么兵器?……

就在此时,屋檐上忽然起了一声呼叫:尉迟大人!只见黑影一闪,一人以极迅疾的身法,宛如一只巨大夜鸟掠进院子。

尉迟立的刀原已半出鞘,却又铿地一声收回去,他沉下脸道,韩统领。

竟是韩英。

组阵的天窗七人,十四只眼睛只紧紧盯着周子舒和温客行,连一丝震动都没有,显示出平日训练有素。

韩英稳稳落在地面,向四方一抱拳:兄弟们辛苦了。

尉迟立皮笑肉不笑地说,韩统领,您在王府前跪了三天,还是您更辛苦。

韩英笑一笑,他朝被困在阵中的周子舒看一眼,说,周大人。

周子舒皱眉道,韩英,你来作甚?

他披的大氅两襟中间敞开一道缝,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韩英朝那处深深看一眼,眼中流露痛惜神色,道,您受苦了。

温客行是个冰雪肚肠,一眼看出韩英对周子舒的情意非同一般,鼻中轻哼一声。

周子舒生怕韩英为他公开反出天窗,大声呵斥道,这儿没你的事,快回去!

尉迟立道,韩统领,您今晚光临,不是来给大伙送夜宵的吧?

韩英道,大人请放心,私情再大,大不过公务。我只是来跟周子舒大人道个别,我们毕竟在天窗同袍数年,多次共过生死,人若不念旧情,岂不与禽兽无异?

尉迟立阴着脸点点头。

韩英便面向阵中的周子舒,深鞠一躬,口中道,多年蒙您指点照顾,英儿没齿不忘。能与大人结这数年缘分,是英儿的幸运。我也常向往四季山庄的花,到了春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种美景。古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西南。又云,孔雀西南飞,五里一徘徊。但愿日后青山绿水,我与您还有再见之期。

这番话有点莫名其妙,引用的诗句不但有错字,还不甚贴切,不过在外人听来,也算不上离谱。

周子舒却素知韩英从不像温客行似的爱往话里夹诗句,如此反常,必有缘故。他心中一动,猜到了韩英的意思——桃之夭夭,着落的是一个“逃”,鸿飞那复计西南,孔雀西南飞,重复的则是“西南”二字。

韩英的意思是,让他往西南方向逃走。

此院外也必有埋伏。韩英所指出的西南,当是兵力最弱、突围而出的最佳方位。

周子舒心中暗喜,答道,我晓得了,英儿。人面自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今日你我是敌非友,不须多言,你退下吧。

韩英一听“人面自知何处去”,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心中轻松了些,转而对那七人道,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咱王爷的得力助手,可要注意安全,莫要被这周子舒伤到。

他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手持弯刀的人身后时,伸手在那人肩后拍了两下,道,小黄,尤其是你,你年少有为,乃是咱天窗像眼睛一样珍贵的儿郎,千万保重,保重!

那人不便回头,纪律所在亦不得讲话,但领导忽然垂顾关怀,身为下属又不能毫不理会,只得轻微点一下头。

那边尉迟立的面色已非常难看了,幸好韩英说道,尉迟大人,我的话说完了,就不耽误你们办差了,告辞。说罢双臂一振,翻过屋檐而去。

他那最后一句话,当然也不是白说的。

“像眼睛一样”,便是明明白白告诉周子舒,那人是阵法之眼。

周子舒心头豁然开朗,原先心中盘来盘去只有一成胜算,本拟拼着一死,盼能保住老温的命,得到这重要讯息,他信心大增,眼前甚至能看到逃出生天后、跟温客行共饮一壶酒的情景了。

他转向温客行低声道,持弯刀者是阵眼!先踏六癸,转六戊,等阵眼现出,由我来攻。

温客行却道,你那英儿,对你倒真是情深义重。

周子舒一怔,一时又想笑,又想揍他,这生死一线之际,他居然还有闲心吃韩英的醋!

就在这时,尉迟立森然道,周大人,得罪了!他口中发出一声长长哨音,那七人应声扑过来,七种兵器俱各带起风声。

周子舒跟温客行极有默契,一人执剑一人执箫,各封住一个方向的攻击。那七人的武功若单打独斗,都不能跟温周相敌,但每人都不恋战,一招不效,立即藏入阵中,由下一位置的人接力。

温客行还不知道周子舒经脉里被刺进了针,但也知他内伤颇重,耳里注意听着周子舒的呼吸,几十招翻翻滚滚而过,只听得周子舒出息变粗,有了喘气之声,猜到他渐渐难以支撑,心中担忧,便调整战法,时常提前斜身抢步,踏到周子舒身侧,替他抵挡一招半招。

这样一来周子舒承担的压力减轻,但温客行毕竟不是六臂哪吒,难免顾此失彼,胁下背后露出的破绽渐渐增多。

只听嗤一声,他闷哼一声,被使钩的人在肩头破开一道血槽。

周子舒反手一剑,挑向使钩者臂弯曲池穴,同时左掌切入攻向自己的剑光中,带着掌风拍向持剑人的琵琶骨,这用的是温客行那种拼命的打法。

持剑人果然退缩,脚步一转,藏回阵中,撤步时剑锋一曳,血光迸现,在周子舒手臂上拖出一条老长伤口。

虽解了两人之困,但他们身上开始带伤,不是好迹象。周子舒喝道,守住你的方位,别管我!再乱来……老子揍你!

温客行面上溅了几滴血,眼中闪烁狠厉的光,道,大爷就爱管你!有本事你以后五十年一天揍我一顿。

此时那七人的包围圈已收缩得很小,身在圈中,简直连呼吸都窒闷起来。

冷冷月光下,周子舒甚至能看清那使斧头的人左眉毛上长了颗肉痣,那使棍的人脸上长了老多痘痘,好生恶心。

月光如水,似有情,似无情,正跟他和温客行在屋檐上饮酒那夜一个样。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生……

周子舒的脊背时而跟温客行的后背相撞,虽每次都只有短短一下接触,却每次都令他几乎要熄灭的求生欲再迸发出一点火星。

每碰一下,他就在心里叫一声:温客行;老温;老温……

老温,人生最后一段,有你陪我,我很快乐。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遇到你之前,我一心等死。遇到你之后,我想跟你一起再过三年,三十年,五十年。

诗遣兴,酒消愁,人间多胜游。愿我与君共仙舟,相看共白头。——你以为只有你会吟诗吗?老子也会。老子划拳比你厉害,其实吟诗也不输给你。哼……

一朵乌云飘来遮住月儿,月光一暗,又亮。周子舒忽然发现寸寸逼近的阵法中,出现一个极小的破绽。

原来七人中使锏人的左腿被温客行一箫打在胫骨上,虽伤得不重,但转踏之际,脚步终是慢了一点。

就那么一点点,那破绽亦是一闪即没,难以抓住。

周子舒紧盯那使锏人的方位,等到那人再次来攻,他故意装作一臂受伤无力,虚开左边门户,诱敌深入。

那使锏人立功心切,果然上当,锏尖一挺,使个绞压之法,直挑周子舒的左胸。但这贸然出击,他脚下的破绽就更大了。

周子舒心道:好乖儿子,你爹正等你呢!

他长剑一圈,把锏黏出外门,左手掌背一挥,半推半挂,击在那人胸口。使锏人惨哼一声,脚下踉跄。他身子一仄,暴露出后面的同事。

他身后正是使弯刀的人。

阵眼终于现出来了!

周子舒毫不迟疑,纵身扑去,白衣剑如闪电般刺出。

这一剑他拼尽了全力,心知不成功便只有一死。

眼看剑尖距离那人咽喉只有一掌距离,他猛然感到心口附近经脉中一阵剧痛。

是针。

痛,他可以忍,然而内力的消散,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白衣剑本是软剑,靠内劲灌注,方有挺刺之力,一旦撤力,它就跟一根布带、一根面条没有区别。

周子舒眼睁睁看着白衣剑的剑尖像融化了似的,软软垂下去。就在那人的咽喉前方一指的地方,垂下去。

……失败了!

周子舒的心也沉了下去。

一瞬间,弯刀的刀光亮起。

而这时,温客行的步位已踏到他身边。

周子舒几乎没有思索,一个转身,挡在温客行与刀光之间。

他听见“嗤”地一声,是刀尖刺破后背皮肤的声音。

然后又是“嗤”地一声,右胸一疼,刀尖从前胸穿出。周子舒一伸手握住刀尖,不让刀再往前送。

再往前,怕会伤到老温了。

……原来我是这样死的。

带着钉子浪荡江湖那些日子,周子舒常想象自己的死法——某一天夜里一口气上不来,或是一醉不醒,成了僵卧的“路倒儿”,里正找了仵作来验尸,验明不是他杀,便募来一卷席子,一根绳索,拿席子把尸首一裹,绳子一捆,所谓“万字纹的棺材,三道紫金箍”,往乱葬岗上草草一埋。

来年黄土中,子舒化了枯骨。也许被野狗扒拉出一根两根,路过的人不小心踩中,道一声晦气。

谁会想到,那骨头的主人亦曾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有过花间行乐的好时光。

而他再猜一万次也猜不中,自己会死在天窗的地盘。

人生啊,真是……

他把最后一点力气凝聚在手上,紧紧攥着刀尖。

温客行的脸就在面前,离得好近好近,脸上是惊诧、悲痛、哀伤、愤怒……

那对眼睛瞪得大极了,周子舒还能看清他瞳仁里映出的人影儿——那个小小的自己,满面柔情,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他也努力睁大眼睛,全心全意看着温客行。无限留恋,无限依依。

这一刻好短,却又好长。短得像一道剑光。长得像月下相对、脉脉含情的半辈子。

——温客行啊,老子这便了账啦。血洗一身孽,我无怨无尤。

——可是你要闯出去,要活下去。周子舒魂灵儿不远,山高水长,总会护着你。

——今后你喝酒,若是有风吹起你头发,那便是阿絮跟你讨酒喝呢。

他跟自己说:千万别眨眼!眼皮一旦合上,就打不开了。

——让我再看一眼……最后一眼!

——要把这张面孔,刻进心里,刻进命里,刻进骨头里。成了乱葬岗上的枯骨也要记得,成了奈何桥边的幽魂也要记得。

他最后一句话是:老温,我……

眼前黑下来。他坠下去,坠入无边黑暗。

(TBC)

本来打开了锤基文的文档,但老是心绪不宁,洛基一张嘴,要叫出阿絮了。算了算了,不较劲了,还是赶紧把这篇写完吧!

……谁料到,居然没写完……

我算是武侠小说的“原教旨主义者”。我觉得就是要把一招一式、怎么攻怎么守、怎么打怎么逃,都写清楚。所以字数就搂不住了……

明天有事要出门,所以周六的更新挪到今天,明天就别催文了哈。

以下正文。。。

苏景开门进来的声音,惊动了病房里面的所有人。

叶秋立马站起来,着急地开口问:“怎么样了?”

其他的人也纷纷投来期待又焦急的眼神,苏景觉得手里拿着的这一份检查结论,突然变得那么的沉重。

不过倒是也没有那么沉重,他们所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结果不算...

不过倒是也没有那么沉重,他们所担心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结果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坏。

苏景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检查报告单,告知这一群已经提心吊胆好几个小时的大神们。

“叶修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活体细胞的检查结论是:那个的确不是息肉,是肿瘤。”

他此话一出,病房里的几乎所有人好像是无法承受一样,就连看上去最像硬汉的孙哲平和韩文清,也好像脚步虚浮的摇晃了一下。

苏景很是顽皮搞了一回大喘气,但是也懂得见好就收。

下一步他又笑着说:“虽然非常不幸,它的确是肿瘤,但是比较好的是这家伙还是良性的,它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乖宝宝,没有任何要往外扩散的迹象。”

众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在长达十几秒的沉寂过后,才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神经一直紧绷着的叶秋,一下想明白了知道苏景的意思就是虽然说那的确是肿瘤,但是良性肿瘤并没有危及到叶修的生命,他们还算发现及时。

叶秋脚步不稳,突然向后退了两步,靠着叶修的床头柜,蹲了下来。

深深的呼吸着,没来由的觉得鼻子发酸,接着啪嗒啪嗒的就开始掉眼泪,他真的太害怕了。

这几个小时一直在做心理准备,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是恶性肿瘤,他该怎么办?他怎么给家长说?他该怎么面对哥哥?

叶修的疼痛忍耐程度那么差,到底治不治?怎么治?都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长久的等待和煎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整个明朗起来。

现在医生的检查结论告诉他,虽然不是最好的情况,但是也并不是最坏的。

叶秋一下子放心了下来,到心里的弦没有完全松开。

这玩意儿毕竟是个肿瘤,虽然现在它是良性的,但保不准哪天会不会心情不好就变成恶性的,从而危及他的生命。

吴雪峰拍了拍叶秋的肩膀,问苏景:“虽然肿瘤是良性的,但也毕竟是一个肿瘤,所以下一步你们的治疗方案建议是什么呢?”

苏景看着他们一群人,又是深吸一口气,又是长出一口气,又是哭,是笑的,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有这么一个正常的人站出来问他这个问题。

心里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他拿出了自己写好的方案,给大家说。

“因为这个肿瘤的位置比较特殊,所以其实无关它究竟是肿瘤还是息肉,我们都建议进行切除。”

“因为目前它不是恶性肿瘤,所以说,之前我们所说的那个的大手术就没有必要。”

“就用之前我跟你们讲到的,从德国进口的那一台机器,就可完全可以完成这一台手术。”

“手术风险非常低,完全属于微创手术,虽然手术后一两天可能会稍微有一些疼痛的感觉,但是使用微量的麻醉剂过后,基本上可以将它疼痛的感官降低到最低,叶修也没有那么的难过。”

听到这话,大神们彻底放心。

“所以现在我们建议的就是尽快,因为叶修现在麻醉还没有过去,他还在睡,所以可以借助这一个机会,没有必要再重复的给他进行麻醉,只需要增加一点点麻醉的量,然后完全使用内窥镜手术,确保干净利落的完完全全切掉这一个肿瘤,之后使用内部敷料止血就可以了。”

手术方案听起来也并不凶险。

“这样的话也不需要拆线,恢复的也比较好,手术过后1~2周,不要吃太油太辣或者味道非常重的东西,尽量就是软活一点的,清淡一点的,大概两三周过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手术以后会出现并发症吗,有的说做了手术会发烧。”张佳乐有点紧张。

苏景摇头,家属有这样的担心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手术后也不会存在像网上所说的发烧之类的问题,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听了苏景这么说,所有人才放下了心来。

这次虽然确实非常的危急,也把大家吓坏了,但是居然阴差阳错的找到了叶修不吃饭的罪魁祸首,并且有把握将它治好。

虽然是个肿瘤,但是它还是良性就发现了,切掉就好,也不需要放化疗。

这也是让他们非常开心的一点了,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叶修这次突然之间吐血,也不能说就完完全全是一件坏事。

summary:村庄事件两人一起出的,小悟还没来得及告诉杰孩子的事,两人就发生了争吵,然后一系列小悟病弱buff自我怀疑

杰哥和小悟精神状态都不咋好。

追妻火葬场(?

这里文中部分借梗这位太太

——

【序】

“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只要一遍一遍重复爱我就好。”

————

疼痛先是顺着腿部的神经缓慢的延续到小腹,随后如细微的针扎般,扎的五条悟眼前断断续续的花白,心中的气愤和悲伤涌满,他并未意识到疼痛,只是下意识...

疼痛先是顺着腿部的神经缓慢的延续到小腹,随后如细微的针扎般,扎的五条悟眼前断断续续的花白,心中的气愤和悲伤涌满,他并未意识到疼痛,只是下意识的捂着小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嘴里本能的反驳他。

“杰,跟我回去。”五条悟伸手去拉他,执拗道:“跟我回去。”

夏油杰那双黑紫色的瞳眸第一次出现了五条悟看不懂的情绪,他缓缓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将刚刚救出浑身是伤的孩子护在身后,却像是与五条悟划开了一条分明的界限。

“悟。”他说:“我不会再回去保护那群…猴子。”

“哈?什么猴子?杰你在说什么。”五条悟烦躁道:“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两个孩子要是杰担心我们就带回去养着,高专也不差这点……”

“悟真的是单纯呢。”

“什么……”

夏油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轻声开口:“那些村民怎么办呢?”

五条悟长舒一口气,他道:“不管他们了,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们去把他们都打一顿就好啦,我还以为杰在纠结什么。”

夏油杰沉默不语。

不安感愈来愈大,五条悟皱着眉准备再去拉夏油杰的手,却被他侧身躲开,夏油杰低下头,嗤笑一声,一半脸隐没在黑暗下,看不清神色:“可是,我想杀了他们呢,悟。”

他抬脚将身旁倒下的两个村民踢开,身后的咒灵从地上缓缓浮现,汹涌的杀意和咒力四面八方的涌向天际,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账。

夏油杰低头对瑟瑟发抖的两姐妹安抚的笑了笑:“别怕,我会带你们走。”

“杰,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吗?”五条悟抬手打散一个咒灵,心中的怒火和身体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他上前狠狠攥住夏油杰的胳膊:“停下。”

五条悟几乎是命令的说道,身上的咒力也控制不住的涌出,他苍蓝如天穹般的瞳孔冰冷的盯着夏油杰,一字一句道:“停下,杰。”

“哈。”夏油杰看着他,神色扭曲:“悟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停下呢,是以最强的身份还是……我的Omega呢?”

“如果是悟的话,那我的想法应该可以实现的吧,毕竟悟可是最强。”

“杰……你到底怎么了!”五条悟嘶吼道:“什么最强,我们不是最强吗?!”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夏油杰眨了眨眼,随后轻轻一笑:“我们不是啊,只有你罢了,五条悟。”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陌生的唤着五条悟的名字,五条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忍不住细细颤抖,他强撑着一抹笑,道:“杰是这样认为的吗?”

“难道不是吗?悟现在可比我强多了吧,以前的双人任务,悟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很好的完成,也不会再需要我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五条悟想反驳,想上前堵住夏油杰继续嘲讽的嘴。

“我以前以为他们说你是神子只是吹捧罢了,可是现在看来,悟和我们真的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五条悟嗓音干涩。

夏油杰抬眼望进那双湛蓝的眼眸,依旧如记忆中般纯洁,懵懂无邪,他道:“神子不食人间烟火,不懂愚民喜怒哀乐,也不知道人的悲哀来自于哪。”

五条悟愣了愣,他垂下眼眸,看着那人身后的两个孩子,因为惧怕紧紧的缩在夏油杰的身后,而自己此刻站在这里,因为刚刚开着无下限所以身上一尘不染从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所以,这是你的理由吗?杰。”

“也许吧。”

怒火,恐慌,不安,悲伤,种种情绪萦绕在他的胸口,五条悟冷笑,垂下的手聚起咒力,随后狠狠的打在夏油杰的脸上,夏油杰被打的倒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

“杰想杀了他们也得先过我这关吧,明明杰连我都打不过。”

他伸出手摸开嘴角裂开的血,怔了怔,下一秒咧开嘴笑了起来,眼中带着疯狂,汹涌澎湃的咒力也随着他的拳头打向五条悟的腹部。

无下限并没有开,这是五条悟待着夏油杰身边默认没必要做的,可是现在却成了他致命的一击,五条悟只能下意识护着那,曲起的后背砸在墙上,发出轰的一声,烟尘四起。

腹部的疼痛在那一瞬间被放到最大,活生生像是把刀搅进血肉,戳的千疮百孔,五条悟疼的眼前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疼的发不出声音,他本能的去用反转术式,却被下体涌出的热潮猛的一激,硬生生压制住。

耳鸣,前所未有的刺耳混着夏油杰的声音涌入他疲惫的大脑,昔日的温存早已泯灭,他听见自己的Alpha用着熟悉的声调说:“悟也别太狂妄自大了,毕竟我也是特级呢,这次事情全是我做的,这群烂猴子也将会是我杀的,你不会有任何问题。”

混账东西,五条悟咬着牙,冷汗划过鬓角,他想撑着站起来,却腿脚发软的倒了下去。

别他妈当着我面叛逃啊,操。

夏油杰没有意识到五条悟的反常,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话说的太重,一向被自己宠坏的小少爷受不住罢了,他苦涩的笑了笑,伸手拉住身后的两个孩子,转过身。

“我走了,悟。”夏油杰的声音顿了顿:“去把标记洗了吧,我们,就别再见了。”

该死,他妈的再说什么啊,杰。

如果他可以回头,就能看见烟尘散去之后,五条悟整个人极其不自然的倒在地上,死死的捂着小腹,鲜血从腿部流下,染红了那片土地。

可是他没有,也许是不敢,怕再看一眼就放不下,他已经确定心中的信念,并且会为此付出所有的代价。

包括五条悟,他的Omega爱人。

五条悟在再也感知不到夏油杰的气息之后,终于从嗓音中挤出一丝痛吟,他急喘着气,疼的控制不住的想要干呕,一米九的身躯紧紧的蜷缩在地上,手颤着去摸怀里的手机。

“啊…啊……”

随着墨镜的破损,六眼的源源不断的刺痛让他大脑迟钝异常,他又不能使用反转术式。

不能使用反转术式,那就不能找硝子。五条悟昏昏沉沉的想。

他手死死扒着墙,磨破了指腹,鲜红的手印残留在灰白的墙上,五条悟颤栗着站起,缓过那阵要命的疼痛,身下还滴答着血,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疼……太疼了……

五条悟膝盖狠狠的砸在地上,骨头微微错位的身体发出,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眼皮各外的沉重,他伸手向前去抓,随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的砸在地上。

眼前最后浮现的场景是夏油杰头也不回的背影,五条悟沉沉闭上眼,心里默念最后一句。

疼死我了。

——————

夏油杰叛逃了。

家入硝子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秒是想,五条悟那个家伙不会又把责任推夏油杰身上了吧。

她还是抱着开玩笑的这个消息去面对它,可是当上面下达追杀诅咒师夏油杰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她的同窗好友,真叛逃了。

而且没拉着五条悟,一个人自己跑了。

“喂,是硝子吗?”

“是我,混蛋夏油,听说你叛逃了。”

“可以去掉听说了,硝子。”那头夏油说:“我的的确确叛逃无误,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仅仅是为了确认我叛逃?”

家入硝子捏紧手机,她笑了一声:“你叛逃是让人措不及防,但是也没必要拉着五条那家伙当人质吧,还是说他自愿的?”

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后夏油杰的声音沉了下来:“硝子,悟并没有和我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他不和你在一起,那他去哪了……”家入硝子停顿了一下:“他真的不和你在一起吗?夏油。”

夏油杰站在街头,他看向四周汹涌的人流,面露嫌恶,他收回往地铁站走的脚,站在原地,听着家入硝子认真的询问,心跳有些快。

“那次任务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悟。”

“哈?”家入硝子气笑了:“你们俩不会搞什么两头叛逃吧。”

夏油杰安抚她:“硝子,悟他并没有参与,可能这几天难受吧,躲在某个地方……不过,也和我没关系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按照悟那个脾性应该早就受不了了,现在估计在哪洗标记吧。

“什么叫做没关系?”家入硝子的声音难道带着慌乱:“你不知道五条在哪?”

夏油杰不知声,他听着家入硝子道:“这几天是他的发情期,他要是不在你的身边会有危险的。”

“不会的。”夏油杰下意识反驳她:“悟是最强的,而且他应该是去洗标记了,就算没洗,也可以用抑制剂,不会需要我的……”

“夏油杰,你疯了吗?!”家入硝子突然提高声音:“你不知道他怀孕了吗?你还让他去洗标记,还用抑制剂,你是想让他死吗?!”

什…么…?

夏油杰有那么一瞬听不懂家入硝子再说什么,他拼命的想要组织语言,最后却支离破碎的发出无意义的气声。

再次张口,声音就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干涩生硬,夏油杰按耐住颤抖的手,缓缓问道:“他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一两个月。”家入硝子烦躁的揉着头发:“夏油,我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五条他现在没了你会死的,不论怎样,看在他曾经是你的Omega,你去找找他……”

安静,冷到极致的安静。

夏油杰渐渐听不清周围猴子的吵闹声,他如木僵般,大脑混沌的要死,五条悟被他一拳捣过去护着腹部的模样慢慢浮现在他的眼前,这次他终于瞧见那人苍白如纸的脸,手颤着护着那柔软的腹部。

倒在灰墙之下,徒劳的向自己伸出手,无助而又可怜。

他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走了,神思一瞬间回归,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断了个彻底,他也不顾现场的人,召唤出虹龙,飞往那个破旧的小山村。

悟,悟,夏油杰默念道,五条悟。

求你别像我想的那样,求你别让我见到你。

五条悟怀孕那件事,家入硝子是被迫知道的。

未成年的同窗和另一位未成年同窗初尝禁果然后搞出了一条人命,家入硝子并不觉得这是个很好也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五条那家伙兴高采烈的跑到自己的面前,嬉笑道:“硝子,你要当干妈了!”

“哈?”家入硝子嘴里还叼着戒烟来用的糖,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说什么梦话呢,五条。”

五条悟兴奋的指着自己的肚子,道:“这,硝子,我和杰的孩子。”

“所以?”家入硝子歪头:“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给杰一个惊喜,最近看他心情有点不好,快到我两纪念日的时候,我打算告诉他。”

希望是惊喜不是惊吓吧。

家入硝子扶额。

“随便你。”

如果说,夏油杰此生的噩梦,五条悟被杀那次算一个,现在也算一个。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干涸的血液,目光聚在蜷缩在地上的人,黑色的裤子大腿根部颜色更深,黑色的衣服衬的那人脸色更加苍白。

洁白的睫毛死死的闭合在一起,如此神圣纯真的人如今躺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就像上天坠落的天使,夏油杰不敢发出太大声音,他轻手轻脚的走向前。

“悟……你醒醒。”

“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夏油杰蹲下身,他几乎感受不到五条悟的气息,手颤着去触碰眼前的人,入手的冰冷让他整个人如入冰窖,他将五条悟抱起,轻的不可思议。

虹龙快速的驶向高专,夏油杰不顾上面通缉和高专的警报,他抱着五条悟一脚踹开医护室,仿佛是心有灵犀,家入硝子一早就支开这里的人,早早在这等着。

她来不及和夏油杰说什么,上前去看五条悟:“把他放在床上,我来治疗。”

夏油杰一把攥住她拿着针的手,咽了咽口水:“硝子,不会有问题,对吗?”

家入硝子甩开他的手:“除了我也没有别人了,但愿吧。”

一管镇痛剂打了下去,家入硝子准备使用反转术式的时候,五条悟突然挣扎着醒了过来,可他的瞳孔依旧涣散,他攥着硝子的手虚弱到只需要她轻轻一挣就可以挣脱,可是硝子没有。

五条悟不知道夏油杰在,他只是凭着Omega母性的本能,虚弱道:“别用…反转术式……孩子……孩子不能……”

家入硝子她俯身紧紧盯着五条悟,五条悟强迫自己的瞳孔聚焦,家入硝子道:“五条,能听见我说话吗?听到就回一声。”

“啊……能……”

“好。”家入硝子轻轻放下他的手,她不顾身旁夏油杰红透的眼眶,一字一顿道:“你听我说,五条,孩子已经没了,现在我要保住你的命,你知道吗?必须得用反转术式。”

五条悟缓缓倒吸一口冷气,他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了啊……好吧,那就……用吧……”

他沉沉闭上眼,思路混乱,口不择言:“那就没办法……给杰,惊喜了……”

夏油杰听到这句话目眦欲裂,他几乎是站不稳脚,往后退了两步,身子装在柜子上,家入硝子也红了眼眶,可她还是冷冷的道:“…傻子。”

“你以为他是最强,我以前也这样认为,夏油。”家入硝子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治疗着五条悟,她几乎是哽咽道:“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

“五条悟他,也始终是个人罢了。”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呢。

夏油杰咬住牙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哭腔,他默认为五条悟是无坚不摧,是最强,是不需要他的那个“特殊”。

可是现在看来呢,赤裸裸的鲜血淋漓尽致的沾染他的衣衫,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血腥,都在提醒他,五条悟没了他不行的。

是这样吗?夏油杰扪心自问,悟,还在需要他吗?

“唔……疼……”

床上的人颤抖着眼睫,微微颤颤的睁开双眼,五条悟转过头,黯淡的眸子里倒映着夏油杰狼狈的身影,他似乎疑惑不解,声音沙哑:“……杰?”

“悟,是我,我在这。”夏油杰赶忙上前攥住他的手,抵在胸口。

“哈,你个傻x…怎么又他妈的回来了。”五条悟声音细微叹道:“你…他妈,呃……不是叛逃了吗?”

他还是把手轻搭在小腹那,凭着肌肉记忆揉了揉,落下夏油杰的眼中,却心酸至极,夏油杰眨了眨眼,强忍着眼泪不落下,他低声细语对五条悟说道。

“悟,对不起,孩子……我很抱歉。”

家入硝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攧手攧脚走了出去,把门关上,把私闭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

“杰在说什么啊,明明就是没有的事,什么孩子的…”五条悟转过头不再看他:“…也和杰没关系吧。”

反转术式很快,五条悟本身就可以治疗,一开始只是碍于孩子的存在不敢发动罢了,现在他从床上坐起,除了脸色格外苍白,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如果夏油杰可以忽略不看他还在颤栗的身体。

五条悟低垂着头,学着往常打闹玩笑的语气道:“杰不用担心我啦,不是已经分手了嘛,我很快就会洗掉标记,然后……”

“然后……然后……”

他扬起一抹笑,僵硬的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然后什么呢?

和夏油杰势不两立吗?

要根据咒术师的守则,去追杀他的爱人吗?

还是替自己未出生就已经离开的孩子报仇呢?

那他又该向谁索要这个仇恨呢?

杰吗?还是高层?

还是……

自己呢……

五条悟突然觉得疲惫极了,就像是连续五天五夜也不睡觉去执行那么多没有杰陪伴的任务,然后落的一身伤,他想,凭什么啊。

六眼第一次看不透周围,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五条悟突然折下腰,捂住自己的脸,放任泪水渗出指缝,脆弱的脊背颤抖着。

“哈……真狼狈啊……”

五条悟预期的脚步声并没有上演,夏油杰站起身缓缓以一种极其安全的姿势把五条悟揽入自己的怀中,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就像每次夜里,他们吵架,最后低头的时候,他去哄五条悟一样。

他轻轻拍着那人背部,一遍一遍低声念叨。

对不起啊,对不起。

“是我的错,悟也很累吧。”

夏油杰低头去亲吻那人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悟还怀着孩子,悟还要担忧挚友的苦夏,还要被那群烂橘子们调遣去做任务……”

“每天看着悟一步一步走向更强而我却只能留在原地不动,吃那些恶心至极的咒灵球,很难受,所以忍不住就和悟疏远了,借着苦夏的缘由,不想和悟太近了,怕已经……不配了。”

“可明明悟,也是想和好的吧,只是我也很累了,我无法从那个想法挣脱,我也无法……在对这个世界真正的笑出来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悟。”夏油杰面无表情,落下泪:“我们怎么这样了呢…”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他像个机器般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五条悟轻声唤了一句:“杰。”

五条悟道:“原来杰是这么想的吗?我到现在才知道是杰太累了啊,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

“没关系的,你怕什么呢,我明明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夏油杰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看着他,静静的想要把他融入眼底。

五条悟说:“如果你愿意留下的话,我会再给你个机会。”

夏油杰苦笑道:“悟也知道,我认定的事情不会改……”

“你听我说。”五条悟强硬的打断他:“…听我说。”

他从夏油杰的怀抱里挣脱出,坐在床边,一只手覆在腹部,随后像是释然了什么,他无所谓的抬起头,苍蓝的眼瞳透过夏油杰,看向窗外逐渐升起的天光。

“以后,不用再和我说对不起了。”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又道。

“刚刚的话我还没说完,如果你不愿意留下的话……”

五条悟的眼睛依旧如苍蓝的天穹,望不到边,包揽了夏油杰所有的爱恨与不堪。

他听见他的神明对自己提出最后一个请求。

“…那就带我一起走吧。”

算双叛逃或者杰哥没跑,反正留在悟身边了。

he大美满。

因为字太多所以分两次发

OOCBUG多胃疼错字有慎

教师夏x术师五破镜重圆

夏杰视角善恶指针但是走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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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环顾四周的废墟,轻叹出一口气。

又是这个地方。

夏油杰曾在二十三岁时频繁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永远都是以某个古色古香的传统日式大房间为开头,视角也一直固定在凌乱的角落。襖外总是人头攒动,大多数时候都伴随着乒乒乓乓的打斗,只有等到夕阳洒下余晖,紧闭的......

梦永远都是以某个古色古香的传统日式大房间为开头,视角也一直固定在凌乱的角落。襖外总是人头攒动,大多数时候都伴随着乒乒乓乓的打斗,只有等到夕阳洒下余晖,紧闭的房门才会从外面被打开。

不出夏油杰所料,没多久沉闷的落地声就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一起袭来,被丢进房间里的永远都是同一个人,从身形来看,大约是个四岁左右的少年。只是少年脸上永远都覆着一层薄薄的雾,任由夏油杰怎么努力,也无法分辨出他的五官。

大片大片被血液浸透了的纱布,数不清的瘀痕和器物伤,怎么看都和儿童扯不上关系的东西一个不落的出现在少年身上,当事者却满不在乎。他趴在地上闭目养神,等到攒齐能够起身活动的体力,便开始翻找夏油杰看了将近十几次,位置早就滚瓜烂熟的医药箱。

绷带在左上第一个抽屉,中间二个盒子有碘伏和药膏,医药箱就在壁橱的第二个格子里,而少年绝对会在拿取医药箱时被虚弱的身体拖累,再次摔回地上。少年的膝盖肿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受到冲击重新裂开,他发现腿无法活动,顾不上拖了一地的血痕,四肢撑地一步一步地爬向滚得老远的绷带。

少年收集完四散的道具,撕下和血肉粘黏在一起的旧纱布,给自己消毒上药格外熟练,好像这种情景已经重复过千百遍。只是不知为何少年身上却总是会毫无征兆地出现新鲜伤口,经常上一个还未处理完,下一个又在尚且完好的位置突然出现,一番折腾下来刺鼻的血腥味越发浓重,沾了血的纱布几乎铺满整个房间。

而夏油杰却只能待在房间角落,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圣诞节那天夏油杰照例见到了模样凄惨的少年。他耐心等待少年完成今天份的治疗,猜测今天的消遣会是书架鸟窝橱柜中的哪一个,可一直到天边即将泛起鱼肚白,少年都只是用双手将自己抱成一团,瘦小的身子随着呼吸有节奏的起伏,似乎进入了浅眠。就在夏油杰以为今天也会就这么结束时,少年却突然朝向夏油杰所在的方向,明明隔着一层碍眼的雾,他却清楚地知道对方是在向自己道别。

整个梦境世界在一瞬间陷入崩坏,夏油杰趁机夺回身体控制权。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他径直奔向少年,中途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去路,无法再越雷池一步。漫天黄沙肆意飞舞,承重用的梁柱轰然倒塌,少年周围的拒绝气场化为实体,全力排斥企图靠近他的一切。夏油杰被强烈的失重感所支配,从梦境中被强行弹走的那一刻,隐约捕捉到摄人心魄的一抹蓝。

那双眼睛说再见。

那之后夏油杰就再没做过类似的梦。即便一开始印象再怎么深刻,整件事对整日与非日常打交道的夏油杰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不多时日便将其抛之于脑后,也从没想过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那些残垣断壁依旧保持着他当初离开时的模样,不同之处是一开始就被交付了主动权。夏油杰推开压在身上的门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后便放开手脚四处探寻,想从这片废墟中找到有关少年的蛛丝马迹。

他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所别院,伫立在一片密林的正中央,围墙上到处都贴着奇妙的符咒,本身的高度也过于异常,怎么看都不像是为看家护院而建造出来的产物。夏油杰整整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口,只能回到原位,试图清理出一块勉强能坐人的地方。

少年曾坐过的位置只余一滩干涸的血迹和绷带,绷带不像几年前那样缠成一大团,而是以血迹为起点,直直地朝某个方向延伸。夏油杰心下一动,一脚踹开碍事的门板,顺着绷带的方向一路往前清理,不一会儿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扭曲叠加在一起的数道暗门。

数十道不规则房门排列在一起的模样让夏油杰想起薨星宫,他如同着了魔一般跟着唯一的光源打开一道又一道门,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外。没有任何提示,他却知道光源的本体就在里面。夏油杰的喉结上下滚动,不由得挺直了身板,他下意识想唤出咒灵,又忽然想起自己正身处梦中,只能悻悻收回手。然而眼下除此以外也无其他路可走,夏油杰犹豫再三,心一横眼一闭,用力推开早就变形的门。

——人,夏……人!

布满蝴蝶纹样的巨大茧状物立在房间里的深坑中,一道黑影被裹在正中央,随着容器里昏暗色的液体上下起伏。夏油杰内心警铃大作,大脑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本能却驱使身体全力破坏茧房。看似精美的造物不堪一击,在拳拳到肉的攻击下应声而裂,淡蓝色的蝴蝶纹样层层剥落,容器里的液体争先恐后涌出,也顺便带出早就失去生命体征的瘦小身形。

——夏油大人!

时隔四年,夏油杰再次见到了那名少年。

快起来啦!!!!

夏油杰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

夏油杰特级术师二十八岁,京都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二年级教师,现居京都校教职工宿舍,未婚育有二女,致力于帮助所有为诅咒所困扰却不自知的同类,整日带领着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穿梭于知识和咒灵的海洋。曾以一己之力对抗上层保下乙骨忧太,学生们眼里的靠谱老师,咒术师眼里的靠谱同事,除去某些过激思想和糟糕的起床气,可以算得上是近年来少有的可靠化身。

“夏油大人!!”菜菜子不肯善罢甘休,骑在被子上把人推来推去,“快起来!”

“……才八点,”夏油杰蒙着头使劲往被子里缩,“不露营是说好下午出发吗?”

“是中午出发,”美美子指出错误,也跟着加入打扰睡眠的行列,“菜菜子,我们要说的不是这个。”

“对……对噢,”菜菜子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掀开没一会儿就已经盖到头的被子,刺眼的阳光闪得夏油杰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呓语,翻了个身试图躲避光线,“夏油大人!黑团子不见了!”

夏油杰猛地睁开眼。

黑团子是四年前来到夏油家的猫。那时夏油杰大学毕业没多久,还住在远离市区的破旧公寓中,正为教资忙得焦头烂额。女儿节那天把医务室当家的同级生突然携猫造访,留下一句送你和一瓶酒便扬长而去,留下三人一猫面面相觑。

黑团子被叫做黑团子是有原因的。

猫咪通体黢黑,生着一对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左边额角有一簇诡异的毛,浑身上下的毛几乎能盖住脚。似乎是疏于打理,全身的长毛乱作一团,趴下就和芝麻大福没什么两样,故得名黑团子。姐妹俩人生首次接触猴子和咒术师之外的其他生命体,瞪得圆圆的眼睛里全是闪亮亮的好奇,见两人对猫咪爱不释手,夏油杰便也断了送人的念头,咬牙从生活费里挤出一部分上供给猫咪,从此拥挤的公寓里便又多出一条小生命。

黑团子不同于其他的猫,偏爱蹲在杂物间,给啥吃啥绝不挑食,谁都能抱谁也不挠,不用沙发磨爪子夜里也不蹦晚迪,早六晚八作息生活比夏油杰都规律。看上去没有猫的野性,偏偏抓老鼠又特别犀利。尤其爱跟着忙里偷闲的夏油杰一起外出钓鱼。一旦有货叫得比警笛还响,巴掌大的小鱼基本都没有进入鱼护的资格,全都用来满足黑团子的口腹之欲。

正式入职后夏油杰便直接入住教职工宿舍,猫团子也跟着一起搬了家,依仗肥美的外表成为人见人爱的交际花,还将校内的老鼠一扫而空,解决了困扰京都校多年的难题,任谁看了都得抱着逗一逗。

就在夏油杰打算唤出更多咒灵,扩大搜索范围时,树林中突然传来响动,一转头视线就捕捉到一个黑色的大团子以破竹之势窜出,扒着夏油杰的裤腿三两下窜到肩上,嘴里还叼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花,粗大的尾巴竖得老高,看上去分外骄傲。

“……等等,啊,”没多久树林里窜出一个人,发现夏油杰后立马站定行礼,“早上好,夏油老师。”

“早,是——东京校的伏黑,对吧?”来者的长相让夏油杰心里一咯噔,确认过不是那人后,才寻切切换成教师模式,“你一个人在这?”

“本来和虎杖钉崎他们一起,听京都校的前辈说要找猫,所以分散了,”伏黑惠解释道,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夏油杰肩膀的黑团子身上离开过,“这是……您在找的那只猫吗?”

“是的,”夏油挠了挠猫下巴,猫喵喵叫了两声,脚下发力一蹬,直接跃向伏黑惠,“很可爱吧?”

“哇,别抓头发,”伏黑惠手忙脚乱接过猫咪,任由猫咪在身上乱蹭,视线在猫和夏油杰中间来回游移,支吾其词,“非常可爱。”

“怎么了?”夏油杰问,“有什么问题吗,伏黑?”

“……,”伏黑惠眉头紧锁,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那个……”

“想说什么就说吧,”对情绪分外敏锐的夏油杰鼓励学生畅所欲言,他弯下身子,视线与伏黑惠保持持平,“老师听着呢。”

“这只,”内敛的学生终于下定决心,向前一步发出疑问,“是五条先生的猫吧……?”

“……………………诶?”

“夏油老师,事实上我好久都没见过五条先生了,”伏黑惠丢下今日第二颗爆弹,“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这下夏油杰彻底傻眼了。

“你,”菜菜子捏着妹妹的手据理力争,“你要怎么证明这就是他的猫?”

“我不会记错的,”伏黑惠对着六只怀疑的眼睛再三申明,扒开猫咪右腿上的长毛露出手术留下的疤,“右腿后面有一道疤,是五条先生的猫。”

“可,可是……”

“这个先放到一边,美美子,”美美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从刚才起就沉默良久的夏油杰打断,他用大拇指揉着眉头,还没能完全消化掉刚刚得知的消息,“你说找了悟很久,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和津美纪,”伏黑惠答,“也就是我的姐姐,很久没有见过五条先生了。”

“五条家那边呢?”夏油杰再问,“应该能掌握家主的去向?”

“那边的回答是无可奉告,也问过之后负责照顾我们的家入小姐,她也一无所知,”伏黑惠捏了捏猫爪,收获不满的喵叫后抚摸团子毛茸茸的头,“今天发现五……呃,这只猫在这,我以为夏油老师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猫是硝子送过来的,”夏油杰说,“我也还没搞清楚状况,很抱歉帮不上忙。”

“家入小姐,”伏黑惠瞪大眼睛,理清思绪重新发问,“夏油老师,我能问问大概是什么时候吗?”

夏油杰尝试回忆:“大概是,四年前的女儿节?”

见伏黑惠消失在门外,从被打断就再没发过言的美美子欲言又止,菜菜子见状上前握住妹妹的手,两人眼神交汇片刻,最终下定决心缓缓开口:“夏油大人,我们觉得有些事有必要告诉你,是关于五条的。”

夏油杰心里的疑惑突破天际,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会主动提起被她们避之不及的五条悟。

“一直瞒着夏油大人真的很抱歉,”美美子抓着姐姐的胳膊,“其实每年我们都会给五条寄生日礼物,五条也会给我们回礼。”

“然而从某一年开始,寄出去的礼物全都因查无此人被退了回来,”菜菜子闭着眼睛不敢看夏油杰,紧张得不断搓手心,“没记错的话,正好就是黑团子来到家里的那年。”

巨大的信息量铺天盖地,轰得夏油杰完全顾不上养女私下和前男友保有联系造成的打击,拼命想要把线索串联在一起,疑点指向参与全部事件的家入硝子。按照伏黑惠的说法,她声称自己并不知情,据夏油杰对同级生的了解,谎言和她从来都不搭边。那究竟是谁在说谎?如果一切是真的,上层部为什么会对御三家家主的失踪表现得如此淡然?

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仔细一想,除去京都街头的那次偶遇,近几年确实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五条悟消息,失踪似乎已成定局。可他是五条悟,御三家家主,咒术界的未来,就算偶尔有点胡来,也绝对不会是那种靠着这种小手段去博眼球的人。

…………他真的是吗?

夏油杰试图从过往中引据论证,想从里面找出让结论站住脚的证据。然而所有涉及五条悟的画面都像是飞速播放的幻灯片,无论他怎么暂停也无法将画面定格在眼前。一秒钟漫长又遥远,还来不及伸手挽留,散乱的片段便绕开夏油杰,化作流沙从开合的指缝中溜走,从存放记忆的房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油杰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回忆起和五条悟有关的一切细节,甚至连那副漂亮五官都模糊了起来,如梦境那般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雾。他抓出手机拼命翻找通讯录,希望能找到有用的讯息,翻到底才想起早在抵达京都时自己就换了号和手机,之后也并没有录入五条悟的联络信息。

“夏油大人……”也许是夏油杰的表情太过骇人,女孩子们明显受到了惊吓,小心翼翼地拽着衣角发问,“五条究竟怎么了?”

对,手机,翻盖手机,他怎么能把这个忘了,离开东京时一起收进杂物袋的手机。办理新手机号时,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业务联络他并没有把旧号码一并解约,一直到正式入职生活稳定下来后才停止缴费,里面一定还会有五条悟的信息。

“菜菜子,美美子,”夏油杰抓着女孩子们的肩膀发问,声线异常嘶哑,紊乱的咒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搬来京都时那些东西,你们放哪儿了?”

“一、一起带来了,”两人明显被夏油杰的状态吓了一跳,眼角闪烁着泪花,却还是努力回忆东西的位置,“在夏油大人宿舍的杂——”

不等两人说完,夏油杰转头一路直奔自己居住的职工宿舍,猫咪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紧随其后一路狂奔,一人一猫同步抵达目的地。夏油杰一脚踹开门,猫咪率先钻入杂物间,找到紧贴着猫窝的陈旧杂物袋,亮出爪子在袋子上疯狂抓挠。

夏油杰拎起杂物袋一股脑倒在地上,一眼就在乱七八糟杂物中发现想要的东西。刚想伸手去捡,闷不做声的黑猫腾空而起,跳到左边叼起一个黑糊糊的玩意儿,直奔房间角落的猫窝中,伸了个拦腰后,用柔软的身体把东西圈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夏油杰定睛一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黑团子好好的大房间不睡,非要贴着陈旧的袋子睡在昏暗无光的杂物间。那副墨镜是五条悟不声不响搬离公寓后唯一留下的东西,只是夏油杰不太记得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在搬家的时候一起把墨镜也带到了京都。

伏黑惠说的是真的,这就是悟的猫。

夏油杰看着被猫视若珍宝的墨镜,咬着下唇翻出充电器给旧手机充上电,迫不及待摁下开机键。

——这是什么!超级美味!

——肥猫。

——桃铁99,8小时耐久竞赛。

——嗯,没关系,下次再约。

最下端的邮件记录着他最不愿回收的那段时期。拼尽全力也追赶不上挚友背影的迷茫,从最强1/2一下子跌到谷底的落差,信念剧烈动摇产生的自我怀疑,化作黑泥入侵七窍六孔,堵得人几近窒息。他无法面对为照顾他的情绪而小心斟酌用词的五条悟,也无法在五条悟主动为他找借口开脱时上前握住那双有些颤抖的手。

夏油杰犯下过很多错,大多数都能在无意间回忆起时一笑而过,唯独对那所公寓无法释怀。他以挣扎为挡箭牌,采用最糟糕的办法,为自己筑起一层带刺的坚硬外壳,把从始自终都以最柔软的地方面对他的五条悟刺得遍体鳞伤,然后选择仓皇逃亡。

他的眼皮开始和心脏一同猛跳,深呼吸数次才拿稳手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邮件,看到屏幕上的模糊字样时,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笑吧,杰。

丢失的拼图终于回归原位,五条悟主动拿过相机笑着说我来拍照吧的样子把他们深情相拥的画面击得粉碎。

短短几个字宛如晴天霹雳,夏油杰翻来覆去地看,却怎么想都猜不透其中代表的含义。近年来急剧减少的咒灵和突然下降的等级,没有对乙骨忧太下达斩立决指令的上层部,怕麻烦的家入硝子主动接手照顾小孩的差事,每一件事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家入硝子绝对知道些什么。

窗外自己的学生和姊妹校正在互飙毫无意义的垃圾话,校门外时不时响起几声催促学生的鸣笛。他蓦地想起载着学生们前往东京校的车辆马上就要启程,联想到五条悟指着喉咙摆手的样子,更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他顾不上未来会成为被挂在墙上警示学生的坏榜样,从三楼宿舍一跃而下,直奔校门方向。

察觉到身边的重量,伏黑惠睁开眼:“夏油老师。”

“刚才我家的猫受你照顾了,”夏油杰摆出对外营业用笑容,在我家上面加上重音,“你可以继续睡没关系。”

“……不用了,”伏黑惠坐直了身体,“夏油老师是要一起去东京?”

“是的,”夏油杰不予置否,“有点急事。”

“是去找家入小姐?”

夏油杰敲着椅边的手顿了顿,这才开始真正正视眼前这名少年。

伏黑惠与他生命中的黑历史之一过于相像,却没有那种已一己之力干趴两名最强的张扬。他沉默内敛,少年老成,即使在交流战中也倾向于为大我献小我的自我牺牲,是和高专时期的五条悟完全是对立的典型。

“真直接,”夏油杰说,“没错,不过没有奖励。”

“五条先生曾说他有一位独一无二的挚友,”伏黑惠扭过头看着窗外,“我还以为是他编出来骗我们的。”

“悟他是……这么说的?”五条悟依旧愿意称呼他为挚友的事实让他身形一震,夏油杰喃喃自语,为了保住大人的体面,好一会儿才重新出声,僵硬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找悟?”

伏黑惠也没有深入探究的意思,闻言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夏油杰不抱任何希望时突然开口,字里行间包含着懊恼与烦闷:“我想向五条先生道歉。”

夏油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曾经对五条先生说了很过分的话,想向他好好道歉,”裹着成熟外壳的孩子终于露出与年龄相符的本性,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里带上少许情绪,“只是每次道歉都会被巧妙地避开,而且不知为何,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说过什么话,只记得得向五条先生道歉。”

“悟他应该,”夏油杰试图补救,“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一直都把我当小鬼看,事实上也确实是小鬼没错,”夏油杰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作用,伏黑惠闷闷的声音里带着不甘,“我近期会再去一趟五条家,希望您也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夏油杰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本来就有些乱的头发:“你也是。”

钉崎野蔷薇拿下第三把牌局,兴奋地往宿傩容器脸上贴上第三张纸条,车厢里的热闹直冲云霄,却始终无法突破被乌云笼罩的角落。一路上两人相看无言,最终还是年轻气盛的学生率先耐不住性子,抓住与特级咒术师相处的大好机会,开口请教式神的操纵与控制方面的问题。夏油杰终于从沉闷的气氛中解脱,患上好老师的面容从容应对,一路下来也算是相谈甚欢。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碰彼此藏着掖着的那点儿秘密。

到达久违的东京校时已是晚上九点,夏油杰派出一只咒灵前往家入硝子的住处,自己则拒绝了带队教室的邀请,只身前往依旧灯火通明的医务室。

“夏油?”看到门口的不速之客,正在为他人包扎的家入硝子一脸诧异,“你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过来,真少见,美美和菜菜呢?”

“在京都,”知晓自己即将触摸到谜底,夏油杰反而冷静下来,顺着话继续往下寒暄,“距离上次见面过了多久?”

“半年,”嗜酒如命的医师完成伤口的收尾,直接朝夏油杰伸手,“见面礼呢?”

“抱歉,硝子,”夏油杰半真不假地道歉,“礼物下次补上,这次来是有急事。”

“我猜也是,”家入硝子收回手,不以为意,“所以是什么事能让尊贵的特级术师移驾此地?”

事到如今掖着藏着也没有任何意义,夏油杰大大方方坦白:“是有关悟的事。”

“悟……悟……?啊,”家入硝子苦思冥想,半天才回想起还有这号人物,“你是说五条?他怎么了?”

“这玩笑不好笑,硝子,”家入硝子能欺骗大多数人,却蒙蔽不了对同级生知根知底的夏油杰,他的耐心存货不多,现在更是直接见了底,音调不由自主地提高,“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没在开玩笑,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五条?”家入硝子莫名烦躁,“夏油,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脑科?需要帮你照个CT吗?”

就算是演技未免也太过逼真,家入硝子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谎,联想到伏黑惠之前说过的话,夏油杰突然有了一个猜想。他拿出从京都离开时就一直攥在手里的旧手机,翻出相册找到三人压马路时拍的恶趣味大头贴,从左到右一张张展示给一脸迷惑的同级生:“硝子,你还记得这些吗?”

家入硝子推开夏油杰无果,只能盯着照片,眼神从你有病转到迷茫再转到疑惑:“这不是高专时我们去涉谷——不对,我真的去过?和那个五条一起?”

“去过,”夏油杰回答得斩钉截铁,“还去过很多次。”

家入硝子再次陷入混乱,双手插兜在屋内来回打转,目光无意间落在办公桌右下角上锁的抽屉上。她迟疑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试到第五把才得到正反馈。医师的混乱更加剧烈,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把整个抽屉都拽了出来,迅速开始清理堆叠在上面的小物件。用不了多久,一本做满标记的老旧手抄笔记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医师脸上的表情随着书页的翻动越发凝重,笔记只剩一半时更是直接僵在座位上,好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直接瘫在转椅上,疯狂抓挠自己的额头。

夏油杰看不过眼:“硝子,会秃的。”

“要你管……是这么回事,啊——原来如此,”家入硝子没好气地说,看向夏油杰时脸上的嫌弃泛滥于表,随手把笔记丢在一旁,“为什么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真恶心,还有,你来得太慢了!”

这回轮到夏油杰满腹疑惑:“硝子?”

“真的糟透了,我居然又忘了,这该死的——”家入硝子咬牙切齿,重新看向不明所以的夏油杰,“你有没有出现遗忘和五条有关的事情的症状?”

“有,东京校的伏黑也有这种现象,”夏油杰这才回过味,“难道硝子你刚才是……?”

“没错,”女医师烦躁地揉着眼睛,“毫无疑问,一切都是‘茧’的影响。”

夏油杰捕捉到关键词:“茧?”

“脑子被咒灵给踢坏的上层部研发出来用于祓除诅咒的……道具,”家入硝子答,“你没发觉近年来诅咒数量急剧减少吗?”

“质量也下降了不少,”夏油杰深有同感,“学生们的生存率也高了不少。”

“利用咒具让核心与天元大人的结界融合,再借助神树的影响,使其扩散到全日本境内,”家入硝子没有接过夏油杰的话茬,而是直接开始阐述“茧”的运作原理,“达到在咒灵出现前自动过滤掉诅咒的目的。”

“全日本,这怎么可能,”夏油杰宛如一只学舌的鹦鹉,“祓除诅咒同时也需要相应的咒力,先不说怎么保持咒力的全天候供给,光是如何在咒灵之前锁定——”

“做得到,”家入硝子打断男人,话里意有所指,“只要有六眼的话,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夏油杰一脸难以置信,手开始不受控地发抖,“核心,是悟。”

“答对了,但没奖励,”家入硝子点燃一根烟,“茧会剥离核心的人性,使其脱离人类范畴,再赋予更高一层的神性,同时也会淡化所有人和核心的联系。现在想来,那些找不出病因的症状,大概也是为了切断五条和他人的交流。”

“五条正在被这个世界消化,”女医师的话格外嘲讽,“毕竟观测世界的神不需要被人类所知晓。”

“……是上层部?还是御三家?”夏油杰的拳头捏得死紧,关节处泛起白,“悟他怎么可能会屈服于……”

“夏油,”家入硝子一字一顿,“你觉得你们为什么能离开东京?”

夏油杰一下子噎住:“是……”

是五条悟。是五条悟已一己之力对抗上层部,不仅保下了夏油杰的命,还保证了他们三人的生活。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家入硝子猛吸一口烟,“你走之后,五条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学着长大,只是——”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也脱不了干系,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个计划的存在,前期还参与过数据调试,老实说,我打从心里某处觉得如果只用牺牲一个人,就能换取整个世界的安宁的话,那也挺不错,”只剩下小半截的烟蒂落在两人正中间,尚未熄灭的火星在烟灰中明灭闪烁,“现在看来,是我错得离谱。”

——以后凡事,用方巾捂着眼睛的金发学弟如是说道,都交给他一个人不就行了?

——我说了很过分的话,黑发少年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犹豫,我想向他道歉。

——杰只要做想做的事就可以了,五条悟的笑容不再光鲜,没关系,我是最强的。

——夏油大人,不安的少女们一左一右揪着他的衣角,我们还能再见到五条吗?

凌乱的记忆在夏油杰脑内交叉闪烁,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能把照片里灿烂的笑脸划得七零八落。五条悟不再肆意妄为,不再卖乖撒娇,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带上名为现实的假面,世界却不允许他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审判的重锤于四年前一锤定音,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全都于一瞬间在那句笑吧上定格,而所有的视而不见,都是把无罪之人送上绞刑架的帮凶。

“所有人都会因为他是五条悟,就理所当然地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五条对此从不抱有任何怀疑,”家入硝子低下头,双手掩面,声音里透出的心力交瘁肉眼可见,“是‘我们’擅自在中间划下了分界线,而五条只是遵循了‘我们’的意愿。”

“我真的受够了,夏油,那种一遍遍想起又一遍遍遗忘的感觉,”家入硝子把贴满标签的笔记递过来,看起来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反转术师疲惫不堪,似乎在夏油杰看不到的某个地方瞬间老了十来岁,“拜托了,夏油。”

把那个不知道自己在受伤的笨蛋带回来吧。

昨夜大雪一直到凌晨才停歇,用来代步的皮卡车轮胎被埋掉一大半,皑皑白雪搭配清晨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银装素裹固然美好,考虑到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夏油杰不得不先把女孩子们精心准备的早餐搁置在一边,扛上铁锹义无反顾地投入和积雪的搏斗中。

距离夏油杰拖家带口逃至费尔班克斯已过去一月有余,五条悟的双眼依旧没有睁开的迹象。

他至今也忘不了直面“茧”的那一刻。

按照家入硝子的说法,现在的“茧”还只是个半成品,高度依赖六眼和五条悟本体,却无法维持核心的生理机能。为了避免身体损坏造成的数据偏差,需要定期对核心进行保养维护,以保证“茧”的正常运行。维护期五个月一次,有时几天,有时半月,家入硝子作为稀有的反转术师,自然无法从中独善其身。每次维护期都会全部想起,一个月之后再淡出记忆,四年来大脑机械性地重复着遗忘与回忆,所以才会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保险用的笔记。

“失去核心的‘茧’是最脆弱的,”家入硝子把笔记交给夏油杰,“手脚麻利点,夏油,五条已经开始往意想不到的方向进化了,别让那玩意儿继续消化五条。”

“共犯,”同级生笑笑,掐灭手里的烟,“不也挺适合你们的吗。”

在夜蛾正道的帮助下,夏油杰解除了咒力束缚,婉拒乙骨忧太的好意,提前切断外部供给电源,只身前往薨星宫。笔记中记载的路线和光源指引的方向分毫不差,一路上畅通无阻,没多久就抵达了曾在梦境中造访过一次的目的地。

“茧”周围的蝴蝶纹路比在梦里见到的要多上许多,昏暗的液体中延伸出不少枯枝,曾属于他的五条悟身着白色浴衣,柔软的白发及胸,即使双眼紧闭也不影响夏油杰知道藏在下面的天空有多么绚烂,因长期无法接触日照,皮肤看上去充满透明感,整个人随着液体的摇曳上下起伏,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人世间。

就在夏油杰打算靠近时,门口最近的仪器忽然亮起一行诡异的文字,黯淡无光的蓝色纹路瞬间发出炫目的光,并像活物一般逐渐往五条悟的方向收紧。枯枝的动作是与外表不符的迅猛,搁着衣服径直进入五条悟的后颈、心脏与双臂,茧内的人眉头紧皱,挣扎两下无果便不再动弹,任由枯枝在身上为非作歹,宛如被翻来覆去折腾的提线木偶。

混杂着血丝的咒力沿着枝叶输送至链接在外部的神树,枯枝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终于舍得放下五条悟,溶液争前恐后地涌进那些血洞,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不一会儿便完好如初。眼前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夏油杰的认知,他看着五条悟的选择,想起家入硝子的颓废,突然理解了消化所代表的含义。

于是他举起灌注强烈咒力的游云,用尽全力朝“茧”砸去。

离开日本的过程和轻松完全不搭边,永无止尽的追兵,御三家的阻挠,被上层部提前打点过的公众机关,叠加在一起让夏油杰举步维艰。好在他在大学期间积累起来的不只有知识,还有众多人脉,就在他们被追兵围困在山坳走投无路时,来自美利坚的超级女英雄带着求救信千里迢迢赶来日本,亲自驾驶直升机从天而降,拯救陷入窘境的大学同学于水火。在了解具体情况之后,豪爽的女性更是大手一挥,直接将位于极光之城的一处闲置房产腾空,提供给夏油杰作为落脚点。

“骑士抛下一切带着沉睡的公主浪迹天涯,天呐,多么深刻的感情,”大学时就爱起哄的黛丝假意抹眼泪,“你真的是那个以冷静著称的夏油?”

夏油杰试图解释:“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别想瞒过我的眼睛,老兄,老实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表情吧,在京都那次也是一样!可怜的■■,不知道暗恋对象早就心有所属,”黛丝手舞足蹈,大声嚷嚷,“老实交代吧,他到底是谁?”

2011年的偶遇对两人来说都是一场意外。夏日的爱琴海变成冬日的贝尔加湖,站在街边一言不发的五条悟像诗,像画,像出自名家之手的杰作,就是不像夏油杰认识里的五条悟。夏油杰惊奇于从心底升腾起的丑恶独占欲,离开东京两年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完全忘了身边还站着当时的候补女友,贪婪地吸取五条悟能量。发现有人对其图谋不轨后,更是恨不得当场把人神隐进咒灵结界。那晚夏油杰拒绝了候补女友的邀请,回程路上神使鬼差般地逛进珠宝店,并对比记忆里五条悟无名指的尺寸,火速定下一对简单的对戒。

几曾何时他也有过如此炽热的感情,终于成长为从小憧憬的大人后反而不如世界非黑即白的小学生坦率。直到再次见到沉睡在茧中的五条悟后他才明白,名为爱意的火苗一直都在心底从未熄灭,蛰伏于暗处虎视眈眈,企图死灰复燃,只是当时的他无暇分身,被太多东西蒙蔽了视线。待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河面吹起拂面清风,就能依靠顽强的生命力再次苏醒,连同枯竭的骨血一起烧干。

“……是我的男友,”夏油杰说,“曾经的。”

黛丝翘起小指朝他挤眉弄眼。

“感谢你所做的一切,黛丝,”夏油杰深感愧疚,“把你拉下水非常抱歉,现在你大概已经上了上层的悬赏名单。”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夏油,我不是日本人,别把东方的那些条条框框套到我头上,”黛丝满不在乎,“当初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早就成了咒,呃,咒灵?肚子里的隔夜饭,就当是我的谢礼。”

夏油杰不再推辞,当完就从街边的醉汉那顺来一辆老旧皮卡,带着两个孩子前往方圆几里不见人烟的闲置房,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三人修修补补敲敲打打,一番折腾下来,竟然也搞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家。

费尔班克斯地广人稀,鲜见诅咒,自然也就没什么咒术师的影子。夏油杰把双亲提前托付给曾经的班主任,猫交给了伏黑惠,可上层部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危险随时会降临,为此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而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唯一的代步工具从雪堆里解放出来。

正当夏油杰干得热火朝天,身后大门突然打开,接着就是一段杂乱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就能猜到是谁,为避免出现意外不得不放下铁锹,不厌其烦地教导:“别跑得这么快,会摔跤的。”

“这不重要!”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扑上来一左一右抱住夏油杰的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咳,咳咳…五条,五条醒了!”

夏油杰闻言一愣,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顾不上自己刚刚才教育过菜菜子的话,抛下铁锹就往屋内直线冲锋,路上险些被雪堆绊倒,脑子里全是恢复意识的五条悟,和没能成为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的懊悔。

在费尔班克斯安顿下的最开始几天,夏油杰生怕错过五条悟的苏醒,没日没夜的守在床边。可长途奔袭加上神经高度紧张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强壮如夏油杰也没能敌过疲劳的连续攻击,坚持到第五天终于还是缴械投降,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主心骨的轰然倒塌为双子带来不小的打击,她们乱了阵脚却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毅然决然扛起大梁,模仿夏油杰的样子操持起家里的活计。因为不会开车,菜菜子从仓库翻出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顶着风雪赶到附近城镇,连比带划购买到退烧药和五条悟需要的营养剂;美美子负责照看两个不中用的大人的同时还要准备三人份的伙食,屋里到处都是两人忙碌的身影。

夏油杰不得不承认两人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如此可靠。有了两人的精心照料,再加上身体素质的加持,夏油杰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下午便退了烧。双胞胎主动请缨照顾卧床不起的五条悟时他格外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三人基本没说过几句完整的话,每次见面一个在前两个在后,气氛怎么看都称不上融洽。

“谁能在得知以后每天都要面对一个超级帅哥后还能继续保持冷静啊,”菜菜子反而一脸不可思议,“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女心?”

“夏油大人,迟钝,”美美子补刀,“真反感的话,就不会每年送他生日礼物了。”

夏油杰的心情难以言喻,却也不再固执己见,接受了双胞胎的建议,三人轮班照看五条悟。而五条悟永远都保持着夏油杰帮他擦拭完身体放回去的姿势,仿佛铁了心不愿再回到这个世界。

夏油杰曾经想过很多办法,也在一无所获时做过最坏的心理准备,从下决心对“茧”动手那刻起他就没有后悔过,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他都没有放弃五条悟的打算,即使那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他也要带上这具堪称艺术品的身体一起亡命天涯。

夏油杰已经放弃过五条悟一次,绝对不会再放弃五条悟第二次。

穿过积雪的木廊,打开房门,朝着壁炉方向前进十五步,再向左转进房门。夏油杰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拧动门把,一开门就看到穿着单薄睡衣坐在床上,面朝窗外发呆的五条悟。

“是我,悟,你睡了一个多月,”那些微不足道的懊悔在五条悟开口的一瞬烟消云散,夏油杰连忙凑上去握住五条悟的手轻声安抚,“你的身体应该还没恢复好,不用勉强自己说话。”

“这里,是哪儿?硝子呢?”五条悟用力摇了摇头,始终保持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碰着自己的喉咙,勉强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宛如破碎的风箱,似乎也没办法成功组织起连贯的语言,只能单个词组往外蹦,“又,故障?”

“故障?什么故障?”夏油杰心底升起短暂的违和感,但很快沉浸在喜悦的余韵中,“硝子不在这,这是新的藏身点,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在。”

五条悟咳嗽两下,倚靠着床板愣了好久,随即像是自我完结了什么似的露出了然的神情,不再提出任何疑问。见五条悟没了动作,夏油杰赶紧端来被美美子热过两道的早餐,示意对方张嘴。可能是因为太过虚弱,五条悟没有像从前那样鼓着脸抱怨夏油杰拿他当小孩子,而是老老实实张嘴,乖乖吞下夏油杰递过来的每一勺燕麦粥。

夏油杰深知这样下去不行,却又不能把人放出去引起注目,只能带着好像随时都很困的五条悟在屋子周围透气,偶尔也会开着破旧的小皮卡,把人拉到人迹罕至的河流边缘散步。五条悟从未对夏油杰的计划提出过任何异议,乖乖跟在身边的样子和刚出生的小鸡崽没什么区别,不仅勾起怜爱心,还勾起了潜藏在夏油杰内心里的母性。

“五条,味道,”被第一个点名的美美子跃跃欲试,“味道,感想?”

得益于五条家深入骨髓的精英教养,五条悟的吃相赏心悦目,吃什么都像是在品尝极上的美味。他吞下第一根天妇罗,将第二根也整个送进嘴里,彻底咀嚼完毕后放下筷子,视线在三人间扫了个来回,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哈?什么叫我不知道?”菜菜子傻了眼,直接上手抓了一只送进嘴里,酥脆爽口,火候也正好,“这不是很美味吗!?”

夏油杰脑中一瞬间闪过家入硝子的话,心底突然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悟,你说的很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专毕业一年后?大概,”五条悟想了想,“不太记得了。”

“所以你才一直……”夏油杰把位置换到五条悟旁边,语气听上去非常冷静,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光却显示他在怒火的边缘徘徊,“悟不用勉强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身上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老实话。”

“……左眼,看不见,无下限的感觉也怪怪的,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还老是听到奇怪的声音,”见夏油杰没有退让的意思,五条悟揉揉眼睛,又捏了捏喉咙,“还有这里,之前发不出声音,现在却又能出声了。”

好奇怪,五条悟嘟嘟嚷嚷,以前就算看不到东西,咒力还是能感知的。

猴子们产生的负面情绪永远都在消耗咒术师,夏油杰则认为咒术师的使命只是消灭诅咒,并不用对他人的生死负责。只会生成诅咒的肮脏猴子只能活在支配之下,本就不该和正常人类平起平坐。所以他才会选择尽力帮助那些有能力却不自知的同类,打算从内部改善咒术师的生存环境。

可五条悟却不一样,同类对他带来的消耗远远大于可恶的猴子。夏油杰仿佛看见那些形容枯槁却满肚子黑水的上层部,他们沉迷于对权利的掌控,不惜使用一切手段排除横在面前的障碍;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背地里却为能去除绊脚石掩面窃喜。最强为了他们口中虚构的平和挥洒血汗,最终被推上绞刑架成为众矢之;真正的罪魁祸首却笑意盈盈地朝着彼此举杯,躲在幕后安然度日。

夏油杰想改变咒术师的生存环境,和他想把烂橘子挫骨扬灰并不矛盾。

仔细一看,左边眼球确实比右边要混浊不少,也感觉不到任何焦距。如果说右边是碧波荡漾的冲绳海,左边就是惊不起一朵浪花的死水,巨大的反差让夏油杰突然间就理解了十字军东征对于信徒的含义。他压下怒火,尽量放轻语气,直视五条悟仅剩的一只六眼:“不用去感知咒力,悟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在这养好身体就够了。”

总有一天,夏油杰想,他会亲手剥下那群老东西的橘子皮。

五条悟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乖乖地点了点头。

五条悟靠坐在正对壁炉的地毯上,旁边一左一右依偎着两个妙龄少女,手里拿着已经读过好几遍的故事书,用优雅的伦敦腔为她们诠释小美人鱼化为泡沫的童话。讲到人鱼以声换腿时五条悟的肩膀湿了一大片,领口附近似乎还沾上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小人鱼抛下生机时姐妹俩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眼泪更是随着纵身一跃顷刻决堤。两人对小美人鱼的遭遇痛心疾首,怒斥不识好歹的王子,转眼又蹭到五条悟身边好一顿闹,情绪才勉强收住。

两人哭够忽觉分外空虚,开始四处寻找能让自己继续沉浸在海底世界的代替品,找着找着视线就放到了五条悟扎成一束的长发上。两人对着插画看了好久,不知道是由谁先发起的信号,两人同时离开温暖的毯子窜回房间,再次出来手上都拿着装满小饰品的收纳盒。

美美子忽视五条悟的疑惑,扯掉皮筋任柔软的白发散落,当场宣布从现在起五条悟的头发归她所管,并驱逐无关人士离场,立即执行且不接受任何异议;那边菜菜子一手梳子一手闪闪发光的小发饰,当即开始对五条悟的头发用刑。

夏油杰作为殃及池鱼里的那条鱼,手里的书差点没掉下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被驱逐到门外,他尝试上诉却被无情驳回,发现没有回旋余地后便苦笑离场。见夏油杰没有把自己从法场劫出来的意思,五条悟直接放弃抵抗,任由两个小姑娘在自己脑袋后面叮叮当当。

夏油杰捧着书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短暂地与等待在产房外的焦急丈夫产生了共情。门内一传来菜菜子的讯号,他就略显粗鲁地推开门,进入房间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不是身处荒郊野岭的避难所,而是置身于西式幻想小说里精灵用于藏身的树屋中。

柔软却不老实的头发被编成含苞待放的花朵,垂在背后的长发微微卷曲,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亮片与干花,头上还蒙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头纱。不知道姐妹俩施了什么魔法,本就丰润的嘴唇在唇彩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饱满,淡粉压住白得有些过头的肤色,凭空给那张漂亮的脸增添了几分灵气。下眼睑附近的珠光随着壁炉里跳动的火光一起闪烁,恍惚间让人产生眼前这人正在哭泣的奇妙错觉。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精灵,大概也会是这般模样。

只是制造出现场的两人情绪完全不如把人推出去时那般高涨,一左一右迅速躲到夏油杰身边,恶狠狠地朝五条悟做了个鬼脸后便手拉手扬长而去,离开时还不忘带上门,声称五条悟是世界第一讨厌鬼。

两人的反应让夏油杰一头雾水,始作俑者怎么看都是房间里的伪造精灵。

“好像不小心惹火她们了,”精灵一开口,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梦幻氛围就被毁了个干净,他似乎对此也毫无头绪,转而向夏油杰求助,“为什么?”

夏油杰从幻觉回到现实:“你说了什么?”

“问了一些手机的事,她们突然就生气了,”五条悟指指披肩头纱和装饰,“比起这个,杰,头发好碍事。”

“……可能正值多愁善感期,”夏油杰一时也摸不着头绪,下意识把原因归结为五条悟嘴上没把门冒犯了姐妹二人,也没深入追究,“碍事也太失礼了,她们可是弄了好久的。”

“我知道,”五条悟自知不占理,摸了摸垂在肩膀上的头发,气势弱了不少,“可是真的不太方便。”

“那需要帮你剪掉吗?”夏油杰问,“我自认为手艺还是不错的。”

“可以吗?”五条悟摘下头纱爬到沙发前,主动把脑袋交给夏油杰,“那就拜托了。”

五条悟的毫无防备让夏油杰想入非非,加上长久的禁欲生活,总是能联系到一些不太妙的东西。他慌忙收回思绪,对比记忆里五条悟的模样,开始处理此刻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发型。雪花在窗外扑扑簌簌,火苗在壁炉里欢快起舞,与剪刀发出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形成绝佳的白噪音,五条悟昏昏欲睡,差点一头栽进地毯里。

为了驱逐睡意,他选择开口打破宜人的宁静:“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

“送回去?”夏油杰全神贯注处理跳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问题左耳进右耳出,“回哪里?”

语不惊人死不休,夏油杰手一抖,锋利的剪刀划破五条悟的耳朵。鲜红的血液顺着耳廓直接滴入高领毛衣,五条悟却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悟,”夏油杰整个人僵成石头,“你在说什么?”

“你才是在说什么?杰是因为被选为维护人员,所以才会出现在这的吧,”五条悟反而比夏油杰还要迷惑,“也是时候该送我回去了,啊,难道说正论至上的杰打算渎职?这可不行啊杰君,上层部的老头子们会暴跳如雷的,会被关进非常非常黑的屋子里的。”

夏油杰的脑子短路了,行动却没有,他慌忙抽出纸巾摁住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完全想不出该如何作答。五条悟看上去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乖乖地被夏油杰摁着耳朵,见得不到回答,便曲解了夏油杰的沉默,擅自得出另一种结论:“还是说担心会出什么差错?”

“没问题的,经过这次维护,故障基本修复完毕,”五条悟满怀诚意,像介绍返修品一样介绍自己,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试图让夏油杰相信自己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现在基本状况无异常,应该可以维持6个月左右。”

最开始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终于有了解释。

“故障”是指五条悟自己,“这次”则代指的是随时可能会变更的维护人员,打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五条悟就擅自根据之前的经验编造出自认为合理的解释,并不持任何疑问地生活在误解中。夏油杰的出现,远离人烟的小屋,皆是维护的一环,是为了让核心更好地去履行职责的必要条件。夏油杰无法想象五条悟选择进入“茧”后究竟都经历了什么,这种自然而然地把机械方面的术语套在自己身上的行为让他脊背发凉,好像从始至终五条悟都没有把自己算作人类的一员,而是系统中某个比较关键的螺丝钉。

“为什么这些,”夏油杰的嗓子仿佛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一开始不告诉我?”

十年后他再次回首,才发现那根笔下画的是一座名为夏油杰的牢笼。

“……你不需要回去,”夏油杰丢掉纱布,绕到正面捧起五条悟的脸,用嘴唇抚去耳边渗出的新鲜血珠,抵住带着天逆鉾旧伤的额头,亲密如同无忧无虑的往昔,两人份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我选择渎职,所以你再也不用去那种鬼地方了。”

“为什么?”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五条悟慌了手脚,一层薄红从耳根一路延伸到锁骨,仅剩的右眼目无焦距,似乎马上就要过载了,“这是目前最有效率的做法,能最大程度抑制诅咒的活跃度,五条悟不回去,‘茧’就无法运转,就会有人被——”

“猴子死多少个都无所谓吧,”夏油杰咬牙切齿,强硬地驳回五条悟的辩解,“为什么非得让悟来背负这些?”

“杰?”五条跼蹐不安,“你在生气?难道我又搞砸了什么吗?”

“没有,悟什么也没做错,是我自己的问题,”五条悟理所当然把自己放在最末尾的样子碾碎懊悔,留下的只有无尽悲愤,夏油杰把心里的酸涩咬烂嚼碎,和着束手无策一起吞下,声音也蒙上一层浓重的鼻音,他用手指抚摸五条悟浑浊的左眼眼角,直视仅剩的那片碧空,“我没有责备悟的意思,只想问清楚一件事,当是我自作多情也行。”

“你会接受提议,”他带着渴望发出疑问,渴望五条悟的否定,内心某处却又叫嚣着希望得到肯定,“里面有没有我的原因?”

“我想再看一次杰的笑容,”五条悟怔怔地看着想要隐藏焦急却不太成功的挚友,脸上浮现出那个会让夏油杰心底产生阵阵刺痛的柔软笑容,“不是对我也无所谓。”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夏油杰痛恨自己的无力,却又怀念往日的温存,咬耳朵时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床榻上融为一体的头发,晨起后温热的嘴唇,每一样都刻入了本能。粗糙的质地磨得脸颊生疼,咸涩的液体湿了眼眶,顺着脸颊一路向下,融入厚厚的毛衣后消失得无声无息。夏油杰双手环住比起以前瘦上太多的身体,狠狠拥抱了一把五条悟,恨不得将人揉进身体。

“我不会把悟交给任何人,”不等人呼痛夏油杰就松了手,打理五条悟被揉皱的衣服,再次重复自己的意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多年前我选了逃避,现在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让我保护你吧,悟,”夏油杰捉住五条悟想要擦去他脸上眼泪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轻吻,“不自量力说要保护最强听起来一定很滑稽,但是这就是我的真心。”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本来是打算循序渐进,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等悟重新慢慢接受我,”夏油杰掏出被自己冷落好几年,到达费尔班克斯后却寸步不离身的对戒,拿出其中一个对比五条悟的左手无名指,中间却因为太过紧张险些让戒指掉到地上,“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没耐性,但我等不了了,我需要一份证明。”

“不需要任何人见证,从现在开始,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贫穷或是富裕、健康或者疾病、快乐或者忧愁、夏油杰承诺对五条悟毫无保留,直至永远,”简单的戒指在火光下显现出焰色的光,夏油杰捧着五条悟关节分明的手,像最虔诚的信徒那样将额头贴在白皙的手背上,“五条悟先生,你愿意接受一个曾经自以为是的傻瓜的忏悔吗?”

“可是杰说过五条悟不需要任何人,”五条悟看着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有些大的戒指,受到的惊吓远远大于惊喜,他的牙根一个劲打颤,“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那时是我没办法信任被悟无条件信任的自己,被愤怒和实力的落差蒙蔽了双眼,对悟同样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的事实视而不见,”夏油杰放下戒指,对着曾经被他拒之门外的挚友张开双臂,“而现在我想要遵从自己的本意,珍惜自己想要珍惜的人。”

五条悟吸了吸鼻子,又摇了摇头。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夏油杰打开的双臂,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夏油杰的手臂,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半信半疑地挪到夏油杰身边这摸摸那碰碰。直到确定对方不会在自己扑过去时用冰冷的话语做隔开距离的围栏,才用手撑着地毯,慢慢把下巴放到夏油杰宽阔的肩膀上。

“我能待在杰身边吗?”五条悟仿佛一只时隔多年再次与主人重逢的猫咪,声音抖得几乎失真,每句话都如履薄冰,“我真的能,需要杰吗?”

“悟的选择都有意义,”夏油杰一把把终于愿意和重新他亲近起来的猫咪揉进怀里,“抱歉,悟,让你等了这么久。”

“……真的太久了,笨蛋,”五条悟回抱住失而复得的指针,“都已经要是大叔了。”

“考虑到悟的身体状况,我才一直忍耐着什么也没做,早知道就不该玩什么细水长流,”夏油杰异常懊恼,“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还是非悟不可。”

“非我不可,”五条悟抽抽鼻子,脑海里闪过那次印象深刻的偶遇,沸腾的大脑忽然平静下来,重新坐直身子,对夏油杰张口就来的行为持怀疑态度,“可杰有过女朋友的吧,在京都,棕色长卷发,个子很娇小的那个。”

“京都?啊——你是说大学的,嗯,对,我不否认曾经有过这些事,”夏油杰对五条悟脱离怀抱的举动十分不满,他在记忆中锁定五条悟话中所指的目标后猛一咋舌,表情变得格外微妙,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梳理五条悟的柔软猫毛,“是对方擅自以女朋友自居,我们没有发生实质关系——比起这个,悟,我可以吻你吗?”

这回轮到五条悟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隐约觉得跳过复合直接向前男友求婚的行为不太对劲,也不懂为什么有人可以在刚谈论过候补女友后可以这么自然而地提出接吻,可一想到对方是玩弄人心于鼓掌,只是双手插兜站在原地都能招蜂引蝶的夏油杰,瞬间又觉得一切变得合理了起来。

五条悟看了一眼夏油杰,紧接着又看了一眼。不知几年来眼前这个男人经历了什么,看上去有些沧桑。魅力不仅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反而和岁月在眼角刻下的痕迹一起发酵,变得更加香浓。那双他曾经忌惮于直视的眼睛里装满了太多东西,五条悟却一眼就捕捉到那簇同高专时期一模一样,几乎能把他晒成灰烬的光。

于是五条悟放弃了思考,主动在夏油杰的注视下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充满乌龙的互诉衷肠事件过后,五条悟再也没提过有关“茧”的事,听话地吃喝玩乐偶尔客串家教顺便长膘。圣诞节前几天夏油杰接到来自美利坚女英雄的联络,得知事情办好后打算去一趟安克雷奇,顺路再购置一些物资和生活用品。出于安全考虑,他以太惹眼为由狠心拒绝了五条悟想要同行的请求,嘱咐双子看好身体素质大不如前的三岁儿不要让他乱跑,接着便无视五条悟的嚷嚷,临走之前不忘带上防身用的“美洲鹑”,为车加满油后径直踏上长达十一小时的单人旅行。

夏油杰在经历了因突发鏖战造成的堵车,撞飞站定于公路中央的一级咒灵,赶超慢悠悠在公路散步的驼鹿等事件后,颠簸到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六时。热情好客的黛丝恭候多时,二话不说就把刚从舟车劳顿中解脱出来的夏油杰拉到提前订好的酒店,把一摞伪造文书交过来后,便一脸兴奋地询问夏油杰近况如何。

“说实话,还不赖,”夏油杰大致翻看了一下文书印章,“谢谢,黛丝,这样我应该就可以去找工作了。”

“听说特级术师的薪水不菲?”黛丝摇了摇手指,“夏油看起来也不像是很会花钱的样子。”

“防范于未然,”夏油杰说,“也算是男人的矜持,我不想让他们过上那种窘迫的生活。”

“噢,对,悟,是叫悟,”一提起五条悟黛丝就来了劲,“那只漂亮的大猫咪,你的前男友,他醒了吧?你们现在发展的怎么样了?”

夏油杰面不改色地从脖子下面拉出一串项链,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心情,戒指垂坠在下方熠熠生辉:“结婚仪式不会忘了叫上你的。”

黛丝愣了一下,马上拿出手机,无视夏油杰的盗摄申诉对着戒指一顿猛拍,然后转发到大学时几人建立的群组里,不一会儿夏油杰的手机也跟着一并炸了锅。

——我没看错吧?这是我们认识的夏油杰吗?

——喂喂喂喂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失恋了,有人出来喝一杯吗?

——是谁抢到我前面了!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夏油杰叹气:“黛丝,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那你也应该知道大家的保密意识都很强,”黛丝笑着关闭手机,“不考虑给你的大猫咪展示一下安克雷奇的美妙之处吗?”

夏油杰略加思索,举起手机对着黛丝无滤镜直拍,署名超级女英雄发送给此时可能正在监督双子写作业的五条悟。没过五秒对面就回了信息,配图是正在哭丧着脸写作业的双子,以及五条悟澄光瓦亮的额头搭配剪刀手。夏油杰对意料之外的精神攻击毫无准备,终究是没忍住笑出声。

“这不是能好好笑吗,”黛丝也跟着笑出声,“当初一直板着脸,搞得我一度以为你天生就是那副表情。”

夏油杰摸了摸脸:“有那么糟糕?”

“有,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放心了,”黛丝煞有介事地点头,拎起包就要往外走,“事情办完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完美的淑女不应该在一名绅士的房间呆太久。”

夏油杰揶揄:“开着直升机从天而降的淑女?”

“那是出色淑女的必修课程,”黛丝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朝夏油杰抛出一个媚眼,“好好享受生活吧夏油,记得替我向大猫咪问好。”

夏油杰对好友的淑女论持保留意见,等还算出色的淑女彻底消失在视野,才重新打开信息保存照片,捂着嘴看了五分钟左右摁灭手机屏幕,开始为第二天的采购养精蓄锐。

第二天夏油杰起了个大早,按照清单购置各式过冬棉衣以及应急用品若干,为在圣诞节当天赶回费尔班克斯,夏油杰没有留宿,而是选择下午四点直接从安克雷奇启程。因为冰雪的影响能见度极低,有时行驶两公里都不一定见得到别的车辆。见四下无人,夏油杰召唤出可以制造出简易结界的雪女,置于后车厢用来减少暴风雪对视野的影响。

手机突然响起时夏油杰正在行驶在尼纳纳开往埃斯特的公路上,此时已是凌晨一点,距离费尔班克斯也只剩下一小时左右的路程,天气也从暴风雪切换至美轮美奂的极光。长途驾驶带来的负反馈不容小觑,响铃叫醒的不只有盘旋的睡意,唤醒的还有疑心,发现来电为此时早该歇息的美美子时可疑程度更是大幅度上升。

夏油杰一脚急刹停在路边,脑内闪过好几种情况,思索过程中通话因长期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他刚要拿起手机,急促的音乐又再度响起,只是这次来点的不是双子中的某一个,而是五条悟。

夏油杰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按下接听键,不等他开口对面就传来女孩子们的哭泣声,过于凄惨的声音逼得夏油杰不得不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而对方所传达的讯息瞬间又让夏油杰将手机紧贴在耳边。

“夏油大人!”女孩子们的哭声震耳欲聋,里面透露着明显的慌乱,“五条!五条他不见了!”

夏油杰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悟不见了?为什么?什么时候不见的?不见了多久?

几个月下来夏油杰一直小心谨慎,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从未在人前使用过咒术,也未曾透露过半点真实信息。没想到偏偏会在这种时候爆出他最担忧的雷,会是谁?御三家?上层部?亦或是对六眼虎视眈眈的赏金猎人?上层部为了巩固地位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但考虑到夏油杰对“茧”造成的破坏,首要任务肯定是“茧”的修复工作,等到善后处理结束,必定还会再打起核心的主意;御三家尤其是五条家绝对不会对家主的失踪坐视不理;而巨额赏金的吸引力会蒙蔽所有人的双眼,逼着他们成为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无论哪一个都有巨大的可能性,每个都让夏油杰无比头疼。

“我和美美子,刚才想去洗手间,看见五条的房间灯亮着,门也没有关,”菜菜子抽抽搭搭地说,“就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床上没有人,就开始到处找……呜……可,可是我们找遍了屋里屋外都没发现五条的影子,只在门外发现了一串脚印。”

“别慌,先别慌,”脚印只有一串,首先排除被掳走的可能性,夏油杰掩盖内心的焦急,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去应对眼前的烂摊子,“能看出是朝哪个方向的吗?”

“谢谢,美美子,菜菜子,”夏油杰启动引擎把车开进远离公路的密林,背起“美洲鹑”,咒灵球逐渐在右手中凝聚,“接下来交给我。”

“夏油大人,”挂断前听筒里传来两人怯生生的声音,“你会把五条带回来的,对吧?”

“我会的,”夏油杰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会带着悟一起回来的。”

他召唤出搜索特化型咒灵,下达指令后召唤出鬼蝠鲼跟着一起全速前进,越是接近费尔班克斯极光的照射就越发强烈,为黑夜里的视野提供了不少方便。寒风迎面而来,如刀割一般撕扯着没有任何防护的皮肤,夏油杰的手和脚几乎要失去知觉,好几次险些从鬼蝠鲼的背上跌落,硬是靠着绝佳的平衡性才保住差一丝就会被摔断的腿骨。

沿着公路前行半个小时左右,夏油杰终于在耀眼的极光下发现一抹独树一帜的白。他顾不上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性,脚踏鬼蝠鲼从数十米高的半空中一跃而下,凭借精准的咒力控制稳稳当当地落在公路旁。

五条悟穿着夏油杰买的毛绒睡衣和拖鞋,看着再厚实也没办法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寒冷侵袭。迷路的猫咪败给了寒夜,双耳冻得通红,一下下地吸着鼻涕,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呆呆地站在路边,看起来格外无助。察觉到动静,五条悟下意识往身后看,认出来人后脸上的迷茫瞬间撤掉无下限,笑容灿烂如五月骄阳,连身后的极光都为之黯淡。

“杰!”五条悟驱动几乎已经没知觉的小腿,呼唤着名字跑到夏油杰身边的样子和主人重聚时的金毛犬相差无几,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时不时还会咳嗽两下,怎么看都像是已经着了风寒,“杰!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悟,”夏油杰脱下羽绒外套披在五条悟身上,拿出纸巾撸掉从刚才起一直挂在外面的鼻水,示意五条悟对着纸巾用力,他将吸满鼻涕的纸巾装进口袋,捧住五条悟冰冰凉的脸轻轻抚摸,“没有受伤吧?”

“嗯!”五条悟前一秒的回答中气十足,下一秒就像被霜打蔫的白菜,肉眼可见地萎了下去,他拉紧羽绒服的领子,用脸蹭了蹭夏油杰的手,观察着夏油杰的反应,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杰,你生气了吗?”

“说不生气肯定是骗你的,”夏油杰又用随身携带的毯子把人裹成严严实实的球,“所以能告诉我你大半夜不睡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我只记得梦里好像一直有声音在呼唤我,我控制不了自己,一直追着着那个声音往前走,”五条悟揉了揉眼睛,努力回想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清醒过来就发现在马路正中央,太逗了。”

夏油杰蓦地想起带走五条悟那天的事。

“茧”仿佛拥有自我意识一般,游云击打上去时的触感和液体没什么两样,夏油杰依靠黑闪才勉强开出一个缺口,硬是徒手撕出一个半人高的洞。“茧”感受到威胁,操纵树枝从四面八方袭来,却因为过于孱弱被夏油杰的咒力折成好几段。五条悟跌落进夏油杰怀中的同时,所有还在运转中的仪器一并宕机,“茧”周围的纹样也像是失去了生命体征那般黯淡了下来。

是“茧”。

羽化途中的“茧”急于唤回自己的核心。

找到五条悟时他前进的位置正好朝向西南,直指大洋彼岸的日本。临走时夏油杰没忘记摧毁看起来很关键的地方,考虑都上层部的人力财力,也许“茧”的修复进度比想象中还要快,想必今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直接那些东西化为黑闪下的尘埃。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回一趟高专,彻底碾碎那些腐朽上层部的野心,阻止那些家伙继续趴在五条悟身上当吸血蜱虫。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五条悟误解了夏油杰的沉默,紧张兮兮地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家,跟着路标指示走了好久,这里好冷,还找不到杰…”

“不是悟的错,硬要说的话是我的疏忽,所以才会留下这些隐患,”五条悟下意识把避难所当作家的反应让夏油杰眼眶一热,随后的话又让他心底泛酸,藏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来做个约定吧,悟。”

五条悟不明就里:“约定?”

“对,约定,无论悟去了哪儿我都会找到你,”夏油杰拉过五条悟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小指勾住五条悟的小指摇晃,“相反的,如果我擅自离开悟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就算打折杰的腿,”五条悟接话,小指用力勾回去,眼神无比认真,“我也会把杰带回来,虽然现在这个样子做不到就是了。”

“这诅咒可真是热烈,”夏油杰喷笑出声,“悟有这么喜欢我吗?”

“喜欢,”五条悟紧盯着夏油杰的眼,“非常非常喜欢。”

过于热烈的眼神轻而易举摧毁夏油杰筑起的防线,他感觉一股热气升腾至双颊,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只能不动声色地迈开脸:“那等悟的身体养好了,我们就换一辆新车,带着美美子和菜菜子,一起去旅行吧。”

五条悟喃喃自语:“旅行,旅行……”

夏油杰故意逗乐:“悟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吗?”

“想,”五条悟赶紧回答,“想去!”

“那就这么决定了,”夏油杰陷入挣扎,“虽然没说过,其实我一直想去看看怀俄明的黄石公园,也想去66号公路,不知道会不会见到牛仔,但是牛仔可能也是猴子,我们还可以把黑团子也接过来……啊,说起来今天是圣诞节?”

“本来想和杰一起过平安夜,”五条悟抱怨,“没想到杰却在平安夜前夕跑出去和女人约会。”

“关于这个我很抱歉,但是为了以后的生活,那是不可抗力,”夏油杰在几乎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极光中用围巾包裹住五条悟冻得发红的手,“难得能和悟一起渡过的圣诞节,许个愿吧?”

“圣诞节许愿?又不是生日,有必要——”话说到一半五条悟突然发现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只是这次他身边没有垃圾箱,也没有被喝个精光的牛奶盒子,“……杰?”

“悟在很久之前许过愿了,作为听到愿望的专属圣诞老人,我会倾尽下半生努力实现悟的愿望,”夏油杰的耳根泛着微微的红,若无其事地说着不得了的话,笑容里带着些许羞涩,“所以这次我先来,嗯……我要在这许愿——”

——许愿五条悟和我一起回家,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漫天的极光搭配小小的浪漫在顷刻间爆发,五条悟一抬头就对上了笑意盈盈的眼。那张脸上堆满了五条悟梦寐以求的纯粹笑容,恍惚间眼前人与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完全重叠,一瞬间把他拉回打算永久珍藏的青春岁月。

被恶意涂上涂鸦的生命篇章重新出现在面前,夏油杰捏着他的手,打算主动翻开全新的一页。

而五条悟的回应,就是紧紧回握住夏油杰有些颤抖的手,迈开长腿大步向前,火速让夏油杰的愿望得以实现。

End?

“说起来,悟,”夏油杰想起那天被忽略的未解之谜,“你之前是问了什么惹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生气?”

“抱歉,”夏油杰额角青筋暴起,“不知道为什么,手自然就动了。”

五条悟一蹦三尺高,差点从鬼蝠鲼上摔下去,“哈!?”

“悟,回去我会好好教你到底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夏油杰把人重新拉回怀里抱好,下巴抵在消瘦的肩膀上,“还有,回去记得给菜菜子和美美子道歉。”

“为什么!?”

End

再试着发一下太长了所以分两次

OOCBUG有错字有慎

善恶指针,但是走歪了

单次是确认,双数是否认。

拜永远都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表所赐,五条悟逐渐习惯了这种干脆利落的交流方式。单次在他指尖下出现的频率远远高于双数,用不了多久五条悟不知拒绝为何物的名声就在辅助监督群体中暗自传开。久而久之,不少保守派便开始连那短短的一秒也吝啬交付,不等五条悟回应,就把指令和耐心一起撂断在漫长的忙音中。

辅助监督不用再面对时不时的天马行空,终于得以从地狱般的行程中解...

不想和五条悟有过多牵扯的意图显而易见。

话语和行动的温度差让五条悟忍不住在繁华的商店街中心发笑,却丝毫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他最近总会怀念前往北海道和阿依努咒术连进行交涉的学弟,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对比自己刚刚遭受的冷遇,不得不让人感叹日世风下,人心不古。

黄金周的魅力无人能敌,汹涌的人潮也阻挡不了人们结伴出行的热情,各式各样的咒力块在六眼里闪烁明灭,如潮水般涌入常年保持高速运转的大脑。五条悟揉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用墨镜代替层层缠绕的绷带,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顺手祓除混杂在喧嚣中的蝇头,朝着指定地点慢悠悠踱步,享受来之不及却极为短暂的闲暇时光。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夏油杰。

五条悟曾经想过一千种可能,每一种都指向他不会再和夏油杰见面。而现在夏油杰就在十米外的马路对面,身着当季火热的流行穿搭,黑白黑的搭配简单却不俗套,过人的身高让其在人堆里鹤立鸡群,出色的外表足以让人为其驻足。夏油杰斜挎的背包鼓鼓囊囊,胳膊上挎着数不清的大包小包,手中握着一杯喝了一小半的奶茶左右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大学生活似乎过得相当滋润,脸色也从五条悟专享死人白转为健康的红润,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和三年前面色铁青地说要去京都的人判若两人。

没多久五条悟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门庭若市的品牌店中现身,自然而然地挽住夏油杰的右臂,就着吸管直接就是一大口,双颊鼓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像是一只满足的松鼠。几名年龄相仿的大学生紧随其后,他们似乎全程目睹了这一切,默契十足地围在两人身边,对被女性挽住的臂膀指指点点,不约而同露出的笑容里满是揶揄。信号灯由红转绿,一行人推搡着成为重点观察对象的两人朝着马路对面前行,不可避免地成为小范围内的焦点。

五年前他也曾与夏油杰勾肩搭背,共享一杯奶茶,在商店街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起夏油杰当时的表情。五条悟记得自己大概是在笑,但他不太确定那时夏油杰是否也在笑。每当他试图越过深不见底的沟壑去碰触那些耀眼的过去时,嘴角带着嘲讽的夏油杰就会自动出现,像是要抹去那些印记一般占满整个视野。

得离开这儿。

五条悟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咒力,耳边敲响的警钟一声赛过一声,原本轻快的脚步此刻却像灌了铅似的,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装着各种逃跑方案的大脑也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图钉刺破,好几种堪称完美的逃跑方案在唯一的出口附近你推我搡,最终大打出手,成功把超负荷运转的脑子搅得浆糊。他按顺序勉强排列好仅剩的蹩脚提案却无法实行,只能像个愣头青似的眼睁睁看着夏油杰离自自己越来越近,祈祷他并不会注意到路边还有一个曾经亲密无间,此刻却已经无关紧要的人。

“……悟?”

真不走运,指遇上五条悟的夏油杰。

人生总是没办法一帆风顺,而五条悟的人生从来都是顶着狂风骤雨逆向前行,同时又充斥着世界的恶作剧。熟悉的发音熟悉的声音,尽管这句话里的疑惑明显大于重逢的喜悦,也依旧越过层层包围的外壳直击软肋,让毫无防备的五条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下子把他拽回别名“人类生活经验”的炫目青春。

除去上层部,五条悟已经很久没有和超过三个以上的生命体近距离接触过。他的一生也从搬出公寓的那一刻就和诅咒永久绑定,无解锁密码直接焊死的那种。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只有诅咒和烂橘子一成不变,以给五条悟添堵为己任,目标明确,始终如一。

按照匆忙拉来凑数的临时计划,他可以摆出不咸不淡的态度主动打招呼,也可以忽视掉划出一条明确分界线的龃龉,用热情攻势反客为主。然而一旦实行起来就完全变了样,硬性条件不允许五条悟做出以上任何反应,只能任由黏在夏油杰身上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物品一样于浑身上下来回游荡。

“什么什么,是夏油的朋友?”热情洋溢的金发外国女性凑近打量,“个子好高!比夏油还高!?脸好也小!”

“夏油居然真的有朋友,”男性友人调笑着给了夏油杰一肘,“我还以为他打算和讲义过一辈子——搞什么,怎么又是帅哥!”

按理说五条悟早就习惯了别人的视线,可一旦给那些人安上“夏油杰的大学同学/友人”的名头,再配合上夏油杰本人的复杂神情,再羸弱的攻击也会被淬上剧毒,成为一击毙命的致命暗器。意识到无法脱身,五条悟动了动嘴,试图说点什么蒙混过关,可无论丰润的唇瓣开合多少次,也只能在一行人探究的目光下发出短促又狼狈的气音。

“……算是吧,”夏油杰回答得不情不愿,给出的答案也模糊不清,他对旁人的揶揄视而不见,强行站到最前方截断五条悟的视线,转移话题的手法无比生硬,声音也较记忆里低沉许多,“你怎么会在这?”

五条悟盯着夏油杰紧皱的眉头,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失声一年有余。

而且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夏油杰的坏情绪。

没人愿意主动回首过往的不堪,涂满黑历史的更甚,更不会想在彻底挥别过去后再次见到把一切都搞砸的不幸源头。只是这次五条悟完全有资格为自己辩护,要怪就出现在地下街的咒灵,才会让生活美满的夏油杰在大好出行日遇到五条悟这颗丧门星。责任顶多二八分成,五条悟二成,剩下的由诅咒、辅助监督、还有好死不死选择在附近逛街的夏油杰一行人平分。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摆出最容易拉起好感的表情指了指脖子,随即咳嗽两声又摆了摆手,示意喉咙有恙,得到了然于心的回应后,再附送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朋友和■■一样是外国人?”夏油杰神色一凛,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好奇心爆棚的友人挤到身后,打扮与辣妹无异的女性友人热情非凡,恨不得把脸贴到五条悟的墨镜上,“眼镜能摘掉看看吗?”

女性的大大咧咧在两人中间垫下缓冲材,只有他们才能察觉的险恶气氛得到缓解,五条悟自然也愿意向其支付报酬。他后退半步,在众目睽睽下摘掉墨镜放入风衣口袋,遵照脑海中扎着丸子头的夏油杰的淳淳教诲,露出只有在应付普通人时才会使用的营业用微笑。只是眼前这一群人的反应过于夸张,惊呼声此起彼伏,大胆一点的直接掏出手机询问能否合影,一瞬间让五条悟产生自己不是摘了一副墨镜,而是当众脱下衣服的错觉。

夏油杰眼底含霜,脸色也越发难看,三分钟前萦绕在身侧的安稳不知何时替换成了压城的黑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就差直接在脸上烙上我不爽。

他生气了。

为什么?

五条悟对情感的捕捉永远都比识别咒灵要慢上不止半拍。他带着一肚子疑惑左看右看,视线从一张张兴奋的脸上草草掠过,正好与同样朝着自己的疑似女友对上。那张还算得上可爱的脸颊上泛出的微红,挽着夏油杰的胳膊也松懈了不少,整个人含羞带怯,与身边越发浓重的低气压形成鲜明对比。

五条悟略加思索,霎那间茅塞顿开。

这下可难办了。

他可不想让前男友误会自己对他的新生活圈图谋不轨,对《我、我的前男友、与前男友的现女友》这种看了开头就能知道结尾的三角恋情更是敬谢不敏。如果可以,他想像书本中描绘的那样,与夏油杰保持寡淡如水的点头之交。不过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明白,任谁都不会想让重新书写的篇章沾染上陈年墨渍,拒绝让友人与世界的龌龊面产生接触也是人之常情,经历了那么狼狈的分手,做朋友好像也并不存在于他们的字典中。

事实上眼下夏油杰就像一只被入侵了领地的凶兽般虎视眈眈,而异于常人的五条悟和普通之间永远存在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接下来我们要去街角那家咖啡馆,难得的机会,夏油的朋友……嗯……是悟君吧?”被推到一边的辣妹不甘示弱,重新又挤回前排,“要和我们一起去吗?能和两个池面同座真的超幸运!”

“意图过于明显了,■■,”同行的女声指责道,“你休想偷跑!”

“先到先得,”女性得意地冲同伴做鬼脸,抬手就要去捏五条悟的脸,途经某个位置时蓦地感觉自己碰触到无形的屏障,却又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顺利捏上五条悟白净的脸,“骗人!搞什么啊!夏油,这家伙,皮肤超————好的!像果冻一样!”

因为脸兴奋不已的人群才刚作罢,女性的话又把他们推上新的顶峰,争先恐后地想要体会传说级的触感。五条悟象征性地躲了躲,任由他们在脸上胡作非为,六眼近距离观察轮流上来试探手感的人。

眼前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能够目视诅咒的咒力,个别还带着极其稀有的术式,既没有被求贤若渴的高专劝诱,也没有借助其他途经踏入咒术界,个顶个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乐观模样,想必和夏油杰的庇护脱不开关系。

“一起去吧,”没有得到回应,女性穷追不舍,“那家咖啡馆今天上了新品,华夫饼的味道真的——”

夏油杰的忍耐值见了底,代替五条悟打出连招,凑上前用眼神喝退还没捏爽的友人们:“他不会去的。”

“我是在问悟君,”女性不甘示弱,“有女朋友的人不要搅人好事!”

“他不会去的,”夏油杰丝毫不退,再次重复道,两人针锋相对,声线里渗出的无形威胁让五条悟感觉莫名新鲜,“对吧,悟?”

五条悟不知道是该对弥漫在周围的硝烟味感到惊讶,还是应该为夏油杰幸福美满的新生活百感交集。左右为难间放置许久的困意突然不合时宜地爆发,这才让他想起自己的本来目的。

于是他在困意和秀色的双重蛊惑下点了头。

“那至少留个邮件地址,”女性握着手机依旧不死心,不厌其烦地追问,“有在玩Line什么的吗?”

“适可而止吧,■■,”夏油杰试图掐断话头,“没看到他很困扰吗?”

硝烟味骤然升级,五条悟见状重新带上墨镜,手指在手机笔记本上翻飞:「抱歉,事先有约。」

“这样啊,”女性的失落有目共睹,下一秒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把矛头转向夏油杰,“那作为补偿,下次带上美美和菜菜一起出来吧。”

“……行是行,”夏油杰用大拇指揉弄眉心,“你的思维是不是有点过于跳跃了?”

“有什么关系,”女性嚷嚷道,“和大帅哥的约会泡了汤,至少要和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

话题中心自然而然转移到新的焦点上,尽情挥洒青春的大学生此刻显得格外耀眼,五条悟透过仅剩的一只眼睛直视不算强烈的日光,静静享受被当作可有可无存在的特殊感觉。

他早就不再是任何人生命里的主角,也对成为焦点的日子无比厌倦,就算得知自己并不受欢迎,也为能够亲眼见到活生生的夏油杰而喜悦。光听声音就能抹去积攒许久的疲劳,不算对话的对话比上好的药物还要见效,让接下来即将面对的身体检查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难熬。他笑着跨过阵阵惋惜,伴着夏油杰一提到养女们就缓和下来的表情,选择最像普通友人的方式,朝着注意力已经走远的人群挥手告别。

夏油杰的脸色分外精彩,欲言又止搭配思想挣扎,最终还是慢慢地朝他挥了挥手。

永远都蒙着灰雾的世界在一瞬间重新又有了色彩,得到回应的五条悟像是得到心爱的玩具的幼子,伸长胳膊向夏油杰用力招手,在忍不住想要继续逗留的冲动出现之前,转身进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小巷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能遇见杰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要是被发现手机是同款可就太糟糕了。

五条悟觉得自己表现得棒极了。他盯着自己的掌心良久,嘴角带着没能放送完毕的笑容,朝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辅助监督发了一条你可以回去了的邮件,便锁定高专的坐标,顺手捏出掌印,最后一次传送位置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最近已经沦为五条悟专用的医务室病床上。

家入硝子脱掉手套,清洗完双手后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半瘪的果酱面包,砸向假哭个没完的人的脑袋,被对方轻而易举接下。

“吃啊,”她抬下巴示意,“你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吧。”

「话是这么说,」五条悟拎起面包袋子一角,一脸嫌弃地打字,「一想到硝子的手刚刚捅过我的……是吧?」

“更粗的都被捅过,”家入硝子嗤笑,“装什么装。”

「不是粗不粗的问题,」五条悟嘴上没个把门,手上也没闲着,一手打字一手撕包装,文字和举止完全不着调,捏着面包就往嘴里送,眉头都不带皱,「这关乎到我的身心健康。」

家入硝子不再接话,盯着五条悟进食的眼睛眨也不眨,发现眼前人的脸色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后拧起眉头:“还是不行?”

五条悟吞下最后一口,点了点头。

“各项身体指标都很正常,标准的健康优良儿,甚至好得过头了,”家入硝子一页页翻看加急送来的报告,“啊——干不下去了,果然还是和‘大人物们’的实验有关?”

五条悟耸耸肩,比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现象,他更想把今天的见闻传达给同样全程参与了转瞬即逝的青春的同级生。他顺从不断翻腾的困意平躺回床上,示意翘着二郎腿的医师靠近自己,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眼睛里洒满了星星:「我今天遇到杰了。」

家入硝子身形一顿:“是吗。”

五条悟则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有了新朋友,都有成为咒术师的潜质。」

「还有了女朋友。」

「他看上去过得很不错。」

“……想来夏油也没办法和他口中的猴子和睦共处,”家入硝子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想起自己身在医务室,又重新塞回口袋,烦躁地用手指敲打床头,“挺好的。”

五条悟捏住反转术师纤细的手腕,从下往上直视对方眼睛的举动,令这张从相识起就没变过的童颜看上去更加稚嫩:「硝子不高兴吗?」

“………………也许吧。”家入硝子说。

五条悟显然对家入硝子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精力来对固执的同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饱腹后困意在大脑中成倍增长,上下眼皮也恨不得就此黏在一起。五条悟抓住家入硝子的手腕始终不肯分开,眼神越发朦胧却也没了力气打字,只能用口型和气音努力传递讯息:“硝子,别走,呃……猫……我的……”

“我在这儿,五条,哪儿也不去,”家入硝子俯下身,用行动告诉对方自己理解他的意思,带着消毒药水味的手轻轻覆上五条悟的双眼,遮断刺眼的日光,“猫我事先拜托了七海去宿舍抓,应该就快到了。”

得到想要的保证,五条悟咕哝了几声,用脚蹬开床尾叠好的被子,闭上眼睛蠕动进里面,整个人像婴儿一般紧紧蜷成一团。

“家入前辈,”门从外面缓缓开启,七海建人西装革履,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黑猫,“你要的猫。”

“谢谢,”家入硝子腾不出手,示意七海建人将前额多出一簇奇妙长毛,老实呆在怀里的黑猫塞进被子里,顺手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要吃吗?”

“……留给需要的人吧,”七海建人婉言谢绝,视线落在睡梦中依旧眉头紧皱的五条悟身上,“五条前辈他——”

怪模怪样的黑猫舔掉主人脸上残留的果酱,围着床沿转了几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紧挨着五条悟,以同样的姿势在厚实的胸膛前缩成一团毛球。感知到熟悉的大小和温度,五条悟迷迷糊糊地把半张脸埋入毛绒绒的长毛中,呼吸到熟悉的味道,紧绷的身体这才得以放松,气息也逐渐平稳。

世人皆认为五条悟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可在家入硝子看来,眼下的五条悟漏洞百出一无是处,和即使知道不会归来,也一定要坐在原地等待的弃犬没什么两样。真正能解开心结的人早已走远,而家入硝子作为旁观者,只能看着手腕上的新鲜指痕,把嘴里的糖果咬成碎片。

早知如此,又何必再大费周章养熟。

五条悟和夏油杰说不上是宾主尽欢,也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升入二年级才得到抑制。天内理子的死亡,伏黑甚尔的暴君攻势,围绕着女生的遗体拍手喝彩的污秽之物,三者穿插在一起加速了两人的改变。五条悟是最强,却也是残次品,对感情的理解永远都要瞒上半拍。原本铺天盖地的可爱使用频率骤降,掉得比炒股失败的落体还要快,然而探索未知的喜悦和忙碌却让他轻信了漏洞百出的苦夏,把一切都归结于越错越远的行程安排。

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在打从出生起就被烙上咒术师烙印的五条悟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他更在意的是夏油杰会因此背负上对原普通人来说过于沉重的生命。上层也不会允许诅咒师继续在高专里悠哉游哉,届时夏油杰必定会被流放出咒术界,如果再有看不惯他们的皱巴巴老人从中作梗,斩立决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油杰却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不知道是不在乎背负人命,还是不在乎以后不能与五条悟结伴同行,亦或是两者都有。他召唤出乌泱乌泱的咒灵群和五条悟对峙,他说悟你让开,他说肮脏的猴子没有活着的价值,他说悟我不得不这么做;五条悟说我不让,五条悟说是你说过的毫无意义,五条悟说你不能这么做,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然后夏油杰的神色里挂上了前所未有的讥讽,说我和你不一样,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措辞有误,马上改口说是你和我们不一样。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和会与夏油杰分开的未来打照面,原本一片光明的大道突然间遍布荆棘,夏油杰站在一百米开外的岔路旁,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把声音传递到封闭的内心。为了不让对方走上歪路,或者说不让夏油杰有离开自己的机会,五条悟硬着头皮捏出咒印,首次使用了未完成的领域展开。

回程路上夏油杰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孩子们一言不发,拒绝与五条悟进行任何交流,一落地就被蜂拥而至的保守派摁倒在地。夏油杰跪在地上,表情却分外平静,被拷上手枷的那一刻他看树看花看辅助监督,把能见范围内所有的东西全都看了个遍,唯独看不见五条悟。

烂橘子箱里早就乱成一团,散发着陈年的腐臭,围绕着事件本身分成两派争执不休。一派主张抱有危险思想的特级术师是不定时爆弹,应当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另一派则主张物尽其用和五条悟有罪论,认为特别情况应该特别对待,两人常年厮混在一起,发生这种惨事随行的五条悟应负连带责任。

无非就是杀一个还是杀一双的区别。

五条悟据理力争,却少见地没有对有罪论进行反驳,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夏油杰的处刑

免除,自身的有罪无罪根本无关痛痒。五条悟舌灿莲花,经过长达半日的努力,再借助五条家的外部压力,最终以封印夏油杰部分咒力,五条悟作为监视役,且高专毕业后参与由上层部着手的秘密计划为筹码,让名为私刑的尘埃以免除得以落定。

观察期一结束,五条悟就以双子需要隐私空间而不是充满汗味的宿舍为由,拖着不明所以的女孩子们和一脸死相的夏油杰,入住事先买下的公寓。

经历物理层面的冷静后夏油杰情绪明显平缓了许多,开始像模像样的养孩子,两人心照不宣,对村子里的事绝口不提。考虑到双子不肯离开夏油杰以及相对应的育儿需求,五条悟把本该两名特级术师平分的任务全部揽到自己名下,披着晨露早出踏着月色晚归,借着反转术式的加持真正做到了全年无休。不仅巧妙避免了大人们的险恶气氛,也给正值多愁善感期的幼子留出足够的成长空间。

那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可爱的呢。

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里夹杂着夏油杰温柔的提醒,一大两小围着三人合力做的丑陋蛋糕齐唱生日快乐。五条悟悬浮在窗外,盯着公寓内里透出的暖光许久,最终还是收回了敲窗的冲动,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挂在门口,摁下从刚才起就闪个不停的通话键。

只有从窗缝里飘出来的奶油香让五条悟有了些活着的实感。

临近毕业时,和义肢达成和解的学弟再次回归前线,监督评测正好落在也要前往同一地点的五条悟头上。灰原雄于任务中听完五条悟和夏油杰长达八秒的通话后表现得格外疑惑:“总感觉前辈们现在,嗯……怎么说呢,跟以前不太一样?”

五条悟剥开棒棒糖塞进嘴里,示意学弟继续往下说。

乐观向上的学弟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更像是发生矛盾后陷入冷战的夫妻!”

五条悟愣在原地。

“虽然不知道前辈们发生了什么,”灰原雄跳出车内开始热身,“还是早点谈谈会比较好,我爷爷是这么说的。”

冷战。

五条悟无法对越来越深的裂缝坐视不理,急于想要解开打在中间的死结,却连绳子本身都没办法摸到。百般纠结间结业证书和零散的樱花瓣被一起送入四年级的手中,毕业照里三人各怀鬼胎眼神游移,表情个顶个的苦大仇深,加上身后筋肉隆隆的夜蛾正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告别校园迈向社会的青春结业书。

伴随着毕业,第一次实验也如约而至。五条悟自认为很能忍痛,没想到不出十分钟就突破了忍耐极限,奇妙仪器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几近昏厥,六眼对人为制造的信息量照单全收,大的小的好的坏的膨胀式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失去反转术式的帮衬,世界天旋地转,五条悟眼冒金星,大脑的运转速度也逼近极限,好几次差点咬烂自己的嘴。一眼望不到头的痛苦洗礼漫长而又煎熬,等身着白衣的研究人员终于舍得解开束带时,五条悟早已冷汗涔涔,依靠帮助才能勉强站立,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好似一条刚冰水里捞出来的落水狗。

从头到尾五条悟都没发出过一声烂橘子们想要的示弱和痛呼。他颤颤巍巍穿上来时的衣服,对研究人员口中的下次实验视而不见,迅速治好手上的勒痕,满心满眼都是要快点去找夏油杰和解。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纸来自京都某知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要搬去京都,”夏油杰把录取通知书推到身体依旧有点颤的五条悟面前,面无表情地宣布,“美美子和菜菜子也会一起过去。”

“什么时候,”五条悟坐在沙发上,捏着通知书的一角一脸茫然,“杰,我没听说过。”

五条悟鼓着脸反对:“那我也要一起。”

夏油杰拒绝得干脆果断:“不行。”

“为什么?”

“美美子和菜菜子,她们两个遭遇了太多,”提起养女,夏油杰的表情明显缓和许多,“需要一个新的生活环境,而且早先京都校也对我发出过教师的邀请。”

“?为什么一定要是京都?是她们的想法吗?”疼痛的余韵化为催化剂,在摇摇欲坠的理性上撬下一块基石,五条悟第一次体会到气血上涌,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好的可以我明白了,而是少见地对着夏油杰穷追不舍,六眼在眼眶里突突跳动,仿佛要裂开一般,“因为她们遭受过那种对待?所以什么都可以被允许?可那种事在咒术界里司空——”

“悟!”夏油杰打断五条悟的话,俯下身直视六眼,熟悉的音色宛如彻骨寒冰,“别把她们和你混为一谈。”

五条悟瞪大眼睛:“……杰?”

“因为你是五条悟所以是最强,还是因为你是最强所以才是五条悟?”五条悟无法从夏油杰的眼底里捕捉到一丝光芒,或者说从很久以前开始那双眼睛里就不再有光,抚上脸颊的手温柔却不带一丝温度,干脆利落地剪断最后一丝希望,“认清事实吧,悟,别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你和我们不一样,成为最强的你早就不再需要任何人。”

夏油杰自嘲道:“当然也包括我。”

“如果我能有你的能力,大概也能活得更轻松一些吧,”夏油杰捂住五条悟价值上亿的六眼,而此时此刻五条悟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夏油杰亲手把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抹去,“生活方式已经决定了,剩下的就是为此竭尽所能。”

夏油杰收起决定未来命运的文件夹,毫不留恋地走回房间。

和被摔上的门一起发出破裂音的,还有与地面碰撞的水滴。

五条悟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用怪物来形容他了。

出生起就被扣上五条悟家的未来、咒术师的希望等多顶婴幼儿根本无法承受的名头,一路走来的经历必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在五条悟的认知中,挨打如同一日三餐,让没能完全掌握无下限的幼童和咒灵共处一室更是司空见惯。饭食里的毒药和调味料平起平坐,刺客与叛徒轮流倒班,四处漏风的铁栅栏是偷懒的惩罚,产生抵抗的同时也养成了习惯。

“少爷,不可以懈怠,”族人的话如同诅咒萦绕在稚子耳畔,“你肩负咒术界的未来,是五条家的希望。”

过于沉重的期望无异于负担,压得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稚子抬不起头,哭泣被认为是弱者的象征,每一滴眼泪都会成为招致毒打的理由。医术最精湛的医生永远在训练场外待命,等待抢救奄奄一息的少主。反转术式的光芒总是伴随着苦痛,上一轮的余韵还未彻底收敛,紧接着等待他的便是下一轮疼痛。

直到七岁时彻底掌握五条家的相传咒术,五条悟的生活条件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本肆意在身上践踏的男人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往食物里下毒的侍从一成不变的音调也染上了恐惧,湿着裤裆请求神子的宽恕。

五条悟对家里的话深信不疑,认为完整的咒术师或多或少都和他有着相似的经历,皮肉之苦和精神摧残是必经之路。即使见到牢笼里的双子,也不会给出太大的反应。可夏油杰不一样,他总是认真过了头,责任心驱使他对受苦的双子施以援手,怒火指挥他向着不公怒号,他凶神恶煞却又温言软语,截然不同的两面都指向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对双子的坎坷命运产生的怜悯,以及由这种现象衍生出的绝望。

“怪物!”尝试抹除五条悟的人们扯着嗓子尖叫,“他是怪物!”

“别把她们和你这种人混为一谈。”

“你”的言下之意也不言而喻。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没人会自不量力去对怪物施救,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畸形永远都以自我为中心,即使有人好心伸出援手,也会在握住那双手时撕碎他们的身体,吞噬他们的眼球,把内脏拖出来耀武扬威。所以他只能呆在昏暗的小屋内,从没用的小怪物一步步成长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怪物。

夏油杰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自量力试图改变他,却反而被引上绝路。

这里没有怪物的容身之处。

五条悟拿着花盆左思右想,直到看到花盆底部的出自夏油杰手笔的最强,才真正回忆起系在这个小东西上面的因缘。

当时夜蛾正道还不是校长,在任的老校长没别的爱好,唯独爱摆弄一些奇妙的花花草草。乡下出生的夏油杰偶然路过校长室,一眼就认出窗台上结出青涩果实的两株草莓。本着同甘共苦的原则,义薄云天的夏油杰自然不会忘记拉兄弟一起下水。好事者五条悟盯着计划点头如捣蒜,两人一边吸着哈喇子计算着草莓熟透需要多久,一边策划如何把偷走草莓的罪栽赃给高专新来的肥猫。

为了不勾起班主任的疑心,两个有名的刺头难得当了几天乖乖牌。可一旦实行起来,就发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从第一步开始计划就跑了偏,原本空无一人的职员室突然冒出一个替老校长来拿文件的夜蛾正道。两人面面相觑,以夏油杰的咳嗽为信号,一人一个抱着老校长种植的草莓健步如飞,在班主任的怒吼下四散奔逃。就在他们借着腿长一步三阶拼命往高层跑时,夏油杰的廉价拖鞋突然宣布和脚分居,留在台阶下独自美丽,因体能落后而慢上几步的五条悟见状飞起一脚,捂着肚子目送一路远去的拖鞋哈哈大笑。

夏油杰气急败坏,痛斥五条悟的不道德行为,扶着楼梯单脚跳跃,追着拖鞋一阶阶往下跳,而站在楼梯转角迎接他们的正是一脸虚无,手里拿着拖鞋的夜蛾正道。

两人没能吃到草莓,结结实实的大拳头倒是吃了个饱,精心准备的计划落了空,五条悟少见地陷入情绪低谷。为了安抚塌了毛的猫咪,夏油杰不得不发挥蛊惑人心的本事,斥巨资从山脚下的妇人家重新购买一盆草莓,并遵照吩咐在花盆底下一笔一划刻上最强。两人三两下解决掉不算太甜的果实,头挨着头趴在窄小的宿舍床上,下决心要好好照料这盆被摧残了个遍的草莓,打算来年继续吃个爽。

然后那盆草莓就如同现在的他们一般,再也没有了然后。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将花盆放在一边,重新着手处理工作。

他将回忆和巨大灰熊放进箱子最底层,把幻想和电影票根塞进带着拉链的小夹层,憧憬则和T恤一起盖在青春上方,蹩脚情书则用来盛满眷恋置于回忆身旁。每一项都微不足道,却都能以一己之力抗下短暂却无比绚丽的青春缩影。

等五条悟把寥寥无几的换洗衣服全都塞入箱内,箱子也还是空出一半,就算加上任务报告和各类杂物,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为了不浪费空间,他不得不走出房间,开始到处搜刮自己留下的痕迹。他在书房发现了陈旧的备考书籍和京都租房指南,在厨房取下了唯一一件从未开封的蓝色围裙,在淋浴室翻出依旧崭新的成对毛巾,在阳台的橱柜里找到从未被拆封过的生日礼物。

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全都是由夏油杰亲手画下的无形界线。

升到顶点的日光正好照进主厅,徐徐微风自下方盘旋而上,带来了其他住户下厨的喧嚣和烟火气。五条悟不是雪中送炭的炭也不是锦上添花的花,充其量只能算是节外生枝的枝条,即使少了某些东西,房屋整体布局也没发生什么改变。他收拾好这些失败到极点的礼物,一边开始感叹自己的多余,一边开始着手处理最后一件夏油杰再也不需要,也最棘手的物品。

他按顺序打开每一扇房门,像是要把他们刻入六眼一样拼命地看着记忆着。为了不成为犯罪者候补,五条悟直接略过双子的闺房,站在从搬入那天起,共计只进过七次的房间门前。

“抱歉,悟,”门缝里夏油杰的笑容里满是困扰,“下次回来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这些孩子们,有些……认生。”

五条悟眼神闪烁,看了一眼抱着夏油杰的腿不肯松开,眼角含泪的菜菜子,嘴巴张了又合,最终垂着眼睛说我明白了。

第二天五条悟就搬进用来堆放杂物的空房间,一张硬板床,一张桌子,一台用来写报告的笔记本,和临时组装的衣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夏油杰似乎对此怀揣愧疚,总是张罗着想在房间里添置些什么,都被五条悟以反正我也经常不在家为由一一回绝。渐渐地他们不再耳鬓厮磨,不再接吻,不再牵手,不再见面。只是那时他过分天真,即使夏油杰的门对自己上了锁,也坚信这种状态不会一直持续,只需静静等待对方理好思绪,未来总有一天,他们一定还能像一样以前不分你我,亲密无间。

南柯一梦。

如果在夏油杰的世界里五条悟的喜怒哀乐是多余的存在,那对五条悟本人也来说,也一定是多余的;夏油杰说五条悟不需要,可能他真的就不需要。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纪念,是怀恋,是和过去的挥手致意,也是为那个愿意相信永远的天真小子敲响的丧钟。

五条悟摘下眼镜丢到一边,用额头抵住门框,以人类的身份在门板上落下最后一吻,随后把不再被夏油杰需要的五条悟装入行李箱中。

那些无处可放的感情也随着五条悟的消失一起变得无影无踪。

实验来得比想象中还要频繁。而且就算有了足够的经验,不代表在下一次中就能同样适用。研究员对五条悟的询问视而不见,张口兼容性闭口极限值,好像此刻躺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同样有思想能说会道的生命体,而是任由他们摆布的小白鼠。颜色诡异的奇妙药水随着针管的推进注入血管时五条悟的嘴角几乎都要拉出下巴,无奈对方实验中也积累起了经验,没有再次使用束带,而是选择了一旦咒力输出超过阈值便会反噬的符咒。

超出承受极限的疼痛激发出条件反射,过量输出的咒力形成另一种疼痛,五条悟在两种不同的折磨中重复着苏醒又晕厥的过程。好在似乎得到了不错的数据,半小时不到便得以解放。反转术式能治好伤口却不能缓解疼痛,他下意识结印想飞回那个熟悉的地方寻找安慰,驱使到一半才想起那里早就没了他的位置,自己也早就搬入高专为术师准备的宿舍。

从始至终五条悟都没有收到过来自夏油杰的任何联络。

五条悟不是第一次在实验后陷入昏厥,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是这次实验造成的消耗过于剧烈,咒力紊乱不堪,导致他传送到某个乌漆麻黑但却拥有柔软床铺的房间。等五条悟喘着粗气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处家入硝子的宿舍内,而房间真正的主人此刻正抱着一本厚厚的蓝色书籍站在门口,满脸鄙夷地看着浑身脱力的自己。

“我会告你擅闯女生宿舍的,”被不速之客占了床的家入硝子打开灯,“渣滓。”

五条悟人被骂了趴在床上也不动弹,只能含糊不清地呼喊同级生的名字:“是硝子。”

“是我,”自动笔在家入硝子手中咔嚓作响,“你希望是谁?”

“……硝子就好。”

家入硝子没好气:“干嘛。”

“硝子…”五条悟上气不接下气,“好痛。”

心不在蔫的准医师立刻放下厚厚的参考书,凑过来掰嘴捏手腕掀衣服,脖子和手腕上留下的灼烧痕迹让她眉头一凛,尝试使用反转术式无果后便猜了个七七八八,从床底下捞出医药箱,唤醒萎靡不振的五条悟:“五条,解开这个,伤口需要处理。”

五条悟艰难翻身,迷迷糊糊收起无下限。此刻的家入硝子格外温柔,没有嫌弃大男人的磨磨唧唧,不嫌弃弄脏了床的满身臭汗,也不追问发生了什么。棉签和着药酒激出一声声抽气,酒精浸透的不只有伤口,还有被疼痛击碎的自制力,实验时五条悟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却在家入硝子罕见的温柔下破了功。

“硝子,硝子,”鼻音随着棉签的动作加重,五条悟蠕动着用脑袋去蹭家入硝子的手背,眼睛湿漉漉的样子宛如像一条新鲜出炉的流浪猫,“眼睛,眼睛也痛。”

家入硝子闻言立刻扒开五条悟从刚才起就半睁不睁的眼睛,随即从洗手间弄出一条湿透的毛巾盖在价值连城的六眼上。冰凉的触感下断断续续的疼痛得以缓解,五条悟咕哝了两声,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家入硝子为五条悟包扎,“但是五条,夏油的观点不一定就是对的。”

五条悟被拓展开的世界观中含夏油量极高。

夏油杰造访名为五条悟的苦寒之地,在只有三人的教室一脸正直地担任起人生导师,用话语向冰层下的土壤播种,教授刚开始学做人类的五条悟如何接人待事。脂肪多少对手感的影响、如何让班里最不起眼的土妹子敞开心怀、怎样从靡乱的男女关系中脱身等无可救药的经验也混入其中。五条悟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如饥似渴,不分好坏贵贱照单全收,他模仿夏油杰的行动,享受深夜泡面的罪恶,领悟身体带来的欢愉,唾弃弱者生存的正论。懵懂的种子吸足养分,于未经开垦的肥沃土壤中迅速生根发芽,不知不觉中形成一套以夏油杰为中心的行为准则。

因为夏油杰的叮嘱,五条悟收敛起对普通人的臭脸;因为夏油杰的斥责,五条悟不再往很弱的前辈书桌里丢独角仙;因为夏油杰的愤怒,五条悟人生第一次主动开口道歉;因为夏油杰说没意义,五条悟双手干净如初,没有走上诅咒师的歪路。即使夏油杰本人险些铸成大祸,可只要他们中有一人遵循了夏油杰准则,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夏油杰走出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从没出过任何错。

“可杰确实是对的,”五条悟感觉毛巾开始变得温热,“他一直都是。”

所以这次错的肯定也是我。

“是吗,”家入硝子顿了顿,收好药箱,答得风轻云淡,“你开心就好。”

因毕业后也没有回京都的打算,五条悟选择留在高专成为一名术师。同为特级术师的九十九由基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夏油杰因学业繁忙和育儿的双重压力暂时脱离管制,回不回应全看心情,无人处置的疑难杂症自然全都落在还算乖乖听命的五条悟头上。

作为造成挚友诸多不幸的罪魁祸首,五条悟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便义无反顾得投入早六晚九一月一休,行动轨迹固定为高专咒灵两点一线,休息进食大都和赶路脱不开干系,实验时不时出来扰乱行程的忙碌生活。好在反转术式运转如常,搭配大量糖分频繁刷新脑细胞,两天不吃饭也不会出太大问题。久而久之甜食便在快节奏的影响下取代米面成为主食,五条悟的嗜甜癖也上升到谁看谁皱眉的程度。

夏油杰偶尔也会抽空造访高专,每次都带着一大堆京都特产,目的地通常是已被家入硝子全面接手的医务室,自然无法与夜行生物五条悟碰面。他不止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夏油杰的消息,无非是在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辅助监督间流传的八卦异闻,从长相身高到穿着打扮,从收入条件到家庭背景,正好击中适婚女青年心中的好球带。按理说学生未婚还带两孩子怎么看怎么徘徊在死亡线边缘,放在夏油杰身上,却变成这个男人很顾家的闪光点。

没人会对优质选项视而不见,其中不乏一些勇气十足情报却十分落后的少女心,怀揣一腔幽梦苦于无法入门,为不落人后到处病急乱投医,正好就挑中了曾经和夏油杰不清不白的五条悟。

“五条先生!这个,请帮忙交给夏——”

“笨蛋!”同事眼疾手快捂住再慢一秒就会碎成渣的少女心,按住女性的头朝五条悟致歉,“抱歉五条先生,是我的失职,这孩子才入职,我会好好教她的。”

高专里随便拉条狗都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闹了点不愉快。只是此次非比寻常,没有出现建筑物破损以及后勤的哀嚎,作为吵架的延长线一个去了京都一个留在东京,过于平静反而弄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视失去抑制器长期孑然一身的五条悟为洪水猛兽,话题中心的本人却老神在在,按照自己的节奏赶路祓除祓除用餐祓除祓除祓除赶路,完成其他人三天份的工作后倒头就睡,醒来又是一轮新的心跳不已咒灵循环马拉松。

一切的异常从某天五条悟打算犒劳自己的那一刻开始。

备受好评的喜久福突然不再美味,提前一个月预约的超人气芝士蛋糕寡淡无味,往咖啡里加上再多奶油也无济于事,经常光顾店面的统一改变让人一度以为甜品界又掀起了新的口味风潮。直到某天结束任务顺路造访伏黑家,在姐弟俩惊讶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解决掉伏黑津美纪特制芥末饭团并且全程毫无自觉,经事后再三确认,才发现是有问题的那个可能是他自己。

五条悟不信邪,跑遍各家店铺,天南地北搜罗各式各样的甜品非甜品,送入口中后无一幸免,皆如嚼蜡。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根据口感可以分为很脆的蜡和很软的蜡,偶尔还会混进来很黏的蜡。

五条悟的味蕾似乎终于受够了他的任性妄为,宣布彻底停摆。按照家入硝子的说法,病因可能与过劳造成的精神压力有关,本人却对此不以为然。只是味觉歇了菜,嗅觉却还在,没有比闻得到却吃不出还更要火大的事,五条悟一气之下宣布与所有甜品断绝关系,并前往医务室询问是否有那种不用嘴就可以直接摄入的营养剂,得到白眼后只能愤然离场,重新拾起进入高专前一直承蒙照顾的葡萄糖和速食果冻。

好消息是没隔多久他就欣喜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嗅觉,不用再去面对令他痛苦不堪的味道圈套,从物理层面上做到了永绝后患。

再着便是不分时机突然袭来的睡意。

只是五条悟的梦境大都现实又跳跃,前一秒小时候的他还在暗室里遭受冠以训练之名的折磨,后一秒夏油杰就把他拥入怀中窃窃私语。一遍遍地在每一个梦里回顾路径大致相同的青春,中间产生各种各样的分支,结局大都以巷子里夏油杰的死亡来收尾。他们的对峙从公寓转到新宿,事情的发展跌破眼球,一切都乱了套。夏油杰手刃亲生父母,成为依靠宗教敛财的可疑教主;而五条悟为了培养能够改变现状的后继,选择走上了教书育人的道路。

梦境里放出的茈是苏醒的信号,夏油杰死亡的画面过于鲜明,以至于五条悟每次醒来都会陷入短暂的恐慌。他匆忙打开枕边的手机,盯着标注夏油杰的联络方式半晌,再次揉了揉因使用过度有些酸胀的眼睛,这才被响个不停的闹铃重新拉回现实。

经过一波偃苗助长,五条悟发现反转术式对环绕在心底的刺痛无可奈何,便主动把叫嚣着想要夏油杰的心递上绞刑架。为了能将思念留在身边,又不情不愿学会如何与断断续续的痛楚和睦相处。得知夏油杰更换机型和番号,五条悟的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好酒去贿赂家入硝子,不要番号只要型号。家入硝子一边骂他恶心,一边用纸画出新手机的大概模样丢给五条悟,让他别再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五条悟平白无故挨了骂也没生气,带着同级生给出的提示,逛遍东京终于找到了同款型号。

就当作给爱岗敬业的自己的奖赏,毕竟他们之间剩下的也就这么点儿联系,任性一把应该也不为过。

五条悟美滋滋地把手机装回口袋,准备迎接新的一轮祓除马拉松。

接着就是声音。

经过梦境的轮番轰炸,为了避免走向最坏的结局,五条悟一边和挥散不去的睡意缠斗,一边有意无意地提高接任务的频率。等他回想起千里之外的琦玉还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姐弟时,季节已经进入深秋。为了避免询问,五条悟换下绷带以素颜示人,打开门时的伏黑惠明显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盯着拎着礼物努力想作出亲切大哥哥模样的五条悟好一番打量,半晌才叫出在屋内待机的伏黑津美纪。

年长一些的女孩子终究还是要懂事些,发现是熟人后情绪放松不少。她接过足够两个孩子吃上两月份的营养品,招呼五条悟进屋和他们一起用餐。因为疏于照料,两人的生活过得比之前要拮据许多,所谓的晚饭也不过是生鸡蛋盖饭再加腌菜的组合。

失去味觉的五条悟可以不在乎色香味,不代表还处于成长期的小孩子们就该一直和这些东西作伴。他压下弥漫起的心虚,借着冰箱里仅剩的素菜即兴发挥,没多久两份香喷喷的蛋包饭便出现在姐弟俩的面前。

和只会做大份男人饭的夏油杰不同,双子二人畏惧五条悟的存在,唯独对他的厨艺情有独钟。其中蛋包饭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曾借着用番茄酱写出夏油大人、菜菜子、美美子字样的美食和二人拉进了不少距离,可最终也只拉进了这些距离。他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两人会在发现蛋包饭上没有五条悟后便瘪了嘴,逼得刚回家的夏油杰不得不放弃晚饭讨二人开心,原本计划好的和睦融融家庭餐也就此泡汤。

后来因五条悟抗下大半任务,他们就再也没机会在同一张桌子上享用晚餐。

眼前吃得狼吞虎咽的两人触动五条悟沉寂许久的心弦,他等两人用完餐,刚想收拾碗筷,就被一脸别扭的伏黑惠打开手,叫他去一边待着。得知五条悟今晚会住下的伏黑津美纪情绪明显高涨不少,迈动两条腿到处寻找闲置的铺盖,宣布五条悟不许插手,不然就生气。五条悟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彻底,只能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坐垫上,眼巴巴看着两个小孩子屋里屋外忙来忙去。

伏黑惠目光灼灼,借着短暂的沉默突然开口:“你不来其实也没所谓。”

五条悟听到自己发出一声特别愚蠢的声音。

“惠!”伏黑津美纪喝止道,连忙爬到五条悟身边解释,“抱歉,悟君,惠不是那个意思……”

五条悟比谁都明白自己玩过家家玩的有多糟糕,夏油杰的离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而且单就扮演人类来讲,这些对未来抱有憧憬,相互扶持认真生活的孩子活得远远比他更像样。

“我知道,”他只能有样学样把两人搂进怀里抱紧,“津美纪和惠都是坚强的孩子。”

第二天醒来五条悟就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五条,”只花半个小时就赶到琦玉的家入硝子压着五条悟的喉咙,眼底闪着幽暗的光,“你没有干诅咒自己这种蠢事吧。”

五条悟高举双手,眯着眼示意医生要善待聋哑人。

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辅助监督们听闻五条悟失声,当晚就召开了紧急会议,围绕如何顺利传达情报以及不借助声音交流进行了重点探讨。会上与五条悟有过接触的辅助监督纷纷踊跃发言,提出邮件、摩斯电码、行程优化等意见建议,并以此为基础形成三方势力,就怎样才能让最强的价值最大化再次进行了激烈的肢体讨论,最后“能不交流就不交流”派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来之不易的胜利。

给五条悟放假打从一开始就不在选项范围内。

捡到猫咪则和左眼异常出现在同一时期。

五条悟是在被自己拆成废墟的楼板下发现了那只和夏油杰有些相像的黑猫。当时最多不过一个月大,短手短脚短尾,左侧额头突出的一缕奇怪毛发显得尤其不合群,也不像其他猫仔一样拥有又圆又大的眼睛,待在湿了大半的纸箱里瑟瑟发抖。也许是饿极了,没有被五条悟的气场所震慑,湿漉漉的脑袋蹭着裤脚,朝在场唯二的活物撒娇。

五条悟扭头就走,没想到那小东西格外黏人,一瘸一拐地着跟在身后,隔得老远也不忘记喵喵叫,像是认定他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一向铁石心肠的五条悟不知道被哪一处触碰到恻隐之心,可能是那撮刘海儿,迈出去的步子越来越小,回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最终再也忍受不了虚弱的呼唤,转身捞起猫就塞进胸前,忽视左眼时不时闪过的尖锐疼痛,打字告诉辅助监督把目的地改为宠物医院。

当晚五条悟就拎着一大袋幼猫专用物品回了高专。猫咪老老实实躺进准备好的猫窝,还不忘用嘴和爪子扒拉刚脱下的衣服为自己取暖。

这只猫或许真的有什么奇特的魔力,连续几日的无梦让五条悟惊喜地发现,只要睡觉时旁边趴着这么圆圆一团,困扰他许久的噩梦就会哭喊着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尝试把猫带到医务室、车内、高专的长椅,发现这项功能全地形通用后,便把猫咪升级为专用暖床,没多久睡眠质量就和猫咪彻底挂钩。

彼时五条悟左眼发烫,在床上翻来滚去痛不欲生,猫咪吃饱喝足也没忘了五条悟对它的好,围着人焦急地转了几圈,见势不妙便使出最近才学会的开门,一溜烟消失在门外,回来时身后跟着刚在操场上挥洒完热血的灰原雄。

明明就只是猫,五条悟想,明明长着这么怪的刘海儿。

不知不觉黑猫已经陪伴五条悟两年有余,额角的毛也随着身形一起拉长,整只猫被喂得肉肥膘满,皮毛油光水滑,俨然已经成为宿舍的第二个主人。

五条悟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那撮毛,卡在猫咪不耐烦的临界点火速收手,转头去拆每年都会在生日当天寄到宿舍的小礼物。第一年是鲜花和围巾,第二年是针脚不算妥帖的针织手套,第三年是看不出能用在什么地方的漂亮石头,分别占领了衣柜和床头。而今年除了折纸星星和御守外,五条悟还额外收到另一份来自烂橘子们的特殊礼物。

五条悟早在一开始就被告知了计划全貌,也亲眼见过所谓的“茧”的真身。注连绳层层交错,充满现代感的仪器和检测表在角落里不停闪烁,布满蝴蝶纹样的透明茧房静静地伫立在深坑中央,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就是这个看上去像某种艺术品,集古今咒术师智慧之大成的东西,将会借助咒具、器械、神树以及天元大人的力量,调整覆盖范围及出力数据,将无下限的筛选机制扩散到整个日出之国,制造出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全天候自动祓除机。

能将六眼运用自如的无下限咒术使五条悟就是最后一块拼图。

只是当时他脑子里光怪陆离,诸如妖○的旋律、叛逆的鲁○修之类的奇妙玩意儿闪来闪去,完全没有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的自觉性。有了夏油杰这张王牌做筹码,烂橘子稳操胜券,假情假意地留出余地供五条悟选择。不过相对的,一旦五条悟表示出抗拒的意思,永久保留的隐秘处刑马上就会被提上第二天日程。当下一切准备就绪,“茧”会在上层部的授意下于本月24日正式启动,而作为整个计划的核心,五条悟将会把整个下半生都献给这场为他量身定做的豪华葬礼。

而他唯一的想法是如果一定要走,至少要走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

动画里女主角出于各种原因被封印于容器中,男主角负责解救女主人公于水火,大部分少年少女的人生篇章由此展开,而五条悟的故事却要借此落幕。当事人对此表示情绪稳定,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粗略扫了一眼内容便欣然接受邀请,开始为最后的晚宴准备礼服。

见时机成熟,五条悟抱着猫和一叠文件紧急突击医务室,被赶出来后直接跑去给低自己一个学年的学弟们添堵,紧接着整蛊刚成为校长没多久的夜蛾正道,然后于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氛围的平安夜偷偷溜出高专,带着隐藏气息的手环,顶着鹅毛大雪坐在距离夏油杰租下的公寓十米开外的废弃楼房上,用欢快的圣诞歌曲做背景音,回顾自己精彩万分的前半生。

正对面的房屋内到处布置着装饰用的小彩灯,圣诞树伫立在房间正中央,上面挂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礼物盒。长大了不少的双子上一秒还在为烤箱里的失败产物哭丧,下一秒就因为抱着两只巨大小熊亮相的夏油杰欢欣雀跃。夏油杰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脸精悍了不少,宽松的毛衣也遮不住微微隆起的肌肉,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学业而荒废肌肉锻炼。他从烤盘里拿出看不出原型的焦炭,在姐妹俩不安的注视下送入口中慢慢咀嚼,随即揉乱两人的头发,露出温柔得几乎能挤出水的笑容。

五条家曾给五条悟带上一顶帽子,包括五条悟在内的所有人都注视着那顶巨大的帽子,没有人在乎帽子底下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稚子。等他费尽力气习惯后夏油杰凭空出现,从天而降踢掉帽子让五条悟体验了一把普通人的滋味后,又把粗暴地帽子戴回原位,并在五条家的基础上为缀在顶端的“异样”重新染色。老早之前五条悟以为他们不能没有彼此,然而当褪去青春的滤镜和热情的外衣,一切回归正轨时,才发现事实往往比想象中要残酷的多,夏油杰没有了五条悟可以活得更好,而没有夏油杰五条悟也照样活。

五条悟是力量,是绝对,是上天的宠儿,是绝望与威慑,他可以是人们所期望的任何一种存在,却唯独不可以是五条悟。放眼望去,真正非五条悟不可的只有世界本身,于是他选择主动戴上名为世界的新帽子,踩着悲鸣和哀嚎翩翩起舞,对脱离正常范畴的生活甘之如饴。

夏油杰的人生本是一曲平静却壮阔的生命赞歌,不该因他人的错误永远徘徊在单调的前奏部分,还未进入副歌就如梦境中那般坐在无人察觉的小巷里等待死亡。成长期内与五条悟纠缠在一起的跳脱音符是夏油杰一生的不幸,于第76小节的野蛮侵入更是直接毁掉整章乐谱。五条悟以挚友自居,却无法察觉沉淀于夏油杰内心的污浊,扼杀可能性的同时切断所有退路,一步步把这个过于认真的男人逼上与曾经的理想背道而驰的绝路。

夏油杰是最有资格诅咒五条悟的那个人,可是他没有,不仅没有,反而以一己之力跨过磨难,顺利从五条悟中羽化重生,来年还会前往京都校就职,就此掀开崭新的人生篇章。届时他会需要一群可爱的学生,一群可以相互扶持的同事,一名温柔体贴能和他一起照顾孩子的伴侣,也许还会需要一只猫一条狗,唯独不再需要扮演人类大失败的五条悟。

梦里四处飞溅的血液是现世与彼岸的分界线,那句无法发自内心的欢笑重如千钧,加在一起是现在的五条悟没办法肩负的沉重。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把夏油杰的未来和自己画上等号,没能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梦里的两人为何如此坦然,唯一明白的只有顺从本心强行把夏油杰捆在身边只会得到最坏的结果,而那恰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做不到从根本解决烦恼,不成为夏油杰人生的绊脚石五条悟还是做得到的。

突击医务室时家入硝子问他是否需要留下些什么,可考虑到身份的特殊性,即使留下些什么也有极大可能被五条家回收,再加上一想到可能会有人为此而惆怅他就牙根泛酸,便果断拒绝了递过来的纸笔,放心地被家入硝子赶出医务室。他对这种无牵无挂也不被牵挂的现状非常满意,不仅不用面对他人的质问,还能在离开时让步子迈得更加果断洒脱。

夏油杰是温柔的海,是冬日的光,不管承不承认,他都是五条悟唯一的挚友。倘若真有来世,血亲、仇家或是陌生人,五条悟的趋光性大概还是会催促本能追逐绚烂无比的青春。可如果那段回忆成为夏油杰选择舍弃的累赘,那他将会连人带回忆一起打包,主动前往夏油杰目所不能及的远方。

会选择加入计划跟见鬼的自我牺牲毫无干系,自始至终就只是单纯的交易,用一个五感残缺的特级术师去换另一个健健康康的特级术师,附赠全天候无缝衔接诅咒祓除服务,既减轻了业界人手不足压力,也免去了舟车劳顿的辛苦。如果即使这样夏油杰也坚持要毁灭他口中的猴子,那就随他去吧,毕竟之后的事也就和五条悟无关了。

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屋内三人挤成一团和乐融融,屋外五条悟摄取到足够分量的夏油杰,掏出手机摁了几下,让关机画面和手机一同下落,自己也跟着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转身没入黑暗中。

一切纠缠于他身上的因果都将会在明天被“茧”斩断。

对了,五条悟一拍脑壳,难得的圣诞节——

“难得的圣诞节,”夏油杰在灯火辉煌中用围巾包裹住五条悟冻得发红的左手,“许个愿吧。”

“圣诞节许愿?”五条悟把牛奶盒子丢进垃圾箱,一脸诧异,“又不是生日,有必要吗?”

“算是跟着节日的气氛走,”夏油杰的耳根泛着微微的红,难得表现得有些局促,“难得的机会,悟也来嘛。”

“真拿你没办法啊,嗯……”五条悟思索半晌,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正面捧住恋人同样冻得通红的脸,六眼里折射出的光宛如璀璨星空,冲夏油杰大喊道,“啊!想到了!那就——”

如果。

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希望——

“明年,后年,大后年,一直一直,永远都要和杰在一起!”

夏油杰永远都不会遇到五条悟,在能让他发自内心欢笑的世界,渡过不留一丝悔恨的一生。

至于五条悟会不会有来世,那就另说了。

OOC有。高虐。

带仔设定。

冬末春初的时候,犬夜叉带回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稚嫩的孩子,不哭不闹,很安静,皱巴巴、红彤彤的脸上两道紫色妖纹,宣告着这是一个妖怪的幼子。

那个骄气横飞的半妖,抱着打得不是熟练的襁褓,低垂双眸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疲惫。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村子。

因为,枫去世很多年,戈薇也是,那里不再是他的归宿。...

因为,枫去世很多年,戈薇也是,那里不再是他的归宿。

铃成了村里唯一的女巫,昔日那个穿着橘色浴衣,跟着大妖怪云游四海的小女孩,也到了皱纹爬上脸颊、受人尊敬的年纪。

可他还是年少的样子。

人的寿命总是短暂,漫长时光里的昙花一现,人妖殊途,只是岁月一场的翘趣玩笑,生离死别总是愈显悲伤。

戈薇直到去世也没有成为他的妻子,这一辈子,倒像是他的红颜知己。躺在床上垂老暮年的她,身子蜷缩,颤颤巍巍地摸着他的头,笑着,告诉他未来还长,没有了她,也要好好地走下去。

可是少女长大了,少年没有。

妖怪的成长,实属不易,看不开的,悟不透的,压的他喘不过气的。

就像是现在这样的。

“铃,要你麻烦帮忙照顾一下了。”轻轻地把那个孩子交到和蔼的女巫手上,指尖在泛凉,颤抖,他的身子冰冷,无害的孩子倒像是索要性命的洪荒猛兽,是他抱不起的重量。

“好的,犬夜叉大人。”

笑着,接过。

世人都有无法言说的难言之隐,身为女巫的职责多半是无言的抚慰与守护。所以,不问来处,不问归去,这是铃选择的温柔。

“孩子的名字能告诉我吗,犬夜叉大人。”

“叫,幸。”

“只有单字一个的幸吗。”

“是。”

“真是很好的名字。”

是啊,很好的名字,那么他是在庆幸些什么,还是在嘲讽些什么,那他又怎么能知道,他还不够成熟去思考这些事情。

只是稚幼无辜,唯愿其幸。

夜晚的时候,孩子只有贴着他睡才不会吵闹到天明。

缺少母乳抚养的幼子,总是虚弱地呜咽,笨拙地把幸往怀里搂搂,希望能止住不停掉落的眼泪,可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束手无策。

犬夜叉睡不着,月亮很高,外面很黑,孩子靠着他哭,他也拥着孩子哭,明明他不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人,可是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荒唐的无月夜里的污秽模样。

大妖怪在他身上肆意,他在大妖怪身-/下宣泄。

纠缠在一起的毛发,黑白分明。

点落在被褥的液体,红白交错。

他和他的血缘上的兄长,驰魂夺魄,在野蛮的夜晚,喘-/息欲-/望。

红着眼,流着泪,诉说着卑微的爱意。

可是没有回应,就像是对着空气发-/情。

他身负罪孽着,爱上了自己的兄长。

而现在又罪孽深重着,生下了交-/合的产物。

所以放过他吧。

已经决定好了,等幸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他就带他离开村庄,不知道去哪里,但是不会是这里,也不会是西国,这是深知。

把睡熟的幼小孩子卷进自己的怀抱,火鼠裘尽可能带来温暖。

像现在这样的,似同于圈地为牢,恐惧着逃避。

而日子不打紧地过着,那些莫名的害怕,似乎都成了烟煴。

幸已经会对着他笑,会拿着那双白嫩嫩的小手勾他的头发,抓他的耳朵,有时也会小声啜泣,但多半只是对食物的渴求。

他也对着幸笑,初为人父的不知所措,也一并经历着。

铃看着他,调侃。

“犬夜叉大人,看起像是幸的母亲呢。”

他的背脊一瞬间僵硬,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蹿升,血液凝聚成寒冰,掩饰着,躲闪着的眼神,那是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你真会开玩笑,铃,我是男的。”

是啊,他是男的,男的怎么会生子,除非他是怪物。

那他是怪物吗?他不知道。

但是他贪恋这里的平和日常。

或许想着,改变主意。

一直待在这个小村子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平静诞生的意义似乎就是被打破。

杀生丸来了。

那个人束起他的双手,褪去他身上的艳红,禁锢着他,无法动弹。

幸哭闹着,他挣扎着。

门外铃担忧着敲门,询问,他却只能压低声线,尽量平静地诉说安然无事。

如此不堪的模样,不想让人看见。

然后听着离开的脚步声,将悬起的心放下。

甩开覆在他身上的妖怪,抱起孩子,轻声细哄。

可杀生丸掐住了他的脖子,按倒在床沿,他只能用力地抱紧幸,护在怀里,因为他是无辜。

那双手在渐渐缩进,剥夺空气进入肺腔的权利,即将失去的意识让他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

“你…这…疯狗……”

杀生丸放开了他,低低的呢喃,无情又冰冷,像极了千年不融的寒冰化作利刃一点点地割裂他挣扎的灵魂。

“你也疯了,不是吗?”

啊,的确,他也疯了,犬夜叉的眼前发花,一瞬间从地狱坠回人间,让他连喘气也变得困难,只能干涩地咳,半露的胸膛猛然起伏,像是离水半死的鱼。

但是他知道,那位美丽的君主在啃咬他的脖子,尖牙浅浅地没入他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疼痛,鲜血在他的脖颈上开出妖冶的红色花朵,挑逗着朦胧又危险的欲-/望。

妖怪的幼子靠着他的臂弯,浅浅地睡去,想用脚踢开杀生丸,但那只是徒然,生产不久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就连妖力也贫瘠得可以,咬紧下唇,硬是不让软弱吐露。

但是这样子是不行的,至少让孩子回到那个小小的摇篮,至少不是这里。

他从没有这么低三下四,除了在杀生丸面前,他真是舍弃地连骄傲也没剩下。

是什么磨平了他曾经的尖牙,岁月时光还是那颗冰冷冷的像是石头样的心脏。

没人告诉他,他也不知道。

能告诉他这些道理的人们已经化作黄土,滋养万物生长,却唯独无法滋养他去成长。

“杀生丸,至少,让我把孩子放回摇篮。”

无言,那妖怪从他身上撑起,留了些空余给他,这是默许。

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把幸放到属于睡眠的地方。

那张没长开却像极了杀生丸的脸庞,让他一瞬间的迷离,就像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关于苟同自己兄长犯下的名为淫-/乱的滔天大罪。

“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就像是勾魂的两个黑白小鬼,他呆滞着向床靠近,回到那个人身边,敞开双腿,近似于请求欢爱的姿势。

大妖怪俯下身,冰冷的铠甲在他身上划出小小的红痕,带着雪割花气息的发丝散乱在他的脸庞,就像是怜香惜玉这个词永远不会用在犬夜叉身上,杀生丸也只是一个暴戾的裁决者。

明明是两条鲜血淋淋的弃犬互舔伤口,袒露脆弱却又犬齿相逼。

没有开拓的,搅拌鲜血的,把炙热送入他的体内,像是身体被撕裂的疼痛,一瞬间的填满,让犬夜叉闷哼,罪恶的背德感带给他的是无尽的欢愉与兴奋,这不同于战斗胜利带给他的成就感,他深知的,这是错误。

但是他克制不住地一次次以身试错。

“肮脏的半妖。”

一句嘲讽足以让他从云间跌落回泥潭,深嵌在杀生丸背后的手指泛白,僵直,用力地在那平整的白衣上划出痕迹,尖锐的指甲扎入皮肉,隐忍着,直至疼痛蔓延全身,将他吞灭,翻涌着血腥味的喉咙,除了秽语,什么也吐不出。

他难受得想是干呕,把那颗零碎的心脏一瓣瓣地吐出,一并连着他对那个人荒唐的爱意。

但他的骄傲让他不能这么做,就像是最后倔强地对上相似的金眸,咧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尖牙咬住杀生丸的肩膀,颌骨合并产生的吱呀声,深深地刺入,又自暴自弃地松开,谁让他是肮脏的半妖。

“那么,在肮脏半妖身上……打滚的你也没有多么干净,杀生丸……”

然而嘴上的逞强换来的只是更加残暴的进势。

他的身体在疼,他的心也在疼,但是眼泪都往心里流,干涩得,就连眼睛也在发疼。

抬起颤抖的手指,抚摸着俊美脸上的紫痕,一道道地勾勒,像是要刻进他的心里。

杀生丸并没有打断这无礼的触碰。

犬夜叉念叨着,念叨着的像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你是多么想让我……去死……杀生丸……”

掺杂糜-/烂喘息的句子,听起来有气无力,像是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吹散言语,也吹散那个苍白的半妖。

猛然间挺近,托起那个瘦骨嶙峋的躯体,粘着汗液的皮毛一点也不整洁,像是失了魂的犬夜叉搭在那个坚实的肩头,温暖的,属于杀生丸的拥抱,让他贪恋的崩溃。

他不敢哭得很大声,低低地啜泣,环上大妖怪的脖子,扭曲的姿势,扭曲的情感,以及一颗扭曲了的灵魂。

“犬夜叉啊。”

那是杀生丸的叹息,没有冷嘲热讽,不是侮辱谩骂,只是低低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一瞬间收缩的眸子绽放微芒,像是窗外的月色又为这双眸子点上亮光,他阖上眼,轻声呼唤。

像是,呼唤着遥远时光里的那个清冷身影。

一句轻描淡写却包含情深的。

“哥哥。”

谢谢观看。

xp文,无意义虐待

自行避雷,善用屏蔽

前篇→合集

*虹蓝虹,all虹(cb)

*私设:凤凰武馆四杰

*都xp文了肯定是爽为主爽不到就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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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武馆。

大暑几日未曾落雨,空气沉闷又湿热,茶馆内被油浊长期浸润的木桌,都要滑腻得滴出水。

如此天道,平日里就懈怠的武馆弟子们到了夏倦时节,成日围在楼上凭栏而卧,喝酒叫赌。

老...

老板娘把酒钱赚得盆满钵满,见怪不怪,只叫他们别醉酒误事,旁的也不管。

店里偶尔吹进穿堂风,也极闷热,带不了一丝凉意。她正百无聊赖看风拨弄着账本,心道下午干脆闭店作休,横竖没什么生意。

这时门口来客。

“店家。”

出声的是一女子,一身劲装——这倒是稀奇。她想,凤凰岛可是没有习武的女人,大概是些外路: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她还没问完,跟着女子身后又进来了几人。其中一人道:“劳驾,我等来此寻人。”

老板娘见说话的人背负宝剑,气度不凡,秉持折扇一副世家俊公子的模样。说话不觉带上了谄媚:“公子寻得谁?小女子竟不知这破小武馆还有叫公子这等挂念的...”

她弱柳扶花似是无骨,几乎将要贴到人身上去:“莫不是心上人?”

跳跳还没来及拂开女郎,有人出手比他更快:“你同她讲什么道理!”

跟在两人身后的壮士已是按不住心焦,拍案而起:“我且问你,虹猫现在在哪?!”

他们接到灵鸽传书便一刻不停地赶回了凤凰武馆。六侠会齐,光明剑灵现世的消息,让还未享受片刻团聚的大家,心都悬在嗓子眼。

还未来得及商榷,屋外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人,正作痴狂,嘴里不住叫喊。

小小黑步履蹒跚,失魂落魄,若不是仍穿戴着那一身招摇的凤凰行头,简直要以为是个中邪误入的痴儿。它不住地念,说对不住虹猫,它真的知道错了。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首当其冲就是奔雷剑主。

大奔怒喝一声无耻小贼,就要拔了那乌鸡的舌头。但面对滔天怒火,小小黑头一回没有见势不好地开溜。

它眼含热泪,现下倒真是一副迷途知返,悔罪自新的受害者模样。

——它甚至,没打算躲那出鞘的奔雷。

听到这个名字,老板娘便没了兴致。她未曾见过虹猫有什么朋友亲人,就算是过年守岁的除夕日子,那下人也只是窝在柴房里。

管事儿的厨子猜道,他怕是没有去处,在茶馆混饭罢了,也就您还有这等善心还供他吃住。

厨子说这话的时候,老板娘甚是欢喜,好似最初捡来一个傻子的初衷当真是为了行善积德。

——仔细想想,也是了。

自己未曾亏待些他什么,总归他没有去处,银两对他也是身外之物,哪比得上自己的救命之恩呢?倒是这下人不懂得知恩报德,尽添乱些麻烦事。成天就是碎盘子给自己添堵,真应该再早些打发走,省得看了心烦。

再看那翩翩公子,自然也生不出什么荡漾的情愫——天晓得一个小杂役能有什么本事勾了这些外地人的魂,徒然从石头缝里蹦出些寻他的旧识。

她正欲开口打发,二楼传来醉醺醺的讥笑声。

“噢哟。虹猫少侠的朋友?那你们便是七剑?”言尽,又是嘈杂刺耳的起哄。

“凑齐七个人就是七剑了,那我也行。”

“还习武,路都走不稳当还跟小爷叫板哈哈哈。”

六侠只道凤凰岛武学粗鄙,没想到品德也甚低下。

连最好脾气的神医也从这调笑中,听出了挖苦——他曾寄人篱下,这一众丑恶嘴脸,同斧帮里看人下菜的伪君子们一样,挂着同出一辙的轻蔑。逗逗面若凝霜,正要从怀里摸出哭笑散。

为首开腔的武馆弟子下一秒便笑不出来了。

二楼窗棂侧边垂着薄纱,因倒灌进沉闷潮湿的热风,正吹拂不定。

屋外雷声大作,那些寻欢作乐的武馆弟子却能清楚听见,耳侧响起有人沉稳应对的一句:“正是七剑。”

一众人马压根没看清这公子是如何来到身边的,都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生怕那泛着青靛的刃口会转而指向自己。

持剑青衫早已收了折扇,嘴角挂着叫人寒栗的笑,道:“烦请告知。首领往何处去了?”

“大侠!大侠...求您网开一面,和我没关系...!”武馆弟子虽不晓得来人是什么身份,却认得如此身手定非池中之物。谁知刚刚自己醉酒歪谈乱道的昏话,居然真得招了不该惹的厉害角色。

那武馆弟子涕泗横流,满脸横肉即刻悲戚戚挂了泪。抵在喉咙的剑刃往前送了几分,他才突然顿悟,把开脱罪责的话都抛开,胡言乱语供了个干净:

“都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叫虹猫去端热汤,绊倒他也是别人的主意!”

“是...是老板娘把他赶出去了!”

“我是被冤枉的!求大侠明鉴!求大侠明鉴!”

这是。

出走武馆的...第三日?

最初还能从昼夜交替推算。可很快,连这点判断力也失去。他总是忽得惊醒,才发现自己正倒在不知名的路上,却对何时昏过去的没有印象。

他清楚记得武馆再无自己容身之处。只是,对于为何被赶出武馆,始终回忆不清。

虹猫隐约猜得到,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惹了馆主不快。

——他好像一向擅长惹得旁人厌烦。

看守茶馆的小厮不止一次地跟馆主告状,说自己几时又逃了工,只晓得蒙头大睡。

或是因为自己总摔碎店里的盘子。

他没有拿做工的银钱,可作为偿还终归是不太够。管事儿说,至少还要在茶馆当上十年的杂役,才还得清他失手跌碎的琉璃盏。

这话他倒是未往心里去,虹猫不在乎十年,只要留在武馆,有朝一日总能学到武功救回兄弟。

只可惜。

——现在龙涎茶被毁,自己连杂役也当不成了。

虹猫兀得一愣。眼前的物什被颠来倒去,最终落在了什么人手里。那人翕动着唇,说道言语。他听不清,眼里只堪堪容得下那只翠绿的竹蒸筒。

旁人嬉笑着将其扔抛传递,他只觉得心脏也好似那物件,正被攥在他人手里捏弄,一时擂跳如鼓,激得眼前昏黑。他正欲去夺,那筒便受力炸开,里面装着的茶叶也随器皿一并粹成了齑粉。

他还未同风争抢那稀碎的茶渣,胸口一窒,思绪便断了。

水塘苇草的长势甚好,快要落雨的前一阵,蜻蜓也飞得极低。

四下除了虫鸣,只有呜呜从海里吹进岛屿的风。总归也没有旁人,无须担心吵闹了谁而招致指责和打骂。

他干脆不再压抑过快的呼吸,带着一种近乎报复的想法,任由破败的肺发出哮鸣。

断续咳久了便开始缺氧,没人帮扶,他只能下意识摸着旁边无法借力的芦苇丛,站得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头重脚轻,摁着胸腹蹲下来吸气,可很快连蹲也蹲不住。左摇右晃要摔倒,才不得已坐下。

近处炸响了惊雷,不多时便要落雨。

虹猫横竖也提不起力气起身,只默默奢望一会儿淋雨可别起烧。旁的都可以忍耐,唯独发热最受不住,总是带着别的伤病一齐发作,他除了辗转在低热里发出孱弱的低吟,什么也做不到。

昨夜他才发了痉挛。神志不清间,再次醒来,便已不知是次日还是后日的下午时分。眼下还要急于寻新的武馆去处,总归不好叫胃疾误事。

他抱着膝,蜷坐在原地,指望用手掌的暖意让器官安分一会儿。

——这是他总结的经验。

呆在柴房靠近火堆的地方,捡拾未燃尽的干柴,做足心理准备深呼吸一口,随后猛得将残留火舌余热的一端捣进痛点里。

以痛制痛的效果很好。不会像平日里发作胃疾钝刀割肉那般难熬,只是有时会挺不过去失去意识。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受得住。

只是难免会吵闹,出声不成调的难耐呜咽。感受到热源,胃脘就如搏动一般跳得更快,冷痛便得到缓解。不过后续要挨管事儿的骂,说灰头土脸的东西偷懒,多洗几撂盘子而已。

从前仗着武功和身体底子好,风餐露宿的日子,深可见骨的伤,虹猫都可以不在乎。

逗逗总苦口婆心说道自己:你总有一天要吃苦头。彼时虹猫还有心情哄神医开心,道,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只是未曾想这报应来得如此快。眼下这娇气的身体任凭自己再怎么顾着,手也总是冷凉。

不论如何按怼,也生不出暖意,反而徒生了恶心。喉头翻滚,他没忍住俯身,把不久前努力喝下的水也一并吐了。

他记不清究竟自己从何时开始吃不下东西

。现在连喝进去的水也全吐干净了,虹猫才隐隐担忧,自己莫不是真的要死了。

但他转念便唾弃自己,因为受不住这点困难,而设想五侠永远无法恢复的未来。

他咬着口中的软肉保持清醒,转移注意去想尚在襁褓的婴儿,想嫣若桃花的姑娘,想那些从前触手可及的温情。便惊觉,自己记不起去路。

_

虹猫是常去渔村的。

虽然只是夜奏风笛,以做陪伴。

——可这路他应是走了千百遍了。

落雨时候的泥泞、落花铺满的青砖、落雪湿滑的浮土。只要推开那扇竹枝编攒的矮栅栏,就能回到对于自己而言暂时的避风港。

他才伸手,尚未触碰到栅栏,姑娘躲藏在老人身后的啜泣如潮水一样漫过来。

方才还可谓之避风港的安全去处,自己竟只能注目远眺,眼睁睁看着那一幢小屋变成涛澜汹涌中的一叶扁舟。

他宁可沉浮在刺骨的黑水里,也不愿带着一身腥气上岸。

幽咽的哭声陡然变调,变得陌生。莫须有的海水灌进耳道里,沾染上可笼罩一切的阴影。他急于逃走,又无处可去,只能在嗡鸣不止的幻听中精神恍惚地喃喃道歉。

直到周身发冷,虹猫忽觉雨落下来了。温热顺着眼睫往下坠,就模糊了他的来路和归途。

“我不能死…”

他想,至少现在不能。

蓝兔不止一次设想过同人再会的情形。

最初她想得简单。等待入夜的某天,屋外树林重新响起风笛的声音。她便支起摘窗,叫那少侠莫要嫌弃空室蓬户,进来叙话。

她猜得到,那人该是怎样克制着满心欢喜,佯作自如地同自己寒暄,手里却不停得握搓那柄风笛出卖心意。

随着剑灵带着寒天一行人找上门,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想象太过理想。而后跟随其他一起寻人时,她变换了推测。

指望会在什么路口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这次她会出声叫人的名字,眼里含笑道:好久不见。

那人可能会欣喜,毕竟她从未在失忆那阵子卸下过防备,时刻提防着不存在的明枪暗箭。

又或许,他会生气。不再做那些未曾求到回报的好,同自己撇清干系

——她没见过虹猫生气,至少在渔村没见过。

那时她会去主动攀挽少侠的手臂,倾诉被心魔压制的衷心,把怀揣多时的信赖全部交付人手里。

——总归不是现在这样。

凤凰武馆后山石壁。

“大奔!别伤他!”

逗逗医者仁心,不敢贸然上前,再引得人做出些伤害自己的举动:“同他讲清楚你是谁!”

“我知道!”

蓝兔见最前面的壮士大声应好。转而灵活侧身,短桥发力,格手招架中,还顾得上不着痕迹帮衬着人别用力过猛跌在地上。

其实哪里需要招架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虹猫只怕现在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后而习得的武功就算再厉害,眼下他也发挥不出哪怕十分之一的威力。

旁人得神医的指示,都不敢轻举妄动上前。

莎丽担心大奔鲁莽行事,才行了几步,发觉那人警惕的意味更显,甚至抵靠到了被侵蚀看不出原形的石雕。

莎丽声嘶力竭喊了两人的名字,又怕虹猫同四侠中招傀儡引那日一样,被逼得跳崖,就踟蹰止步不前。

可怜的奔雷剑主被众人心焦的目光盯得如芒刺背。连剑也不敢拔,上前只顾着格挡,不时拳肘相消。平日最不拘小节的壮士正惊心动魄拿捏着力道,生怕不慎将对方这点羸弱的攻势也欺压得折断了。

雨势倾颓。

这儿本就是后山峭壁延伸出的一处矮崖,除了虹猫偶尔来此守着浮雕一坐半宿。没人行至,早生了许多杂草,落雨正湿滑。

藤蔓成股顺着陡峭悬壁淌流着雨柱,石雕被盖掩了大半,到底刻画着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小黑在凤凰武馆那日,说虹猫认不出人。

大奔彼时还能反讥,道,谁要同你这厮相认。

乌鸡一边夸张地抹泪,一边痴狂地喃喃,他认不出,他认不出。

大奔被莎丽拦下,没能上去给小小黑来上一剑,复而见它故作痴傻的呆样儿,喝道:这厮满嘴胡言,指不定正给虹猫下什么咒。

——而今一见,小小黑所言确是真的。

他总是站在众人前面的。

大奔早看惯了虹猫背负长虹的背影,眼下这人赤手空拳站在雨里,正面对自己行些从没见过的拳脚功夫,还是头一遭。

叮当不知道姑娘不再畏惧雷电,撑着伞拉住蓝兔,不让向前:“我早该料想到他会来这里...你别过去了,这路陡得很。”

一个时辰前。剑灵催动长虹剑,指出了大概方位。叮当立刻大悟:“那就只有雕刻你们模样的后山了。”

旁人问她。叮当说来不及解释,你们见了便知。

蓝兔头一回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她不晓得这浮雕究竟为什么值得人以一己之力排外保护。如同她不晓得在渔村以外的场景里,叮当说道轻巧的那些往日,正剥离撕裂自己对重逢的最后一层期待。

“挡我者、死。”

虹猫不知道自己还能拖多久。

他武功尽失,没有武器,一招一式不过都是从武馆偷学来的旁门左道。

能在对手如此巧劲的掌法下强撑到现在,许是因为这贼人颇享受,折磨猎物置死的愉快过程。

眼下对战局做出的最好判断,应是尽快脱身,留存体力不被抓获。可他每每回头看到啼哭的五侠兄弟,就打消念头把血往下咽。

虹猫从没想过一死了之,但眼下生杀予夺的大权不在自己手里。已是末路穷途。

旁的他不怕,只是苦了托付自己取珠的挚友们,就要因为自己一时神昏,疏忽大意来者不善,枉死在这小岛上。

——他不清楚,若是讨饶,对方是否会放五侠一条生路。

如此买卖倒是划算。总归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介废人,临死受点苦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只是还望对方宽限一两日,蓝兔还需托付给小狸和寒天关照...

那蓝兔该怎么办?

难道她就合该独自承受取得净元珠的重任吗?

这下虹猫不确定了。

那阵始终未退潮的凄切抽噎得了空子,便水涨船高,如洪水裹挟泥沙,顷刻间席卷了他的意识。

大奔见人终于消停了,正喜上眉梢。心下暗喜:都说不打不相识。即便相识,打了便是打了,能有甚么开解不了的误会。

可面前的人转而极惊恐地后退,惊状万分。他一面紧张嘈嘈切切的泣诉,一面急于跟哭泣的姑娘赔不是,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血污就呛进气管,只能止不住的咳嗽。

因为担心这声音叫姑娘害怕更甚,愣是捂着嘴,囫囵道:“我不是故意吓你。对不起,你...”

莎丽以为大奔没注意伤了他,高喊了一声:“大奔!”

汉子被这情形赫得手足无措,着急上去搀”:我没碰他!”

虹猫急于离这啜泣的声音远些,但方才一番打斗消耗了人太多精力,连奔走的力气也不剩,彻底跌在地上,摁着胸口向后挪。

逗逗全然忘记刚刚自己说得别吓到人的叮嘱。那人从指缝溢出的血,正急剧刺激着神医的视觉神经,他运了轻功直冲人面前的方向去。

——又要被抽经拔骨。

虹猫想,如果这次左臂也残废,要怎样参加三台阁比呢。

神医见人有了近身机会,一句休怪。抬手封了他的穴位。后者便软倒在怀里,衣襟全是被血线挂染的痕迹。

凤凰武馆。

旁人如何询问,神医只道内力疗伤那套行不通。

逗逗欲言又止,搓着净元珠,感叹这能救五侠于囹圄的宝物,对屋内躺着的人来说竟如废铁一般:“他现在的状况,还不如不习武的普通人。得用些寻常方法吊着。”

寒天从小狸嘴里晓得了三台阁比的内情。他得了神医的方子,带着叮当找寻纸上诺列,对于小岛而言罕见的草药。

剑灵从见到光明剑主的那一刻起,就再没催促灭杀黑龙的事宜。她背负长虹,远远站在一屋急于得知情况如何的众人身旁,不再言语。

她不是人类,对于维系情感一类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剑灵认主的程序里。对于虹猫到底能否持剑,如今她难免存疑——拯救天下的英雄不应该是这样。

可眼下自己榷说这事,实在不合时宜。

跳跳一眼看出剑灵的为难之处,道:“若是他神智尚清,只要还能走,定会随你前去降服歹人。

“可他如今伤重,只怕清醒着都成问题。六侠也非袖手旁观人,我与你一同前去。”

剑灵没说话,她知道这不过缓兵之策。

凭青光剑主一人之力,纵使本事通天,也无法在不借用光明剑的能力下与黑龙抗衡。

“我也去。”身为方才崖边对峙事件里的当事人,大奔道:“黑龙剑不过手下败将尔尔,不需要七侠之首出面也可降服。”

“达达正和莫将赶赴黑暗之门,我们不作休歇,还能赶上会和。”灵鸽小五昨日便接了达达的消息,莎丽表示事不宜迟。

剑灵默了半晌。

里屋,剑主不安分的呓语低低传过来,又是神医来回踱步的声音。

她没出声表态。幻化成了一柄锈剑,剑上正绑着那枚火红的剑配。

跳跳将锈剑背负,长虹给小狸代为保管。望了一眼透出模糊光线的木门,轻声道告辞。

第一个发现虹猫醒过来的是小狸。

夜里三更。他正打算带着新鲜采撷的草药翻过院墙,就发现虹猫独自坐在水塘边。

小狸刚想开口叫他,想起人如今认不出自己,又不敢吱声。

可虹猫却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小狸正大喜:“太好了,你恢...”

结果人问:“我是不是很没用?馆主不收我。这下五侠怎么办才好呢?”

道袍少年还未完全展露的笑容,即刻僵在脸上。

小狸没作声,放下背后一筐草药,陪着人静静坐在虫声寥寥的水池边。

半晌,虹猫没等到回答,复而又自言自语地喃喃:“也不知蓝兔怎么样了。”

小狸鼻子一酸,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这人好不容易清醒一阵子,怎么几个问题全部都没有围绕自己。他分明看见人正不安分地怼按着胃脘,嘴里却全是说道旁人的关心话。

夜里起了风,水面吹得波纹涟漪,露水沾襟坠着湿重。虹猫没忍住咳嗽了几声,不自觉蜷曲着体态,突得呕出一口血,才发出了几声弱不可闻的呜咽。

小狸被这情形吓到了,说什么也要人跟自己回去休息。

但这人只是把手上的血随意在水里洗了,安慰他说:我没事,吓到你了。我们去练功吧?

这副青白的脸过于没有说服力。小狸又不清楚怎样才能不刺激他,又能顺势而为,带人回去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不一会儿虹猫就体力耗尽,毫无征兆得昏过去。

复述给正在馆内四处寻人的神医,逗逗沉默一阵,只道:“并非失忆,大概是记忆错乱了。”

他说完,见一旁跟着找寻的蓝兔若有所思。长叹一声,心道,两个心病,这可如何是好。

-(灭杀黑龙爽不到不写了)

锈剑剑身忽得碎裂,斑驳的锈迹正大块大块的剥离,虽没完全碎裂得见真容,但已难掩金玉其中的熠熠光辉。

跳跳只觉得手中的光明剑烫的吓人,几乎握持不住。耳边隐隐传来女孩的哽咽声音。

三台阁主见此,感叹:“光明剑...易主!”

六奇阁。

神医说到做到,当真把长虹剑主圈在六奇阁了。

说是圈,其实也不算。

偶尔认得到人,逗逗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只是不多时就神色恹恹,开始答非所问。

蓝兔没和任何人商量独自会见无常讨药的事情,最初逗逗也难免猜忌。

毕竟是从曾经的宿敌手里取得闭心丸,没人敢保证是否会同野猪林那次一般,被动些手脚。

面对逗逗的质疑,姑娘停了手里磨砚的动作。默了半晌,才道,无常给得爽快。眼下我们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护天下和他两全。

案台上摊晾着还未寄给其他五剑的信笺。她垂着眼,瞧着墨笔晕染了铺开的宣纸,才终于言道了初心:“总归,不能让他神清之后,做些以身殉道的傻事。”

逗逗哑然,再说不出反驳。

对于天下动荡这档事,六人都心知肚明:还是叫虹猫在须臾梦境间蹉跎过去最好。

如此想来,当真除了诈死别无他法。

只是...闭心丸同血魔疯癫丸皆出黑虎崖,两药互制,其中配伍禁忌也只有曾为魔教少主的无常知根知底。

但药已给人喂服了,不甘心作罢又能如何,神医只能捏着虹猫的手腕翻来覆去的探,生怕错过什么异象。

逗逗想得周道。担心人嘴上应得好好休息,又偷摸趁着月黑风高爬起来练剑,就干脆把长虹也一并收纳进了暗室,甚至还不放心地下了剑封。

这举动惹得借住在六奇阁的跳跳不住调笑,说神医未免太过提防:“他现在只怕还没长虹剑重,真不知道谁使谁。”

他说完才觉得不妥。

虹猫会使左手剑,便成了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达达哄着欢欢说给干爹治病,带着小娃娃走遍百草谷,几乎挖空了功效相近的草药。

奈何人虚不受补,神医面对一筐筐武林重金难求的珍奇药料,只能迎着前来探望孩童的稚气目光,摇头叹气。

偶尔有能用上的,又太寒凉。逗逗闭眼睁眼全是病人冷极,蜷睡在两层被褥里的颓败样子。

他只好传信给同样习得温煦内力的大奔,时不时来六奇阁接济,帮衬着给人输些真气把身体温着。

“你可少说道几句,别把他弄醒了。”逗逗在一旁哼哼:“新任光明剑主不去参加武林阁比,跑来我这里?”

跳跳倚在红漆木制的立柱旁,闻言后半句就嗤:“就那些个蛮子也配。”

天下既定,三台阁阁主昭告武林:六剑救世,光明剑易主。

这消息在武林炸开锅。

各路人马好似全然忘却从前谴责跳跳佯忠魔教的举劾,争先恐后地抛出橄榄枝。得亏他居无定所,不然住处非要被那些伪君子的装腔拜帖、作势献芹淹了去。

彼时跳跳背负光明剑,冷眼瞧着台下簇拥“大有来头”的所谓高手,就漫不着边地想:

这天下,这苍生。

说到底,是否有值得虹猫拼死相护的价值。

鼠族夺石。黑龙剑出。桩桩件件,跳跳确没见过那白衣讨到什么好。

是被奉为大侠的名号,一朝武功尽失,就沦为杂役受尽折辱。

是侠义盖天的快意江湖,徒成饭后闲谈的话柄,落得个自作自受,执意蹚浑水的点评。

七剑中,他同百草谷主是末位传人。后者是有意避世,而自己深陷血仇,无法从容脱身。加上常年的卧底身份,甚至在合璧那会儿,同其他六剑不算熟识。

蛰伏黑虎崖的日子,跳跳见过太多人心隔肚皮,笑里藏刀的锋利。

那时,对于这位年纪略小于自己的首领,他偶尔会起些玩心。乐见这初出江湖,尚未沾染纤尘的七侠之首,面对并非刀光血影的笔伐口诛,当作何犀利见解。

——可真的轮到虹猫面对众口纷纭,跳跳就不自觉收了那点捉弄他的小心思。

鼠族覆灭后,第六元素殉葬。七人风尘仆仆赶赴鬼堡周边的城镇,分散治疗尚未被陨石辐射完全感染的平民。

他同虹猫轻功最好,脚程在其他人前面。一连行进六个时辰,临近落日,他们才决定借宿客栈。

正巧,赶上客堂里说书人先生摇头晃脑打着刷板,将有关七侠之首倚强凌弱的作言造语唱得响亮。

台下,那人心心念念护佑的苍生们,正做众生相,叫嚷着醉醺醺的俚语,说道愚昧的赞同附和。

他摇着扇子,玩闹的俏皮话才绕过舌尖,转头见到那人默然不语的样子。未出口的玩笑就打圈收进肚子。

半晌。虹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跳跳跟在虹猫身后,夜幕中那人背负的长虹忽得刺眼。

他徒然觉得,这人大抵是愚孝。意将穷其一生,扑熄西海峰林那场燃不尽的火。

人群突然出了失谐的声音,阿谀奉承随后而来的,便是图穷匕见。

跳跳晓得,这才是四方来客真正的用意:

“虹猫少侠武功盖世,成为光明剑主众望所归。”

“只是……

“不知这新任光明剑主是否够格?”

他青衫折扇,茕然孑立众人之中,淡淡道:

“一试便知。”

后来,据说三台阁被一众武林高手打擂。

新任光明剑主以一敌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一路打杀去了三台阁的藏宝楼。

碎了不少宝物,阁主座下的两名童子护法敢怒不敢言。

六奇阁地势高,给人养伤的屋子又是最为通透的。白日迎得进天光,夜里溜得进月亮。

现下是未时。跳跳听着神医擀磨着药碾,浓郁的草药气味同安魂香调和,将这方寸之地盛满——这是神医的得意之作。

逗逗把人接来六奇阁的最初那些日子,虹猫总是心慌发作癔病。神医把济世医典都翻得起了毛边,才寻到了解决办法。

“仔细这香不能间断,非要时刻燃着。”角落香炉里的香火已焚了半截。逗逗嘟嘟囔囔思虑着:“我以后想办法做成香囊。”

日安魂,夜镇魄——这倒是见黑虎崖的刑堂用过。

只是并非用于治病,而是一种常用于逼供的软手段。

嗅香的人一时辰内,便会堕入黄粱梦觉,听凭摆弄,全盘托出誓死守卫的秘密。

虽然不多时便会气绝,但每个受此刑法的人都带着解脱的笑意,好似在弥留之际的幻境中收获了人生之幸。

不过逗逗所制的安魂香,同这一点干系也没有。

他俩各自怀揣心事,不再言语。

药碾碰撞发出叮咣的响动,暖光倾泻,室内便亮堂到失真。

跳跳再看那枕上散开枯槁的发,竟恍神认为:虹猫是不乐意醒的。

灭杀黑龙后,大奔和莎丽逗留了凤凰岛几日。

大家明面上都不说,心理却都清楚:这小两口是给人出气去了。

小狸托咕噜带信给神医,信中字迹飘逸不难看出畅快,颇有大仇得报的气势。

逗逗读完大呼痛快,又递给前来探望的蓝兔。

可姑娘却没甚喜意,只一脸怅然得摩挲着纸。

“你别自责了,”神医碾着药杵,道:“他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蓝兔没回答,转头吩咐紫兔将带来的衣物被褥都安置妥当。

紫兔得了宫主的口令,就吭哧吭哧忙活招呼阁外候着的下人,往里面搬好几车的东西。

逗逗每每看着都惊叹:“你家宫主这是乔迁新居哪。”

宫女嗔怪,谁叫神医不放人,宫主可不往六奇阁跑吗。

逗逗一想,也是。

他看着屋里屋外贴身宫女们一阵忙活,心里略有不满地犯嘀咕:六奇阁的居住环境当真有这么差吗?

他托着拂尘,站在半掩的房门口。正要看看自己对阁内的陈设布置,同蓝兔带来的那些家什究竟有什么差距。

就见屋内蓝兔坐在床榻边,正捧着袖炉,仔细给虹猫塞进手里边。

六人竭虑殚精,最终达成一致对外放出虹猫离世、长虹剑折的消息。

冰魄传人身为第二剑,自然成了六侠之首。从前虹猫承得担子便一齐落在她的肩上。

莫将带着雪山族和火山族的两块玉佩登门拜访玉蟾宫,打开意识之门。

众人难免挂心忧虑,但蓝兔言笑自若,甚至打趣泫然欲泣的莎丽像极了深闺含泪的闺秀。惹得后者破涕,笑嗔连连。

旁人看她面色坦然,步入其中。只有逗逗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耳边全是杨老口中讲述腾涌得滔天的海浪。

——这俩人当真一路,就连哄旁人开心的办法也一致。纵使弓折刀尽,亦未曾言一个怕字。

紫兔一行挪搬进了全部的物什,就安静禀退。

入夜,落了初雪,鲜有热闹的六奇阁恢复寂静无声的常态。

逗逗带着一杵香进去的时候,姑娘仍守在床边,一如渔村落雨的傍晚。

立春。

是卯时。冬日里天亮得更晚,一连下了半月的的雪,昨夜里才停了。

逗逗提着灯,走在通往院内里屋的小道上。踏雪松软,偶尔有风吹得火烛摇曳,就照得雪路水涔涔一片。

走进内院,他才发现虹猫正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屋外的长廊上。

神医略微惊讶,按往日来说,他现在还睡着才是。

他连忙上去推人回房间:“你怎么起来了?”

“还没到喝药的时候。外面冷,你且先回去呆着。”

虹猫闻言一愣,道:“什么药?”

逗逗被这话赫一惊。

这人在六奇阁调养了约莫四个月,神识清醒最好状态的时候,也不过回答自己是谁,今日哪里不适的寥寥几句。反问还是头一遭。

“这儿真的是六奇阁。”虹猫极其自然地接过神医手里的提灯。又喃喃:“我以为在梦里。”

逗逗正支吾着怎么回话。他有医治心病的经验,灵儿算一次,莫将算一次。两者病情种种相似,治疗中总有因言语不当,导致闪回痛苦记忆。

现今轮到虹猫,他更加万分警惕。甚至为了让人不出走寻甚么武馆,曾一度用上催眠的法子。

眼下,他不想再因言而失,惹得人应激发作什么癔症。他正谨慎考量着,还没开口,耳边就听得一声:

“逗逗,生日快乐。”

逗逗愣在原地,拽着人的手不自觉松了。

——今日不是他生辰。

“我一路过来没见到其他人,蓝兔他们可能没空得闲。”他面带歉意,一边说,一边把灯举得更高些。

周遭黑寂,唯独那一小簇烛火透过纸糊灯笼发着微光,单单笼罩着两人的身影。

火光明灭不定,恰到好处映出神医木然的表情。

虹猫见他没说话,只当是人失落。复而哄他开心似地,语气轻快:

“没关系,我陪你过。日后定叫其他人一个个跟你补上。”

雨花剑主在七人中最为年幼,又身世多舛,六人总用对家弟的方式待着。

虽然其本人多次愤愤直慨:本堂堂一代神医,哪能被当小孩哄似得!

闻言,蓝兔还能给几分薄面,佯装严肃地应好。而这人完全就是一副不往耳朵里去的样子,忍俊道:好啦神医。你别生气,我错了就是。

再次惹得自己恼羞成怒,大呼小叫要跟人割袍断义。

可现在,逗逗只淡淡应了一句:“嗯。”

自把人接了过来,为了治疗,神医无所不用其极。但现在看来,还是老法子奏效——金针封印大法前段日子才施下,如今便立杆见影。

——芦花镇一众找上七侠讨债那日,才是他生辰。

他晓得,封存记忆不是什么好办法,心病还当用心药医。

灵儿重启闭塞的内心,弃暗投明灭杀三郎;莫将醒悟过去,最终铸剑成功,手刃杀害双亲的仇敌。可唯独虹猫该挥刀向谁,即使旁观者清,逗逗也答不上来。

人人都说黄石寨六奇阁主,在世华佗。凡经他手,纵使半截入土,亦能妙手回春,从阎王殿里夺人。

江湖传闻多少有些夸大事实的嫌疑,不过他的确鲜少有“医无可医”的无奈。

而今,逗逗看着人提灯踏雪,却被这种无力感吞没了

——自己究竟算得了什么神医?

玉蟾宫。

对于凤凰岛的经历,六人守口如瓶。甚至不惜得编造了一套荒谬的话术,统一口径。

虹猫问长虹真气尽失,神医就胡言乱语扯谎:“呃,你给我祝寿的路上失足落崖,把脑袋磕到了。”

前者一脸震惊,说什么也不信,拉着逗逗非要个说法。

逗逗一个劲儿给旁人使眼色,跳跳就乐呵呵帮腔:“你不信撩开衣裳看看,都是搁崖下摔得,那叫一个惨烈啧啧啧。”

他自己解释不来那些陌生的伤痕从何而来,就一脸狐疑地套其他人的反应。

结果就连大奔都正色,打包票跟人保证,点头称是:“我们一起在崖下找了很久,我把你扛上来的。”

询问一番下来,虹猫简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觉告诉他真相没这么简单,但实在无法从众人正经的模样上找出破绽,只好妥协:“那佩剑总得还我吧。”

“你武功尽失,眼下拿着也没甚么用。”蓝兔呷了一口茶,眼见着人焉儿了半截:

“玉蟾宫戒备森严。何况我们都在,还怕有人突袭不成?”

从来都是他伶牙俐齿诓别人,如今被大伙说不清道不明地糊弄,虹猫颇有一种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蓝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侠用木剑先对付着吧。”莎丽见人讷讷,佯装冥思苦想后支招:“我给你做陪练,等你恢复功力,再叫逗逗还你。”

虹猫还想挣扎几句。外头宫女传来通报,道,旋风剑主到了。

话音未落,欢欢一步三跳从打了冰凌的飞檐下蹿出来。

虽早就过了年关,但是依达夫人的偏好,小娃娃还穿得喜庆,小灯笼似的。一路穿行于落雪压低的梅花枝头,倒是和此景极为相称。

达达跟在其后,叫小孩仔细别摔着。欢欢嘴上应好,脑子里全是古灵精怪,要干爹带着自己赏梅的算盘。

虹猫还未跟莎丽言说好陪练的地方,小娃娃就把攒了一路舍不得吃的糖葫芦往人跟前递,又眨巴眼睛,瓮声瓮气地卖乖。

他只能认栽,说:好好,我带你去。

才知事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兴趣,盘问不完的问题,发现无尽的新奇。

蓝兔挥手屏退了侍茶的宫女,偌大梅园一时只剩下暗香迎风,簌簌蹁跹的声音。

彼时虹猫正牵着欢欢踏过青石,全然没注意身后,达达正同其他人默契地交换着眼神。

“你去哪?”神医的直觉总是准得可怕。

“嗯…我去后院看一下情况。”他说话有些囫囵,加重了逗逗的疑心。

“少侠可是饿了?”紫兔在一旁窃笑,没察觉事情的端倪。

她自打入宫以来,贴身侍奉宫主,哪里看不出姑娘家的心思。

一开始她还不满地犯嘟囔,私下里要替人把守严关,随后不久便接纳了这个常住玉蟾宫的白衣少侠。认同这人待主子是一等一的好。只是金无足赤,这人身子骨颇弱了些,还不怎么好好吃东西。

每有剩下的饭食,主子就会嗔怪膳房的手艺不精。紫兔听到宫主说念,就苦着脸,心道这少侠哪里都好,唯独饮食这块愣是金贵。

已换了不晓得多少道的掌勺,就连每日的菜肴,也是按照当季的时令温补来安排。玉蟾宫虽比不上御膳房那样的八珍玉食,可论味道,当不会比寻常世家府邸差半分。

可少侠摸了碗碟就说吃过,急得掌勺厨子头发都白了几根,生怕宫主又要怪罪。

今日是惊蛰,近来乍暖还寒,宫主一早就命后院添火加柴,把填了冰糖的梨子蒸得软烂,烧炖成润肺滋养的盅汤。

现下,后院除了忙碌的厨子,只有码成捆的柴堆。

“嗯、嗯。我…”虹猫支支吾吾半天。最初还想顺势说饿。可不过几字功夫,连牙关都开始战栗,只能一脸困窘的被同伴支持着发出过快的呼吸声。

“?!”

逗逗一把抓过人的手腕号脉。心下感叹,还好自己多留一个心眼,只怕又要被人哄骗了去:“虹猫,你别紧张,我们都在。”

对于自家首领时不时发作惊恐,大家早心照不宣知道如何应付。

自从开年后次数便少了,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

“虹猫。”蓝兔去挽人的手臂,好叫他更加真实切身感受到周遭并非幻觉:“我就在你身边。”

“我知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逗逗看着人重复了好一阵子话,死抠紧掌心的手也没有放松的意思。隐隐抓伤要渗出血,便干脆直接上手去掰这人的指尖:“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别伤害自己。”

可人只是溃散着瞳孔,喃喃了半天是真的。仍指节青白,双臂战栗着要站立不稳,在旁人的搀扶下跌坐在原地。

众人虽着急,却帮不上忙。只能按照逗逗的意思,将人围坐在中心,扶持剧烈抖战到似要折断的脊背。

可他却好似独自置身在荒野,仍极不安的缩成一团,也不知哪里难受得紧。旁人若问他,虹猫才能从那些破碎的真实与否的话里,腾出点精力应付——翻来复去就是我没事,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逗逗对此症状的主张是让虹猫能自己克服最好。

可最后每次看不下去人喘鸣着几乎崩溃,也还是逗逗。

这位江湖传闻悬壶济世的神医,总会露出一脸阴霾的消沉表情,最终长叹一声抬手封了虹猫的穴道,好叫他能安定一会儿。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长虹剑主便和往常无异,对先前突发的异样没有半点印象。

众人对此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起方才发生了什么。

失踪人口回归,还有几天放假,浅摆烂一下给宝子们发个文文看吧~

烈日当空,绿油油的树叶早已晒卷了边儿,树上的蝉鸣声一刻不停。

盛暑天气里,看顾好温客行便成了四季山庄内的头等大事。温客行自今年入夏算起,身子好像又衰败了些。每晚都会被胸口的窒闷折腾得昏昏沉沉醒来,悄无声息撑起身子坐直缓解不适,而后再盯着寝殿的某一处半个多时辰之后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这样的身体,偏生心慌日日找上他的麻烦。心口总是没来由得咯噔一下,然后那颗脆弱的心脏便像在胸腔里撒了欢,一刻不停的跳着。跳得温客行眼前发黑,浑身发颤,缩成一团捏住被角死死抵在胸口试图摁住心脏,可他没想过叫人。

阿絮...

阿絮很忙,要操持四季山庄一大家子,别累着他;孩子们很累,要撑起四季山庄各项产业,别折腾他们……

忍一阵子就过去了……可是,阿絮怎么今日还不来看我

周子舒这些日子也不好过,早年的一颗七窍三秋钉钉伤了胃腹,前日家宴贪喝了两杯佳酿,却不想胃腹竟像刀割般痛了起来。方才忍过一阵痛楚,换下湿漉漉的衣衫,正准备赶去看顾温客行。

“老温,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烫?”周子舒嘴上照例询问,手下动作不歇,掐着腕骨数着温客行的脉

“阿絮……”温客行模糊的回应周子舒,心悸胸闷一刻不歇得折磨着他“旧疾而已,没事”

“少诓我,心悸或是胸闷,亦或是两者都有?”

“阿絮…”

“叫魂呐”周子舒将缩成一团的温客行小心从床上扶起来,自己沿着床沿坐下而后慢慢将温客行拉进怀里靠稳当。温客行早就烧了起来,胸口处也痛出一身冷汗。这冷汗倒是让温客行身上的热度褪下去一些,只是身上仍旧不怎么暖和,泛着砧骨的寒意。

周子舒往掌心处运了一分内力,轻轻贴在他心口按着。虽知道他的心悸之症严重,但真正触碰到一刻不停的心跳还是有些发慌。他只将温客行抱得更紧,几乎是锁在怀里。

“好了阿絮,我这是旧伤。养养便罢,劳动内力做什么”

“说得倒是轻巧,谁家旧伤能讲自己痛昏过去……”周子舒小声嘟囔着,手下还是一刻不停按着他发胀的心口。

“你缓缓精神,将今日的药喝了再睡”周子舒已用内力将他受伤淤堵的心脉重新梳理过一轮,虽说只能保证这次不那么痛。但是只要不痛一刻,那便都是好的。

“阿絮,没有蜜饯,苦”温客行仗着自己现下熬得眼眶泛红,干脆捏着周子舒袖口撒起了娇

“好好喝药,我去拿”

温客行是特意将周子舒支开的。早年什么苦药没喝过,只不过近些年经脉不大好了,叶白衣也只敢给他喝些温补的汤药慢慢调理,生怕像上次一般直接灌了猛药下去引得他吐血。温客行在医术上的造诣也颇深,知道这些只能温补,他也就越发不当这汤药是一回事,总是磨磨蹭蹭喝一半,而后尽数贡献给床头那盆常年青翠的盆景。

不巧的是,温谷主故技重施的这一次被周庄主看见了。

“阿絮,快拿蜜饯来。可苦死小可了”

周子舒两步跨进房里,讲放蜜饯的小碟往他床头一掼

“温谷主,蜜饯可要分这盆景半个啊?”

周子舒本身清亮的嗓音带着不属于它的清冷,轻飘飘落进温客行耳朵里。

“阿絮……”

“别叫老子!温客行,你自己也是个医者。那药喝了能毒死你不成?!”

周子舒只觉得胸中的火气蹭蹭往上窜,胃腹这时倒也没闲着,一阵阵痉挛袭来直接绞得周子舒一只手狠狠掐进胃腹,晶莹的汗珠顺着周子舒脸颊落下来。

“阿絮,哪儿不舒服?”

“老子好得很!”又是一滴冷汗滚落

温客行不由分说将周子舒拉至榻边坐下,修长冰凉的手搭上周子舒的腕骨

“阿絮,端午的那两杯酒。是也不是?”温客行脸上原本笼着的病色渐渐被沉下来的脸色罩住,整个人气压又低了一层。他紧了紧周子舒的腕骨,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为什么……不告诉我?”温客行原本才平复下去的心脏又被气得乱跳,他也不甚在意,仍是死死盯着周子舒。

周子舒终于肯抬眸望向温客行,唇角一勾,淡淡开口“鬼主大人有这喝一半倒一半的本事,周某人自然不劳您费心”

“阿絮……听话,先去把药喝了。我心悸的厉害,没力气了……你别气我”温客行看他故作凉薄却死死掐在腹间的手忽然就卸了力气,温声劝着。

“温客行,是你在气我”

——————————————

数日以来,温客行和周子舒便一直这么僵持着。温客行经脉重伤,且盛暑天气由以心脉那处伤的最为严重。

酸软的四肢像是给他的身体贴了一道封印,怎么也没法从床上挣扎起来。胸前的疼痛丝毫不减,起初是他尚且能够忍受的细碎刺痛,断了汤药的数日以来胸前的疼痛愈发加剧,直至今日已经足足痛了五日有余。温客行心里一直压着股傲气,胸口疼了便以掌根抵在胸口忍痛,忍不住了就捏住被角并掌根一起按向胸口更深处。以至于周子舒在房里便捞到了一位嘴角挂着血线的鬼谷谷主。

“温客行,你就是仗着我爱你,我永远会偏向你,你就有恃无恐,是吗?”周子舒按着胃脘,看着榻上形容惨淡的温客行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怒气,不管不顾得吼着。

“周首领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呃…”温客行一手继续碾着心口,另一只手撑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周首领,您数日来…可有服用一份汤药?”这痛楚太过磨人,温客行的声音很轻,每说一个字身子就忍不住往前倒。

“温客行!”周子舒的胃痛因情绪激荡更加明显,此刻更是整条小臂都横在胃腹间

“站那别动!我劝周首领还是尽早将今日的汤药喝了,否则温某有的是手段折腾自己。”

“老温,我们都冷静一下”周子舒深吸一口气,掐着胃腹的疼痛缓缓开口“一直以来,你身上小伤大病不断,我一直想让你少受些罪,所以总看着你吃药,按着你在榻上安歇。如今日这般我还是第一次见,罢了。你既说不喜欢我便也不强求,你好生歇着,我出去几日”

“阿絮,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客行被周子舒这般一激,当下便觉得胸口痛楚更甚,他只得咬破舌尖强撑着力气开口。心悸胸闷或是此时知道温客行不安生,也齐齐找上门来

“我不知道…呃…”周子舒咬着牙回应,绕是忍性如他,也被这两日折磨的不轻。

温客行早已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仗着周子舒此刻身体感知力极差,一个手刀劈昏了他。

张成岭早就候在房门外,师傅师叔气性一个比一个大,他只得日日温了药在门口守着,生怕有什么情况来不及应付。

温客行数日来经脉旧伤齐齐发作,白撩撩一张脸毫无人色,偏生嘴唇仍旧沾着被咬破的血渍。颤巍巍端着周子舒的药碗,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药就要往他嘴里送,周子舒却是牙关紧咬怎么也不肯将汤药咽下去,温客行干脆一口将所有药汁灌进嘴里,附身直接压上周子舒的唇。

温客行的舌尖极其灵活,撬开周子舒的贝齿,抵住喉头直接将带着血腥气的药灌了下去。周子舒意识昏沉中便要把汤药呕出,温客行又点了他两处大穴,低声在他耳边呢喃

“阿絮,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可以故技重施,那我今日必将自绝心脉。好好安歇,好梦”附身又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带有清苦药香的吻。

温客行转身拿起托盘里张成岭给自己温着的那份汤药,眼睛也不眨一口灌了下去。他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头晕眼花,原地晃的厉害,张成岭扶住他的胳膊,低声开口

“师叔,您……”

“没事,照看好你师傅,我出去几日便回。”温客行笑着推开张成岭,缓步走出房门。

—————————————

温客行将今日温补的药服下,痛楚减轻了些许。外头的鸣蝉叫的更欢了,温客行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和周子舒折腾了一上午。

他一早上连带着中午一口米也没吃,现下头晕眼花,黑雾绕在眼前一团又一团。他忽然觉得好累,他忍不了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早年重建四季山庄时,周子舒便将长辈们的墓安置在一处开阔的山岭上。遥望四季山庄,风景秀美,冬暖夏凉。周子舒又为了警示小辈们开创基业的不易,从四季山庄到长辈们的墓碑处却是极其不好走。每到清明祭祖,周子舒总是和温客行提前去住一晚的。

温客行就这么站在烈日曝晒下,头顶受阳光的直射早被晒得滚烫。喉头的作呕感一阵又一阵不断袭来,他不想再这样一步一步走到长辈们墓前。这般定下心思便也不顾身体,施展内力奔向山头。将将停在谷妙妙墓碑庞,温客行实在忍不住胸中巨痛,偏头一口黑血呕了出来。他用两指捏起袖袍细细擦了嘴唇,直到那片衣袖上看不见血迹才转身跌至谷妙妙的石碑旁,早已是气音的声线里还夹杂着孩童的眷恋

“娘,我来看你啦……”

他依旧扬唇笑得灿烂,努力把身子一侧紧紧贴着墓碑,头微微侧着刚好贴着谷妙妙的名讳

温客行浑身都像被热炭烫过一般,但身上却没有流下一滴汗,反而泛着丝丝寒意。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不停翻涌的呕意不断折磨着他。心脏像被一只手拧着撕碎又重新拼接在一起,时快时慢,跳跳停停。可是温客行毫不在意,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墓碑,低声开口

“娘,小时候我总在外面玩,不好好练功,不好好学课业。您和爹总是说‘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即是福’,我玩累了回到家里总有娘亲做的糕点,总有爹爹的拥抱……”

温客行的声音越发虚散,他深吸了两口气,又缓缓开口

“娘亲,衍儿累了。为什么衍儿没等到您的糕点和爹爹的拥抱?为什么您还不带我回家?”

温客行早就心慌的坐也坐不住,直直往墓碑前的空地上倒。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却是跌进了一个有着清冽香气的怀抱

“娘亲,阿絮来接我了……”

周子舒看着怀里面白如纸,唇色绛紫的人,心痛的都快要碎掉。抄起温客行踩着流云九宫步不消二刻便回了四季山庄。

“成岭,将你师叔今日的汤药煎好温着;星明,去把冰窖里的冰起出来放进卧房,安置好便去看着弟子们练功,任何人不许放进来打扰你师叔。明日一早启程去请叶白衣”

周子舒将温客行放在榻上,换了一身清凉干爽的寝衣。又将他衣服敞开,冰块分成小份用布巾仔细包好,放在他的颈窝和腋下消暑。直到温度不那么骇人,周子舒才放下心来。

“老温,我们把今日的药喝了好不好?”周子舒放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开口,温客行却仍旧意识迷离,不停的小声哼哼,不时有泪珠划过脸颊。

周子舒就那么耐心的将他又一次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哄着

“衍儿乖,阿絮在这呢。我们把药吃了好不好?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嗯?”

“疼…”温客行总算是有了些意识“我快要疼死了”

周子舒轻轻在他的额头啄了一下,声闲竞罕见的发颤“老温,我在呢,不痛了…”

惟愿吾爱康且健,长命百岁无忧年。

这章准备玩个互动抓人,抓到的宝可以点梗哈~

有没有人要秽土的你,我有文包。

经过这几天的推文包,我发现了一个事实。

就是很多人就只说了句感谢。所以我决定以后要红包请给我点个小红心和一个小蓝手。

索隆睁眼时,他已经在甲板上睡了一下午了。

他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心里大骂自己的过分放松,万一巴洛克工作社的人……他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刀。

……软的。

他一低头,发现路飞正贴着他的刀柄仔细端详,而他正好一爪子拍到了路飞脸上。

“哟!索隆!”路飞顶着大大的笑脸抬头看他,“睡醒了吗”

索隆忽地像被烫了一样抽回了手,眼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拘谨。

“我有点太放松了吧,竟然在这种时候睡着了。”

他的船长嘻嘻地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啦!就算你们都睡着了,我也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说...

说罢,他摆出一副要打飞什么人的样子,并扭头寻求索隆的回答。

还是活力满满的船长啊,真好。

索隆没有察觉他的嘴角弯起来了,他只点点头。

“有你在,我确实不太担心,但是也决不能这么疏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一个人解决的。”

船长“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

正处于山治和乌索普的双重轰炸中的娜美瞟了一眼索隆,把叉子放在碟子边敲了敲,顺势转开了话题。

“索隆,今晚你来守夜吧,你可是睡了一下午啊!”

索隆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应了下来。

深夜,海面上偶尔有几只奇奇怪怪的生物探出头来,惹得海面一阵阵荡漾,月亮的影子映在海面上,随着海水的起伏而不断破碎,重圆。

索隆背靠桅杆,凝望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纯真且不容亵渎。他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溢满笑意的脸。

困意袭来,他毫不意外地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那张脸的主人走近了他,俯下身来,微微张口。

“睡着了吗索隆”

他再次睁眼时,太阳正缓缓地探出海岸线,他的身旁正是梦中的少年,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睡着了。”路飞仍然笑着,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索隆看着这样的少年,心中的愧疚与异样越发浓厚。他被路飞盯着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路飞揉了揉眼睛,然后拍拍肚子:“半夜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然后发现你睡着了,我就没回去睡。”

船长不会对他撒谎,所以路飞替他守了夜。他伸手摸了摸少年挂着露珠的头发,心中的负罪感和难以描述的复制情感迫使他伏在路飞耳边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他起身去叫醒其他人。

少年仍然蹲在原地,显然刚刚索隆的行为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挠挠头走开了。

“在谢什么啊……陪索隆睡觉不是经常的事吗”

吃过早餐,索隆私下去找了乔巴,看看能不能治治他的嗜睡。乔巴仔细地询问了他的症状,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得出了索隆患上了昏睡症的结论。

乔巴拜托索隆把大家叫到一起,然后极其认真严肃地告知索隆的情况。

【这里的设定我会写到设定篇里的,写多了剧情就太拖了……】

索隆一度觉得乔巴在说什么瞎话,但是乔巴平时很正经,医术也好,再看着大家认真无比的表情,他把话咽了下去。

草帽海贼团的众人自然愿意为索隆治疗,但是这个治疗方法……

要想让患者的症状得到改善,就得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要让他在现实中完成这个执念。

可是他们现在只知道索隆想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大剑豪,这种事情,哪能是一朝就能完成的。

“没有其他解决方法了吗”娜美咬牙问道。

“书上记载了一个几近治愈的病例,”乔巴认真地看着医书说着,“这名患者是被他的爱人吻醒的,只不过后来他的爱人逝世了,他的病也就随之加重了。”

“……”大家都说不出话了。

好像,无论哪种,都很难呢。

商讨了半天,最终决定要在解决阿拉巴斯坦的事之后给索隆找个好人家。而且暂时不会再让索隆守夜了。

【索隆:栓Q】

今晚是山治守夜。索隆躺在吊床上,闭上眼就感觉一道目光射向自己。他猛地起身查看,却只看见安详睡去的乌索普和路飞。

他又躺了下去,假装睡着。果然,那道目光再次袭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目光的方向,一睁眼,发现路飞正打算伸手摸他的脸,而且马上就要得手了。

索隆一把抓住这双鬼鬼祟祟的手,坏心眼地拉到腰间,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干嘛”

“想摸。”

这不是个很有说服力的回答,但是索隆不在乎,既然船长想摸,那就摸呗。

“……随便你,摸吧。”

紧接着,少年的手滑上了他的脖子,无意间刮擦到了喉结,索隆只听得见自己“咕咚”的咽口水声和“咚咚”的心跳声,他感觉到那只手已经覆上了他的脸颊,摩挲着,让他愈发心神不宁。

少年的手指在他唇边停了下来。

索隆猛地清醒过来,夜里的海风突然吹得他发冷,他居然对于少年没有继续而感到了不满足。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想什么”

索隆也不知道他是在心中问自己还是在问他的船长。

少年探寻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晃悠,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想睡觉吗”路飞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

“睡觉……”索隆先是一愣,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不……托你的福,我现在特别清醒。”

路飞嘻嘻地笑起来:“那以后你要是再不小心睡过去,我就这么叫你起来,一定很有效。”

索隆连忙摆手拒绝,但是路飞还是自顾自地订下了这个方案。

其实他觉得这种方法也不是不好,他好像是有点享受这个过程,但是他觉得一旦这么继续下去……

“会变得糟糕吧”他想着。

我换了个头像!我还是我!!!!

(私设:武魂殿长老叫鬼萧)

“哟~你们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很久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答应你把人放了!”

“那可不行哦小妹妹~他我还有大用处呢!”

小舞一个箭步就想给那位长老一拳,可,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位长老恐怕会对三哥不利,只能随机应变

他轻步走到了唐三的身边,用手粗鲁的托起了唐三的下巴!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别伤害他!!!”

小舞已经急了,唐三本就受伤了!根本经不起他这样闹腾,现...

小舞已经急了,唐三本就受伤了!根本经不起他这样闹腾,现在处于普通人的唐三,甚至比蝴蝶还要脆弱,小舞对唐三更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那种感觉,所以自然是见不得他这样粗鲁对待他的三哥!

“呵~你急了!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失去所有!”

他的手慢慢向下移,掐住了唐三的脖子,将唐三整个人提在了半空中,窒息如潮水般涌来令唐三不禁清哼几声

“只要你提出要求,不管多么过分,我们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放了他”此时还算有些理智的宁风志说道

“那如果我想要天斗帝皇的命呢?”

“你这是在找死!”其实这个要求也是可以完成的,只不过要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掩盖这一事实就可以完成,他本就活不久了!但是风险太大!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

“那不就行了~一命换一命不就好啦!就用它来交换吧!”

鬼啸的眼神瞬间变狠,将魂里全部聚集在了掌心,慢慢的收紧,唐三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好!好!我答应你,你先放了他行吗?我求你了!”小舞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失去唐三第二次了!那一次的痛苦已经令他抱憾终生,如果这一次恐怕……

“跪下~求我放过他”他用手指了指小舞

小舞只能听话的照做!在小舞灵魂深处寂静的灵魂已经忍不住要爆发!可每一次都被小舞强压了下来,她不可能再让三哥的灵魂冒险了!

“不过呀,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至于他的命,也没必要留着了~”

“等等!不要!!!”

随着他的手收紧的瞬间,唐三的颈椎骨,差点儿就要被捏碎,而他也在这一瞬间窒息,失去了全部的挣扎,鬼萧的手松开了

“扑通…”唐三随着地心引力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小舞已经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你找死…!”小舞的眼神仿佛杀神降临般怒目直视这鬼萧,空气突然变冷了,八朱矛渐渐舒展,这一刻小舞爆发了,她再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现在她只想杀了这个人,传承了唐三全部力量的小舞,虽然还没有第七魂环,只是一位魂帝!但以她的实力,只杀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封号斗罗,以是绰绰有余!

(唐三oc:好家伙,我活着影响你输出了,是吧?)

(艾玛~太血腥了!你们应该也知道那位长老之后的下场了!请自行脑补!对不起!我写不出来!)

其余众人都被小舞的实力惊呆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眼前这一个小女孩儿会爆发出如此的实力!肉体被撕碎!血液四溅!小舞身上的粉白裙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可她控制的很好,没有让一滴鲜血玷污他的神明

小舞轻轻将唐三打横抱起,用自己最纯粹的生命力治愈唐三!从10万年魂兽进化成人类他们的生命力是最纯粹最治愈的能量,在加上春风吹又生的加持,唐三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愈合

“哥,对不起,又让你受苦了”小舞在心中默默的道歉着,根本不理会身边众人的眼神,一个瞬移就到了他们的寝室!这是小舞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瞬移,轻轻将唐三放在床上,细细的为唐三留着伤,当然颈椎骨骨裂这种伤痕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愈合的,以唐三现在这样脆弱的身体,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

看着躺在床上熟睡中的唐三俊俏的脸庞,她的心中感到犹为的安心,刚才惊心动魄的事件历历在目,小舞的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我差点儿又把你弄丢了……”

一抹蓝光悄然伏在了唐三的身上,灵魂附体,唐三的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宛若蝴蝶煽翅,唐三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水蓝色的眼眸夹杂着一丝,担忧的神情

“都告诉你了,不要冲动!怎么样?受伤了吗?”

唐三低声询问,眼眸尽是温柔之色

“呜~哥!”

“怎么啦?是受伤了吗?!怎么哭了?”

“哼,你明知故问”

“不要自责啦~现在的肉体太脆弱了,我好累…”

唐三靠在小舞的胸前,身子软了一下,因为唐三本来就伤上加伤,灵魂强行归体!这下导致了唐三只能依偎在了小舞的怀里!任人摆布喽~~~

不过小舞自然还是很有理智的,知道他她的三哥受伤了,所以就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给唐三细细的噎好了被子,让唐三躺到了自己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Ok!经典桥段一次性结束,等我下周更新吧,老规矩!100赞,拜托啦!!!

是保护二狗子的大狗子...

作者:sukja

·本文主要护羡,有原创人物实力护短,羡宝身份为客卿之子,如果能接受的话请继续。

·ooc警告,ooc警告,ooc警告。←主观看法,不一定公正。

·对一些人不友好,例如虞紫鸢、江澄。不喜请左上角/按×,请不要引战。

·全员复活。

·除忘羡外全直。

·【】表示原文,〖〗表示私设,〈〉表示弹幕。

·反复修文

·原文多,不喜勿入。

·本文金光瑶用隔壁七秀瑶的设定,但不扯CP,颜值提升buff。大概就是隔壁的...

·本文金光瑶用隔壁七秀瑶的设定,但不扯CP,颜值提升buff。大概就是隔壁的往CP上扯,而这里则把这条路给堵了。

·羡羡直到番外才出现。

·私设多

〈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羡羡你???哈哈哈哈。〉

〈哈哈哈,思追都吓坏了哈哈哈。〉

〈为了逃出云深不知处羡羡也是蛮拼的哈哈哈哈。〉

“……”

在场人都被魏无羡的不要脸吓到了:他竟然说出这种话!!!

……以及,受了三十三道戒鞭的竟然是蓝忘机?!那个含光君!!那个照世如珠的含光君!!!

藏色捂脸:儿啊,你要不要这么拼!

魏长泽一脸空白:……

江澄黑脸。

蓝曦臣:魏公子,我们蓝家真的不会乱棍打人的……

蓝忘机:魏婴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蓝夫人一脸心疼地看向蓝忘机:“湛儿,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戒鞭?”

蓝曦臣叹了口气。

蓝忘机敛目:“忘机自行领罚,打伤了三十三位长老。”

“你这孩子……”蓝夫人搭上蓝忘机的手,她从来不是愚笨之人,以湛儿的性子会打伤那么多长老几乎不可能,再想想湛儿心慕阿婴,她也猜得出情况。

蓝忘机抬眼,对上母亲心疼又感慨的目光:“忘机甘之如饴。”

藏色顿了顿,看向蓝忘机,拧眉,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正鸡飞狗跳,蓝忘机身披一件白衣,散着长发,从层层叠叠的兰草之后走了出来。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竟然已穿得整整齐齐,避尘尚未收入鞘中。众小辈连忙行礼。蓝景仪忙道:“含光君,这个莫玄羽,实在可恶。本来瞧在他莫家庄相助的份上您才带他回来,他却……却……”魏无羡以为,这次一定会被忍无可忍地踹出山门去了,谁知,蓝忘机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静默片刻,铮的一声,便把避尘收入了鞘中,道:“都散了。”平平淡淡的三个字,然积威之下,绝无二话,众人立刻散了。蓝忘机则从从容容地提起魏无羡的后领,一路往静室拖去。前世二人身量相近,都是难得的修长人物,魏无羡只比蓝忘机略略矮一点,站在一起时,不到一寸的差距看起来微乎其微。而这辈子一觉醒来换了个身体,虽然在普通人中已算得高挑,却仍是比蓝忘机低了足足二寸有余,被他拎在手里,竟毫无挣扎余地。魏无羡踉踉跄跄地要叫,蓝忘机冷冷地道:“喧哗者禁言。”扔他下山那是求之不得,禁他言却是敬谢不敏。魏无羡百思不得其解:蓝家什么时候对窥伺本家名士沐浴这种不知廉耻的罪名都这么宽容了,这样也能忍?!】

〈那是因为是你啊。〉

〈我的瓜娃子啊,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

〈我觉得汪叽应该还挺高兴的。〉

〈就算是假的,但是心上人偷看自己沐浴……(*/ω\*)〉

〈你永远不知道汪叽他在想什么(蓝大除外)〉

众人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瞄向蓝忘机,却只看到含光君一脸严肃?

“傻阿羡。”江厌离掩唇,她想起他们在祠堂的那段对话,又看了看蓝忘机,不过这次阿羡估计逃不过了。

青蘅君一脸感慨:“魏公子真是单纯。”他看向蓝忘机,一直浅笑的面容也爬上了些许同情。魏公子这性子,忘机怕是有的磨了。

蓝曦臣在一旁咳了几声,青蘅君连忙收敛了面上的表情,防止伤了自家孩子的心。

蓝忘机:……

〈一夜醉酒,醒来只有胸前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伤痕。〉

〈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

〈相思入骨。〉

〈酒很香,很醇,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

看着天空滚过的字,众人都不禁感叹含光君的深情。不少女修都红了眼。

蓝夫人红了眼,看着这些字,她隐约看出了阿婴死后的岁月里湛儿的状况,怕早已是心如死灰。

蓝忘机盯着影像上的魏无羡,没有反应。

魏渊恒扫了蓝忘机一眼,然后打量着其他蓝家人,若有所思。

藏色面色复杂,内心挣扎。

魏长泽叹了口气:若是阿婴有个人这么爱他护他,似乎也不错。

魏长泽看向妻子,眼带询问,然后被思绪混乱的妻子掐上了腰间的软肉,咬牙一转。

魏长泽:!!!他瞬间僵直了身体。

〈你就睡在这里!〉

〈崽啊,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他还真凭那段破笛子认出你了。〉

〈都让你睡自己房间了啊!〉

〈这误会大的……〉

〈羡羡的情商……这叫没有什么铭心刻骨的交情?〉

〈江家的猪不好拱啊(叹气)〉

〈终是蓝忘机先动了心。〉

〈真的是白菜先动的手。〉

〈哈哈哈,楼上瞬间出戏。〉

〈所以说汪叽的态度也很成问题啊,要不是从头到尾看下来,根本看不出他对羡羡有意思啊。〉

〈追妻真的不能学金真香……〉

〈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金子轩:???怪我???

江厌离笑出了声,金夫人微妙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蓝夫人看向蓝忘机:……你以前总和阿婴打架?就这样你还想追媳妇?

青蘅君从魏无羡的想法里微妙地品出了些味道,他也没想到自己儿子以前竟然对心上人那么苛刻,就这样还想让魏公子明白他的心意?

蓝忘机:……原来,在魏婴眼里我们的关系是这样的吗……

【干瞪眼捱过许久,魏无羡翻身下榻,动作极轻地到了隔间。蓝忘机侧卧在榻,似乎已经陷入沉眠。魏无羡无声无息靠了过去。他仍不死心,准备摸一摸,看看能不能摸出那只千呼万唤始不出的通行玉令。岂知刚伸手,蓝忘机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魏无羡把心一横,扑身上榻。他记得蓝忘机非常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从前碰他一下能被掀飞出去,若是这样还能忍,那就绝对不是蓝忘机了。他会怀疑蓝忘机被夺舍了!魏无羡整个身体凌驾于蓝忘机上方,双腿分开,跪在他腰部两侧,手则撑着木榻,把蓝忘机困在双臂中央,脸则缓缓压下去。两张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魏无羡都快呼吸困难了,蓝忘机终于开口了。他沉默了一阵,道:“下去。”魏无羡厚着脸皮道:“不下。”】

〈崽啊,别皮了(不忍直视.JPG)〉

〈这都把自己送到汪叽床上了……〉

〈自己送上门???〉

〈他真的不会掀飞你……〉

〈汪叽:以前不搭理的因,跪着也要吃下果。〉

〈只有我在想汪叽能不能继续忍下去……吗?〉

〈我们要相信已经憋了快二十年的雅正端方的含光君(* ̄︶ ̄)〉

〈更加细思恐极了啊喂!〉

不少人都微妙地看向了蓝忘机:心上人在怀还憋得下去吗,含光君?

青蘅君夫妇也一脸担心的看着他:强制生米煮成熟饭可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啊!

魏家人也看了过来,一脸复杂。

已经不想说话的藏色:儿啊……

金子轩已经先一步捂上了妻子和儿子的眼。

不少修士都自行捂上了眼,就是指间漏了不小的缝。

蓝曦臣也咳出了声。

【一双瞳色极浅的眸子,近在咫尺,与魏无羡对视。蓝忘机定定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下去。”魏无羡道:“我不。你让我睡在这里,就该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蓝忘机道:“你确定要这样?”“……”不知为什么,魏无羡有种必须慎重考虑回答的感觉。他刚要勾起嘴角,忽然腰间一麻,双腿一软。紧接着,整个人扑通一下,趴到了蓝忘机身上。欲成不成的一个弧度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他的头贴着蓝忘机右侧胸口,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蓝忘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说话又低又沉,胸膛随着吐字发音微微震动:“那你就一晚上这样吧。”魏无羡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下场,动了动想起身,腰部却是持续一阵酸软无力,竟是只能以一个窘迫的姿势,紧紧贴在另一个硬邦邦的男子身上,整个人都懵了。蓝湛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还是以前那个蓝湛吗?!被夺舍的是他才对吧?!?!他内心正惊涛骇浪,忽然,蓝忘机微微起身。魏无羡以为他总算是不能忍了,精神为之一振。谁知,蓝忘机轻轻一挥手。灯灭了。】

〈哦豁。〉

〈翻车了。〉

〈翻车了吧!〉

〈翻车了呢……〉

〈虽然对不起羡羡,但是我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莫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坐怀不乱……〉

〈厉害……〉

真的柳下惠啊,不愧是景行含光的含光君,众人内心拜服。

魏家人松了口气。

蓝夫人放下了一直吊着的心,虽然未曾发生过,但她可不敢忘了这亲还没成,对方长辈都还看着呢!

被众人以敬服目光看着的蓝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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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打卡什么的我就不回复了(。_。)I’msorry~,不过大家愿意打卡我真的超开心。

以及本章的汪叽哈哈哈哈。

藏色麻麻有点动摇了,然后前尘篇叔父等长辈就出来拖后腿了,心疼汪叽哈哈哈。

怪盗很撩,侦探很酷

原著风,强强无差

感谢阅读,3.7k字奉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下过雨,天气有些沉闷,琴酒望向基德乘着滑翔翼远去的方向,忽的没来由地问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伏加特“啊”了一声,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哥是在问他今天是他给工藤新一下药后的第几天:“今天正好是第三十天。”

“他一定会有所动作。”琴酒用笃定的语气说。

伏加特听了干干地笑道:“工藤新一?他自从上次和基德对打后就再没露过面了,应该是被基德打成重伤了吧,据我们派过去跟踪基德的眼线汇报,从那以后基德每一次作案工藤新一都没有去到现场,估计已经放弃挣扎等待死期...

伏加特听了干干地笑道:“工藤新一?他自从上次和基德对打后就再没露过面了,应该是被基德打成重伤了吧,据我们派过去跟踪基德的眼线汇报,从那以后基德每一次作案工藤新一都没有去到现场,估计已经放弃挣扎等待死期了吧。”

琴酒恨铁不成钢般撇了他一眼:“你认为像工藤新一那样的人,有可能会坐以待毙么?他这么多天没有任何动作反而令人生疑,他自己的性命在我们手上不说,我们手里可还有他青梅竹马的解药,他不可能甘心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地死去。”琴酒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刚刚说的他,不是指工藤新一。”

伏加特眼都瞪圆了:“那还能有谁?”

“怪,盗,基,德。”琴酒一字一顿地念出怪盗基德的名字,冷冷地勾出一个狠绝的寒笑,“不过,这也只是他们不值一提的垂死挣扎罢了,他的那点小把戏我已经全部看穿,今天一定会有大战,但输的只会是他们。”

琴酒说完,似乎再没有兴趣为伏加特作出解释,披起黑色长风衣就扬长而去,只剩后者还干瞪着大眼不知所然。

工藤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怕这一战攸关生死他也依旧镇定自若,甚至还悠哉悠哉地趟在转椅上喝着热腾腾的乌龙茶,淡定地瞧着FBI人员前去做最后的踩点工作。

绕是身经百战的FBI高级搜查官朱蒂也提起了心,丝毫不敢大意地听取下属汇报情况,转过头却被工藤这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给震惊到了:“工藤……”朱蒂眨巴着眼,组织了下语言,“怎么说这也是你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吧,你不紧张么?”

工藤笑了笑:“啊,这个嘛,当然紧张了,不过一想到应该有人比我还紧张,我就放心多了。”

而且黑羽准备的那么周全,他也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地方,但若真要说的话,确实有一处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工藤早已在几天前就取到了基德藏在工藤宅门前砖下的一封信,上面把组织的成员外貌及其特长写的一清二楚,后边还附上了基德亲笔写的行动方针,工藤结合这边实际情况作出修改后就把这封信上交给了FBI,让上头核定可行性,大概是基德设计的太过滴水不漏,找不出什么纰漏,予以实行的命令很快批准下来,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流畅,唯一令工藤有些担忧的是,基德并不在这个行动计划之中。

计划里面把包括工藤在内的行动成员任务都写的清晰明确,唯独他自己却只草草地标注说,因行动不便不与他们一同行动。

詹姆斯分析,这要么是基德考虑到组织对他看管过严,他跟过去同他们一起行动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要么是基德想明哲保身,另有所图。

工藤明面上没发表什么意见,心里却把詹姆斯的分析否定了个遍,然后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托住下颌开始思考。这么重要的行动基德那样猖狂过度的好心小偷不可能不参与进来,他会放弃和他们一起行动一定是有别的更重要,或是,更危险的事要做。

想到这,工藤心里忽然多出一抹不安,那个表现欲极强又极其自大的怪盗一向喜欢单独行动,像是为了展现自己有多厉害似的,还专爱往那种特危险的地方冲,就像是个爱出风头的的kid一样,这次该不会也……

工藤赶紧甩了甩脑袋,把多余的思绪扔掉,只一心一意地准备接下来的任务,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的担心根本毫无用处,既然这样。那就勉强相信那个装模装样的怪盗一次好了。

相信那个大盗,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无所不能,拥有不死之身。

另一边的黑羽正很是嫌弃地扒拉着身上的黑色怪盗服,不满地砸了咂嘴,什么嘛,那个组织什么臭品味,黑色一点都不像我肆意妄为的作风啊,这样藏着掖着的,还有什么怪盗的职业操守?

黑羽哼哼唧唧地戴好高礼帽,拿好魔术道具,刚要重新端起他的扑克脸,一个大大的喷嚏就突然打了出来。

啊咧,是有人在想我么?

黑羽手抖了一下,把刚要装进衣服内侧口袋的钢化扑克牌洒了一地,懊恼地锤了锤自己脑袋,黑羽一边蹲下身收拾,一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这次行动他用上了毕生所学,还堵上了好多代价,再加上这几天日日向他心目中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祈祷,不用怀疑,这次行动肯定会大获全胜!

……不行,还是好紧张。

他堂堂怪盗基德——月光下的魔术师,奇迹的代名词,哪怕是被一众警察追赶,被枪指着脑门儿,被黑衣组织的人强行带走,被琴酒实施酷刑,也从未有过一丝丝害怕或紧张的情绪,黑羽本以为他的字典里绝不会出现“紧张”这两个字眼的,直到这次行动关乎到了名侦探的性命。

老爸,你会保佑我的对吧?

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了……黑羽重重地叹了口气,强行控制住了自己颤抖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摆出完美无缺的扑克脸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人比他想象的要多。

但不管怎样也来不及修改计划了,黑羽将身上的窃听器和追踪器碾碎了,躲在草丛间细细观察着把守在门前的守卫。

在那边来回巡逻的一共有二十个武装的士兵,瞭望塔上有三个拿着望远镜望风的哨兵,门前还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个头比黑羽高出不少的大汉,门里也不知还有多少人守着,可以说把守森严到无懈可击。

不过那也只是对其他人来说罢了。

这次的挑战果然远高于偷宝石的难度啊。黑羽扭了扭脖子,运动了下关节,又不合时宜地想到,应该让中森警部好好学学人家的警戒系统了,

时机到了,开始行动。

黑羽迅速闪身,直接绕到大汉背后,一个手刀劈晕了其中一个,然后在另一个发觉时用麻醉针射晕了他,来不及停顿一秒,黑羽果断掏出铁丝伸进门孔,却意外地发现铁丝竟根本无法转动,眼看哨塔上的人就要把望远镜移向这边了,黑羽极速反应过来这个门锁只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的开关在……

黑羽的视线移到下方一块不显眼的圆形灰斑上,它的颜色比门深了一点,黑羽摸了摸,触感果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立马掏出放在口袋里的薄片,轻轻按在圆斑上,门果真开了,他赶在士兵察觉到的前一秒进入了大楼。

黑羽又飞快找了个隐蔽物藏了起来,心道幸好以防万一,他多采取了一个伏加特的指纹。

黑羽并没有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里的打算,他必须把解药带回去,带给名侦探和他的兰小姐。

按照他所打听到的,组织藏药的地方在右数第三个房间,那里有组织发明的药的很多数据,药品样本和解药备份自然也在其中。

黑羽翻找的手一停,手电筒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他猛地回过头来,琴酒正抵在门前微笑地看着他,弧度愈发扩大。

“我的小老鼠,你终于上钩了。”

琴酒一步一步走近了他,皮鞋敲打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看到黑羽浮于脸上的错愕,琴酒满意地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你的不对么?让我来告诉你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多么可笑吧。你甩开的那些眼线,躲过的那些哨兵,全都在我的计划之内,我们的据点包括组织重要成员和机密文件在几天前就已经转移了。你所以为的我们的据点,现在不过只是我们留下来的废弃大楼,门外那些守卫也只是用来迷惑你的障眼法。你的小心思全都被我看穿了,认清现实吧,怪盗基德,跟我们斗,你这个小屁孩还嫩了点。”

原来他的计划早就被看穿了么?

黑羽脸色僵硬地看着琴酒,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重新摆好扑克脸,最终摊摊手,表示无奈:“啊,既然到这份上了,那么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穿的么?”

还在假装冷静么?

“还记得上次我递给你的水么?里面明显有浑浊的细长状沉淀物混在里头,你却假装不知道地就直接喝了下去,你以为你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好让我们放松警惕,其实凭你怪盗基德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你没拒绝那杯水,恰恰就说明了你心里有鬼。”

他的小心思被一个个戳破,黑羽不免颓丧地沉了声音:“看来确实是我自作聪明了呢。”

“不过你值得庆幸,你对我们还有用,感谢潘多拉的存在吧,我们不会杀你,你吃下去的毒药与工藤新一的相同,并且解药就在我这里,答应从心底归顺我们,我就保你性命无忧——当然,其实你的答应一点都不重要,也毫无可信度,我们会让spider再次对你进行深度催眠,日后少了工藤新一的阻碍,你就会彻底变成组织卖命的机器,激动么,怪盗基德?”

“不过,令我唯一感到意外的是,我本以为你会和工藤新一联手呢。为此我还特意加大了人手,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啊,怪盗基德,这些天来演的辛苦么?独行侠好当么?”

黑羽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琴酒,笑了。

你以为他在第三层,实际上他在第五层。

你以为你预判了他的预判,实际上他预判了你预判了他的预判。

晚安。

好梦。

希望大家理解

龙骨(Caleb)×卡卡(Alef)

1.1w字剧情+8k字я。

-Fin-

四魂的光,随着奈落一起殆尽了。阴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所以,奈落不会死吗?”墨绿色的小女孩拉拉她的姐姐,如此天真的问道。

姐姐微笑着回答:“不,他不过是还能重生一次,但四魂却是真的死了。”

“那其它人呢?”

——————————————————

银色的镯子在泥土中沉沦着,它的光辉经冲刷和磨损不曾消去丝毫。只泛着金属的气息。繁饰的雕刻文在倾诉着什么秘密。

幽...

幽深的山洞里一个心率的震动惊的周边的妖怪四处逃窜,山洞里潮湿阴暗,一块肉团正迅速的变异着,开始膨胀,膨胀又收缩,慢慢的,从一堆肉团和液体中伸出一只手,肉团开始紧缩,聚集,最终化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暗红色的眼影,墨色如深渊的瞳,长而微卷的墨发……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我……回来了,犬夜叉。”

————————————————

一如既往宁静和繁华的村庄,枫婆婆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如今的戈微也变成熟美艳了几分,珊瑚和弥勒有了三个孩子。

太阳西斜,犬夜叉舒适的沐浴在落日的霞光之下,太过平静的生活确实有些厌倦呐……

“嗯?”犬夜叉睁开眼睛,皱起了眉头,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犬夜叉有些许不安,坐起身来,仔细的嗅着。好像是……“血的味道!”

犬夜叉迅速向村中奔去这味道很淡,看来离的很远.。要尽快通知一下戈微。呵!太兴奋了!叫上大伙一起去除一把妖过过瘾,天天无所事事地,这幅身子骨都快生锈了!

犬夜叉精力十足的奔跳着,突然一根绿色的莹鞭缠住了他,犬夜叉猝不及防的摔了一跤。刚要破口打骂,鼻尖传来一个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杀生丸!你没事绊我干嘛!!”犬夜跳起来,怒视着眼前这个绝美冷清的

哥哥。虽然犬夜叉从没承认过。

“你是要去叫那几个人类吗?”

“关你屁事!!”

杀生丸冷冷的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愚蠢。”

“什么?!”

“还没感觉到吗犬夜叉,那种妖力,你带他们去只会是负累。”

被杀生丸这么一说,犬夜叉也意识到了,这种感觉确实和平常的不一样。

“那你想怎么办?”犬夜叉看着他:“我和你去看一下吗?”

杀生丸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往那个气息的方向走,犬夜叉会意,也跟了上去,虽说极不情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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