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燏的推荐LOFTER(乐乎)

机器若想正常运作,其中的每个齿轮、每条链锁都要各司其职。万事万物不离其根本,一段关系的健康和长久发展,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恨情公寓不讲究抱团取暖,但是,你要是混吃等活……

“我就揍你”。

麦朗汶一巴掌拍在了安渡的脑袋上,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隐隐有发怒前兆的男人,轻啧一声,“别叫”。

他晃悠悠的走到了安渡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掀起眼皮嘲弄似的看着他,“就你这个缺德的玩意儿,不出去找工作,在这里干赖着啊?”

“只有养胃的人才爱吃软饭……怎么?你养胃啊?”

安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眼前这个...

安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眼前这个卷毛是在侮辱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刚想开口回击些什么,却还是不及对面嘴皮子利索:

“或者要不你脖子上栓条绳当条称职的看门狗,也算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路过的马文康冷漠的朝这瞥了一眼,“一家不容二狗,已经有你这条警犬了。”

“……不是、小马,你哪边的?”

麦朗汶一噎,瞪着眼向他看来,而后者全然不顾,只留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

“……Strong哥。”

正文:

0帧起手的工作哪有这么简单?没有了生前的背景资历,刚开始的几人还真有点束手无策。

好在公寓有个爱好给别人出馊主意的点子王麦朗汶,一个敢说,一个敢做,竟误打误撞的真找到几条合适的死路。

——是的,死路。

都别活。

就拿张耀举例,他原本职业就一个退伍军人的转行渔民,在这根本派不上用场,毕竟唯一的一条河忘川还禁止渔猎——之前没下令的时候总有一些钓鱼佬能从里面钓出些残魂断肢,害的有些投胎转世的人三魂七魄都不全。

而且他虽然会做饭,但也只是个基本技能并不算是特长,当厨子还是有点捉襟见肘,关键时刻,麦朗汶灵机一动!

诶!

“要不哥你去搞个coser培训班吧!”

“靠、靠什么?”鲜少接触新鲜圈子的张耀听的一头雾水。

“哎就那些爱好搞同人的,死了也不安宁”,麦朗汶说着都忍不住笑了,“每年七月半,在咱国家地盘上总能看见几个五条悟晃悠。”

“哥你就开个班,我看你石头(三生石)上刻的战绩了,cos毒贩老大儿子并成功坑出底细,这简历多漂亮啊!”

麦朗汶提高了音量,手背敲打着手心为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

“相信我吧哥”,他露出十拿九稳的笑,灯光斑驳的落在他的眼睛里显得亮晶晶的,“同人女的钱,包好赚的。”

再说巴莱。

其实他一开始的工作是乔治出主意的,这位文质彬彬的管家先生对新来的这伙人当中和乌戈长相极为神似的巴莱有着相当一部分爱屋及乌的好感,注意到他有每天要喝好几杯甜水的习惯,便在他陷入工作焦虑的时候将“奶茶测评”这个主意提了出来。

没人反对,毕竟他看起来真的蛮适合。

可没两天就出了意外,你要说是因为个人口味不同而造成的测评偏差这倒好理解,可怪就怪在……巴莱这小子的口味、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麦朗汶:请看VCR!

巴莱:(嘬嘬嘬)“没味”、(换一杯嘬嘬嘬)“不甜”、(再换一杯嘬嘬嘬)“纯水”……

网友1:按照主播推荐的甜度去买奶茶,一口下去给我血糖都飙上来了!

网友2:喝一口主播的奶茶磕一口我的cp,呜呜呜原来我cp也有甜的时候

网友3:正常人体内只有一个胰腺,这哥们直接胰腺上长了个人啊!

……

眼见这条路行不通,做测评快一个月最大的成就竟是打破了被商家拉黑的最大数,巴莱喝着个蜜雪曼城满冰多糖去柠檬的柠檬水和众人讨论转型的事。

麦朗汶左看看丧气颓颓半死不活的巴莱,右看看英姿飒爽气色饱满的南茜,脑子里的灯泡忽的一亮!

“你俩,去演剧本!《睡美男》!”

他一拍桌子,“《睡美人》性转版!经典又有创意,包火的。”

安渡哼了一声,心想这主意真是荒谬,要是这都有人看的话,他跟那个卷毛姓!

结果几天过后,微博第一热搜:

#我那美丽垂丧的老婆今天死了吗?#

点进去,赫然是巴莱的照片!

安渡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旁边喝酒的麦朗汶,心道:“从今往后你叫安朗汶了。”

说实话,眼看着跟自己同一批次的几人一个个的都找到工作了,且混得风生水起,安渡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他从小活的都是被人规定好的路子,叔叔是警署,他便只能是个警察,但是在这里背着生前的罪孽,他又干不回他的老本行,说不感到茫然,那是假的。

但他实在拉不下脸来去找麦朗汶请教……这会逼疯他,真的。

“你是否还在为仇人依旧活蹦乱跳而感到心烦意乱?”

“你是否还在因讨厌之人依旧花天酒地而卧床辗转反侧?”

“鲨人放火,我们是专业的。”

安渡耐不住好奇点进去一看,竟是个名叫“杀了么”的软件!流程、手续、操作都很正规,要是论互联网杀手组织那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张耀的身份信息填进去试试水,大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巨大的声响吓得安渡身子一激灵,像是心里的天窗被砸开,里面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都公之于众一样,他赶忙将手机屏幕熄灭,看向来人:

……是陈安。

屋外大雨下的瓢泼,他身着一身纯黑色的雨衣,像埋没在黑夜里的行者,雨水混合着泥泞与血渍淅淅沥沥地从他雨衣上滑落,积在地上成不明颜色的一滩。他右手拿着的榔头上不知道刚浸泡过谁的血,被雨水冲刷的粉红闪出一些钝色的锋芒……陈安缓缓抬头,湿漉漉的碎发紧紧吸附在他的前额,模样令人胆寒。

“您的杀了么系统已自动接单!”

“叮”的一声,空灵的机械女音回荡在众人耳边,陈安面无表情的撩开雨衣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几秒后,他的眉毛缓缓拧起,抬头扫视着众人……

“任务目标距离不足十米……?”

从语气里可以听出他的疑惑,坐在沙发上的马文康闻言鼻骨处的疤狠狠一跳,同他哥短暂的目光交接之后,两人的视线一齐落在了张耀身上。

安渡手一哆嗦,心想自己只是填了个名字,其他详细信息一概没填甚至连“确认下单”都没有点,总不能查到自己头上。

张耀也很懵啊,“有人要杀我啊?”

“是”,陈安微微颔首,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后低头敲点着手机,语气夹杂着无奈,“单主是赫塔,我已经取消订单了,下次你们再闹别耽误我干活。”

“……话说赫塔,是怎么下单的?”

马文康面色难看起来,他清楚的记得两天前那场家族会议的闹剧,现在赫塔按理来说还处在关禁闭当中,那么……“谁给他送的手机?”

藤椅上翘着二郎腿的乌戈慢慢将腿放下并移开了视线。

“本以为他上次是吃饱了撑的,饿上两天就能好,现在看来他还闲的要死……”

陈安将手里的榔头往屋外一扔,地面被硬物撞击发出声痛哼,他搓了搓手,将那点没冲干净的血涂抹开来,“阿康,明天把他送咱隔壁新开的养老院帮忙干活。”“好的,哥哥。”

后来安渡一打听才知道,陈安是“杀了么”阴间网服务平台第一杀手,马文康则是专门保护被“杀了么”通缉对象的王牌保镖,而当他俩对上的时候,张子伟负责去找单主去做心理疏导助他放下仇恨——至此产业链完成闭环。

这仨人是真能捞钱……

不过论捞钱谁能捞得过乔治啊,这家伙当初不愧是洪泰最得力的心腹管家,帮别人做会计算假账分分钟就到账几百个亿(冥钞),将这么大金额变现成小金额再分批运出,等到有官差来查的时候从天地银行拽出个替罪羊自己再美美脱身,当真是将“心狠手辣”四个字贯彻到底。

怪不得这家伙没功德手头也这么富裕……

不过那个头发跟煮了一半的泡面似的卷毛又凭什么啊?

麦朗汶的工作简直是全公寓最不正经的:麻将三缺一、K吧陪蹦迪、喝酒当台T、王者娇滴滴……

——安sir:为了赚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哈?

——麦sir:赚钱嘛,不丢人。

最让安渡深受打击的是赫塔!别说是他了,谁都没想到把赫塔送去养老院当免费劳工竟是将他送进了天堂,“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当赫塔带着十几份遗产转让书回来的时候公寓所有人都懵了……

“是正规手段得来的吗?”

张耀看着摊开在桌子上密密麻麻交叉摞叠在一起的白纸黑字,表情非常的一言难尽。

“虽然没有穆坤那个死老鬼有钱,但也勉强够用。”赫塔双腿交叠手拢在一起搭在膝盖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其实有一个非常有钱的,但那老鬼太冥顽不灵了,我对他那么上心他还非要将自己的遗产留给一个叫欧瓦隆的人,真是不识好歹。”

在一旁本不想搭理的乔治和乌戈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后纷纷转过头来,但赫塔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古怪的视线只是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瓷杯中的青茶又继续开口说道:

“所以,我就动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来处理,那老鬼现在已经大小便失禁了,在他同意转让遗产之前,我是不会给他换纸尿裤的……”

“那老头叫什么名字?”

被乔治冷不丁的打断,赫塔一怔,不过这问题并没有难倒他,他很快给出了答案:

“洪泰。”

“……”

自医院走廊那一传奇厮杀之后,乔治再次露出了他震慑力极强的花臂。

乌戈没拦着也没制止,他和叔公之间的情谊早在互相产生怀疑的那一刻就断了,命还了,生前两不相欠,死后便是新生,他默默的走到阳台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屋内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在飘渺的烟雾之外,与他无关……

(到最后当然是谁也没落着好处,赫塔带回来的十几份遗产也大部分用在了房屋修缮,乔治并没有选择去养老院将洪泰接走,而是联系了欧瓦隆叫他将人带回去尽心照顾)

其实还让安渡看不懂的是乌戈和段坤。

彼时他已经找了个深夜广播的工作,虽然说收视率并不景气,但是保证简单的衣食住行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这工作灵活性高,再加上他还处于实习阶段,不用进录音棚,也就晚上在电脑前用自带的麦克风讲讲话,安渡在公寓里也算是半个游手好闲。

也因此,他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点:

乌戈几乎不出去,段坤几乎不回来。

刚开始他还疑惑,不是说公寓不养闲人吗?这俩也不像有工作的样子啊。

不过没多久他便寻到了答案。

原来乌戈是因为死的时候怨念太大,导致还有一缕残魂滞留阳间,因此做起了阴阳两界的话事人(也是在地府水灵灵的有上编制了),每年只在清明、七月半这种特殊日子才工作,一赚就够一年的流水。不过也因为他在地府的魂魄不全,剧烈运动影响神魂,所以每天呆在公寓里,享受惬意。

而至于段坤……

你猜陈安接到的暗杀目标大部分都是谁的人?

这人是真的招摇过市且拽的无法无天,偏偏还真有两分偷奸耍滑的本事让一般人奈何不了他几分,手下的小弟一茬又一茬,忠心的像是段坤的舔狗一样誓死追随他。一句“卧槽兄弟我看你是真有种啊”,一句“跟我一起混吧以后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画的饼比安佩的脸盘子都要圆都要大,但却哄的那帮人像是失了智。

偶尔还客串一下阿伟的直播间进行炸弹卖货展示节目效果……

安sir心累,本以为公寓是群英荟萃,闹半天是怪奇物语。

他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开启深夜广播:

“大家好,欢迎收听《你的心脏我的钱》,好警察就是我我就是……”

“麦朗汶!”

“你有病啊抢我麦!!!”

发生这么大个广播事故,定是不能再继续讲下去,安渡都已经想好第二天另谋出路了,结果一看收听率……

他火了。

???

他看着自己昨晚音频下的上万条回复,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的崩裂。

好吧,看来好像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是错误的……

这个世界并不是强者为尊。

这个世界只是癫了。

我真的累了、、、

我写啥了啊沙雕搞笑都不行吗给我屏麻了、、、

捡手机虽迟但到………对不起但是谁让原作俩人就偷摸互聊呢………

应该会是偏日常的非连续性的随缘搞一口

我流渡是一款看莱给别人当狗会不爽(即使是自己送出去的)的警犬

我流莱是一款社畜狗啊…

巴莱双兴预警。后续见前篇的裙料,

难熬的是对方没给他粉。

他身上的破夹克里有包小的,早就被他在来这的第一天吸完了,那时候他以为很快就能解决,况且也真没想过安渡会不给粉吸,现在的巴莱连房间门都出不去,每日三餐都是定人供给,最开始两天还好,毕竟才吸过资料也厚,他不分白天黑夜的看着张耀的照片,心里默念着他们的计划。

等到后面毒瘾犯了就忍不住了,痒意从骨头缝里透露出来,他开始焦躁,不安,饮料杯里的吸管被他咬成扁扁的一条后又咬烂,指甲也被啃的坑......

等到后面毒瘾犯了就忍不住了,痒意从骨头缝里透露出来,他开始焦躁,不安,饮料杯里的吸管被他咬成扁扁的一条后又咬烂,指甲也被啃的坑坑洼洼。

晚上安渡有时候会来,但不是让他Td就是让他挨揍。通常情况下Td就说明对方心情还不错,给他Ts一次就走也不会挨揍,自己就像个处理YW的机器对方只管自己发泄后拍拍屁股走人。期间他们除了几句简单的命令就没有任何交流。挨揍就说明安渡白天又受了气,晚上肆意发泄在自己这条野狗身上。这时候的巴莱嘴里一定会被塞着东西,不是毛巾就是Kq,安渡喜欢看自己被折磨完后取开口枷嘴都合不上涕泗横流的样子。

他一般会被扯起头发往地上砸,头骨与瓷砖发出闷响,他这时候会抱头护住脑袋蜷缩在一起,那脆弱的腹部就展现出来。对方的硬底皮鞋会一点都不收敛地往自己小腹上踢,直踢得他反胃想吐,嘴里塞着的东西却只能让他发出哼哼唧唧的求饶声。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和我作对”

安渡的声音愤恨,他提拉起巴莱的衣领瞧着对方半昏迷的神色是说不上来的痛快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强的,比任何人都强,站在缦城的最顶端,你们不过都是我脚下的蝼蚁。”

英俊姣好的面容因为发疯变得扭曲,他的话语里是藏不住的野心和贪念。

再多点易怒吧蠢货阿sir。

巴莱心想。

这样被推下高楼坠落的才更迅速。

等到最后对方发泄累了坐在床沿点了根烟,就重新爬去跪坐在对方身前,耸动着鼻腔吸着二手烟,没毒这二手烟也是稀罕物,能过点瘾也是好了。

等到对方不想抽了便凑上去,看对方心情将这烟熄灭在他的脖颈或者脸上。

运气好点他还能吸点烟屁股。

整整5天了,安渡没有来他房间,而他毒瘾也犯了3天,巴莱都在想是不是安渡真打算当好阿sir看看能不能给人强制戒毒。

这三天他活得真的生不如死,今天更是在送饭人员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扒拉着对方的裤腿,哭求着对方带自己去见安渡或者给自己一点毒,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结局就是对方冷漠地抽回腿只听见清脆的关门声。

再听到门响的时候他已经虚弱得抬不起头了,整个人成了一滩烂泥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自己扣挖出来的血痕和自残时撞出来的青紫。

安度蹲下身拉起巴莱的头发,望着对方失焦的眼眸神色不明

“谁允许你自己伤害自己的”

巴莱的大脑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对面是安渡,他的身体温度异常,忽冷忽热,对毒品的渴望牢牢占据最高意志,巴莱压根不管安渡说了什么,一个劲着将脑袋往安渡怀里蹭,口齿不清的嘟呢。

“粉,粉。求您了给我吸点”

安度气极反笑,但心里也清楚现在给这个被毒品毒坏了脑子的野狗没有什么交流的必要。

要去闯大祸了()

只是觉得兽系6星都很适合犬塑

同时也很适合集体出道()

08/19

温妮弗雷德前往新德里旅行,期间她教了坎吉拉一些做生意的小诀窍。

推荐共同食用BGM:《TheRain》——陈珊妮

我后来常在想,当时他在台下想的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淋的雨。那天Peter匆匆忙忙把我叫去给Jeffrey总开车,并一直叮嘱我外面下着雨,要把伞早早打好,我可以不长高但Jeffrey总的高定西装可以买无数支促生长激素,如果我让老头淋到一点雨他就要把我的办公室改到公司门口的露天咖啡椅让所有人观赏。哦对了,当时正值梅雨季。

我匆匆赶到Peter发来的位置,他说徐总没在地下车库在...

我匆匆赶到Peter发来的位置,他说徐总没在地下车库在大厅,让我小跑着去接。我确实也这么做了,小跑到Jeffrey总面前和他做自我介绍,我说我是Peter的下属Magic。还没等到我说完他便打断,他说,我知道你,员工关系三组马杰。我欣喜于Jeffrey总还能记住我名字的同时扶着他起身,很浓的酒精味道,却没有一丝烟草味。我到后来才知道他讨厌烟草讨厌二手烟。

我将他扶向前门,他却摆了摆手指向楼梯下,告诉我从那走,离车近。我在这里接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领导,连Peter我都接了将近一百次,却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暗门。他看出了我的想法,说。放心走,只对我们开放。

我不知道暗门后是空旷的地上停车场还是什么,只好提前将伞捏在手里准备随时打开。他却将我已经举起的手臂按下,我只当暗门后也是什么长廊这种有天花板的地方。

结果出门就是空旷的停车场,雨没有暂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我以为是徐总忘记了便再一次的打开伞,却仍被他拦下。

他问我。你一直都这么紧绷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赔笑,说兢兢业业是来众和第一天就学会的。他却也只是看向我,像看一只值得怜悯的流浪动物,说。我不喜欢我的下属是这样的。

可要我怎么回答,我年少时确实喜欢淋无头脑的雨,确实没想把事事都做到尽善尽美,确实想过那种自由的人生。但现在的我已然不同,甚至要在脑子里仔细去反刍他这句话有没有其他暗指。

徐总笑了。不是讥讽或嘲笑,是发自内心的笑,仿佛我和他一起回到了少年时期,在某场球赛后的大雨中讲我们今天的配合有多默契,讲对面的球队究竟多弱不禁风。

他在雨中张开怀抱,迎接这个世界的怜悯,路灯将他的身上的锋芒镀上黄金,他仿佛在慈悲于这个世界。我只好在雨中呆呆地陪他淋雨,思绪跟着他的动作流转。

我说,徐总可以不告诉Peter这件事吗。

他说,绝对信任领导是下属的责任。

但我真的很害怕我成为众和的观赏动物。

可能是我们某次会议上的对视。那天外面正下雨,整个会议室都死气沉沉的,只有我这种被领导带来的会议记录工蜂积极地敲着键盘。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便转移视线,我看到他笑了,但碍于Peter在身旁我只能匆匆低头。低头的瞬间我才发觉我那天穿的是去接他那天的西装。

我让脑中的工作系统尽量独立运转,在键盘上机械的打下什么“计划”,什么“优化”,并且匀出某个空档来想人事部又要忙起来了,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有真正的假期,至少有喘气的空间。

我尽全力的将思绪放飞至某处,但大脑的某个系统好像不受我控制,想笑,像羽毛在心尖上挠痒。再次抬头仍与他对视,我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我看他笑得更深。只有Peter发现了,他敲了敲我的电脑,问我人事部忙起来就这么开心吗真是疯了。

我只好摇摇头,说不好意思Peter总。相较于与顶头上司眉来眼去,还是低头认错保住饭碗更重要。

会后我听Thomas和Peter喜气冲冲地说某个计划一定能实施成功,说会上Jeffrey总向他们部门笑了,说马杰那小子那么木讷都发现了。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我和他知道。在梅雨季,埋下属于我们的种子,等它在古树旁的某处生根发芽。

可能是我们第一次接吻。那天我一如往常的被派遣为司机加生活助理,而那天的他却没有任何酒精摄入的痕迹,他只是在后座闭眼歇息,我不知道他是在小憩还是在放空,他没有任何指示我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空调的凉风很快席卷了整个密闭空间,我记得Peter说过他的车副驾驶有毯子——他总是要我记住徐总的所有习惯和癖好,说徐总现在只指定我一个人去接管他的全部私人事务。我也只能如少年背书一般将所有值得记住的东西往大脑里硬塞。新来的外包小姑娘Penny总说我像《小时代》里的林萧,我没看过这种听起来就是青春疼痛小说的东西,但我大概能想象到是什么,这小孩总有一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联想。

我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条明显还没有被使用过的爱马仕毛毯,我记得这条毛毯,还是我从店里给他拿回来的,当时我交给了他的第六任助理就又回了工位上当我勤勤恳恳的蚂蚁,我还以为这条毛毯会被他的助理给私吞,没想到竟然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这里,这估计也是第六任迟迟没有换届到第七任的原因。

我将毛毯轻轻展开,从前排伸过身去给上司盖毛毯这个动作实在是不美观又不方便,我只好下车走向后排,在这个间隙我还祈祷徐云峰不要突然清醒,要不然又要给我带一个“擅自离职”的帽子。

果然他醒了,我还在脑中回忆刚才的每一个细节究竟是哪里把他吵醒了,但是面面相窥着宕机实在愚蠢,我不受控制地说。徐总,咱们下一步去哪。连拿着毛毯的手都停滞在半空中。

他没有说话,我承认我有起码二十秒是晕眩的状态,他的眼里是黑洞,似乎把属于我灵魂的一切给吞噬。

他也是趁着这个空档扯过我的领带,与他零距离接触。

很恶劣的一个吻,将我能呼吸到的空气连同脑内最后一丝理智全部席卷而空,我的生理性眼泪被逼出,湿答答地糊在眼前,似乎还有一两滴落在了他的脸上,这是我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发现的。

我想问他为什么总是以怜悯的目光看我,但是转念,可能我在他眼中就是值得怜悯的角色。挣着他百分之一的工资,做着百分之二百的工作,还要被上司潜规则。

于是我接受他悲悯的目光,接受他的某种名为爱的蠢东西,接受他于我的自以为是,接受他习惯性的让世界围着他转。

他的眼中是连绵的雨,我在雨中等待着这个世界的审判。

可能是他开了窍的告白。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接我,虽然发来的消息中仍有一丝不可拒绝的领导语气,但我早就心满意足,这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进步。

上车后他习惯性的吻了吻我,我早已习惯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也许对于铁树来说这是插在树杈上的假花,对于他来说我就是他无聊总裁生活中的某一味调味剂,或许还有些添加剂的属性在身上,于我们来说这是成瘾的,却也是搬不上台面的。

他问我。马杰,你之前谈过恋爱吗。我摇了摇头,上学时学校和家长明令禁止谈恋爱,上大学时候哥哥正好谈婚论嫁家里为了他鸡飞狗跳,大四实习就进了众和,从此被困在三令五申禁止办公室恋情的格子间里度过一年又一年的青春,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三十五岁,连小侄子都到了让自己去开家长会只为了避免哥哥嫂子教育的年龄。

一段都没有过?他疑问的语气中不是怀疑,而是惊讶,可能惊讶于我这种呆板的人没有按部就班的走好人生中的一切轨迹,而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做绯色意味的“小秘”。我没和他争辩,想着他怎么想就随他去吧。

于是在江桥边他就匆匆停下叫我下车。我跟着他的步伐走向桥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型烟花。

说,你喜欢吗。我点了点头。

于是他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我以为告白会是小女孩常在短视频软件上发的那种鲜花和庄重中带着一丝幼稚的誓言,是两人感天动地抱头痛哭诉说每个没有安睡的夜,是在夜色的暧昧下蜻蜓点水一吻,从此认定人生中某个片段允许别人的篡改。

而我的告白,是在他放的专属于我的烟花中悄悄留下一滴眼泪,在普通的一天里留下名叫纪念日的印记。

我有了人生中第一枚素戒,意味着将我的灵魂也拴在某人身上。不过我义无反顾,我不后悔我走的每一步,徐云峰也不会。

可能是他给我买的第一个项圈。那天他把我叫去办公室,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说是给我的礼物。我想如果下属贿赂上司会得到好处,那么上司行贿下属又能得到什么。

盒子里是很经典的狗项圈,但没有难闻的皮质气味,更像是奢侈品配货时会一并打包给这种买东西不眨眼的金主的没用饰品。

我问他是要养狗了吗。他说养着呢。我自然如某些领导所说的那般木讷,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我任由他扯着我的胸牌,将项圈系在我的脖子上,我庆幸他没有更多的恶趣味,庆幸奢侈品店只是简约的设计,庆幸我们早就从某种隐晦的关系变得至少对于我们而言是光明正大的。

带着金属扣的皮质项链绑在脖子上的感觉很不好受,皮料的紧绷感提醒我这是种不健康关系,不过如我同意戴上素戒一样,这些我都无所谓,随波逐流习惯后清醒过来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与世界对抗。

而徐云峰只是在我的脖子上试戴了一下就把项圈拿下,他说正合适,给你买了条萨摩耶,放假没事的时候去接他溜溜狗。

我没明白他语句中的TA究竟是萨摩耶还是徐云峰,只是应下,于我而言这两个物种是同样的。

他问我你喜欢狗吗。我说还行。

我小时也有一只大大的金毛,它常跟在我的左右陪我在无聊的午后与黑夜度过漫长时光。但在某年过节时它被父亲打死了,做了狗肉,宴请了家族中相对有势力亲戚,恭维地说着忠犬的肉也好吃,可是我的父亲没想过他也会被人在背后叫做忠犬,没想过这只忠犬是因为我的陪伴才温顺。

我看着它皮毛下的血水被大雨冲刷着流向下水道,站在我小小世界的正中间看着父权社会给我的礼物,它残忍现实,我的金毛也坐在大雨中,对我说马杰欢迎长大,不容我拒绝。

马杰,你太软弱了。这是很久后徐云峰听完我的故事说出的唯一一句话。我自己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到这个世界并没有给我反抗的机会。

直到年会前。

我的思绪跟着徐云峰的目光回到了台上,我承认我忘词了,只好狼狈地拿出手机翻看歌词,还好胡建林为了让我们随时随地练习强制性把手机锁屏壁纸换成了歌词。我仍然没有与他对视,只要掩耳盗铃他就永远不会发现我的慌张。

我大脑的某个板块又开始独立运行,整个过程中每个字的发音腔调都不再归我管,我将灵魂抽离,站在上帝视角看着这场闹剧。

他的表情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看,反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像是在欣赏自己得意的代表作或某件杰出的艺术品,他是在顽石上艰苦雕琢的唯一艺术家。

我仍想冲下台拽住他的衣领问他些什么。最后只是干涩的灵魂又返回了躯壳,我清醒过来了,听着胡建林说着什么。与徐云峰对视,鞠躬,下台,享受身旁的欢呼声,回味他最后一个玩味的眼神。

下场后不到两分钟,我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我甚至不用打开手机就能知道是他,爱人之间有通感,我能感受到他在某一刻的心跳,却感受不到他大脑里沉郁的想法。

我以为他会责怪,他会慌乱,他会愤怒的斥责我原来早有预谋将他一步步引入陷阱。

但他却只说。马杰,这次很勇敢。

可我宁愿看他不顾一切的愚蠢,看他为了我而盲目的选择。在爱里,我希望他不再是一丝不苟的代表,我想让他做个愚人。

我在一个雨天接他回家。人群中的他仍然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同样也望向了我,我急匆匆地上前给他打伞,他仍然没接,一切如往常,但他这次只是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看小狗的怜悯,只有我想要的最诚挚的爱。

他说。又是梅雨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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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w+一发完

*现实向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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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笨蛋都能迷惑某个最复杂的灵魂。”

一.

马杰第一次闯入徐云峰的视野时,突兀而鲜活。

大企业里的人们似乎都很忙,忙着打卡上班,忙着复印材料,忙着回复消息,忙着讨论会议,忙着装作繁忙。因为他们自知庸碌过后没有结果,于是干脆放弃了赶路,可是没有人真的停下,他们都在走、在奔、在爬,倘若自己驻足,就会被撞至桥下粉身碎骨。于是众人只好迈开脚步,混入人群如无头苍蝇,奔走直至油尽灯枯。

徐云峰于上层低头漠视。从电梯间出来缓步来到会议室的路程上,他看到的就是这幅...

徐云峰于上层低头漠视。从电梯间出来缓步来到会议室的路程上,他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无数人埋头急走,抬头喊声“Jeffery总,早。”而后又低头投入在自己的步调中。

拐过弯来,就要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个人急匆匆经过,说得是“劳驾让一让!”。徐云峰闻声挑了下眉。他在这个位子上,一丁点儿上位者的傲慢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让他让路,新奇。新奇归新奇,他也只是颇为诧异地一顿,随后左旋身子,让开了路。

“诶诶,谢谢,您受累——”马杰左右手各提了两个纸袋,一个纸袋里就是四杯咖啡,统共16杯。他稍弯着腰,降低重心,手指尽力左右张开,避免纸袋间相处过切失了平衡。他低头盯着杯盖下咖啡的波澜,生怕一个不注意洒了出来,眼睛不够使的,便只好瞅着一路上他人的腿脚看路避人——他没能认出来那双锃亮的皮鞋和平整锋利的深蓝色西装裤腿来自K14Jeffery。

“纵使天赋异禀也难抵挡世事难料。”更何况马杰生来就和好运气八字不合。眼见着一路上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末了他却偏偏在会议室门口,地毯翘起的一个边上栽了跟头。一声闷响,马杰膝盖着地,手臂抬高堪堪保住了十几杯咖啡的命运——有一个纸袋不幸运,撞在门把手上来了个大摆锤似的运动弧线,整4杯咖啡,全军覆没。倾洒在厚重的灰色地毯上。

会议室里或坐或立的几位领导都是一声惊呼,关心是人之常情,但在职场里,这声惊呼里更多的是对冒失下属的不满,以及四杯咖啡谁没有的暗自较劲。

会议室里有16位领导,只有12杯咖啡,怎么分?

马杰额上的冷汗打湿几缕发丝,他起身把幸存的咖啡放在桌上,小声重复着“抱歉抱歉……各位领导……”

胡启明关切地问了一句:“没磕着碰着吧?”纵然地毯够厚,没有缓冲磕在地上,膝盖也痛得厉害。“没有没有……董事长……”可马杰哪敢说有事。胡启明点点头,看了高铭一眼。高铭脸一板,出口不带一点人情。“你哪个部门的?!”

马杰头更低,连忙从自己兜里掏了手帕纸,跪回刚才的地方,弯腰擦着贡献给地毯的咖啡。高铭嘴还没停,似乎有点不放过的意思。“你是HR的吧?平常工作也这么不利索吗?你们部门……呵。”他有意指桑骂槐,托马斯舌尖顶过上牙膛,敢怒不敢言。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转头暗暗瞪了眼马杰。

高铭今天像吃了火药,此时徐云峰溜达着终于到了门口,立在马杰背后。正赶上听那句趾高气昂的质问:“洒了的几杯,怎么办吧?马上开会了,你去哪买?”

徐云峰皱眉,他很不喜欢高铭的架子。自己低头看向马杰的时候,正好马杰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人——深棕色毛衣裹住颤巍巍的身子,腰塌下来,跪坐在腿上。袖子卷起一半,漏出半截匀称白皙的小臂,眼镜下茫然无措的眼睛看过来,好像急得要掉眼泪。徐云峰就这么插着兜,看着身前狼狈的男人,有些想笑:多大的事啊,哭什么。

马杰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刚才给自己让路的就是徐云峰。他立马低下头,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歉:“徐、徐总,对不起……挡您路了。”徐云峰挑了下眉,看人站起来退到门侧给自己让路,心底没来由地一软。

他迈进来一步,扫过各怀鬼胎的众人,不紧不慢脱下大衣外套,递给马杰——哦不行,手上有点脏。徐云峰沉默两秒,把衣服一折叠,放在了马杰臂弯里。

“地擦干净了?”徐云峰也用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看起来就像暧昧的耳语。“差不多了徐总……”马杰觉得还带着体温的金贵外套足有千钧重,他一动不敢动。

“行,你先回去,帮我照看一下外套。”“好的徐总,哎不是!咖啡我还……!”徐云峰已经把门关上了,连同马杰一颗忐忑的心也一并拍在门外。

徐云峰当然不是什么护犊子的体贴领导,但是高铭借着机会发挥,让他有点不爽。男人完全不在意地上那块没干的痕迹,踩着去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后才和高铭对视一眼,扯一个笑。“洒了几杯?四杯?正好,不用给我们这边了。”徐云峰点过自己和包括托马斯在内的三个手下的K11。

“人无完人啊,没必要。大家都是往一处努力的,迁怒,不好。”徐云峰低头兀自解开表链,装进衣兜,挽了一下袖口,一副进攻的姿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不指名道姓,先抨击高铭高高在上,表里不一,又讽刺他不把下属当工作伙伴,只当打工的奴隶,还得加一句他脾气不好,情绪不稳——简直一无是处嘛。相比下来,徐云峰神情淡然,体谅下属,大方忍让,神仙领导。

高铭吹胡子瞪眼,还想反驳什么,胡启明一拂手,面上挂一点笑意。“云峰也到了,赶紧开始吧。”

高铭只能咽下这口气,冷哼一声。徐云峰整个人放松地向后一靠,双手抱臂。哦,倒不是挑衅,是刚才火气上来脱了外套,现下吧,有点冷。

徐云峰于是绷着嘴角,咬着后槽牙,抱着胳膊听完了全程会议。高铭气得要命,觉得这人真特么装,谁能想到徐总是冻的。

会议结束出了门,徐云峰就想去找马杰拿回外套,本来想着问问托马斯:马杰工位在哪。没曾想一出来就看见马杰抱着电脑坐在茶水间里等。为什么要抱着电脑?因为面前小巧的桌面已经被整整齐齐叠放着的深灰色大衣外套占满了。

听到会议室散场的声音,马杰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托起外套,刚要上前,却见着徐云峰身后的高铭阴沉地看了自己一眼。马杰脚步顿了一下,徐云峰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谁。看着马杰这么怕高铭,觉得怪有意思,特贴心地侧身挡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视线,向马杰的方向走过来——闲庭信步,真看不出来他浑身还打着点哆嗦。

“徐总,您外套。”马杰递上来,徐云峰习惯性伸来一只手——忘了眼前的不是助理。不过那只不合时宜的手就只尴尬地停了一秒,马杰立刻心领神会,抖开衣服,帮徐云峰穿上。

嗯,其实距离有点暧昧了,徐云峰看人低头给自己整衣领的样子,偏头滚了下喉咙。“徐总,谢谢您。”马杰小声说。“谢什么,我的人不能被高铭欺负了。”马杰一愣,随即漏出一个弧度不大的笑,整好衣领,后退半步,微微弯腰算是鞠了半个躬。

“领导说得是!那我先回去工作了。”马杰欠着身子退后两步,这才转身离开。

徐云峰看着人背影出神,仰头哈出一口气,只觉得套上衣服,五脏六腑都暖和了些许。

马杰的反应倒也正常,笑的含义有很多,比如笑自己被阵营老大保护了,比如笑徐高二人每天都在明争暗斗,又比如笑徐云峰的护犊子行为。总之一定是关乎职场、领导、前途的礼貌微笑。可是徐云峰偏偏能自己纠结出一个另一种含义:比如,他是说比如啊。这位下属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一句“我的人”而害羞了。

马杰长得不错,属于不惊艳但是看久了很迷人的一款,恰好也是徐云峰最喜欢的那款。徐云峰仔细一琢磨,这人虽说刚刚在自己面前出了个大岔子,但他怎么看都是格外心细的,无论是抱着电脑等自己,还是立马反应过来给自己穿外套——再加上这个小插曲让他反呛了高铭一把,他心里愉快,所以马杰很讨得徐云峰喜欢。

于是情场老手徐云峰当下便说了这样暧昧的话,暗戳戳把“我们部门员工”说成“我的人”。徐云峰拈花惹草不是皮特一样的花蝴蝶性质,他内敛放松,别具绅士风范,选择权都在人家——暧昧不明的话他轻易就能说出口,对方听了日思夜想几天便会自我攻略。徐云峰于是就同别人发展一段日子,把握好火候,在对方遥想未来之前,再用自己的方式逐渐疏离结束。

徐云峰没有和尚情结,倒不会觉得斩断红尘就能登峰造极,七情六欲上他不会亏待自己。但是这辈子也不会有认定一个人厮守一生的念头——麻烦,世俗,不浪漫。

一想到自己要同对方勾勒一个家,徐云峰就觉得厌倦,或许是因为他破碎的原生家庭吧。有人会用一生来治愈童年,而徐总用平均三个月换一次枕边人来治愈自己。

马杰让他特感兴趣,他用得还是老一套,关心体恤甜言蜜语——不过这次反响平平,马杰似乎尝不出自己的别出心裁。左说“哪里哪里您客气”,右说“没有没有应该的”,横批一句“领导说得对”,便没了多余的话。

徐云峰也不急,毕竟马杰对于自己全面侵入他的生活一事就像毫无发觉坦然接受了一样,也不算一种完全的没进展。

二.

又是一个周末,傍晚五点,徐云峰叫马杰来自己家处理工作。马杰推脱了一下,徐云峰问他有别的事?马杰隔了两分钟后说没有。于是徐云峰说:那就来吧。

不容拒绝的语气。马杰按按太阳穴,叹一口气,提着电脑出门坐地铁。

只是说着他快到了。

徐云峰心里生出一丝慌张,问他有没有带伞。

马杰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徐云峰心底一沉,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却突然有些慌乱,好像有什么变故就要发生了。

没走两步,雨瀑中,一个摇晃如莲的身影——是马杰。徐云峰快步上前,黑色的伞面隔绝两个人和破碎的雨幕,落雨声强烈,眼下却好像只能听见心跳声,焦灼试探。

“你怎么——”徐云峰蹙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怀里鼓鼓囊囊,竟是藏着电脑包,除了电脑包还算干燥,眼下男人像刚捞上来的,徐云峰不明白——他冲进雨幕的执着。

马杰发丝贴在脸上,还在淌着水,倒像泪痕。他鼻声重,声音哑,看着徐云峰凝重的神情,眼底泛着委屈,太委屈了,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委屈一并在这个暴雨天泼洒而出。

“我睡着了,没接到……”

他的执着,来自徐云峰的一点恩情,一点不敢违抗上级的懦弱,一点还尚不能说的原因。

“徐总,我……”马杰咬了咬下唇,脑子昏昏涨涨,哽咽一瞬。“我也需要休息……”没说一句徐云峰的不好,徐云峰却了然,他这是在怪自己。泪水一旦掉落一滴,便会决堤,马杰抖着身子抽泣。徐云峰有些无措,让马杰接过伞,脱下外套给人披上,不小心触碰到脖颈处时,徐云峰感觉到有些异样。他忙抬手覆上马杰额头——先是雨水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便是一片滚烫。马杰正发着高烧。

徐云峰呼吸一紧,刚刚看着马杰这副可怜样子,最原始想要亲吻的冲动被自己咽回肚子里,立马拉着人进了家门。先赶着人脱了湿衣服去洗澡,又烧上一壶水,紧接着在医药箱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半盒还没过期的退烧药——徐云峰金身玉体,还真不怎么感冒发烧,反倒是些资产阶级的心理疾病更容易犯。

“徐总……”

哦,看来人没事。

“我没……衣服穿。”

马杰这会儿鼻音重,说话听着更黏糊。徐云峰只是想了一下马杰光着身子在磨砂门后同自己讨衣服的模样,就觉得气血上涌——混迹情场多年,他鲜少这样波动过。

徐云峰把自己的浴袍给了马杰,似乎早不在意了自己的那一点点洁癖。

马杰踉踉跄跄踩着拖鞋混着水汽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徐云峰推搡着进了卧室裹进了被子里。

我擦,这好像是主卧,我擦,这是徐总的床。

马杰被徐云峰按着吹头发的时候,如上两个震惊远没有现在来的惊悚了。

马杰被暖风和徐云峰的指腹伺候得舒服,加上高烧未退,困意席卷而来,头一歪,倒在徐云峰小腹上。

徐云峰试着发丝被自己吹得干燥蓬松,关了吹风机,顿了几秒,感觉脑子里绷着的弦还是断了。他做不成绅士了,低头吻了下马杰的唇。兴许是噪声停了,又或这个意外的触碰,徐云峰离开的下一秒,马杰清醒了片刻睁开眼。

徐云峰倒不心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说让他喝了药再睡。药端过来,正好晾到了适口的温度。徐云峰举着杯子给马杰喂药。最后一口含些药渣,马杰呛了一口,握成拳咳嗽的时候还在说:“抱歉徐总,工作我……”徐云峰揉了一把马杰的头发,让他睡醒退烧再说。

关了灯和房间门,徐云峰就退了出去。

若不是昏暗的房间,风雨大作的白噪音,加上枕边格外好闻的香,马杰一定会被徐云峰这顿动作吓得睡不着。幸好还是病体占据了上风,他抱着被角入眠,梦中一段旖旎。梦中从徐云峰低头吻了自己开始,剧情走向极其离谱混乱不可言说。

马杰半夜惊醒的时候一身冷汗,四下静谧,暴雨已过。

——雨停的时候,不一定都是晴天,也可能是无尽的深夜。

马杰心里憋一口气,胸闷得难受,转头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一咳,惊动了刚躺下不久的徐云峰。他窸窸窣窣支起身子来,把马杰吓了个半死,屏住呼吸不知道旁边是何方鬼神。

“怎么了?”徐云峰出声问。

哦,是徐总啊,还以为自己加班猝死被请进阴曹地府了呢。马杰顺过来那口气,也是,何必等着请。若是阎王要他三更死,二更马杰就下去了,只为留给地政府领导一个好印象。

所以堂堂K14副总为何同我共宿一张床?这不合适吧徐总,这是另外的价钱……

马杰又咳了两声,说“没事没事徐总,打扰您了……”。徐云峰询问别人是出于礼貌,不听回答则是他的人生态度。男人手掌摸过来,抵住马杰额头——“嗯,倒是不烧了。”也不顾手上沾染的薄汗,他俯身越过马杰要去扭床头灯,听着几声咳嗽,他觉得要给马杰灌点水喝。

男人移动时带过一点风,清凉一瞬,紧接着,便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下,马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徐云峰侧脸——徐云峰身上若有似无的味道也勾在马杰鼻尖,原来枕侧的香味来自主人。

徐云峰脸侧痒痒的,心里更是。他突然停了开灯的动作,想在今晚讨一个答复——尽管马杰从没表现过那种殷切,但他总觉得对方也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虽然自己总在用给人家增加工作量的方式拉近距离吧……谁知道呢,爱情这种东西,奇怪。

徐云峰于是偏过脸,整个人笼罩在马杰身上,却只像个意外一样,嘴唇划过身下人的唇。

马杰呼吸一滞,偏头躲过。寂静的夜里,唯有心跳声那样突兀。徐云峰笑出一点气音,有了把握。他声音不大,调侃着砸进马杰耳朵。

“心跳好快。”

“……抱歉,徐总。”

“你怎么这么喜欢道歉?那这次,你对不起的是什么。”

“……您、公司、我妈。”

喜欢上公司副总,是我僭越了。搞上办公室恋情,是我违规了。没办法结婚生子,是我不孝了。

徐云峰勾起唇来,心情特别好,心花怒放的程度。他打开床头灯,马杰皱眉闭了下眼,适应了后再睁开,看向徐云峰时——羞怯、怯弱,统统没有,平静之外却有着一点说不上的怜悯。徐云峰把这归结为他下垂眼的缘故,但他不想看到,莫名想逃。于是关上灯,就当没有过刚才的插曲。

关灯的手转而过来摩挲马杰的下巴,指腹上抬,按过人干燥起皮的下唇。马杰斟酌了一下说:“徐总,您会被传染的。”徐云峰饶有兴致,拇指撬开牙尖,按过马杰温热的舌。“哦,那等你病好了以后呢?”马杰含着手指,含糊轻哼:“……我不知道,我听您的。”

徐云峰于是拿出手指,低头吻上去,含住那片干燥的下唇吸吮。黏连的水声代替了心跳声,成为这个夜晚最动听的存在。

“发烧的身体…会不会更烫了?”

“……徐总,我已经退烧了。”

“那就是病好了。”

“……听您的。”

徐云峰又一次得手,只是他没发觉,这一次,可不是人马杰主动贴上来的。

三.

第二天,徐云峰看着空空的床榻,眉头一皱,从卧室走出来,马杰正在穿自己已经洗过晾干的外套,眼看就是一副要偷偷溜了的样子。徐云峰脚步轻,一把扯住人后领往自己怀里带,马杰为了不被勒窒息,惨死领导家中,只好顺着劲后退,跌进徐云峰怀里。

“不打招呼就跑了?”

“徐总,我是怕扰您睡觉……我得去上班了。”

马杰堪堪回过头,紧张地看过来。

徐云峰突然有些拿不准,昨晚的一切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面前这个人,他当真了吗?

徐云峰沉默了片刻,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马杰愣了半晌,红着耳尖送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早安,徐总。”而后,见徐云峰愉快地松了手,他便要去赶地铁。

徐云峰被哄得舒服——于是,又把人拎了回来。

“急什么,等会儿,我送你。”

马杰坐在徐云峰副驾的时候,俩人倒没什么超出上司和下属的互动,徐云峰给马杰买了早饭,让他一边吃,一边听徐云峰一路上叮嘱这那的,尤其点了“Peter他们那种团建,少去。”话里意思能品出一点新晋恋人的醋酸味以外,倒也算平常。

地下车库里,马杰四处张望了没人,落下一句“谢谢徐总,麻烦您了,我先上去。”就要解安全带——卡扣被徐云峰压在手底下。

“…徐总?”

徐云峰看过来,“这就跑了?”

马杰心领神会,凑过来又是一个吻——被徐云峰主动加深的吻,直到喘不过气了才被放开。

马杰只顾着低头缓劲,没注意电梯间看过来的一个人,徐云峰倒是看见了——高铭。

徐云峰并不在意,自己的取向从来不是什么秘密。看着高铭可能是厌恶的神情,徐云峰挑衅一笑。

见高铭翻着白眼进了电梯,他才摩挲了一下人的后颈,放人去上班。

年轻的情人走后,徐云峰收起嘴角的笑,转而又想起高铭,想起自己的棋局。

天也逐渐暖了,蝉鸣一夏,坐等秋收。

四.

六月末,徐云峰后知后觉。

自己同马杰算来竟然也有四个月了,而自己尚没有腻味的感觉,还是喜欢。不合理,很反常。仔细想来,马杰同自己之前处过的人都不一样。他从不多问,也不讨好处,就好像只要待在自己身边就够了——徐云峰不信,感情哪有利益来的可信。可是偏偏马杰挑不出毛病,一双眼看过来的时候,乖顺里带一点羞涩,没半分其他的欲望。

也罢,徐云峰想。眼下他还操心不上情感问题,马杰这种伴侣,特别时期倒也省心。

徐云峰吻了吻马杰侧脸,如往常一般,欢愉过后打算相拥入睡。马杰今天却是多了话。

“徐总,您最近好忙。”

黑暗里,马杰抬手蹭掉额上的汗,睁着眼不经意地问。

“嗯,最近在——”徐云峰下意识就要说他在盯换货的事,堪堪止住话头,搭在人腰的手上抬摸过马杰侧脸,食指轻敲,延长着无端的沉默。

猜忌,无声的怀疑。马杰闭上眼,偏头蹭了蹭徐云峰干燥的手掌,似乎并不在意那断掉的话,自言自语般补上一句:“我很想您。”而后便停了动作,直到规律的呼吸声频起。

徐云峰良久,无声叹了口气。

自己的疑虑重,没曾想马杰只是觉得这几天见面少了。徐云峰几乎觉得可笑,回想自己前半生,竟然被折腾着没了正常去爱人的能力。马杰的睡颜被钻进来的月光勾出一个边儿来,看着不谙世事与世无争。徐云峰没发觉自己正在笑,嘴边不知道是想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马杰听。

“等事情都结束……”

我们就以“经营一个家”为目的在一起吧。

徐云峰心情好,静悄悄地坐起身来,缓步去了平日落锁,从没让马杰涉足的书房处理“公务”。

门缝间一瞬的光亮骤起又泯灭,静待几秒,马杰睁开眼,摸来床头手机,从短信界面输入一个已经背过的手机号码,打下几个字:

“确认有鬼。”

【发送成功!】

【是否确认删除对话框?】

【已删除。】

马杰终于感到了困意席卷,手指揩过徐云峰摸过的脸颊,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不过超出马杰预期的则是,徐云峰竟然同自己坦白起来了。

不,坦白倒也算不上,只是马杰心知肚明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猜徐云峰的哑谜。

“待在K8这么久,你不想升职吗?”那天徐云峰在饭桌上突兀地提了一嘴。马杰低头啃排骨,闻言又是背了几百遍的话术,嘟嘟囔囔的。“待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升职降职都是公司看我适合在哪个位置嘛——”徐云峰敲敲桌面,打住了这一通没营养的发言。“趁还有机会,你不如走走我这个后门,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徐云峰给马杰碗里又夹了一筷子。马杰恰到好处地一愣,他心细,自然该听出言下之意——还得是哄着领导开心的那一层。

“……徐总,我以后就没机会了吗?”

徐云峰看着马杰以为自己要断了关系而皱起的眉头和眼底的慌张,确实被哄得开心。世界上并非只有酒能醉人,角落里肆意暗长的情愫也不逊色。

“不,我怕我没机会。”

当身后有了牵挂,便无法摒弃一切去赌,谈不上留退路,却也要给身后人一个知情权。

“如果哪天,你发现我和你每天面对的样子不一样怎么办?”徐云峰直勾勾地看着马杰,面上平淡,心底倒是着了慌。

马杰眨了下眼睛,随即笑了一下。

“徐总怎样都好,我都喜欢。”

徐云峰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不过从马杰嘴里出来,却像是有一万钧重量的真诚。

那好吧,毕竟自己也是为了公司好,手段脏了点而已,仅此而已,不是吗?

“在家别这么称呼我了,生疏。”

“好的徐……领导。”

“行,这会你倒是不会那套甜言蜜语了。”

徐云峰笑着摇摇头,“家”原来是这般温暖的。

五.

广进计划顺利开展,同天,胡建林来众和报道。

接待新人应该算个普通工作,如果不是马杰发现人调错了的话。

“和徐……云峰有没有关系还不清楚。”

马杰一五一十地说。

高铭哼了一声,并不在意。“反正也是他手下人干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算没关系那也是教育得不好,扣个帽子的事。”

马杰闻言皱了下眉,转瞬即逝,没让人瞧到。

“直接从他家讨证据难的话,不行就咬着这个厂子员工,看看能不能煽动他们去查。”

“还有事?”

“没有,明白了。”

马杰退到门前,推开一个缝,见没人,这才快步闪出到电梯间,回了自己工位。

要扳倒徐云峰是因为他行迹不对,可是高铭又是扣帽子,又是牵扯无辜者借刀杀人的——也没见好在哪里,同样的自私。

算了,他就一当枪使的。

领导——高铭总当时的话术“都是为了公司”,马杰其实没听进去,他可没什么这样慷慨仁义的抱负,只是高铭挑中他了,已经同他说了计划。他就是再不乐意,也成了半个知情人,眼下拒绝,往后日子还过不过?只能笑笑干了手里这杯,说“感谢领导信任!”就算现在才发现高铭也只是私人恩怨来的,又能怎么办呢,箭在弦上,马杰在徐云峰床上。

亲近关系用不上,计划改为撺掇胡建林这边了,马杰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日日夜夜面对徐云峰的时候,不用怀着愧疚的心意了,真真假假,他都要快分不清了。

秋日里,天凉得快。徐云峰又穿上了那件深灰色的大衣外套,剪裁立体修身,配一副皮手套,隔着捂不暖的皮质按过马杰大腿肉的时候,总会冰得人一颤。

徐云峰最近会在自己办公室,锁上门就做些越界亲昵的动作。都是第一次——第一次把人带回家,那是因为马杰懂分寸。第一次在公司就做,谈了个我司员工顺道的事。第一次体味吃醋的心情…好吧,徐云峰就是喜欢他。

马杰仰着头咬住下唇终于到了极点,被徐云峰吻了吻,撬开死死咬住的牙关,低声近乎一种不满:“隔音的,忍什么。”

他当然不满,一个公司方便见挺好的,但一谈到“公开”,马杰吓得能跪地磕三个求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徐云峰也理解,偷摸的办公室地下恋情听上去也挺刺激。高领毛衣遮不住的痕迹,电梯角落里若有似无环过一圈腰的手,楼道年久失修的监控底下的接吻,平添悸动。颇有种上学早恋怕被教导主任抓到时的感觉。

而这种欺上瞒下,却偏偏让徐云峰没了一个光明正大的位分。他不明白为什么最近马杰的生活里天天围着那个新员工转,忙前忙后,还替人做工作。徐云峰有意无意提过一次,大意是说他最近工作好像很多,要合理安排。Magic收到,Magic没把工作还回壮,叫了个年轻漂亮有个性的小姑娘来帮他。

徐云峰用牙尖磨了磨马杰自己咬得泛白的下唇,幽怨得很。

“我倒希望你大点声让全公司都知道……”

你是我徐云峰的人。

马杰还在余潮里颤栗,脑子跟不上处理,只是本能地勾住徐云峰脖子,讨亲。

徐云峰哼哼一声,闭上眼甘愿沉溺在这温柔乡,哪怕只是一个虚幻破碎的梦。

六.

饶是再喜怒不形于色如徐某,一开门,见马杰身后跟着一个胡建林,徐云峰也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看着两个人如影随形,嫉妒倒肯定谈不上,只是马杰难得主动来找自己,居然是为了别人,有点不爽。算了,爱人的朋友,能帮则帮,他开心就是了。

哦,原来是升官发财死老公式的开心。

徐云峰临危不乱,只是偏头看了一眼马杰,无辜、热切、期待。

好吧,没什么可怀疑的,胡建林是那厂子错调的,自发查来也不奇怪,他能处理好。给过爱人一个笑容,徐云峰不慌不忙地送了客,门一关,脸上收了笑,踹了一下办公桌,内线把托马斯叫了上来。

潘怡然抱着电脑不满足于只是叙事,还要添加鬼畜效果,急着马杰快跪下求她别这么精益求精的时候,徐云峰早在楼梯顶端,背光俯视。

为什么呢?马杰。

徐云峰一步一步向下走,心在沉底,落入无尽深渊。

曾经那暗自增长的情愫,枯萎一瞬,坠作不安分的恶念,潮湿地覆盖住每一次心跳。

马杰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当下有点慌,他下意识躲在同伴身后,低着头不敢对视。早晚有鱼死网破这一天,可是马杰不敢看徐云峰探究的眼神,就像徐云峰那晚不敢看自己怜悯的眼神一般。

徐云峰没刁难马杰,开条件升职的时候,徐云峰就知道不可能——马杰贪图这个的话,早就向自己要了。

不,如果他不是近期才被收买,而是连那场遇见都是别有心机呢。

——高铭的眼神原来不是冲自己,是给马杰的指示。

亏他这一年来……什么动心,什么家庭,蠢得要命。

原生家庭的支离破碎让自己痛苦了这样久,终于下决心要像一个平常人一样去爱人,为什么还是这个下场。

马杰看都没看徐云峰一眼,沉默着抛出一个螺丝钉,“叮”得坠地。

徐云峰没来由地想起半年前。

【徐总怎样都好,与我无关。】

徐云峰冷笑一声,径自走过。马杰被手下人按倒在地,双膝一跪,一声闷响,冥冥之中和地毯上那一跪吻合,只不过一个是开始,一个是结束。

——力挽狂澜。即使现在没有马杰,这个视频也还是会在年会上播放出来。往会场狂奔的时候,马杰的大脑已经游离在外了,他引起的惯性足够带着胡建林潘怡然完成剩下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不会被开除,毕竟他是高铭的人,于是马杰甚至好整以暇地在签名墙上签下一个名。心底倒是茫然——惯性是刹不住的,就像他爱上徐云峰也是刹不住的。倘若一开始有所图谋的接近还能说服自己,可自从胡建林来了,自己不需要从徐云峰这里刷亲密度偷证据开始,所有的亲密,已然没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他自己无可自拔地沉溺其中。

可是他还是背叛了——箭在弦上,回不了头的。

七.

散场后三人往下走的时候,徐云峰追了上来。

胡启明没办法立刻马上报警,反正事情已经闹开了,今晚更重要的是同外公关,看他徐云峰再怎么力挽狂澜,也是无能为力吧。

可是徐云峰根本不在意他们,销毁证据,找替罪羊,远走逃脱——他都没干。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他追上马杰。他想见马杰。

“马杰。”他声音没什么情绪,一如往昔温柔的呼唤。

马杰的笑容僵在脸上,潘怡然猫一样炸了毛,转身瞪着徐云峰,见他是一个人来的,才稍稍松了口气,危机时刻还忍不住吐槽一句:“阴魂不散的…他女鬼转世啊?”

胡建林张开手,把马杰和潘怡然挡在身后。“你有什么不服,你冲我来!”

徐云峰罔若未闻,只是偏偏头,看向马杰。“马杰,我们谈谈。”

马杰颤着呵出一口气,他倒不觉得徐云峰有当场杀了自己的本事,可是他害怕面对一个现下看起来颇为失落的徐云峰。

徐总不该是这样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才是他。而这一切变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马杰拍拍胡建林的肩,“没事儿,你们先走。我跟他…单独聊聊。”他绕过胡师傅堪堪举着的手,低着头走向徐云峰。

步履向上,他们似乎终于得以平视。

徐云峰不说话,注视着一步三回头的胡建林和潘怡然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四下无人,他才看向马杰。

对视无言,徐云峰一肚子疑问自己化了个干净,来人睫毛轻颤,他最熟悉不过的模样。

徐云峰抬手,想抚过马杰侧脸,想逼人抬头,想看看那双眼睛里,到底还能不能盛下一个自己。

马杰缩了下身子躲了过去。“徐总,我…”话没说完,只听着徐云峰冷笑一声,那手拐过弯儿按上马杰后脑勺,逼着他同自己接吻。

马杰瞳孔一缩,反应过来后,第一次抵抗徐云峰的亲热,他抬手要把人推开,却被徐云峰另一只空闲的手一并抓紧了手腕动弹不得。

马杰挣扎不出来,只好转头躲过去,徐云峰大概也是气急了,见人躲过去,倒是拿白皙的脖颈对准了自己。徐云峰一口咬上,牙尖厮磨吮咬,留下痕迹。

徐云峰以前从不会在这种位置上胡作非为,他足够尊重马杰的生活,不会为了一点私欲让他产生困扰。可现在,他慌乱地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别人,告诉马杰,告诉自己:马杰还属于自己。

“嘶!”马杰皱眉,终于挣开束缚,捂着被折磨过的皮肤向后退了一步。徐云峰盯着人,一字一顿。

“马杰,我爱你。”

徐云峰明知他们之间不是因为少了这句话才产生的裂隙,可他手里什么什么筹码都没有了。他不知道如今孤注一掷,马杰愿不愿意让自己赢。

“…徐总,您能找到更合适的伴侣。”总归不是我这种胆小鬼和背叛者。

“我爱的是你。”徐云峰上前一步。

“可是我不爱您!”

马杰见人又逼近一步,低着头近乎低吼地喊出这句话。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为幸福了,可是马杰的世界是空洞的废墟,自己岌岌可危站在楼顶苟活着也就算了,根本承重不了另一个人的到来。

过往的温存早已打乱马杰的步调,如果此刻他们要谈及“爱”,马杰的世界只会毁灭式坍塌。

他不敢拿自己规律的生活赌,不敢信自己背叛过后还有生机,不敢猜徐云峰的爱是真是假。

于是他出口成谎,换一个清净。

片刻,徐云峰呼出一口气,转身走了。马杰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抬起头,眼泪浸湿整张脸。

徐云峰带走调查,胡建林回厂做二把手,潘怡然辞职追梦,自己升职加薪,尘埃落定,一切照旧。

八.

太阳仍然东升西落,唯有马杰心里的落空难以疗愈,他只能用大量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那天下班,又是近半夜的时候,他一个人下到地下车库,只有声控灯走一路亮一路,随即又灭掉。马杰到自己车前,“滴滴”两声开了锁,握上门把手正要开门,车窗倒映着从身后升出一个人影。随即,腰上抵过一个硬物——刀?棍?砖?马杰脑子嗡地死机,这些天来调动不起的情绪,此时终于在未知的生死面前,有了一丝波动。

许久的沉默,声控灯兀自熄灭。

半晌,马杰感觉到自己放在门把上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住——那人戴了皮手套。马杰太熟悉这种触感了,心里有了一个底,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沉默是最好的回答。那只手一点一点掰开马杰的手指,最后一点希冀也脱落。马杰被逼着转身,向另一辆车走去——徐云峰的车。

副驾驶车门打开的同时,声控灯再次亮起,马杰低着头上车,不敢看来人。徐云峰一顿,刚要关上车门的手又反劲儿拉开门,卡住马杰的脖子,逼他抬头——马杰垂着眼,波澜不惊。

徐云峰眼睛一眯,手上缓缓使力,马杰不得已本能地急促呼吸,双手攀上徐云峰的小臂——只是抓紧了却没有用力推开挣扎,似乎被他掐死也无所谓了,只不过这个过程里,马杰可能会有点害怕,遂而找个安慰罢了。

见人没有反抗的意思,徐云峰怕他真的死了——不能这么便宜他。徐云峰松了手,空气大把涌入狭窄的喉咙,马杰偏头,呛得厉害。

徐云峰摔上门,自己去了驾驶位,一句话没说,开离了公司。

等到了自己家的停车位,徐云峰说了两人再见后的第一句话:“下车。”

马杰既然会乖乖上车,就不会在人家的地盘上再想着跑。他拉开车门,下车,被徐云峰拽着进了家门,摔在玄关处。腰侧撞上鞋柜一角,痛得厉害,马杰跌靠在鞋柜上,捂着腰侧皱眉。徐云峰插着兜,走近一步,抬脚,皮鞋踩在马杰捂着腰侧的手上。头一歪,像看一条岸上濒死的鱼一样,冷漠地看着马杰,脚上使力。

马杰终于痛出一声惊呼,也终于看向徐云峰。他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徐云峰不满意。他想看到马杰或惊恐、或害怕、或厌恶的神情。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真的不在意他们两个之间的一切一样。

“你好像并不惊讶。”

徐云峰站回原地,慢条斯理解着外套的扣子。

“嘶…徐总,别来无恙。”马杰咳了一声,揉了揉惨不忍睹的手背。

徐云峰毫发无损,马杰不惊讶。接触越多,他越知道没人斗得过徐云峰。可是男人似乎确实没有曾经那样意气风发了。

“呵。”徐云峰把袖口往上翻了一截,扯起人领子从玄关一路拖到了卧室。

马杰以为自己就要终结在此了——这个卧室实在不像之前见过的模样。床头的手铐,地下的的脚镣,另外建起的一个纯透明玻璃隔断的卫生间,看着瘆人,不过就是没有能见血的东西。

被锁在床头的时候,马杰反倒不懂了。徐云峰不是恨他吗?

是啊。徐云峰恨他入骨。

经久未能痊愈的伤痛,被马杰的虚情假意舔舐着才刚刚结痂,却又被这人亲手撕了下来。从始至终站在高位的徐云峰,抱着此生仅剩的一点真心双手奉上,却是被践踏脚底。他想和这个人有个家啊,这个人却把这样甜蜜的幻象亲手撕碎。

要他怎么不去恨。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既然信任换不来,那便正大光明的不信任,监禁不听话的伴侣,哪怕一辈子。

便关机收缴了。

马杰孤立无援。

徐云峰按着人,展开一场不带任何情感只是欲望使然的久别重逢。

九.

马杰想逃吗?是个正常人都想。从白天到晚上,砸监控,撬锁,呼救,怎么都干过了。

可是徐云峰晚上回来只是默不作声装上新的监控,换新锁,处理马杰身上弄出来的伤。

每每到这时候,马杰就会收了想逃的心——徐云峰瘦了,下颚线冰冷而锋利,给自己擦药的时候近乎温柔,却是在情事上毫不留情。

温情和泄欲似乎并不冲突,这些是爱吗?这算是爱吗?马杰绝望地闭上眼。

绝望不是因为他逃不掉,绝望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愧疚至此,不愿逃。

徐云峰总会把众和新资讯带回来。高铭被自己反杀告赢,复职K14,胡启明一步走错,眼下只能装着笑脸和徐云峰周旋。

徐云峰按住马杰的头向下,声音低得很,就像在对情人耳语调情:“宝贝儿,你怎么能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儿呢?”

他说的轻佻,却深知马杰根本听不得。喜欢宣扬正义不是?倘若让他知道自己站错队了呢。

他要马杰和自己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马杰确实足够痛苦,并非正义使然,而是他站在徐云峰身后,在被绝对信任的保护圈里,亲手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徐云峰不是别人,徐云峰……曾经是他的爱人。现下如果被这样折磨和对待,能弥补自己的过错,那就这样吧。

马杰每一次不抵抗的沉默,徐云峰都以为是自己的报复所致。其实不然,都是马杰对自己的一次次审视鞭挞,是悔恨,唯独不是疼痛。在四下两步路走尽的天地里,和也许算得上爱的人纠缠厮磨,怎么不算一个家。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无人打扰的家。

潮湿的牢狱浇灌出一株扭曲的爱意。

十.

就这样过了半年的光景,徐云峰今天回得早。马杰立在窗前,没听着身后来人,先是感到自己落进一个怀抱,单薄的衣物被撩开,肢体间亲昵无间,唯有亲吻从来不会落下。马杰自然习惯了,垂眸转过身,被徐云峰抱上窗台飘窗,脊骨抵在玻璃上。马杰伸手要解徐云峰领口,被徐云峰第一次抬手制止了,他的手覆上马杰的手,收紧时竟然在微微颤抖。马杰不解,抬眼看过去——徐云峰眼底泛红,眉头紧锁。马杰一愣,“你……”

徐云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急着回来,他想见马杰。即使知道自己无论何时回……家,他都在。可是今天不一样,徐云峰觉得自己有病。

非法囚禁半年,他破天荒定了一个蛋糕——他要给马杰过生日。

去年的生日,也是在自己家过的。有鲜花和蛋糕,马杰死都不要礼物,他说自己还不起,但是——“这太贵了徐总!我不能收!!”“戒指……非要戴的话,那种自己做的手工戒指怎么样?”

徐云峰一身名贵货,从此手指上却套上一个粗糙的素戒。

这次生日准备得慌忙,不是事情多而慌,是心里慌。

现在算什么呢,他们。徐云峰还是想要那份爱,别人看来廉价的,自己却似乎求之不得,哪怕被欺骗过一次,仍然渴求的那份爱。

于是徐云峰握住马杰的手,踟蹰的一切尚没能说出来。还是从他们最熟悉的方式开始,这次倒是温柔。

一番云雨,马杰呜咽出声。徐云峰一顿,低头吻了吻人耳尖。马杰吓得躲开了一下。徐云峰皱眉,掐着人下巴,一个大半年没有过的亲吻。

马杰这次没躲,不可置信地颤抖着环住徐云峰的脖子,慢慢收紧。

这算什么呢。两个人都以为彼此只剩下恨意不是吗,那突如其来的亲吻算什么呢。

徐云峰放开马杰,夜色深沉,看不清彼此。

他起身出了卧室门,马杰偏过头,觉得大概是徐云峰一时没忍住,眼下又升起一股厌恶吧。

门重新被推开,一点幽微的火光,不是熟悉的晶粉色玫瑰花状,是普通蜡烛。

马杰:……

恨到不用低温蜡烛了,而是真的要灼伤自己了吗。

火光映照着徐云峰脸色不清明,他缓步走过来。

马杰这才发现,蜡烛底下是一整个蛋糕。奥利奥底的,上面是几块憨态可掬的小饼干。马杰认出来了,是去年自己想吃的一款冰激凌蛋糕,当时看着徐云峰沉默的一瞬,马杰立刻改口说还是更喜欢徐云峰看好的那款漂亮精致的奶油蛋糕。

暗无天日的卧室,手腕的镣铐,不着寸缕包裹在被子里的身子。面前立着身形修长的徐云峰,一只手端着那个幼稚过头的蛋糕,上面插一根摇曳的彩色蜡烛。

那人说:“……生日快乐。”

“噗——”马杰笑出了声,笑出了眼泪,笑得仰倒在床上。

徐云峰在床沿坐下,有些无奈。“笑什么…过来许愿了。”

马杰于是撑起上半身凑过来,挂着笑闭眼许了个愿,而后吹灭了唯一的亮光。

“这么快,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

徐云峰抬手打开床头灯,把蛋糕放在床头柜,切下一小块,托在轻飘飘的纸盘里。马杰从撕开的餐具纸袋里掏出来个塑料叉,转头过来却发现徐云峰已经叉了一块凑在了自己嘴边,马杰微怔,低头叼走。冰激凌在舌尖融化,顶上的奶油绵密,甜而不腻,刚刚好。

马杰觉得自己简直神经病,莫名地笑完,又那么想哭。喉头紧着发酸,眼泪已经止不住地直直掉落,没有抽泣和难忍的情绪,马杰抽离着想,世界上居然有一种哭的形式是可以只任由眼泪在掉的。

难过的情绪是迟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经久的囚禁让自己思绪迟钝——可是徐云峰在身边的时候,也会把彼此的手用手铐锁起,收在外套衣兜里,带他出去逛逛,谈不上与世隔绝。

只不过外人看来的亲密,可怖而泥泞。

所以情绪为什么突然反扑呢?徐云峰有些无措,抬手抹掉他的眼泪,总是抹不尽。吃尽苦头的时候不肯哭,如今吃点甜的怎么在掉眼泪。

徐云峰放下纸盘,低头轻吻,尝到那点还没被人咽下的奶油。

或苦或甜,滋味同尝吧。

奶油化尽,那点隔阂也终于碎了一地。

“讨厌你…”马杰推开人。

徐云峰无声沉默,皱眉想透过亮闪闪的眼泪看清楚他的眼神,他当然知道自己这半年的行径有多畜牲,可是,只是讨厌吗?马杰,你应该恨我。

他期盼能从马杰眼里看到一点愤怒、仇恨、敌视……怎样都好,只要不再是麻木顺从就好,在他的计划里,他希望蛋糕吃完,放马杰走后,他能直接报警把自己抓进去。

上次不是没能送进去吗?这次,他想要一个罪名。

十一.

徐云峰此人真是奇怪——四十年来上下,似乎才终于挣扎着学成了一个人的样子。

如果那也算做家的话,那么他的家庭用支离破碎来形容还不够贴切,那是密不透风窒息的笼,那是不见天日荒唐的狱。从小到大,他漠视着自己的同学同事下属,一边自知高傲,一边忍不住好奇。

父母是联姻的工具,他诞生于族谱必然填补的空缺,而非一对伴侣日夜期盼的惊喜。

那场盛大的婚礼后,父亲撕破面孔,略施手段,间离母亲和她的家庭,对外盛赞女人热衷家庭甘愿销声匿迹的自我牺牲,回家却是看着双眼空洞的女人,细心修剪,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长成想要的样子。母亲怀胎十月,没有一天不想自我了断。徐云峰的出生,似乎也没给母亲带去希望,只剩痛苦。

麻木癫疯的女人对年幼的徐云峰的情感如此矛盾——孕激素使她没法选择地去爱这个孩子,也自责如果不是自己了断不成,也不会让他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可她同时,看着徐父变态罪行的产物,看着相似的模样流淌着的肮脏的血液……她讨厌小小的徐云峰那副冷漠的样子。

人之初并非性本善,幼小的孩子只有求生的本能。母亲犯错会被父亲惩罚,父亲是家里的强权者,母亲阴晴不定有时恨不能杀了自己,父亲十分满意自己好学而听话的继承者模样。徐云峰权衡利弊后,默不作声地站在父亲的身旁,冷眼旁观。

父亲爱母亲的,爱她所以要得到她,细心养着,没错的。

为什么母亲,明明被爱着,还要日夜哭泣呢。

徐云峰之父的野心可以吞下世界,所以他的继承人也要对世界有征服欲,不可避免地,他必须走出牢笼去见世界。

他要融入集体生活,他也要上学,上课,接受教育,更要往上走。

徐云峰学着父亲在外的样子,也装扮成游刃有余的大人模样,带着权势者该有的睥睨姿态,忍不住偷窥普通人的生活。

原来他不是城堡顶楼的王,他是洞穴的囚徒,是苦难中心不自知的蠢物。

原来放学的时候可以骑在父亲的肩头,母亲手里拿着棒冰。原来开学畅聊节假日的时候不是只有音乐会和公司考察,还有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原来被爱的样子是笑着的,徐云峰,原来被爱的人是会发自内心笑着的。

徐父认可的复制体在背面长出一枝幼嫩可笑的芽,不起眼,但足够在未来的时候,刺痛一下徐父和徐云峰自己。

母亲的死是嫩芽的催生剂,徐云峰第一次对父亲产生了愤怒的情绪——她死在你的手里,葬礼上你凭什么悲伤,杀人犯凭什么有资格再去讨得别人的同情。

没人会责怪采花的人——他说他要把美丽的花朵放进琉璃瓶——他这么爱花有什么罪呢?

花儿凭什么说不呢?

徐云峰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恶心的帮凶,不闻不问纵容着父亲的所作所为,亲生的骨肉早就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比父亲还高的男人了——却从来没有上前一步挡在母亲面前。

迟来的愧疚不知还有没有用,可是徐云峰不想和母亲一样,住在父亲的牢笼里了。

他亲手摧毁父亲的城堡,甘愿连同自己也粉身碎骨。抽出十几年来粹着毒的苦心栽培里还算有用的部分,他被众和看中来到K14的位置。

收敛身上的刺,徐云峰压抑着自己和父亲相似的那部分,从不敢放松对感情的掌控——只要自己不去爱上任何一朵花,只是撩拨一下,就不会伤害别人。

更何况,这个地步的他碰到的,从来也不是柔弱的小白花,个个都有自己的所图——不像母亲那样傻。

于是他干脆把自己塑造成多情的样子——无情的内心。

马杰的出现是节外生枝。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不图谋,不附和,被欺负了不知道反抗,太傻了,太蠢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甚至不算是花,只是一棵不起眼的树,却是绿油油的,旺盛得很。

是这个恶心透了的世界里,他能遇见的,最单纯的存在。

徐云峰产生了一种保护欲和征服欲——保护马杰,政府自己。如果自己能学着像普通人一样去好好爱马杰,是不是就证明,他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了。

徐云峰想试试,一切都是那么巧,马杰也喜欢他不是吗?

自己常年压抑的邪恶欲望还没被发现,马杰可能只是喜欢自己装出来的样子,不过没关系。

他可以装一辈子。

可是——节外生枝。

自己烂透的人生怎么会降临天大的好事?

马杰比以往的任何人都要恶毒不是吗?

不经意的摇曳仔细想来却是无风自动,是算计自己的第一步。用最纯良无公害的模样害自己——或许马杰更像那个欺骗爱人的父亲。

所以马杰也应该受到应得的惩罚——他把马杰锁起来,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

半年时光里,徐云峰如此痛苦,粉碎成两个自我。

一个徐云峰不能否定自己爱马杰曾经“伪装”的样子,他宁愿掩耳盗铃,原谅马杰的过往,重新修剪掉那些令自己厌恶的枝丫——他在爱马杰,像父亲爱母亲的样子。

另一个徐云峰同时又痛恨和自己父亲一样欺骗爱人的马杰,他认为这种人都该死,都该受到惩罚,所以他把马杰锁起来又是一种正义之举。

自己究竟是在成为父亲还是杀死父亲,徐云峰也说不清了。

直到他亲手布局把高铭送进去——也许有时候,对手也是最了解你的那个。

最后一场对峙,徐云峰高高在上气定神闲地听着夏蝉亡音,高铭却提起了马杰。

“他杳无音信这么久,肯定在你手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烂货。”

“哼,不过他也该,那会我都说了不用待在你身边了,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他爱上你了,真特么恶心。说什么不想继续了,想退出。”

“妈的,要不是我威胁他……我当时都怀疑,你没进去是不是你俩合伙演我,哼,幸好你也是蠢。”

“Jeffrey,你和你爹当年,有什么两样?”

所以,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在成为父亲吗。

悔意如海啸吞没自己,他觉得自己应该受罚,进入牢狱,却又在马杰每日顺从的姿态里自我欺骗:如果他恰巧是愿意被装在琉璃瓶里的那株呢?

可是被爱的人是会笑的。马杰脸上没有笑容不是吗。

思来想去,马杰生日将近,他决定自私地陪人过个生日,然后放他走。

马杰看着蛋糕笑的时候,徐云峰一瞬间庆幸过——那么灿烂的笑容,会不会……

可是落下的眼泪也紧跟着浇灭希望。

所以是什么愿望呢?是期望就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吧,还是期待着哪一天可以逃开自己。

算了,算了。

经年不起眼的幼芽早就长成了尖锐的刺,刺穿徐云峰的心脏。

“……生日快乐,你…”徐云峰想说“你走吧。”

马杰却突然抬头主动吻过来。

“不,喜欢…你。”

十二.

马杰的视角里,徐云峰托着蛋糕进来的时候,大概就是一种原谅吧——原谅自己的欺骗和背叛。

他不敢乱猜测,可是他觉得那蛋糕的模样,那个冰凉的吻,总归是爱意使然吧。

所以徐云峰——如果不再恨我了,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呢。

马杰许愿的那几秒里,恳切地期望,他们还有迂回的余地。

“讨厌”是谎言,骗得是自己。

马杰觉得自己应该讨厌这个囚禁自己的人,可是只是待在他身边居然就安心得很。

百无聊赖的人生里,他是不被期许却不许出错的孩子,成绩好没有夸奖,不合格却是要被打骂的。安静乖巧顺从是好孩子的标志,娱乐是不被允许的。成年前最普通的心动和情愫被父母视为大敌,可是成年后,要么立马谈女友结婚生孩子,要么事业有成步步高升,这才算勉强及格。多么可笑,年少时连同女孩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过了18岁的生日,却居然要求他奔着结婚生子去。马杰宁愿一天到晚加班工作,至少上班还有个上学的基础打底,恋爱他没有经验。

本来,接近徐云峰也是事业的一部分。可那是他头一次被爱。

原来很小的事情也可以被夸——原来自己在他眼里足够温柔体贴,原来自己每天加班会被说太过认真努力。原来也会有人心疼地甚至想动用关系减轻自己的负担。

前期徐云峰的甜言蜜语到后来真挚的一点一滴,马杰格外受用。

前三十年里不曾被爱抚过的头顶,不曾被给予过的拥抱,不曾被肯定过的努力,尽数让徐云峰无意之举填补过来。

马杰怎么能不爱他——尽管这半年那样病态,可是徐云峰不曾伤自己分毫,马杰迷恋这种被人捧着诉说“我想占有你。”的日子。

似乎只有这样,自己的存在也有着特别的意义,无论如何,这就是爱。

马杰不想逃了,不是因为发现自己逃不掉了,他背叛过自己爱的人,被惩罚是应该的。只是后来承受着每一次欢爱时,他发觉自己是愿意如此的。他狡猾地像一个受害者一样被锁在徐云峰身边,却是每日雀跃地等待人回家。

他爱徐云峰。

他呈上一个吻。

——如果这仍然是马杰的骗局。徐云峰眨了下眼睛掉下一滴泪,还好脸颊贴着脸颊的时候,马杰看不到。

他面上尚存最后一点上位者的自尊,内里被侵蚀着摇摇欲坠的自我顷刻坍塌,世界静音,马杰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心疼得拾起一片又一片。

不枉他叫Magic,他明明不知道这是徐云峰破碎的自我,只凭着感觉拼凑着,却居然拼回一幅完整的徐云峰。

徐云峰拦下他,说当心碎渣扎手,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人只会一脸懵地说:“可是亮闪闪的,我喜欢这个,我想要这个。”

一地狼藉的不堪,他说喜欢。

十三.

吻那么烫,落在爱人身体大大小小的伤痕上。

“我可能这辈子都治不好,会像那个人一样,忍不住再对你做这种事情。”徐云峰埋在马杰颈窝,坦白了一整夜的过往,怀中的爱人体力不支,昏昏欲睡。可是徐云峰此时此刻就想要一个答案。

“我会吃不该吃的醋,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要求,会想要你离不开我的视线。”见马杰没回话,徐云峰拿牙尖磨了磨细嫩的皮肉,满意地听到一声闷哼。

“如果你能…不,如果你受不了,明天我醒之前,你自己走。”徐云峰环住人腰的手蓦地收紧,停留十多秒,似乎要把怀中人气味身形都烙刻在生命里,这才松了手——他希望马杰走的时候,别弄醒自己。他希望到那时自己是真的在梦里,而不是闭眼装睡,不然他会反悔的。

马杰迷迷瞪瞪转过身来,把头埋进徐云峰怀里。

“要是我有醋可以让你吃,我的人生可能就没那么糟了…”马杰嘟囔了一句,而后真的睡着了。

现在被一个拥抱锁住的是徐云峰了。

他还尚不能明白这句话背后更为深刻和令人心疼的含义,但是,大概,马杰不会走。

是上天的垂怜吧。

徐云峰于是重新搭过手,搂紧那个扰乱自己全部人生,却又让自己头一次见了光的人。

十四.

马杰休完假回公司,有事无事常去徐云峰办公室。

以前他去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怕被人看出来两人的关系。

现在倒是正大光明了——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是马杰逃了半年还是逃不过,只能回来承受徐云峰的报复。

马杰在电梯上收到了徐云峰的消息,叹一口气,按两下自己办公室的楼层熄灭按键,手指上移按亮徐云峰的楼层。

马杰听着“记仇”一词,忍不住笑了一下。“没办法,他比较黏人。”

“……什、什么玩意儿?”

电梯门开启,同事下意识走出厢门,惊恐地回头看马杰——什么词儿啊,太惊悚了!

“愚人节快乐。”

马杰吐了下舌头,电梯门缓缓关闭。

“……呼,吓死人了。”不知道是这对冤家差点成情人听起来更吓人,还是马组长也会说冷笑话了更吓人——什么愚人节玩笑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对于马杰可不是,这段对话可是他专门录了音的。

在徐云峰又一次埋在自己颈窝嘟囔着“为什么还跟别人吃午饭”的时候,马杰点击播放。

徐云峰立马抬头看向马杰,眼底的激动藏不住:“你愿意公开了?”

“嗯…”

徐云峰果然受用,当下就忘了刚才的质问,牵着马杰的手就要出门。

马杰嘴角抽搐,徐云峰到底什么时候这么不稳重了!爱一个人一定都会爱到不聪明吗?

他连忙拽住人,补上一句“徐徐徐总,愚人节快乐……”

徐云峰转过来,只沉默地看人。

他说:“你又骗我?”

声音轻轻,足以引起马杰心里一阵警报声迭起——他们之间真的不能再有任何一句谎言了。

“开个玩笑的…”马杰把徐云峰的手拉过来,偏头把侧脸贴在他手心。

“徐云峰,我爱你这事儿,不会骗你。”

毕竟你从白苍苍的雨幕里,撑一把伞奔过来的时候——突兀而鲜活。

作茧自缚难自愈无光的日子里只等一人来

你是意义

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

除了爱你

没有真理

——《SuperStar》

END.

——————————————

先跑一张坎吉拉!

全套图等着生贺发!

杰头都要忙昏了,也没看历,不知道已经到愚节了。

在上午被同事捉弄次后,penny看不下去了,“哥,今天愚节哎!”

杰塞着包,“啊?”

杰脑刚转过弯来,中午就收到徐云峰发来的消息。

“晚上点半到我办公室来。”

好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杰下午上班都上的不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被同事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

同事的玩笑确实没有恶意,但每开次都在给杰加重今天是愚节的印象。

点五,杰已经悄悄刷卡,站在K14办公室。反复深呼吸,加油!杰你可以的!

杰看着突然出现在徐云峰上的戒指,看了看盒。

杰忐忑不安地打开盒,静静躺着枚戒指。

杰晕乎乎问:“领导这是什么玩笑吗?”

说完后杰就恨不得上缝上的嘴,领导会开玩笑嘛?!

徐云峰顺着杰的视线看着那枚戒指,“不是玩笑,是认真的。我来给你戴上。”

给杰戴上戒指,徐云峰看着杰的,像是欣赏的眼光。

“都是真的,”徐云峰对上杰的眼睛,补充道,“还有四徐姐的愚节联也是真的。”

文案:

美工:

感谢所有人,感谢一切

感恩生活,感谢相遇

“马杰是徐云峰12岁的线条小狗玩偶,40岁时修炼成人来报恩了。”

——梗源徐马bot万粉团建点梗。

一.

K14徐云峰日理万机,从来不在感情方面多费心。情人都是自己贴上来的,看上的就哄哄,倘若得寸进尺拎不清自己身份了就换,哪有那么些心要操?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徐云峰该的。

40岁事业有成的男人,从来不听童话故事,更不可能相信世界上有魔法。但是,当这个名为“Magic”的员工郑重其事地用第一人称把自己童年往事和……一只线条小狗毛绒发生的过往全数倾出的时候,徐云峰觉得自己要看看心理医生。

他居然忍不住相信了——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小时候的玩偶……修炼成人来的。

徐云峰翘着二郎腿...

徐云峰翘着二郎腿,皱着眉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说是自己明里暗里树的敌人送来的圈套,那他徐云峰一定会怜悯地自掏腰包给对方做个脑部检查。但现在,他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先给自己做个检查。

马杰坐得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等一句回话。徐云峰抬眼瞧人——下垂眼,黑框眼镜挡不住琉璃珠儿似的眼球反射来的光,微卷的头发丝上似乎要蹦出一副耷拉的耳朵。抿紧的唇角有颗痣,恰如当年自己不小心用墨水点上的位置。

“……好吧。”姑且接受了。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徐云峰就算能接受这个事情和生物的存在,但也需要明白一下到底是什么缘由,让这团棉花来的小玩意费尽千辛万苦成了人形,找到了自己。

打听到自己在众和,就从分部一直努力到了总公司……

这世道,狗来了也得打工。

对啊,话说,你们那边都什么流程啊?学历也是能魔法造假的?

“哦,直接托生成普通人家的婴儿开始啦,所以跟您有了一个十来岁的年龄差。”

怪不得。所以本来他的小狗还和自己同龄呢——那还是现在这样可爱一点。

“没别的!我目的已经达成了呀!重新回到您身边——”马杰眼睛亮闪闪的,身子兴奋地前倾了一个幅度。

“主人!”

徐云峰扯了下嘴角,好别开生面的词汇。平时是没少听,但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听。

“……别这么叫我。”“好的,徐总!”

二.

马杰住进了徐云峰家里,因为徐云峰不喜欢事情失控。既然这种魔幻荒诞故事发生了,那就尽他可能控制住,不能让马杰出什么岔子,打乱自己生活,别被人抓走研究。什么史迪奇,蓝多多,外星物种都得被主角训教怎么适应人类生活的不是吗?

徐云峰介绍了一个小时生活起居注意事项,最后坐在餐桌前问他,找到自己之后要干嘛。

马杰歪了下头。

“没……没想过。”

丢失的玩偶历尽千辛找到自己的主人,主人喜极而泣,发誓再也不会弄丢玩偶了,这不就是故事结局了吗?

线条小狗不明白,人生怎么会是连载的故事,还要持续运转下去。

“我以为,你就能变回去了。”徐云峰叹了口气,他比较喜欢这个结尾,而不是一个仪表堂堂,三十多岁年龄,面上却还带点奶油味的男人缠在自己身边,叫自己“主人”。

人不能,至少不该。

“徐总,您说得对。”马杰肩膀卸了力。“我记得条件也是这样,目的达成我就可以变回去了。”

“但是我——不记得目的了。”

马杰只记得要找到徐云峰,但事情好像不止于此,自己当年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来着?

得。徐云峰皱眉,马杰像给自己派发任务的npc,合着自己还要帮他想起来是什么“愿望”未了,实现后才能变回去,从此退出自己的生活……啊,摆床头柜也行,反正情人不会带回家,不会有人笑着来一句“真可爱,徐总至死是少年。”

“那就想起来。”徐云峰起身,指了间客房,他今天太疲惫了,该睡了。

“徐总,肯定跟您有关!说不定是您小时候的心愿!您帮我想想!”马杰眼疾手快,扯住徐云峰浴袍一角,腰带散开。

徐云峰脸一黑,瞥见马杰一脸正气和期待,明白过来,这……狗,没有人类同款羞耻心,尴尬的只有他自己。徐云峰一怒之下打在棉花上,只好冷冰冰扯回衣服留下一句:

“我忘了,自己想。”

而后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徐云峰睡不着。

他今天不是故意甩脸子,不过反正马杰没有人类基本情感,也不会觉得伤心难过,随他了,不用哄。他是真的忘记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经商家庭,父母联姻,精英教育,没有像孩童总在玩乐,也没有被施加学业压力,他记得,自己只是在一个算严格的家庭里,清楚明白朝着父母期许的样子长大了,不痛不痒。连带着对那只毛茸茸小狗的记忆也变得轻飘飘。

三.

似乎是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12岁。几个小男孩说要好好庆祝一下第一个没有作业的假期,尽管徐云峰总是不合群,但他并不让孩子们讨厌,理所当然地被同学邀请了。

电玩城,徐云峰本来不想去的,他向来没什么兴趣。可是耐不过一些初步培养起的人情世故,徐云峰觉得有必要去。

他记得是在毕业考前的一个周六晚,餐桌上。他夹了一筷子菜。

“爸,考试结束,有什么安排吗?”

男人掀起眼皮看过来。

“你有事?”

“考完试下午,出去一趟。”

“和谁,在哪。”

“还没定,估计是去附近哪里看书吧。”

“去吧。”

男人笑了一下,看见年幼的徐云峰明显顿了一瞬,他没点破。只是补充道:

“食不言,寝不语。”

“……是。”

于是结束考试的周五下午,徐云峰出门,溜达到商场,上了五楼。书店对角就是那家电玩厅。他赴约,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只是站在旁边看人玩。后来看着同龄小男孩们惨死僵尸口中,不会加速打捞,摩托追尾惨重,看着有点着急上火了,这才接过来,冷着脸刷新门店记录。

“……你说咱叫他来干嘛,自取其辱,好没意思。”

“我只知道他读书厉害,谁知道学什么都厉害。”

同学挠挠鼻子,而另一边爆出一声惨叫——“又掉了!!!”

徐云峰被这一声分散了注意力,撞了障碍物,赛车屈尊第二,有点不爽。他皱着眉看过去,发现那个同学蹲在娃娃机前抱头哀嚎。

区别于劲爆音乐和眼花缭乱的操作按键,娃娃机明亮安静,内置灯光打在机体里的玩偶上,塞满的棕色线条小狗上只有一只躺着的白色线条小狗。徐云峰被吸引了注意力,走过去,透过玻璃同它对视。

好可爱,好想要。

他说:“我试试。”

投下三个游戏币,徐云峰遥控抓夹,对准线条小狗,并不犹豫,直接按下按键。纤细的夹子夹住小狗的脑袋,握紧,上提,传送,掉落,徐云峰抓出了那只小狗。

“……我抓了十多次诶。”同学要碎了。

换作别的,徐云峰就送他了。但是这次,他摩挲摩挲小狗柔软的肚皮,“给你摸摸?”徐云峰说着,递到人手里,只是手指并不松开,明晃晃表达着小狗的归属权。直到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云峰。”

徐云峰呼吸停滞一瞬,松开手,僵硬地转头。

“……爸。”

男人面上笑着,抬手搭上儿子肩头。“玩得开心吗?”他并不等人回答,招呼助理给孩子们又充了点游戏币,满含歉意:“不好意思啊小朋友们,云峰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哈。”

徐云峰沉默着,只是在对面同学错愕地要把小狗还回来的时候,他轻轻摇了摇头,小男孩于是懵懂着又把手放下。

别的远处的小朋友兴奋地说着“谢谢叔叔!”,只有离得近的这位,感受到了同伴的紧张。

回家路上,徐云峰和他爸坐在车后座。

徐老总没说什么,他的到来已经让年幼的徐云峰明白了自己的小伎俩多么可笑。

“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明天的机票。”“是。”

徐云峰又一次回到了父亲圈定的轨道里。

只是晚上,父亲的助理走进来,弯腰把一个纸袋放进徐云峰的行李箱。

“那个小朋友给我的,说不能让徐总知道,您自己收好。”

而后退了出去。

徐云峰沉默半晌,飞速打开纸袋,是那个毛茸茸的线条小狗。

他把它压在衣物底下,终于瞒天过海,没让徐老总知道,自己的儿子带了一个柔软的玩偶出国。

——这就是相遇的故事,徐云峰失笑。一个玩偶而已,当时竟然还会怕自己爹……不过他老人家走了也有十多年了,再令人恐惧,也只能以伥鬼的形式了。

徐云峰终于入眠,睡眠质量格外好。

四.

往后的日子还算平静,徐云峰看着马杰盘腿坐在自己家沙发上加班,突然反应过来:这只小狗是经历过人类成长环境,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修完了全部人类成长课程并顺利毕业,除了或许仍然是一团棉花内脏,没有心,理解不了人类情感以外,并不会因为无知造成社会秩序紊乱。自己不得不承认,他没有理由让人住家里。

不过首先,这人是自己的玩偶来的,理应在自己家。其次,这么一个好欺负百依百顺的小有姿色的成年男性……

哎,徐云峰,人不能,至少不该。

徐云峰开始把马杰的话放在心上,愿望和自己有关?可是他不觉得和这只小狗还有什么故事,怎么丢了的来着?

好像是16岁那会儿丢的。

徐云峰思绪被打断了,因为雨幕中同行的马杰突然小跑了几步,在前方蹲下了。

他跟上去,低头,那是一只冻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狗——应该是白色的,身上却全是泥泞,毛发打结,耳朵渗着血。

马杰伸手,小狗竟然没躲开,任由他摸。

徐云峰蹙眉——那狗身上很脏。

“马杰,别……”他刚想像一位家长一样训诫,却见马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他竟然在流眼泪吗。

徐云峰愣住了,据他所知,马杰不该有这种情感。可是伞面提醒他,确实不是雨水,是眼泪。

“徐总,它好像我。”

突然被刺痛一瞬,缺失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的童年没有他记忆里那样平淡。

父亲逼疯了母亲,而自己从来不能做规矩以外的事情。他的童年是不被允许娱乐的,并非他不感兴趣,是规训后的麻木,是对自己的洗脑。父亲的掌控和对母亲的施暴扭曲着让他恐惧,却又忍不住去模仿强权者——那天在娃娃机里看到小狗时,不是因为它可爱让人想得到。

而是它软糯、无力抵抗,装在漂亮精致的机体里,像是待出售的商品,徐云峰想占为己有,想在规则之外,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任自己摆布。

所以他把小狗带走,所有的情绪,学习生活里,愤怒与不满,一点一点,全部发泄在一个玩偶上。蹂躏、撕扯,却也注意力度,并不会真的弄坏。就像父亲对母亲那样——自己没有发泄在人身上,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直到16岁的一天,他回家拔开钢笔盖,那只被同学踩坏的钢笔甩出墨水,洒到小狗下颚,留下一块墨迹。徐云峰知道那些人是故意的歧视,头一次告诉父亲的时候,被骂是自己没能力反击。徐云峰看着那块墨迹和小狗的笑脸,硬生生掰断了钢笔,而后掐着小狗,另只手撕扯——小狗耳朵开线断裂了。

他皱眉,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心情阴郁,开窗,丢了出去。

第二天,他把那些欺凌者长久以来的证据匿名举报,混淆视听把被害者说成是另一些白人同学,校方自然重视起来,妥善解决。

徐云峰心情大好,成年后回国,全然把那只泥泞里的断耳小狗抛之脑后了。

而现在,他想起来了,同样的,马杰也想起来了。

马杰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来报恩的,是报仇的。

眼下有点尴尬了,马杰想起来,自己当时躺在泥泞里,好像说着什么“好恨徐云峰呜呜呜”的就投胎转世成人了。

原来只要徐云峰死了,报仇雪恨,自己就能变回超可爱线条小狗,而不是超卑微社畜走狗了。

徐云峰还尚不能思考面前人对自己后扑而来的恨意,只是受着那钻心的疼。

“……对不起。”

“你……是不是……很痛。”

人俯视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动物、牲口、无生命体,如何欺压也不会有人主持公道,毕竟成语只说了“人命关天”。可是现在,你告诉徐云峰,那只随意被丢弃的玩偶,也有了人的意识。

那自己就是草菅人命,和自己那个爹没有区别。

徐云峰后知后觉的抱歉和心疼,蹲下来,轻轻抚掉马杰的眼泪。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好欺负、百依百顺的马杰没说话,抱起那只脏兮兮的小狗,还是和徐云峰回了家。

五.

徐云峰头一次撩开马杰耳边碎发,看到耳后那处疤痕。

其实自己分明是喜欢小狗的,很可爱,很柔软。马杰这个人也是,没什么反抗的心思,一双眼睛看过来时,亮晶晶的。

他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他不该这样对待——错误地学习着那个男人,对待自己所喜欢的人和物。

经年碍眼的墨迹如今看来别样可爱。

徐云峰吻了吻那颗痣,马杰没躲,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承受完一番赎罪般舔舐的亲吻。

徐云峰冷静下来——这算什么。

曾经在公司见到的时候,他就挺喜欢马杰的,整个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好欺负的感觉,却又白白净净的能激发自己保护欲。但是一向都是情人来贴他,哪有徐总自己出手的道理,所以马杰因工作终于敲开自己门并且说想和自己谈点私事的时候,徐云峰心里激动过。

然后听了一番“徐总我要做您的狗。”的魔幻故事。

算了,管他呢。仔细想来,自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也可以说作衣冠禽兽,伴侣不是人又怎么了?除了人家愿望达成就会变回去以外,有血有肉,不还是算转世成人了嘛。

只要愿望不达成,马杰就还是马杰。

徐云峰摩挲着人下巴。

可是他应该很恨自己吧,可是他愿意吗。

“我喜欢你。”

徐云峰说。

“我可以赎罪。”

狡猾的商人又一次发起谈判,不是想苟活,是想弥补之前的过错。

马杰没听懂第一句,听懂了第二句。

他低下头,有点诧异。

不是的,不是的,徐云峰。

伤心和失望只是被扔出去的一瞬——从自己被抓起来稳稳掉落在他怀里开始,虽然有时候会被当作发泄的物件,可是更多的时候,自己是被好好对待的,会被塞在被子里,徐云峰给自己掖好被角,然后他突觉举动有点幼稚恶心,转过头去背对自己入睡。会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埋在自己身上,有哽咽的声音,但眼泪不会掉在自己身上。会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给自己细细搓洗过毛绒,晒干的同时,他也拿本书陪在自己身边。

无依无靠的徐云峰自己走了四十年,最痛苦的四年里,他靠着在这只小狗面前剖开自己,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不至于绝望。

马杰知道自己只是玩偶啊,徐云峰没有迫害人类真不算长歪了。

第二天放学回来的徐云峰,回头去找那只小狗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了。后悔情绪吞噬自己了两年,直到成年后回国。

他除了接手自家公司任其衰落,在物理意义上气死他爹外,没再采取什么报复措施,转头去了众和,过上还算正常人的生活。

命运就是足够魔幻,马杰那一瞬的恨意居然能让他化成人形。可是,爱比恨意更有力量,马杰只是想找到徐云峰,感谢他一直以来矛盾扭曲的照顾。也想看看那个孩子,是不是终于长大了。

“没关系的。”

马杰抬手环住徐云峰,现在的他,终于能伸手还给徐云峰一个拥抱——他想穿回三十年前,回抱夜里低声哭泣的徐云峰。

后来,再去到电玩城娃娃机前的时候,徐云峰啥也没抓上来。马杰这才跟徐云峰说,抓娃娃不靠技术,纯粹是运气。

每台机器都有调过概率,到次数了,爪子才会抓紧。

徐云峰抓住马杰,靠的就是他灰暗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点运气。

就像此刻,徐云峰留住马杰,靠的是另一点运气。

马杰不是来报仇的,是来报恩的,那个莫名其妙因为恨意运转的魔法,这辈子是不会发生了。两个人钻着这点空子,在一起了。

六.

……徐云峰单方面宣布。

因为他的运气真的就如上所述一点点,并不能扭转爱人的棉花脑袋理解不了人类情感这个事实。所幸,那个路边小狗让马杰理解了悲伤类情感,那请问,喜欢类情感什么时候能解锁?

徐云峰自己的成长道路就很畸形,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好父亲,没养过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教。于是大手一挥,从书籍读物到影视资料,从3岁启蒙到18岁禁止,全数给到马杰。

不会教,自己学。

文字的力量,画面的冲击,马杰终于顿悟。他默默捂上怀里那只小狗的眼睛,关上电脑,缓了20分钟,缓到徐云峰洗完澡出来。

男人从后抱住马杰,从嘴角的痣一路吻到耳后的伤疤——好烫。徐云峰把人转过来,才发现马杰躲躲闪闪,脸色爆红。

“不舒服?”他抬手要测体温,马杰往后躲了一下,拿手背抵住唇,不敢看人。“没……没有,徐总……”

徐云峰挑眉。

哦,那就是开窍了。

纸上得来方觉浅啊。

徐云峰轻笑一声,按着人后颈,加深一个吻,手上三两下把马杰的睡衣扒了。

嗯,没开窍的时候做太不是人了,所以徐云峰忍了大半年。

他松开马杰,轻声问:“所以,可以吗?”

马杰眼睛还是不敢看人,脑海里却突然想起来一些文字,于是耳尖更是红得滴血。

他声音那样轻,羞耻感爆棚,但他总觉得徐云峰可能会喜欢。

他说——

“可、可以,主人……”

今天3.23是国际小狗日呢,线条小狗节日快乐,马杰小狗节日快乐——

OOC有。

徐云峰这个人,重利益要地位,老谋深算,在如今的商业领域有名有号。不过当然一开始不是就这样的,早年职场也生涩的像个青瓜蛋子过,除了能力相貌没多少能夸的优点。周围有人对上司阿谀奉承连升两阶他还只是个小组长,仗着家境不错玩得一手好股票,工作上认认真真可也绝算不上兢兢业业。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他大概率会跳槽转战经融领域。

二十多岁的徐云峰年轻气盛,真把房子抵出去那天妻子哭着跟他办理了离婚,徐云峰什么都没说提着行李箱在靠近郊外的地方租了间小公寓。人生谷底就这么悄然到来了。那时候众合在大起步阶段,需要大量合作订单维持,胡启明决定不限制部门范围,能者多劳多得,徐云峰收了心把视...

二十多岁的徐云峰年轻气盛,真把房子抵出去那天妻子哭着跟他办理了离婚,徐云峰什么都没说提着行李箱在靠近郊外的地方租了间小公寓。人生谷底就这么悄然到来了。那时候众合在大起步阶段,需要大量合作订单维持,胡启明决定不限制部门范围,能者多劳多得,徐云峰收了心把视线终于落在了公司业务上,当了几年人事还是有点人脉的。

遇到马杰就是徐云峰规划里的意外,年轻人唯唯诺诺在人前低着头活脱脱一个软柿子,不是他喜欢的那类,更别说马杰还有些笨手笨脚。那回他跟几个中层开会,就是这个Magic负责接待,刚进门就被地毯绊了一跤,几杯咖啡泼了一地,还撒在自己腿上,烫得徐云峰险些表情失控。

“对对不起Jeffrey总……”马杰应该吓傻了,连起身都来不及,跪着用自己手帕擦徐云峰腿上的水渍。旁边几个中层也惊呆了,谁都没敢认这个下属。

看着那乌溜溜的脑袋凑在跟前,柔软发丝在自己膝盖蹭来蹭去,徐云峰到嘴边的训斥没能出口,马上稳定了声线,“好了好了,你去帮我叫Lily过来。”

“好的Jeffrey总。”马杰磕磕绊绊抱着托盘逃命似的跑了。徐云峰看看地上散落的空杯不着边际的怀疑他是不是拿自己破题呢,不然在场五个领导怎么只端了四杯咖啡进来?

不过后来他发现马杰连这种拙劣的心眼都不可能有,跟自己上司说话道歉的时候缩着肩膀,时不时推推下滑的眼镜,顺带抹掉脸上的眼泪,怂的过于真实,笨的有够显眼。

很难堪大用的样子。

往后偶尔经过人事楼层看到马杰蹲在地上收拾文件他也见怪不怪了,因为被周围来往的人看着耳尖还红红的,有点可怜,有点无助……可这里毕竟是公司,人心都是冷漠的。

“你没听过吗?霸总都喜欢笨笨的女孩子。”两个女员工闲时的对话远远飘进徐云峰耳朵里,他从面前的文件里抬起头,短暂思考了几秒,扯淡,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Jeffrey总,这个月的报告我整理好了。”正想着马杰抱着一堆文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经过同意才走了进来。快踩到地上的羊毛地毯时徐云峰及时喊住他,“就站那,文件放茶几上。”他可不止一次见识过马杰的平地摔了。

“好的Jeffrey总。”回答的很乖巧迅速,“那我先去忙了。”

鞠躬走了出去,还顺道带上门,有礼貌到卑微。徐云峰又一次在心底重申,确实不是自己欣赏的类型。

然后迎来猝不及防的打脸。

夜里江风阵阵,吹的人骨子里发寒。眼圈红红的小狗明明委屈到差点跳河,还站在一米开外不许自己帮忙,白白净净的脸蛋挂着两溜水痕,“我自己能回去!”出了公司门居然胆子也变大了,敢冲自己嚷嚷。

“你自己回去哪?这里是郊区。”徐云峰也有些气,一手指指脚下的公路,语气严肃极了。Peter那个嘴上没把门的,喝多了批评他几句,话是稍微有点重,谁又能想到平时的受气包突然暗搓搓要搞件大的。徐云峰见他出了度假村大门才心说不好跟了上去,在运河边把人逮住了。

马杰甩开他的手坐在河边的石墩上,在冷风里舒服的闭上眼睛,刚才酒精上头的冲动慢慢降了下来。

“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我好没用……”

“倒也不是,你报告跟ppt都做的很不错。”徐云峰实话说。

“嘿………你知道呀,都是我做的。”小狗有被夸奖的高兴。

“对,我知道。”蹲下来揉了揉他被风吹的冷冰冰的脸蛋,“走吧,我开车送你。”

“嗯……”马杰借着徐云峰的力道站起来,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他实在没力气了。徐云峰怀里的触感软软的,又觉得比自己矮半头的青年抱起来格外合适,忍不住偏头吻了一缕被风吹起的发丝,以后要是能常见面就好了。

一次应酬徐云峰主动替随行的马杰挡了酒,身边老朋友诧异的看向他,“你这是打算来真的?”

徐云峰喝光剩下那口,蹙着眉头糊弄过去,“试试呗,又没什么损失。”

姑且称之为见色起意,徐云峰只允许自己每月有一天去放松一下。马杰显然也意识到他的心思,明媚的小白花短暂蔫了一瞬,有点被威逼利诱后的不情愿。

徐云峰觉得有意思起来,做出了合格情人的架势,该给的一样不少,马杰推脱不了,看起来还是不怎么高兴。一开始徐云峰以为他欲擒故纵,结果那栋小别墅除了定期有人打扫马杰真的一天都没住进去过,而且他的说法是有需要时徐云峰可以过去休息,还多给了徐云峰一把钥匙。

职场老狐狸琢磨不透这只老实小狗,这圈子有太多的年轻男女为了钱活的像菟丝草,而马杰却时不时踩在徐云峰预料外的路数上。明明工资卡上的钱足够在A市有套房,他却坚持每月花钱租平层住,明明中高档的衣服塞满半个衣柜,他还坚持每天衬衫配套头毛衣,连外套都是灯芯绒的,徐云峰这年龄的都不会选择这么搭。就算避嫌也不用如此吧?

他突然懂了什么,小狗可能是想跟他过日子的。

6

项目顺利完成的那一天,三个月来的风风雨雨在此刻都成为了过往云烟。

项目组的大家都很开心,计划晚上团建放开了吃喝。反正第二天没有工作。徐云峰在这一天也勉强做了回人,告诉大家随便吃随便喝,他请客。

徐云峰没有在团建中多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吃得比较少,吃完就退场了。

徐云峰一走,大家逐渐开始活跃起来,几杯酒下肚,包括马杰在内大家都开始捡贵的点。徐扒皮说请客那还不放开了点,也算是给领导面子的一种方式。

到最后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的互相搀扶着走回酒店,有人走过来靠在马杰身上问:“徐总和你什么情况啊?”

马杰此刻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领导和下属的关系呗。”

又一个人凑过来:“你最近看......

又一个人凑过来:“你最近看没看咱们的论坛?”

马杰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每天忙死了,吃饭都没空。”

那个人又说:“你在里面是大红人儿,尤其是最近,啧啧,可精彩了。”

马杰皱皱眉头迟钝的脑子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我怎么了。”

靠在马杰身上的人说:“你回去上论坛看看吧,楼盖得最好的就是你与徐总的爱恨纠葛,谁看了都得说声刺激。”

马杰大惊:“年会的事儿都快半年了吧,怎么旧事重提?”

一个女同事凑过来:“你真的是一点都没看啊!建议你回房间休息的时候看一看,我们实在没法给你描述论坛内容。”

马杰酒醒了一半,最近徐云峰一直没怎么理他不会是和论坛有关吧?然后准备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把他裁了?

两个小时候后,马杰从论坛中抽离出来,怪不得同事不直接给自己讲论坛内容,这也太刺激太劲爆太不可说了!马杰越看越面红耳赤,是谁造谣他被潜规则!是谁编得那些哀怨缠绵的故事!有经过他这个当事人同意吗!

徐云峰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突然和他保持距离?还是像主打阴谋论的帖子一样潘妮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些帖子,才在上次的通话中认为他被徐云峰pua了。

他们现在难道不是良好的上下级关系吗?马杰狠狠揉搓着自己的脸。

酒壮怂人胆,马杰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十点估计徐云峰还没有睡觉,不如亲自去问一问。

等马杰敲响徐云峰房门的时候,他突然清醒过来,要死要死要死自己这是在干嘛?下级质问上级,为什么最近两人相处这么冷淡?

太诡异了!马杰在心中评价,在他觉得也许房间里没人可以逃过一劫打算转身就走时,门开了。

徐云峰刚洗完澡,湿哒哒的几缕银发还在滴水,马杰的心脏狠狠颤抖了一下。

徐云峰站在门口,看起来冷漠、无情,他盯了一会儿马杰,见他不说话开口道“有事儿吗?”

马杰猛然惊醒好像吓了一跳,肌肉记忆一样张嘴就开始说一些恭维的废话:“非常感谢您,带我做这个项目,如果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有了很大的进步……”马杰一边说一边观察徐云峰的脸色,眼见徐云峰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连忙说:“之前您好几次带我吃饭我拒绝了,我是在太忙了,所以现在闲下来,您要不赏脸,我请您吃一顿?”

“马杰,你喝多了,浑身都是酒味儿,进来喝口水吧。”徐云峰身子往前一探,伸手一捞,把马杰就带进了房间,随即关上门。

“你们没少喝吧,喝了多少?”

“领导你放心,我们没喝多少但是喝得很好,而且我现在也很清醒,刚才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无所谓,喝好就行了,这次项目的成功代表着我在众合的地位将更加稳固,你们也算功不可没。”

“是是是,您天之骄子,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徐云峰递给马杰一杯水,“没有别的想说的吗?大晚上打扰领导不礼貌吧?”

“之前拒绝和您一起吃饭好几次,觉得不太合适,想过来道歉……”马杰感觉自己彻底清醒了,整个人局促不安。

“你觉得我小心眼,因为下属的几次拒绝会就会记恨下属?”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是我很愧疚。”

“领导您听我解释。”

“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马杰心头的火儿炸了“对,你是副总裁,所以你给我派了多少活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是项目负责人,你也忙我知道,但是我除了搞这个项目,hr的活儿我不干了?我每天加班加点一天只能睡几个小时,你个黑心资本家还装模作样带我出去吃饭,和你吃一顿饭我一天别睡了!”

徐云峰震惊,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老实听话,还有这么大火呢。

马杰气得直发抖,想一想他在论坛上看到的阴谋论,也不是没有可能,徐云峰这种老资本家,年纪不仅大,心还又黑又狠,看不透根本看不透。

“谁说我要裁你?”徐云峰被气笑了。“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你今天说清楚了,说不清楚我不走!”马杰气势汹汹的往前走了几步。

徐云峰觉得马杰是真的喝多了,脸红红的,眼神朦朦胧胧的,鬼使神差的他捏了一把马杰的脸。找补似的说了一句“也没有很烫。”

马杰其实还是处于酒壮怂人胆的状态,啪的一下就把徐云峰的手打开,然后又推了一把。徐云峰一个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

“你是不是就像论坛里面说的,把我招进项目组就是为了找个错误把我裁了?之前和我搞好关系只是为了让我放下戒心!”

“然后呢?你还看见什么了?”

马杰脸一红,支支吾吾,“就是讲你怎么裁我的呗。”

徐云峰冷笑一下,“我怎么不知道那个论坛还有未成年版本?”说完一把揪住马杰的领子,亲了上去,“这个版本的没看过?”

马杰整个人都死机了,徐云峰见他没有反应后用力拽住他的衣服,直接把人拖到了bed上,压了上去,马杰到最后脑子里想的都是,不愧是总裁住的房间,体验感就是不一样。

第二天徐云峰先醒来,看到旁边马杰还睡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充斥着胸腔,徐云峰开始仔细思考昨天晚上到底是玩闹的冲动多一点,还是不可言喻的真心多一些。

很快徐云峰否决了自己玩闹的冲动,他是个细致严谨的人,哪怕喝了一点酒也不可能冲昏头脑。所以真的要变成论坛里面的潜规则吗?马杰昨天其实是有抗拒的,只是最后爽到了也不那么抵触了。

这算什么,算他要二进宫的证据吗?昨夜的行为背叛了他一进宫出来后的初衷。

他可能爱上了,或者介于冲动和爱上了之间。

不过他好像是享受早上醒来见到马杰安稳睡在旁边时的心情的。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叫一份早餐,然后等他醒来吃早餐,今天整整一天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4

最终徐云峰还是出现在了马杰家里,马杰买的房子,离公司挺近的,所以价格也偏高一些,自然面积就会略小,五十多平米,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客卧里面早就被堆上杂物了。

但倒是能把徐云峰扔进客卧挤一挤,但是他不敢,放在主卧他又心有不甘去睡沙发。如果都在主卧,那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上成何体统。更何况领导和下属的关系。

一番纠结后,马杰把徐云峰扔在了沙发上,自己去洗澡了。

徐云峰喝多了,但其实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他想试试这个看起来又怂又窝囊的下属,会不会像年会上那样,又给他个“惊喜”。

没想到他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水都不给一口,就去洗澡了。难道自己装的太像,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自己要是真的睡熟了,......

自己要是真的睡熟了,就马杰那个体格子哪来的信心能把自己带上楼。

之前吃饭的时候,徐云峰想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带着马杰做一个大项目。既能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又能观察一下马杰是不是真的在工作上有能力。

从徐云峰自己的经历来看,是金子总会发光,自己的光芒总能照耀到那些同事或者合作伙伴,他的晋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像马杰这种,他的确不太懂。

徐云峰的好奇心、进取心在哪里都一样,现在他想知道为什么有人既有工作能力又无法晋升,他不信这种命题,他要亲自揭开马杰的真面目。就他年会上的表现,并不像其他人口中的窝囊受气包。

马杰洗完澡穿着睡衣走到沙发附近,准备观察徐云峰有没有醒酒,发现他还在那里歪躺着,于是上前又推了推,徐云峰慢慢睁开眼睛,瞟了一眼马杰,按了按头,说了一个字“水。”

马杰心里一惊,要死要死,看见领导醉过去放松了警惕,竟然没给领导把水准备好!

马杰执行力很强立马给领导准备好了水、茶和冰可乐。领导爱喝哪个喝哪个,全部准备出来,能表达他对领导的尊敬之心,他可没有怠慢领导。

徐云峰喝完水,感觉舒服了,戏瘾大发开始想演一段。他摇摇晃晃往起站来,一手搭在马杰的肩膀上同时身体开始往前倾,马杰慌忙扶住领导,这时许云峰已经把全部的重量放在马杰的身上。

马杰被徐云峰的重量往后推了几步,马杰庆幸自己穿了睡衣出来,这如果穿浴袍那可就尴尬了。

徐云峰整个人贴在马杰的身上,右胳膊也卡在他的肩膀上,嘴里面嘟囔着睡觉、休息,左手没闲着把外面西装的扣解开,衬衫上的扣也解开了两三个。

马杰吓一跳,赶紧把徐云峰扶起来让两人之间保持一个安全距离,顺便停下徐云峰不老实的手。

马杰没办法只好把徐云峰往卧室里带,两个人拉扯着走到浴室门口,马杰没注意脚下的水渍,脚一滑,直接往后摔,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徐云峰。

徐云峰正在投入演戏,实在没想到会来这么一遭,顺着马杰就倒了下去。

还好马杰倒下去的时候扶了一下门框,没让自己直接后脑勺着地摔成脑震荡。他感觉徐云峰像一座大山笼罩下来砸到身上。

马杰拍拍徐云峰的后背,颤声问到,领导你还好吗?

徐云峰此时大脑有点空白,他闻到马杰身上刚刚洗完澡的香味,他们贴的太紧了,马杰的心跳,马杰的温度他都能感觉到,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硬了。

这下有点慌的人变成了徐云峰,他扶住门框,直接撑起来身体,尝试与马杰保持安全距离,假装自己被马杰摔醒了。

马杰看到领导逐渐清醒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一边道歉一边往起来爬。徐云峰在吗姐的疯狂道歉声中拍了拍衣服,镇定自如的朝沙发走去。

徐云峰坐下后,拿起茶喝了一口。

马杰慌得要死,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了,明天会因为左脚踏入众合而被广进计划。

领导坐在沙发上,也不给个指示,喝什么茶!!!马杰要疯了,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询问道:“您现在清醒了吗?要不我给您找个代驾把您送回去吧,刚才您睡着了,我叫不醒您,不知道您的住址,问Mark,他也喝多了,Peter也醉的不省人事,我只好把您带回来了。”

徐云峰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马杰,看到马杰被自己吓得慌乱的样子,觉得好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出来,马杰快疯了,领导不会真的被自己摔坏了脑子吧。这不是一般的金钱可以解决的问题。

徐云峰看出马杰的慌乱开始趁火打劫,“你今天给我当司机吧,把我送回去。我给你报销你回来的打车费。”

马杰感恩戴德,领到没被自己摔坏脑子,太好了!

马杰快速换好了衣服,大半夜把徐云峰送回了他的大平层。

把徐云峰恭送回家后,马杰转身就想走,但是被徐云峰叫住了。

“领导,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记得你没喝酒吧?跟我来一下书房,我这里有一份项目,组里面还差一个人,你过来看看能不能做。”

马杰确定领导的酒清醒了但不多。他乖乖跟着徐云峰来到书房,徐云峰抽出一个文件夹“你坐在这里把这个看了,看完后和我说你的想法。”

随后徐云峰把马杰一个人留在了书房顺便关住了房门。

马杰先是观察了徐云峰的书房,心中暗暗唾弃一下资本家然后乖乖打开文件夹开始看项目文件。

这一看不要紧,马杰很快就沉入进项目中。等到徐云峰洗完澡推开书房门,只见马杰仍然专注的看着文件。

徐云峰的心里诡异得升起了一丝欣慰感。他敲了敲房门,看见马杰好像受到惊吓一样抬头看向他。“你考虑的怎么样?”

“我想参加这个项目!”马杰看起来有些激动。

徐云峰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过马杰并没有很放心,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徐云峰可能是酒还没有醒干净,否则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可能会落在他的头上,起码会付出什么代价才对。

他想现在让徐云峰给个保证,保证明天上班徐云峰不会后悔把他踢出项目。

徐云峰看出了马杰的顾虑,“放心,我现在酒醒了,根据我的观察你是有能力做这个项目的。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可以放心。”

马杰千恩万谢,又开始了他啰里啰嗦的对上司恭维的话。徐云峰懒得听这些,让他赶紧休息。

马杰一愣,不知道徐云峰什么意思,大概是赶他走。连忙点头哈腰“好的好的,领导我现在就回家,打扰到您休息,抱歉抱歉。”

“别走了,我带你去客卧,今天睡我这里吧。”

马杰震惊“不了不了,不碍事儿,我打个车就回去了。”

“这么晚让你打车回去,别人说我压榨员工,明天有司机开车送你上班。”

马杰呆愣住,犹豫到底要不要赶紧跑出书房,冲出大平层。他又想起了潘妮的话,徐总对自己抱有骚扰之心等等。

“别愣着了,跟我过来。”

一番拉扯过后马杰没有打车回家,他在徐云峰强烈要求下,或者说是威胁下,在客卧睡了一晚上。

躺在床上的马杰,感觉这一天像做梦一样,充满着奇幻的味道。

对不起我想写占街掉马文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屏了两次…改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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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人看看马杰的信息,又打量打量他照片。发来段语音:

“30啊…年龄大了,你这样,收拾一下也行,对外说是大学生行了哈,你自己别露馅。”

马杰看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和一脸班气:不是,真有人信?

上岗培训不会少,马杰甚至觉得这机构好像比自己原来公司还有人情味儿。

一番形象管理,白色卫衣,卡其色工装裤,白色板鞋,最后还是配上那副黑框眼...

一番形象管理,白色卫衣,卡其色工装裤,白色板鞋,最后还是配上那副黑框眼镜——确实挺像男大学生的。

场所分得很清,大家默认一楼是给普通顾客的,二楼则是别的业务。

除了初来驾到的马杰——中间人显然没接到这个小变故,没能提醒到。

马杰靠在二楼围栏来回张望了许久,根本不敢出口拉客。他模样也特别,在形形色色的众人里他倒像那个误入的普通客人。

徐云峰喝了两杯,上来去卫生间。出来洗手的时候,通过镜子看到了马杰。不自觉,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

是他喜欢的款。

倒不是说年轻学生,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让人忍不住想侵犯的气质。

不过肖想一下得了,世界上哪有合眼缘的人一上来就愿意和自己发展发展的。

“先、先生,您——额,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发展得也太快了吧。

马杰见着那个穿着打扮到脸这张时尚单品都看上去很有消费实力的男人好像在看自己,于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上前挪了几步低头开口。

徐云峰虽然没来过二楼,但接触的客户中有常客,他当然知道,也懂这“行话”。

他倒是没想到,这也是个内部成员。

这个人倒是——打眼一看就知道,新来的。

徐云峰从镜子里看着低眉顺眼的马杰,慢条斯理地扯了两张纸擦手。

马杰只能看着男人擦手的动作,心底有点慌。

“第一次?”徐云峰开口了。

“啊,嗯…”马杰脸烧得厉害,手攀上后颈不自然蹭了蹭。

马杰接到了他的第一单。

徐云峰脸上表情淡淡的,手上倒是温柔。前戏节奏也慢,马杰没怎么受罪。

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心软的客人。

被屏了。

救风尘真是中国人骨子里带的,何况是眼看就要误入歧途的。

徐云峰也没亏待自己,偏偏在床上口嫌体正直做好人。

“还在上学?”徐云峰问。

马杰顿了顿,想起中间人嘱咐的,含糊应下了。

“大几?”

“额…大、大四…”马杰只能在限定年份里尽量往大说,才能良心稍安。

“好好忙毕业,以后别干这个。”

说完,徐云峰继续。马杰痛得感觉耳鸣,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听没听进去。

马杰得了那笔钱,很大一笔。徐云峰让他别傻乎乎告诉中间人,多出正常价位的自己收着。

徐云峰原话是:“如果以后毕业工作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

马杰差点给跪下磕头,钱他收下了,好意就收回去吧。毕竟谁敢入职啊,到时候装男大不就露馅了?

但凡众和的入职信息早一天发过来,马杰都不会去卖——算了,工资也不好谈预支,也挺困难的。客人帅气又多金,只能说是稳赚不亏吧。

马杰半个月后开开心心元气满满报到去了。

世界上的巧合就是很多,比如正常来说K8副组长不是随便就能见到K14副总的。

第一天入职就赶上团建也是没办法的事,顶头上司说就当也是个新同事入职欢迎会了——好吧!

徐云峰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缓步过来的时候,看到一群下属站起来迎接,其中有一个懵懵的熟悉面孔慢半拍站起来的时候,波澜不惊的副总脸上是闪过一丝惊讶的。

而马杰的惊讶——不,惊恐是全脸性质的。转身背过脸去应该是人体正常反应。可惜他的顶头上司正愁找不到理由往领导面前搭话。

“Magic!来!Jeffrey总,正好这是我们今天新入职的员工——”

Peter揽住马杰的肩,可劲往前一推,把人推到了徐云峰面前。

本来还想继续抒发自己如何体贴下属亲和力满分的皮特被徐云峰打住了话头。

“是吗?幸会啊。”

徐云峰笑着盯着人躲闪的眼睛,伸手重重握了握手,力道不小。

“领、领导好…”

Peter人都傻了,不像初次见面,像旧相识嘿。

马杰被Peter赶着过来敬酒的时候,徐云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身边倒没个敢贴近的人。

马杰捏着衬衫下摆,低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Jeffrey总…我、我敬您一杯…”

徐云峰缓缓站了起来,动作前奏像是要把酒浇到马杰头上。

不过他没有,只是拿杯子碰了一下。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杯子上抬,徐云峰拿酒杯抵着抬起马杰下巴,笑着跟人说:

“真听话。这就来入职了?”

“今晚再跟我喝一杯。”

“哦,忘了说。”

“我只会对学生温柔。”

明天早八…今天写点碎的就睡了嗯嗯…我会喜欢一点某种意义上的傻子马杰…

写完回来说:也不碎啊!怎么又是2000字啊!

一个周末的清晨,夏末秋初。早上起来还有些凉,不同于别的家庭,并非是煎蛋的焦香味叫醒自己,而是咖啡的味道。

现磨咖啡机轻轻作响,鼻尖绕着那股香。

马杰家里当然不会有这台占地方性价比低的东西,都是徐云峰忍不了外卖咖啡和速溶咖啡,买过来的。冰冷高大的金属机体紧巴巴和那个有些泛黄的白色微波炉挤在一起,莫名喜感,有点像是徐云峰和马杰。

马杰不太在意地位悬殊,毕竟他只是很认真地觉得,他们是正常健康的纯床伴关系,领导今年好他这一口一定有他的道...

马杰不太在意地位悬殊,毕竟他只是很认真地觉得,他们是正常健康的纯床伴关系,领导今年好他这一口一定有他的道理。

徐云峰也不在意地位悬殊,他觉得两个人相爱就够了。虽然他还没有意识到,马杰根本不觉得他们在谈恋爱。

马杰醒了就摸手机去查看新消息,处理工作上的大小问题,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取暖。

徐云峰穿着浴袍端着咖啡进来,咖啡放在床头柜,掀开被子躺回去,手机收缴。把人捞回怀里。

徐云峰身上带过来的凉意激着马杰一激灵。徐总自己倒意识不来,只觉得怀里人温暖的很,忍不住贴着耳边脖颈一路吻过去,送上一个夹杂着精致须后水和第二只半价柠檬牙膏味道的早安吻。

马杰有点慌地推开,说自己得先去洗个澡。身上还留着昨夜的痕迹,后来累得只是冲了冲水,现在亲昵他怕徐云峰介意。

徐云峰是很尊重人的一款不霸道总裁,硬抬了个咖啡机回来应该不算霸道的范畴。

他点点头,又吻了吻人额角,才有点不舍得地放人去洗澡。

马杰喜欢偏高的水温,他本来就白,浑身带着水汽出来的时候,身上都透着红。

徐云峰看着那副套了个白T短裤貌似很平常无害的身子,内心惊涛骇浪。但又觉得不能纵欲,自己不能那么禽兽。

于是只把人圈在怀里,完成了比刚才百倍火热的亲昵。又甜言蜜语哄着人给自己用了手。

他不舍得欺负马杰,恰到好处的情趣和把人当泄欲工具他还是分的清的。

但凡他知道,根本不用甜言蜜语,一句类似“出个文案。”一样语气的命令就能让马杰乖乖完成。

……不,估计那会他才会气得生出欺负马杰的念头。

徐云峰虽然没有明说过,但他一直都在当一种纯爱战神。只是马杰缺心眼,从来没想过。

他只觉得领导做完还帮自己清理,领导真好。领导做完还送自己礼物,领导真好。领导做完还带自己吃饭,领导真好。

自以为是在体贴男朋友,讨男朋友欢心,和男朋友约会的徐云峰觉得马杰因为自己做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就那么开心,反倒更觉得心疼。爱是常觉亏欠。

……但凡两个人能聊到过这个话题呢。可惜他们目前非常确信彼此对这段关系是一个看法。

马杰手都酸了,这才顾上要去吹干头发。徐云峰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忘了他会不会着凉。

再看那人抓着吹风机的手都打颤,罪魁祸首忍不住想笑。

当即把人拉在床上坐下,自己接过吹风机给人吹干头发。

两个人身上都是马杰家里的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徐云峰闻着就觉得开心,一些差点就能走向阴暗面的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安抚。

马杰发丝格外柔软,和他性子一样。徐云峰动作足够轻,选了个中档风。一来想着温柔一点对待,二来根本不急着直接吹干,这样的画面定格越久越好。

徐云峰手上实在是轻柔,弄得马杰舒服得又上来了倦意。但想着领导已经在额外服务自己了,硬撑着不敢闭眼。还是徐云峰发现了人摇摇晃晃的头,心底一片柔软。让人靠在自己小腹上歇着。

马杰哪敢,硬撑着说不用不用。

徐云峰试着头发也干了,关了吹风机。只好又用让马杰心安理得接受的话术。

“再陪我躺一会儿。”

我想睡不行,领导要陪睡舍我其谁。

马杰困得有点没意识,在徐云峰干燥的手掌里蹭了蹭说“好。”

徐云峰便把人揽着又躺会在床上,盖过被子,替人掖了掖被角。自己则是靠在床头,一手环着马杰,低头亲亲人发旋,见人睡沉了,才悄无声息从床头柜拿过电脑放面前。

一只手办公实在不方便,但是他不介意只是这样去消磨掉一个早晨。

兴许是昨晚体力消耗得紧,才让马杰生物钟醒了却还是困,快要睡着的时候,试着徐云峰亲了亲自己头发。

对,吹头发。

那会儿马杰头一次心里生出一股“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啊”的甜蜜感。

当即又吓了一跳。他之前说不上是不是喜欢徐云峰,但总归肯定是不排斥的,再加上徐云峰除了他,也不接触旁人,他更是没了参照物来知道自己会不会吃醋。只是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说不好徐云峰也会喜欢他。

……自己为什么要用“也”?

不管如何,他认定,总不会长久。真的不必奢望更多。

眼下就足够了,拥有过就够了。

患得患失不好,马杰这样想着,又稍微贴近了一点徐云峰,这才睡过去。

谁知道呢。马杰会不会在三年、五年、十年之后明白过来徐云峰不是缺人上床,是想和他过日子呢。

也许这个混蛋不自知的家伙只会觉得,领导也是个不忘初心的人物。

领导一辈子都好他这一口,自有他的道理啦。

被咖啡的香味叫醒

为我吹干头发的你

让我有种不真实又患失的感受

背着我踩沙滩的你

额头的汗落在手心

我明白梦中亲吻我的那个人是你

——《沉溺》

后续合集

写这么多篇徐马,居然没写过ABO……世界观太杂了,博主学得也杂,来点基础人设活色生香就行嗯…又写没逻辑的爽的…

马杰应该是只狐狸。

眼睛一眯就挂着笑,便让人忘了舔血的尖牙。摸上去是温暖细腻的皮毛,尾巴尖儿一翘,扫过人掌心,便让人忘了狡诈的本性。

马杰就是只狐狸。

众和总部的高强度工作决定了它的招聘条件就限制在Alpha和Beta之间。

没有明文写就的鄙视链也存在,K11往上几乎被Alpha一手包揽。

马杰胆子倒是大,目光长远。为了追求这个上升渠道,交简历的时候,填的性别就是Alpha。估计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别说上升渠道了,待在K8好几...

马杰胆子倒是大,目光长远。为了追求这个上升渠道,交简历的时候,填的性别就是Alpha。估计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别说上升渠道了,待在K8好几年了没什么变动,最后Vivian跳槽也没通知自己一声,可能是Beta组长的排外性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前途看不见,马杰只能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抬手摸了摸后颈,叹了口气,决定采用那个最烂俗没底线的方式——潜规则上位。

他盯上的猎物是稳坐K14的Alpha徐云峰。马杰特意给各位高管做了背调,这个徐云峰呢,权势够高,提携他不成问题。私生活健康干净,出不了别的狗血剧情。相貌俱佳,就算没捞到别的也不吃亏。

除了难攻略真是一点儿毛病挑不出了。

马杰偏要去啃这个硬骨头。

早上还差四分钟八点整,马杰在地下停车场蹲点等来了徐云峰,狐狸的第一次跳扑。

直达高层的电梯只有徐云峰一个人,电梯门缓缓就要关上。伴随着一声气喘吁吁的“等…等一下…!”,那门生生又被一个飞进来的人影弹开。对,夹了一下马杰侧身而入时稍慢的左肩。

徐云峰端着咖啡纸杯眉头一蹙。

“哈啊…Jeffrey总?早…”马杰咬着半边下唇,揉着自己左肩,还不忘打个招呼。最上方两颗没来得及系的扣子失职,熨烫妥帖的衬衣还是揉了皱,敞开半边白皙的脖颈。

马杰没给徐云峰说话的机会,微微欠身慌乱解释着。“抱歉Jeffrey总…我实在怕迟到…员工电梯那边我挤不上…我就到8楼下!爬楼梯上去!”

8楼最近砸墙装修,程序没设定好,高层电梯也能在8楼停。

徐云峰见他一脸紧张,觉得好笑。敢上这个电梯,敢同自己搭话,现在面上还紧张什么。

“你是几楼的?”

“15楼。”

徐云峰思索了一下,开口。“从20下电梯吧,你爬楼能短点儿。”

“这、这不合规定吧…”马杰抬头神色张皇看过去。

“你上这个电梯合规定?”徐云峰偏头看了一眼楼层数,早就已经爬到了11楼。这倒霉孩子上来都忘了按那个8层。“行了,都到了。”

马杰这才一惊去看楼层,果然,马上到20楼了。“对、对不起徐总…谢谢您…”他垂下头连忙把臂弯里的西装外套三下五除二上了身。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叮”一声,门开了。

马杰跟着徐云峰出的电梯,想找楼梯口,却又不敢瞎看,挠着后脑勺四下张望半天。徐云峰看不过去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权当积德,伸手指了个路。

“啊啊…好的!谢谢徐总!”这次不是欠身,是一个标准漂亮的90度鞠躬,合身的西装裤在人弯腰时,更是勾勒出腰身。

马杰急忙往楼梯口跑去。

徐云峰也跟着他那个方向走,拐个弯要去自己办公室。

手里的咖啡正好喝完,把杯子扔进过道垃圾桶的时候,他又被马杰小声叫住了。

“徐总…!不好意思…这边门好像有门禁…我我打不开…”马杰欲哭无泪,眼看还有两分钟到点儿。

徐云峰再处事不惊,估计也得败给马杰。堂堂K14副总只好做完垃圾分类又转身回去,给人开门。

马杰连鞠三躬,留下一句“谢谢徐总真是太感谢您了!”一溜烟下楼跑没影了。

徐云峰透过玻璃门,看着那个背影,眯了眯眼睛。

第一次狩猎,留下个深刻印象,成功。

过了两个周,国庆假,外勤业绩达标有豪华游轮出国七日游,领导也去。马杰头一次拿之前攒的人情跟人换了个名额。

那是第二次跳扑。

众和别出心裁,整了个所谓蒙面舞会。也就是图个新鲜,都是自己员工,哪有不认识的——除了那几个换进来的。

马杰和外勤的人不算熟,穿了有点花哨的正装,再戴个银色的眼罩,没人认出他来,倒以为是请来的npc中的一员。

有人便瞧着上来搭讪,马杰应接不暇。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了二楼那位角落里喝酒的徐云峰,他没来楼下的所谓舞会凑热闹。

马杰眼瞅着,便抛下旁边正说着话的人,端了杯酒跑上楼去。

“Jeffrey总。”他从人背后绕到侧边站着,“您还记得我吗…!”马杰捏了捏衣服下摆。

徐云峰看着戴着面罩的人,勾下唇角,点点太阳穴,示意马杰:“让我猜?”

“哦…我我忘了!”马杰连忙要去摘面罩,可惜另只手端着酒,单手解不开后脑勺的绳结,一急,只好直接从头上扯下来。那东西绑的紧,质量也差。毛边划过脸颊,切出一道口子。

“嘶…!”马杰呲牙倒抽口气,脸上痒痒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徐云峰已经拿着纸巾上手贴上人脸颊止血。

看脸能不能记起来不好说,看这副莽撞的样子便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徐云峰轻轻摇了摇头,兴许是酒过三巡,话也比往常多了点。

“你怎么在这儿?”“哦,我是想过来敬您一杯,之前走得急,还不知道怎么感谢您!”马杰抬手自己按住纸巾,换手间,手指交叠一瞬。

徐云峰见他一手捂着脸,一手端着酒杯,眼里倒是一万个真诚。没驳他面子,俯身拿起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

冰块轻响,徐云峰一口把杯中残酒喝了,看向马杰仰头干了那整一杯。

马杰放下拿空杯的手,也放下按着小伤口的纸巾。看着徐云峰靠近一步,近在咫尺的暧昧。

徐云峰几乎可以算是聚精会神地盯了半天那伤口,又抬手,抚住人侧脸,大拇指腹划过那道红痕。

“徐总,没事儿…”

“你不是Alpha。”

徐云峰仍是盯着伤口说道。

马杰一愣,抿了下唇。

“我…徐总,抱歉。”

他无可辩解,这么近的距离没有排斥反应没有信息素泄出,他装不了。

徐云峰没说什么,脸上的手转向他肩拍了拍。

“嗯,都不容易。没什么好抱歉。”

留下一句话,他便离开了。

马杰倒是莫名其妙的很…觉得徐云峰是喝大了。他摸摸自己那道意外的小伤口,被徐云峰碰过的地方都在发烫。

徐云峰确实知道了他不是同性别了,可这次算成功吗……?

马杰摸着小伤口沉思几秒,突然拔腿就冲。

卫生间镜子呢?!不至于破相吧!!!

无论如何,大小试探和不经意偶遇都来了个遍,两人总归算是一种熟络。

年前还有躺差要出,徐云峰竟然莫名其妙叫上了马杰陪同。

马杰也傻了,前一天晚上收拾着行李。思索着,看来只好仓促收网了。说不准徐云峰他正有此意呢。

酒也喝了,合同也签了。马杰扶着徐云峰回了酒店住房。

空气里都是徐云峰的信息素,马杰皱眉把人放倒在床上。

一个腿软,跌坐在地毯上,手指紧紧绞着领口,嘴上喘着粗气。

偏偏这时候…昨天收拾得急,忘了带抑制剂。

偏偏这时候。徐云峰冷笑一声,全没有一点喝醉的意思,站起来把手指插进人头发,扯着,把马杰摔在床上。

屋里的信息素浓度愈发强烈——是徐云峰…和马杰的。

徐云峰欺身掐上马杰的脖子。

“高铭派你来的?”

徐云峰歪头看着身下的人。

“你连Beta都不是。怎么混进来的?嗯?高铭把你调进来的时候就打算用来对付我了哈?”

徐云峰手上用力,另一只手还在一颗颗解着身下人扣子。马杰说不出话来。

徐云峰一直没停止过怀疑。从马杰半年前踏进电梯那一刻开始。

狐狸的招数对白面书生又或一朝大王格外好用,可惜徐云峰也是只生性多疑的狐狸。

马杰自认为滴水不漏。装傻充愣的演技,被门夹伤的风险,揉着肩头泄出那一点点难以捕捉的疑似Omega的信息素。

到了20层他也表演得足够漂亮狡猾。即使去过高铭办公室无数次,他也如同第一次来一般,装作不知道有门禁走到门前,见出不去才又回来求助徐云峰。一下子打消徐云峰对他的两种试探——有录过指纹直接去了打开走人,又或早就知道有门禁还没过去的时候就求助徐云峰。

可惜马杰忘了一点,又或者说他太过在意全勤奖而漏了狐狸尾巴。

第二次在船上相遇,徐云峰已经起了怀疑,问马杰“怎么在这”的时候,是想知道他一个15层的HR,怎么会来外勤的活动。这可不是巧合了,目的性可太强烈了。马杰偷换概念,解释成了自己出现在二楼的原因。

抚上那道伤的时候,徐云峰最是游移不定。伤口倒是真的,但电梯那次夹的也不轻,倒像是苦肉计了。

徐云峰别的心思一停,只好解释成马杰真是能为高铭卖命的。

本来可以直接用手段悄无声息解决,想想却还是点破了马杰的不轨心思。

只说了他不是Alpha,和档案有出入,警告他:自己已经查了个遍,别再做无用的心思。所以他说:“都不容易,不用抱歉。”

只是徐云峰没想到,这人还敢三番五次地来接近自己,就好像不带脑子一样,好像前两次那副样子只是歪打正着的聪明。

徐云峰索性把人带出了公司,带离高铭的可控范围内,私刑问斩。

扣子全数解开后,徐云峰松了手。马杰急急地吸入空气,反被呛得咳个不止。

事情都败露了,他没算计过徐云峰。

“怎么?不肯说?”徐云峰拿手边皮带三下五除二把人双手系紧扣在头顶,有意识地释放着信息素。

“没关系,一会儿有你出声的时候。”

兴许是这些年来用抑制剂用得过量,这次的发情期来得突然而又气势汹汹。

马杰浑身发烫,没力气,浑身被徐云峰强势的信息素裹挟,只好任人摆弄。

人腰肢软,声音也软。确实有了出声的时候,稀碎呻吟染着生理性的哭腔,呜咽不停,果然像是只撩人的狐狸。

徐云峰嘴上兴师问罪,自己倒也没见什么冷静。他分明清楚,为什么让一个Omega来贴近自己?除了有可能作个情人安插个眼线在身边。更有可能的,便是在一夜云雨过后,马杰哭着喊着不公有冤,四处一闹,让自己身败名裂。

但他顾不上了。经年的暗自喜欢,夹杂着知道马杰是Omega的惊喜,混合着暗恋的人为自己死对头卖命害自己的恨,如上种种复杂的情感,只好在听到人不知是真的突发还是设计勾引的发情期状态下,发泄满腔不明不白的爱意。

既然你想要这样,那就满足你。

偏偏他忘了——狐狸就是狐狸。

马杰趁徐云峰换手的功夫,费力抬手,把被绑住的臂弯当作一个套索,套住徐云峰的脖子拉下来——

献上一个这场欢愉至今没有过的吻。

徐云峰脑子空白,只能看着身下人退开后,噙着泪对自己笑。

他说:

“不是的…游轮之后都是因为…喜欢您。”

徐云峰嗓子一紧,偏头咬上马杰脖颈处的腺体,注入着自己的信息素。

徐云峰算计不过马杰。

起初是高铭的指使没错,否则怎么会这么容易让自己混进来。不过卖命一说也是假的,那两次大小的伤确实是巧合来的意外。

不过是有点利益关系,高铭答应他,能给徐云峰摆一道,就可以让马杰升职。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唯有感情还能横插一腿。

高铭千算万算,大概也不会算到有两只狐狸“狼狈为奸”。

马杰招了,心甘情愿被策反。毕竟他做背调不仅查了徐云峰,也查了高铭……实在精彩。

“跟狐狸讨价还价,它还愿意理你的,要么狐狸要把你骗光了,要么狐狸喜欢你。”

马杰更缺德一点,事后他歪头笑着问徐云峰。

“徐总,别的先不说,我们这算潜规则吗?”

“为了您,我连那么好的好处都没要。”

“要不您让我升职加薪一下?”

只觉得狐狸尾巴都要漏出来了。

END

写点没啥逻辑和内容纯我自己爽的东西被锐评透着一股疲惫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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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杰当年学的文科,自大学起就开始四处投稿,接些有的没的代笔,赚生活费。

他常常换着名去诉说那些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是细琢磨好像也是那么个道理的故事。

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在现在,编点故事发网上,赚外快的同时还多了一个发泄源。

比如他笔下的职场交际花特皮,如何在最后翻车降职成小专员。比如他笔下的Magical,看似逆来顺受,实则是富家公子哥最后打脸上级。

细致入......

细致入微的描写让读者拍板说不像演的,后续起飞的结局让读者连扣问号说脑子有坑。

无所谓,马杰自己爽了就行。

他最近观摩到的一款人物是K14Jeffrey。

一身妥帖的正装,灰白向后梳着的头发,不苟言笑的神情,一个眼神过来能让人忍不住腿软跪了叫爹。

马杰觉得这副人物就很好写,而且他偏爱小人物的逆袭翻盘和大人物的衰败坠落。

他忍不住好奇这种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名利场狐狸,倘若放下身段,这样那样如此这般……会是什么场面。

晚上八点半,离能报销打车费还有半小时,工作倒是做完了个七零八落。马杰见四下没人在意这边,便点开了文档,脑子放空着去敲。

是的,有时候写惯了,不用费脑筋去想,有些话大差不差地就出来了。

比如现在,马杰手指噼里啪啦,脑子却在想今晚的夜宵是吃麻辣烫还是新疆炒米粉,麻辣烫的话就要连吃两天了,炒米粉晚上吃了又不消化,不如今晚换个口味——

“对我意见很大?”

徐云峰的声音是从头顶传过来的。

马杰身体僵硬,以为是傻了,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没想过写出什么发表,所以自然没想着先起个花名。好大方的一个“徐云峰”就在他噼里啪啦的手下,先是妻离子散,又是公司背叛,对手公司挖走,又是过河拆桥,做了挡箭牌,最后狱郁而终。

徐云峰其实经常大晚上自己下班的时候,顺道各地方转悠一下,也不走近,只是看看哪些员工又留这么晚。

不过是真工作还是装样子他也分得明白,感叹一声众和要完,就会摇摇头去地下车库开车走人,留一通汽车尾气送给众和。

他注意到马杰挺久了,一群打哈欠玩手机的人里有一个抬头盯电脑低头划拉方案的人真的很显眼。

尽管世界的每个人都想成为天才又或追随天才,但哪怕是“努力无用论”者,也从不会对努力者嗤之以鼻。

徐云峰看在眼里,都是满满的好印象。

今天更是,也不知怎么。那人看上去放松,手里键盘翻飞,面上也没个表情。不知是工作做熟了还是累得人呆滞——总而言之,徐云峰低头看看尖头皮鞋,迈出一步,想体恤一下下属。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骤然一变,大多以放下手机直起腰开始毅然决然盯着电脑屏刷新二十次为主要动作。

整齐划一,如那年高考在即,教导主任进了后门一样。

——总会有一个没长眼睛的要受罚。

马杰就是那个四只眼睛一个没用上的。

马杰胡乱关了屏幕,腾地站起来,转身面向徐总,低头一幅慌张模样。

“徐、徐总…”

太尴尬了,说什么都不好使吧。比起摸鱼或者骂领导,这种行为大概让人连理解都理解不了。

徐总确实没理解,所以才要问。

言下之意:小同志我好像没有惹你吧。

嗯,真假参半的谎话最有说服力。

徐云峰挑了下眉,沉默了。

他还是不太理解,但这孩子应该对自己没意见,行,那就随他吧。东山再起还是一蹶不振,孩子爱咋编咋编吧。

马杰到底没被要求作那两千字检讨,被亲切体贴的徐总感动得想哭,当机立断另起一篇,就要歌颂《我的领导》。

主角浏览,主角沉默,主角点赞。

看自己的同人文真是个清奇的体验。

尤其是那种文。

什么叫…领导×你?

徐云峰皱着眉不可置信。

缓了一会又理解了下来,这是马杰希望自己对他做的?

徐云峰对马杰有了别样的看法,倒不如说是他把自己攻略了。

一直到就要全垒打的时候,马杰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还能真因为自己写他美强惨写进人心扉了?

现在马杰知道了。

什么“眼睛微眯,一连解开四颗扣子。”什么“单手下移,抓起你的脚踝。”什么“从小腹一路亲吻到唇角。”

当看到自己不带脑子闭眼喊着“罪过”写出来的东西如何活灵活现被演出来的时候。

他也才终于知道了追随者画像里那个唯一的“35-50男”这个标签里唯一的一员是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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