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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说：“别岔开话题，现在关键问题是猫要跟谁。”

对面来当临时仲裁的黄少天一反常态地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旁边的方士谦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对着吵架的两个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王杰希继续说：“这是西伯利亚森林猫，你让他待在南边是虐待。”

喻文州有理有据：“我可以给猫开空调，他在我这里已经习惯了，你突然要他搬家才是虐待。”

王杰希冷笑：“好啊，那我们不如让猫自己来选。”

喻文州微笑：“哇王队真是好主意啊，那就让猫自己选啊。”

猫说：“喵。”

王杰希和喻文州对视一眼，同时从沙发的两端上起身，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猫轻轻巧...

王杰希和喻文州对视一眼，同时从沙发的两端上起身，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猫轻轻巧巧地跳上茶几，疑惑地望了望两个人，最后怡然自得地趴下了。

方士谦乐了：“得，你们儿子谁也不想要。”

王杰希摊开手：“乖，来爸爸这里。”

喻文州几乎同时开口：“过来呀，有猫条吃哦。”

王杰希看了喻文州一眼，对这种以食物贿赂的行为感到不耻。喻文州冷笑一声，表示此乃正当手段，不服请退出。猫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先看向喻文州，喻文州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一会儿又看向王杰希，王杰希矜持地点了点头。猫懒懒地摆了摆尾巴，既没朝喻文州走去，也不向王杰希低头，突然间，它跳向了方士谦，直直砸在他身上。方士谦惨叫一声，承受了一只大猫沉甸甸的爱。

王杰希当机立断，走近几步，一手提起航空箱，一手揪住方士谦身上的猫，一边飞快地把猫塞进去，还一边说：“跳方士谦身上，意思是选我。”最后趁在场三人一猫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果断地夺门而出，直奔楼下。

方士谦被猫踩得只剩半条命，见状虚弱地说：“那我也告辞。”然后去追王杰希。

黄少天喃喃道：“以前没看出来，老王还挺适合干抢劫。”

喻文州皱眉抿嘴，黄少天发誓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他一把拉起黄少天，说：“追！”

喻文州和黄少天来到门外，发现电梯早已下行，等下一趟过来还要很久，好在喻文州家楼层不高，两个人以中学食堂抢饭的速度跑下楼梯，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到了王杰希的车扬长而去的背影。

“我靠，这速度，他不会把车停楼下就等着这一刻吧。”黄少天目瞪口呆。

喻文州气急反笑，掏出手机，往停车场走去：“他有备而来，没关系，我也早有准备。”

黄少天跟着喻文州，问：“什么准备？”

喻文州保持微笑，说：“我装了定位器。”

“定位器，”黄少天毛骨悚然，“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对吧。”

“放心吧少天，”喻文州一边解释，一边拉开车门，“没在他车里装，我放航空箱里了，防止猫走丢的事算什么违法呢。”

2.

方士谦惊魂未定，就差破口大骂了：“哥们，哥们，限速！限速啊！”

王杰希淡淡地看了一眼仪表盘，把速度维持在限速的上限，在市区开出了f1赛车的风采。

“车！车！要撞了！”方士谦大叫。

王杰希风驰电掣，打开转向灯，瞄准空隙丝滑地变了个道。这一下把方士谦晃得差点要吐出来，他说：“王杰希，我草啊，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坐你的车了。”

王杰希说：“紧急情况，见谅。”

方士谦说：“我谢谢您，你是身后有鬼在追还是怎么，开车开成这样，我不用想都知道这路上所有司机都在骂你煞笔。”

“嗯。”王杰希点头，“喻文州确实在追。”

方士谦的脸痛苦地皱了起来：“我服了。”

王杰希不说话了，默默地点开导航，岔进一条支路，方士谦看了两眼，逐渐感觉到不对，这是去高速的路啊，他试探道：“你要上哪去啊？”

王杰希一言不发。

“你不会准备从g市一路开到b市吧？！”

“他不会准备从g市一路开到b市吧？！”黄少天盯着喻文州手机上那个正在移动的点说，“他已经上机场高速了，现在快要进大广高速了啊！”

喻文州开着车，通过了高速入口收费站，一脚油门提速，一心要追上王杰希，同时还不忘安抚一下黄少天：“呵呵，没事的，少天。”

“什么没事，没什么事？”黄少天苦口婆心，“你听我说啊文州，你真的要追杀他2000多公里吗？你还年轻，男人会有新的，孩子，啊不是，猫也会再有的。大不了我陪你飞到b市去，我们守株待兔抓捕王杰希，现在已经七点了，没必要大晚上在高速上狂飙是不是？”

“少天，你不明白。”喻文州摇头，“等到明天，王杰希一定会把猫藏起来，好让我找不到。”

黄少天闭起了双眼，片刻后他睁开眼，选择和方士谦交流，他打字发消息：“你能不能劝老王停下？”

方士谦：“无能为力，要不你让喻文州别追了。”

黄少天：“笑话，我哪劝得动。他俩把猫看得比亲儿子还亲，这是离婚夫妻争小孩！很难劝的，法院都劝不动！”

方士谦：“咱两也是上了贼车了。”

就像在荣耀赛场上封印了魔术师一样，王杰希暂时封印了他的赛车手形态，在高速上开车那叫一个四平八稳，既不快也不慢。

方士谦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们俩在玩什么？你逃他追你们都插翅难飞？”

王杰希看了眼后视镜，说：“喻文州来了，你安全带系好一点。”

说着他一脚油门，猛地加速，想要甩掉跟在后面的喻文州。喻文州也不甘示弱，加速向前，紧紧咬在王杰希车后。王杰希的车速已经徘徊在最高限速之下，他不打算继续加速。王杰希的车宛如一尾游鱼穿梭在车流中，他利用已经被他抛在身后的车暂时阻挡住了喻文州。喻文州开车技术同样一流，精准地变道，利落地超车，在落后稍许之后他又重新追赶上来，紧跟在王杰希的右后方。

此时天空泛起乌云，天色暗沉，雨水陡然倾盆而下。王杰希打开雨刷器，但能见度依然很差，漆黑的夜晚如舞台幕布，只有高速公路上的路灯点缀着，雨在灯光下犹如尖刺俯冲路面。两辆车的视野受到影响，同时路面湿滑，王杰希和喻文州不约而同地减速。这段高速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人，喻文州开车来到王杰希的右侧，隔着车窗和厚重的雨幕看了一眼副驾驶的方士谦，依稀能看见方士谦指着手机在说什么。

喻文州喊醒黄少天：“少天，少天，你看看手机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黄少天醒过来，拿起手机：“方士谦发消息给我了，他说王杰希说前面有个服务区，我们先在那停车。”

两辆车停下，四个人下车。

黄少天一下车就撑着伞，拉住王杰希的后车门，要进车夺猫。方士谦想捍卫b市方猫猫抚养权，上去阻拦了两下，却被王杰希拉住了。

黄少天得意洋洋地拿出航空箱，要放到喻文州车上，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却发现不对：“慢着，这航空箱也太轻了！文州你家猫没这么苗条吧！”

接着打开一看，果然没有猫，里面只有一个宠物定位器。黄少天震惊：“王杰希你太卑鄙了！”

方士谦也没想到，但依然拿出了气势：“啧啧，你们智不如人啊。”

喻文州看上去倒不是很惊讶，他拿起手机，看到了卢瀚文转发的最新消息，接着点开导航，输入新目的地：“既然猫不在，我们就先回去了，王队慢慢躲雨。”

王杰希拉住喻文州，说：“雨太大了，喻队不如等会再走。”

喻文州直直地看着他：“王队说的有道理，少天，那我们等雨小了再走吧。”

服务区很大，但这对正在闹分手的情侣偏偏要站在一块躲雨。黄少天和方士谦见情况不对，迅速地找了一个稍远的地方聊天。这边聊得火热，那边却一言不发。半晌，喻文州说：“你什么也不拿，猫会不习惯的。”

王杰希说：“你说得对，我是应该把猫窝带上的。”

喻文州问：“只带猫窝？王杰希，我高估了你的养猫水平。”

“也许我还应该带上别的吧，比如猫最喜欢的小鱼玩偶。”王杰希看着他，“可惜我不知道你放在哪里了。”

“找不到你别偷猫呀，分手请把猫还给我。”喻文州淡淡地说。

王杰希强调：“没有偷猫，猫是自愿的。”

这时雨越来越小，狂风暴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喻文州喊了一声黄少天，说：“雨小了，我们先走了。”

王杰希目送喻文州离开，也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慢悠悠走过来的方士谦说：“干嘛，聊也聊了还没和好啊？”

“。”

“唉算了，”方士谦又问：“有事我是真想问啊，你那猫呢？”

“给小别了。”王杰希说，“我买了一个同款航空箱，让小别提前等着，下楼的时候把定位器拿出来然后调换了。”

“那你还上高速？”方士谦抓狂。

“调虎离山。”王杰希顿了一下，“可惜下雨了。”

3.

当喻文州眼睁睁看着王杰希的车开走的那一刻，他掏出手机，第一件事不是看定位器的位置，而是给卢瀚文发了几条消息。

喻文州：“瀚文，帮我个忙好吗？你看看微草的队员都在哪里，有没有缺人少人的情况。”

卢瀚文：“好的，队长！”

今天有蓝雨和微草的友谊赛，在结束比赛之后，两家选手通常会出去团建，这次也不例外，除了两位处理情感问题的队长和主动来当判官的黄少天以及回国不久就被喊来当陪审团的方士谦。卢瀚文仗着自己年纪小，向微草随行的工作人员姐姐卖萌套近乎，成功得知了微草的团建地点。微草众人在KTV里正忘乎所以，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卢瀚文装作不小心走错房间，推开了门，一边嘴里喊着抱歉，一边快速扫视了一圈。

微草众人看着他，柳非问：“小卢你来干嘛，找小别吗？”

“哎呀我不小心走错啦”卢瀚文说，“咦，小别哥哥人呢？”

袁柏清笑嘻嘻：“他中途走人了，小朋友你扑空了。”

“这样，那我先走了。”卢瀚文表现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出了KTV就给喻文州发消息。

卢瀚文：“队长！小别哥哥不在。”

喻文州还在市区里开车，在等红绿灯时回：“谢谢你瀚文，可以的话，帮我找一下他在哪里好吗？但是注意不要让他发现哦。”

卢瀚文：“好的队长！一定完成任务！”

该怎么找小别哥哥呢？卢瀚文思考片刻，决定先上网络社交平台，看看有没有万能的网友遇到了刘小别。

刷了好一会，他看见一条最新的，配图看上去是某家宠物店，以及刘小别的背影，配文是“我天，在宠物店遇到wc的廖别！”卢瀚文动动手指，转发给了喻文州。

刘小别悄悄躲在喻文州楼下的草丛后面，看着喻文州和黄少天急匆匆走向停车场，直到两人的背影都看不见了，他才拎着航空箱偷偷上楼，按着王杰希告诉的密码打开了喻文州家门，顺利地找到放着疫苗证、免疫证等证件的柜子，他拉了一下抽屉，拉不动。坏了，有锁。刘小别紧张起来，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刘小别：“队长，抽屉有锁怎么办？”

王杰希：“有锁？那就不在里面，你看是不是夹在书柜哪本书里面了。”

刘小别：“队长，我找到了。”

王杰希：“好样的，小别，再把猫最喜欢的玩具小鱼拿上，在猫爬架上。”

刘小别四下张望，抓起小鱼塞进航空箱，带着所有证件功成身退地离开了喻文州家。

但他收到了袁柏清发来的嘲笑。

袁柏清：“哈哈哈哈哈哈蓝雨的小朋友真是对你猛追不舍，他不会暗恋你吧？”

刘小别：“滚蛋吧你，又怎么了？”

袁柏清：“还能怎么，我们唱着歌呢，那小子突然闯进来找你，我都不知道他上哪打听来你在这。”

刘小别：“啧”

袁柏清：“小别哥哥～你态度好差哦～人家都不辞辛苦来找你了～小别哥哥～”

刘小别：“ybq你越来越恶心了，你要我叫你薄情弟弟吗？哦——薄情弟弟——”

袁柏清：“嘻嘻你还是去喊瀚文弟弟吧。”

刘小别关上了手机，坐进刚刚叫的车里，准备回KTV去当面教训袁柏清，但是他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卢瀚文在这个时候找他？不和蓝雨的人出去玩反而来找他？找他干嘛，大晚上打jjc？那在线上说不就好了吗，何必线下呢？刘小别越品越觉得蹊跷，凭直觉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杰希。

刘小别的消息一发出去，就收到了王杰希的秒回：“小别，现在快回那家宠物店去，给猫换一家店。”

刘小别琢磨过来了，他对司机说：“师傅，赶紧掉头回起点，我有东西落下了！”

此时离卢瀚文到达宠物店还有十五分钟，刘小别到达还有半个小时，喻文州到达还有五十分钟，王杰希到达还有一个小时。

黄少天打算再打一个试试，喻文州却告诉他不用了，他幽幽叹气：“晚了一步啊……”接着他给卢瀚文发消息，叫小卢也不用再管了回去接着玩。

黄少天说：“那就把猫给老王了？”

喻文州思索：“少天，我现在觉得你之前说的守株待兔颇有道理。王杰希既然要找宠物店托管，按他的习惯，就说明不会是今天走或者明天走，多半是后天的飞机。”

“我明天就飞去b市。”

4.

王杰希两手空空回到家，一推门看见一个微笑的喻文州坐在客厅里。

“嗨杰希，”喻文州说，“欢迎你回家呀。”

王杰希面无表情：“谢谢你提醒我该换锁了。”

“那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偷别人的猫是犯法的吗？”

“猫是自愿的。”王杰希纠正，“何况猫也是我的。”

“是你的吗？是我养猫更久一点吧？”

“我也照顾了猫，而且我出钱买的。”

“我买的猫粮猫砂盆。”

“我给猫取的名字。”

“你给一只猫取名叫猫，也许我应该改口喊你叫人？”喻文州说，“我不想和你继续吵了，我要见猫。”

王杰希诚恳道：“你找得到就行。”

“你没有把猫带回你家过。”喻文州说，“那多半你放微草咯？王队不介意把你宿舍钥匙给我吧？”

“请便。”王杰希伸手。

喻文州拉住王杰希的手，从沙发上站起来，接着将手伸向王杰希的大衣口袋。口袋宽且深，喻文州摸了好一会却一无所获，于是抬头看王杰希：“把手举起来。”

王杰希平举着双手：“遵命，喻警官。”

喻文州从袖口开始搜起，从王杰希的手腕一路摸到肩膀，时不时捏一下确认有没有藏钥匙。王杰希屏住呼吸，在喻文州的手触碰到领口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喻文州的两只手：“别摸了，钥匙就在口袋里。”

喻文州笑了笑，抽回手，毫不客气地拉开王杰希的大衣，把手伸进内袋里一阵摸索：“你衣服里可没有。”

“在裤子口袋里。”王杰希再一次把喻文州的手抓出来，带着喻文州向下移，轻轻搭在自己裤子口袋上。

喻文州低着头，和王杰希贴的极近，手指勾上口袋边，慢慢取出了钥匙：“多谢你了，杰希。”

他拿着钥匙朝门口走去，王杰希没有跟着他：“祝你好运，文州。”

喻文州说：“不是的，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前辈，你能带我悄悄进微草吗？”

“啊？”

方士谦沉默了很久，喻文州猜测他应该正在对王杰希进行疯狂的消息轰炸，过了好一会，方士谦咬牙切齿地说：“好，你到门口来，我带你进。”

托方士谦的福，喻文州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来到了王杰希的房间。房间内布置和王杰希这个人一样，简单整洁又在细节处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感。比如床头处放了一盏图钉灯，喻文州好奇地走过去，发现这灯的开关方式是按下整个灯罩，当它如图钉一样钉进底盘时，灯光就会自然亮起。喻文州第一次来王杰希在微草的住处，饶有兴致地四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猫，倒是发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摆饰，他拿起电脑桌上的一条小鱼摆件，拍照问王杰希：“这是什么？”

王杰希：“是小音箱，开关在鱼眼。”

喻文州摸了摸，果然如此，他放下音箱，发消息给王杰希：“链接给我，我也想要一个。”

片刻后，王杰希发：“给你买了。”

喻文州：“你要我付钱给你吗？”

王杰希：“你想付钱给我吗？”

喻文州：“猫来决定，猫喜欢就送给猫吧。”

王杰希：“猫没办法决定，你还没找到猫。”

喻文州不回复了。

cp王周ooc警告

“李涛，王杰希和周泽楷到底谁才是最接近荣耀之神的男人”

“yeg你老了，凯蒂当立，谁才是真的荣耀第一人？”

“笔杆，nili五圣里按战斗力看是不是有人水灵灵地捆绑上来了”

“年轻核武器和现在的花生糖谁更强？”

……

花样繁多，不胜枚举...

花样繁多，不胜枚举。

赛博斗蛐蛐，人蜜的最爱。

谁也不知道，周泽楷偶尔会上荣耀论坛刷贴玩，每次看到带上自己大名的论战力贴，他都会在心里无声尖叫，点开楼一看，更是想冲进去大喊“你们不要再打了！这样打下去是死不了人的！”。没错，赛博斗蛐蛐，无人伤亡，只会获得部分红温的网友和钻进地里去的周泽楷。

对周泽楷来说，论战力带来的伤害不限于此。最尴尬的还要数前一天晚上不小心看了搞笑的战力楼，第二天比赛遇见本人。由于王杰希跟周泽楷是一对捆绑出售的战力兄弟，周泽楷遇上王杰希的尴尬时刻尤其多。

看到王不留行撒寒冰粉，他想到网友说王杰希花样百出道具多，此乃一胜。

看到王不留行丢熔岩烧瓶，他想到网友说王杰希已离婚加入fff团势要烧光所有搭档，此乃二胜。

看到王不留行用扫把掌握，他想到网友说王杰希是荣耀扫地僧，此乃三胜。

看到王不留行发星星射线，他想到网友说王杰希才是魔法少女正统，此乃四胜。

总之胜生胜而胜无穷矣。

论战力这件事，对周泽楷来说只是尴尬，对王杰希来说有一种淡淡的死意。从出道起，王杰希就不停被记者朋友突脸战力话题。从林杰走向叶秋，从叶秋走到张佳乐，从张佳乐走向黄少天，从黄少天又走到周泽楷，从周泽楷又走回叶修。导致后面王杰希每次一听到“你觉得你和……”，心里都会有种莫名的释然，论战力，老朋友，你还是来了。

在这群老朋友里，王杰希最熟悉的是周泽楷，捆绑战力兄弟每日出动，回答此类问题的套话已经快成为了王杰希的肌肉记忆。起先，王杰希还肯回复一句两句完整的长句。然后，王杰希去观摩了一下周泽楷的采访，他大彻大悟，决定跟随本心，偷懒到底。于是，再有记者问，王杰希也只回答三字“都挺好”。

王杰希都懒得理他：“你这种级别的联盟里有一个也够了。”

黄少天半点受不得激，立马嚷嚷起来。一旁的喻文州嘴里说着“少天冷静”，实际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走近王杰希。他也观察了王杰希的脸好一会，感觉像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兽一样，他说：“哎呀王队，仔细一看你确实和周队长得有点像诶。”

黄少天接嘴：“嗯？你们俩不会有点什么血缘关系吧。”

王杰希说：“你当我们是堂兄弟吗？是的我爸爸其实有个双胞胎弟弟跟着我奶奶搬去了上海。”

“真的假的？”黄少天说，“真相只有一个！”

“真的假的？”喻文州说，“万一人家是你爸爸的前世的兄弟呢？也就是你叔叔。”

“真的假的？”王杰希说，“广东人都是你俩这样的二次元吗？”

万幸万幸，王杰希的爸爸没有什么双胞胎弟弟也没有什么前世兄弟，妈妈也没有，王杰希和周泽楷只是碰巧长得像的无血缘关系电子竞技同事。

世邀赛训练的时候，大家调侃起来这个话题，“你们俩到底是不是兄弟啊？”

周泽楷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

王杰希坚决地说：“不是。”

真的有兄弟的叶修恍然大悟：“那你俩这不就是夫妻相？”

大家笑成一片，挨着周泽楷的方锐笑得最猖狂，让人怀疑他要背过气了。

方锐说：“我儿，你终于嫁出去了。”

周泽楷耳朵根都红透了，他狠狠地踩了方锐一脚，方锐立马“嗷呜嗷呜”地喊痛。

另一边王杰希在黄少天的魔音灌耳下面无表情，从容地抄起文件给黄少天和叶修一人来了一下，看得周泽楷羡慕不已，不愧是前辈。

但是正如前文所述，论战力是王杰希和周泽楷这辈子都逃不掉的魔咒，他们俩不是亲兄弟，是战力捆绑兄弟。

楚云秀看着这二位，突然对王杰希问了一句：“你和小周谁高啊？”

大家的眼光立马集中到二位的头顶上方。

苏沐橙说：“看起来差不多诶。”

孙翔说：“应该是我队长高……吧？”

唐昊说：“那我选王队。”

李轩说：“嗯那我选小周。”

王杰希想，不会吧不会吧你们连这个都要比吗，有这么无聊吗大家？

周泽楷说：“我181。”

王杰希叹气：“我也181。”

众人：“喔——”

在“喔——”什么？王杰希和周泽楷的思维在此刻达成了微妙的同步。

喻文州笑眯眯：“既然身高一样，那手长脚长是不是也一样呢？”

周泽楷想，感觉已经变成了大家的玩具……不要再比了！这样比下去会死人的！

方锐把周泽楷推到王杰希身边，喻文州相当自觉且不怀好意地给周泽楷空了位置，周泽楷只好站过去，在万众瞩目之下尴尬地说：“我44码。”

王杰希想，你不要顺着他们来啊小周，这样下去有些人真的会越来越过分的。在好队友们的目光的洗礼中，王杰希仿佛回到了被记者提问论战力的现场，他说：“我也是。”

大家：“喔——”

到底在“喔——”什么？两位在此刻又同步了。

“说起来，”王杰希决定率先攻击，“叶修和喻文州也都是一样的身高吧，我挺好奇你俩的，要不你们也比比？”

大家的目光转移了。周泽楷想，太好了王队，就这样，喻队叶队两位前辈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唉我跟文州比有什么意思，”叶修说，“算了算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家训练了这么久，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喻文州也说。

“真的假的？”苏沐橙说，“你们两个要逃跑？”

楚云秀也缓缓逼近两位队长，非常有压迫力地说：“不许跑哦。”

楚老师我举报，喻同学已经要侧身了他要跑了。王杰希想，还有那个叶同学，他频频回头已经在计算逃跑路线了！

一片混乱之中，周泽楷扯住了王杰希的衣服，然后转身，起步，加速，就这样水灵灵地带着王杰希跑回了房间。

房间里，王杰希和周泽楷面面相觑。

啊我这是怎么回来的，王杰希想，感觉被回旋企鹅带着跑了。

啊我怎么把前辈带回来了，周泽楷想，感觉像魁地奇抓住了金色飞贼。

说点什么吧，再一次思想同步，二位！

王杰希：“你……”

周泽楷：“我……”

完蛋了！周泽楷想，魁地奇变成碰碰卡丁车了，最尴尬的场景出现了！这种时候……只有先让对方说吧……

很不巧王杰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又几秒沉默，最后王杰希说：“下次不喜欢这样的话就不要顺着他们了。”

话说完，王杰希顿了一下。周泽楷想，这应该是在等我说话吧，但是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谢谢。”周泽楷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像洗衣机一样转动，“要比吗？”

周泽楷默默地把手抬起来了，尽管他也没搞明白自己在干嘛。

王杰希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也抬起了手，轻轻地合上周泽楷的手。

啊，手还是不一样的。周泽楷想。

周泽楷的手指比自己细，此乃一胜。

周泽楷的手掌比自己窄，此乃二胜。

周泽楷的手感觉比自己暖和，此乃三胜。

胜生胜而胜无穷矣。

王杰希想。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触电一样地把手放下了。

“嗯。”王杰希看着周泽楷，“都挺好。”

这次是因为想写酷炫的异能打斗场面和巴啦啦小魔仙全身变（？）所以脑的设定，是一种让现实世界里账号卡和操作者融合一起战斗的特殊设定，拉到文后有更多详细解释

Summary：秘密交往的两位敌队队长并肩作战的故事。

“地址和关键信息都给你传过去了，哦对还有件事，这次是联合行动，你们两个火力不太够，会有另个小队支援…”

“知道了知道了，那都是细节不重要吧？哎先不废话了我出门了啊，O德地图说预计行程四十分钟呢。拜拜啊，还有那快递你帮我收了对吧，别偷吃啊！”

“哎，回去吧小卢。本来想说的，联合任务的另一个支援小队，是微草啊。”

黄少天跑到酒店楼下打了个车，然后很快就后悔了。他看着开出去十分钟走到大路上，面前的主干道堵的水泄不通的样子，急的实在坐不住，终于掏出钱包给师傅结了账，然后拉开车门从车子里跑了出去。他绕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十字路口的霓虹灯下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然后选定了一个与这个城市繁华的夜晚截然相反的偏僻小巷。

他和两个结伴背着书包归家的学生擦肩而过，踢倒又扶正了路边下象棋的大爷闲置的小板凳，在抱着孩子的妈妈怀里婴儿的牙牙学语声里，就和这个城市里每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踩着他的帆布鞋，压着他棒球帽的帽檐，然后绕进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他半蹲下身单膝跪地，伸手虚握在面前的空中闭上了眼睛，低低喊了一声：“夜雨！”那几乎像是一个骑士等待加冕的姿态，他手中理应有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而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在他背后的虚空中骤然展开一片泛着淡淡的寒光的浅蓝色虚影，那个影子如同有实质的重量一般从天而降和他的身影重合。

于是金属的盔甲附上了他的手臂和肩膀，于是天蓝色的披风在他的背后徐徐展开，于是他手中也就真的出现了那把剑。那把无鞘的利刃看起来并非金属的质感，而是晶莹剔透，如同整块被冰晶塑成，通体闪耀着淡蓝色的光泽。

黄少天握着那柄剑站起身来，他此时已经看起来不再像是平时那个随意而轻松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而像是从某个西方幻想故事里走出来的骑士，甚至连那头漂出的金发在此时都看起来变成了一种亚洲人的黑发很难模仿出的更浅淡的铂金色。

他随手挥了一下手中的剑，剑刃在划破空气时轻轻嗡鸣着，带着一种泠冽的寒气，最后在地上甩落了一片凭空凝结的水珠。持剑的人笑了一下，轻轻挥手让那把剑的幻化消融成一片带着水气的淡蓝色光晕，就像是在和他的兵刃对话一样，低声说道：“不着急，冰雨，晚点有你出场的时候，现在还是得先赶路。说真的剑客什么都好就是走路太不方便了吧，凭什么有人能飞炮有人能瞬移有人能爬墙我就只能跑酷啊！”

他这么一张嘴说话，刚刚他脸上那种几乎有些逼人的锐气反而散了下去，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虎牙又让人想起那个平时总是让人觉得轻松的黄少天了。可是他的眼瞳里仍然摇曳着太阳般灿烂的金黄色，就像是足以把千万柄刀剑融化的光，在黑夜里和他的盔甲一起熠熠生辉的闪耀着。

他退后了两步一个助跑，靴底的铁皮踏过地板的时候踩下的力道几乎擦出一串火花，然后以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到的速度与姿势，轻松的踩着墙面翻身而上旁边的那栋三层小楼。那个身影在夜色里逐渐消失在远处，空荡无人的巷子里，积着陈旧铁锈的自行车依然安静的靠在墙角。

这样超现实的场景之所以能够发生，是因为名为“灵”的存在。只有极少数和灵产生共鸣的个体能够和灵融合，在那些强大存在的加持下获得超出常人的力量，能力，魔法。而所谓的联盟，正是一个集结了所有御灵者的存在的地方。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常人所看不到的世界里，解决来自灵界的危险，保护普通人的日常。

黄少天的灵，正是名为“夜雨声烦”的存在，他往往以这样一个西方骑士的形象出现，手上拿着一把名为冰雨的剑。

当然，实际上这些灵的名字都是第一个召唤出这些灵的拥有者取的，赋予灵一个名字就如同和他们完成一个契约。而在联盟的研究下，他们也发现灵是会随着战斗和培养变得越来越强，与此同时，一个灵也可以被转移给另一位御灵者。和他自己召唤出的夜雨声烦不同，他的队长，喻文州，拥有的名为“索克萨尔”的灵，就继承自蓝雨的前任队长，他的师父，魏琛。

在联盟的十几支分布于不同城市的执行队里，蓝雨也是实力最顶尖的那几支之一。他和喻文州从第一次产生灵感开始就在一起配合着训练，如今几年下来，剑与诅咒也成为了联盟著名的默契搭档。而如果有什么联合任务，一般来说也都是最近的一支队伍配合，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沿海旅游城市，离得最近的大约高铁半小时能到的分队应该是…虚空？

黄少天对于这事其实没什么压力，也许有机会能看到联盟知名的漂亮妹子（指鬼刻）他还觉得赚了。联盟里和召唤者本人性别不同的灵极其少见，据说是因为同性别的灵感共鸣率会比较高，虚空吴羽策和他的鬼刻算一个，还有就是烟雨的当家楚云秀，本人是个漂亮大姐姐，而她的灵“风城烟雨”却是男性，每次共鸣都是大变活人。

黄少天自己的好奇心还得有一部分是因为蓝雨从上到下连养的猫都是公的，真想知道和女性的灵共鸣是个什么体验。不过后来他还是私下听嘉世的苏妹子说的，完全共鸣后就是全身都变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和楚云秀熟所以知道的，还是私底下也养了第二个灵偶尔玩玩。

养第二个灵这种事说常见倒也常见，只要你个人有能力别说两个，十个都随便你。只不过能够强大到足以站到联盟顶尖的这些灵往往也都是联盟公产，退役之后也多半都留给队里的后辈，帮助他们继续战斗下去。也有几个队伍里是一个人就有两个常用的作为主力的强大灵体的场合，微草的奶妈，还有说起来又得算吴羽策一个。

他两个灵还有李轩的灵都是掌控鬼神之力的灵体，每次共鸣状态下靠过去都觉得直接降温八度，也不知道他们没空调的时候会不会拍两个鬼阵当空调用。黄少天赶到那个任务地点的时候，走进那个豪华的海景度假酒店的电梯，按了顶楼的按钮，一边看着那个电子屏的数字跳动着上升，一边想着最近网络上流行的词汇，认真思考如果他见到鬼刻了说她是女鬼系到底会不会被打这回事。

又话说回来，这个酒店也真的有够高档，离海边步行只要十分钟。在他从楼梯间赶到酒店的天台的时候，推开那扇门就可以感受到带着海腥气的夜风习习吹来，视线尽头则是一片夜空和海面交为一线，称得上是相当浪漫的场景。站在天台边缘的喻文州在听到开门的声音的时候回过头和他打了招呼，还有些惊奇的问道：“怎么是这么过来的？路上遇见什么事了？”

“哦没有，路上堵车了，我怕赶不及，跑过来当热身了，反正夜雨也闲不住。”黄少天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那个天台边缘往海边看，天色黑压压的一片，呼了口气，总觉得空气里的湿气密集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队长你呢？到的这么快，本来就在这附近啊？”

“不是在这附近，是本来就在这里。”喻文州无奈笑着指了指收到了一旁放在地上的相机包，也觉得这事实在赶巧了，“你看，多合适的取景地啊。”

“的确啊，要不是天这么阴应该风景不错…”黄少天随口答着，正想着怎么虚空的人来的这么慢，却听见旁边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他头顶上传过来。

“不是阴天，是死气。有东西要从海里出来了。”

黄少天惊恐万分的抬头看见那个骑在扫把上的身影缓缓降到他们身旁。他只用了未完全共鸣态，除了骑着的扫把和半边眼睛上附着的工艺繁复的镜片以外身着的还是日常的休闲服，一身宽松的衬衫披在T恤外面，正被屋顶的风吹的猎猎飘扬。

“靠靠靠！王大眼怎么是你啊？这边不是虚空的地盘吗？北方人跑这么远来干嘛？联合任务的支援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是微草。”王杰希从扫把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站定到他们身旁，扬了扬下巴示意黄少天回头。

刚刚黄少天还没注意，他视线半边被配电箱的小房间遮挡的阴影里其实还站了三个人，现在那几个小孩挨个给他打了招呼。

“前辈好。”这是高英杰，王杰希的徒弟，也是新人，和王杰希如出一辙的天才儿童。他一直有所耳闻也远远看过，不过私下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小孩很乖巧，招呼打的也特别礼貌。

“黄少好。”这是袁柏清，方士谦的徒弟，他退役之后那两个灵都留给他了，孩子随爹，胆子挺大的，没大没小了点也不是不行，反正不能比方士谦那嘴欠了。

“………”最后就冲他沉默着一点头那个是刘小别，穿个短袖帽衫插着兜，脖子上还挂个耳机。这位好像也是第一次私下见。听说之前和小卢打过照面，不过为什么瞪他瞪的这么用力，哦哦他想起来了，这孩子的灵也是用剑的，不会是第一次见到偶像太高兴了说不出话来了吧？真可怜啊！

黄少天大度的决定不和他计较了，就是有点无语的转回头来看着王杰希评价道：“你们微草扎着堆跑这么远干嘛，旅游团建啊？”

“是，是啊。”高英杰在他后面小声的答，“队长说难得休假所以微草整个队都来了。许副队和柳非肖云也因为任务所以提前回去了…”

不然就是他和喻文州两个人一头扎进微草堆了是吗？黄少天心说这都什么事，虽然他和王杰希不能说是关系不好不如说其实关系挺好的，但是前两年微草和蓝雨在演练战里争联盟第一的排名的时候你压了我一头我压了你一次的，反正专业上来讲火气还是有一些。

现在王杰希这么近的站在他旁边，夜雨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想动手，要不是刚才冰雨没幻化出来，黄少天真怕他直接把王杰希从扫把上挑下来了。

“怎么说，你来还是我来？”

他身边的人突然没头没尾的开口，黄少天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王杰希这话其实是冲着一边的喻文州说的。

“还是请王队指挥吧。微草的后辈们我和少天也不太熟悉，还得麻烦王队指点一下，看我们两个怎么配合你们的战术体系。”喻文州答得也很客气，那语气和他平时在联盟里和其他队长打招呼握手的时候一模一样，毫无异常，挑不出一点毛病。

“好说，那就劳烦喻队坐镇阵中控个场了。”

这股子说不上来是别扭还是什么的微妙氛围，总不会是吵架了吧？黄少天默默用余光偷眼打量着一左一右两个人，突然有点懂了为什么刚才那几个小孩都躲那么远了，他站这俩人中间也说不上来的难受啊！

黄少天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王杰希在那排兵布阵的做安排，又终于没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喻文州。他自以为这是个隐蔽的小动作，按平时来说的确也该很隐蔽，但偏偏他忘了现在他是完全共鸣态，他这么一抬胳膊肘，夜雨的金属盔甲片立刻碰撞着哗啦一响，清脆的不得了，搞得所有人都瞬间抬头看了过来。

面对喻文州投来的也有些疑惑的视线，黄少天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只好转移话题道：“啊，我就是想问，那我呢？”

“和平时一样，做你最擅长的事就行。这次毕竟是紧急事态，X市地方偏远，驻扎的人员不多，联盟给的情报也就少，只能安排到这种程度了。大家都做好准备，随时应变。通讯的事，麻烦喻队？”王杰希把视线投到喻文州身上。这也是联盟的老规矩，这种时候总不能指望蓝牙耳机，一般都是大家自由发挥用灵体的术式做通讯魔法。

“好，那大家都准备共鸣吧，天色越来越差了。”就像应了他这话似的，他那边话音刚落，天空翻涌的阴云里立刻劈下一道淡紫色的闪电。在翻滚的雷光里，喻文州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握，低声呼唤了那个名字：“索克萨尔。”

在那个音节落下的瞬间，他周身延展出了一田浓密的漆黑浓雾，攀附蔓延着从他脚底环绕着爬上他周身，凝结成了一身带有厚重皮毛的暗紫色法师长袍。他掌心里亮起了一个六芒星的符文，凭空延展出一柄等身高的法杖。

那个法杖顶端挂着的宝石是妖异的暗红色，四周的杖身划过一个半圆，一节节延展出尖锐的棱角。仔细看去那法杖的材质，看似是金属，实则却是漆黑的骨骼，稍微凑近就几乎能听见那里面传来无数交叠的声音，有难以辨别的呓语呢喃，也有刺耳的哭号和尖啸。

那正是索克萨尔的法杖，灭神的诅咒。正如这个名字一样，这个灵体所掌握的是诅咒之力和黑暗魔法。

而在那片浓雾散去之后，藏在兜帽下的那张属于喻文州的脸也已经变得更接近一种无生气的苍白，散落在他耳鬓的白色长发以及那双属于精灵的修长尖耳让那张脸看起来有种非人的妖异。

他额头和面颊上刻着的流动着的淡红色符文在最后闪耀了一次过后缓缓又黯淡下去，只是成为皮肤上一道浅浅印痕。他睁开双眼，深紫色的眼瞳微缩，缓缓扫过面前的几人。

和那个视线对视的那瞬间高英杰刘小别和袁柏清都有点僵硬，黑压压的天幕和翻滚的暗紫色闪电简直是索克萨尔登场的最佳背景，就好像这些乌云都是为衬托他而来的。和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他们几乎能感受到某种来自异界的黑暗气息的爬过皮肤，扫过脊椎，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让人浑身发冷，就好像灵魂都要被那双眼睛吸走一样。

相比之下，旁边一脸正直一身正气闪闪发光的骑士夜雨声烦都显得格外的让人有安全感。还有他们队长也是一样，王杰希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靠灵体全靠自己的气场，和索克萨尔对视了几秒，才发现身边几个小孩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个看着索克萨尔又看着他在这里发呆，只好扭头看向他们有些无奈的说道：“都愣着干什么？共鸣，然后去领通讯魔法。”

“哦哦。”

“好的队长。”

这边他们七嘴八舌的应了，一个个也纷纷开始共鸣，共鸣完之后这几个小孩才又底气足了一点，虽然走过去靠近索克萨尔的表情还是难免带着一种好像是要主动跳进锅里给人煮了的视死如归。王杰希看着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事也不怪他们，微草一直以来都是不太有这种黑暗系的灵的，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就是索克萨尔这种最顶尖的，也难怪要受些影响。

喻文州也是忍不住笑了，伸手在每个人手背上画了几笔，一个简单的通讯法阵成型，看着那几个小孩互相交换着视线，语气轻松的主动开着玩笑道：“不用这么害怕，索克其实脾气很好的。他最过分的爱好只是喜欢夜游然后在墙上画画。”

微草的孩子们对视了几眼，脑子里的画面全都是一觉睡醒迎来满墙的血字鬼画符，表情愈发惊恐。黄少天在旁边偷笑，他作为喻文州室友当然知道这个“画画”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很清楚喻文州只是喜欢借着索克萨尔的掩饰装阴森，该害怕的根本不是灵体就是他本人啊！

王杰希在旁边看的脑袋疼，心想好好的战前准备的严肃氛围被他们搞得像鬼故事会。他往前走了几步，没有刻意做什么动作，只是普通的迈着步子向喻文州走过去。

而从他踏步的那瞬间开始，就像是有细碎的宝石随着他的前行在他身后摇曳着洒落，一道道星光璀璨环绕着他的身影盘旋着，如行星般受着不知名的重力牵引，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转着，从他肩背，手臂，腿间划过。那些冷色的光彩就像是银河倾落一般，交织成一片独属于他的星空，织就他如夜空般深邃的斗篷，衣袍，尖顶帽。

还有最后那一颗最闪亮的星星，如同流星一般划过，精准的落在他的眼角，成为一枚镶嵌在他左眼的镜片。那枚镜片看起来只像是一颗设计华丽的蓝宝石覆盖在他的左眼，也并不透明，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丝毫不会遮挡视线，反而会让他能够更清晰的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王杰希，不，现在是王不留行了，站定在了索克萨尔面前，右眼的瞳孔是和左眼的宝石一样冰冷的无机质的蓝色。被那样的眼瞳注视同样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但喻文州只是轻轻笑起来，然后伸手牵起王杰希的手，握住他的手掌，垂下头去同样用指尖画了几笔，勾成那个简单的魔法阵的图案。

在这几秒短暂的沉默里，王杰希没有垂下眼，他感受着那个指尖以一个格外缓慢而轻柔的姿态划过他手背的皮肤，另一只贴在他掌心的手则格外的冰冷，索克萨尔爪状的黑色甲片勾在他的手腕上，些微的刺痛如同某种蛇类牙齿的撕咬。但他只是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属于索克萨尔，但也属于喻文州的眼睛。而那双眼睛，此刻，正在以同样的专注回望着他。

海风拂过，吹落了索克萨尔的兜帽，他洁白的发丝在风中扬起，轻轻地扫过王不留行的面颊，像是一个隐秘而缱绻的吻。

王杰希伸出手去伸手帮人拉起兜帽，在喻文州接过了那个动作的时候也就收回了手来，又只是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走了回去。幻化出半天却没有被人握在手里的灭绝星辰只好轻快的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又跟到了王杰希的手边。

黄少天在旁边观赏了这个全过程，说不出来的觉得更微妙了。就是让他找那个词他又说不出来，但是就是觉得不对劲，一定是这俩人因为什么事吵架了吧？一定是吧！不然为什么他们队长刚才死死捏着王杰希的手，明明画这个法阵都是隔空画的，又不是拿指甲划上去的，话又说回来索克萨尔那个指甲挠人是真疼啊，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少天还是老样子？”喻文州转过来问他，藏在兜帽下的脸笑的格外温柔。对，就是这个格外腻歪的表情，黄少天无比确信这就是喻文州生气了要开始训人的时候前奏的那个神色，也别问他怎么知道的。所以必然是这俩人闹别扭了啊！

“嗯啊对。“黄少天应付着随口答道。他们之间的老样子指的是喻文州改良过后的一个法阵，不仅有通讯功能还有定位功能，让他们随时可以感应到彼此的坐标，特别适合他这种常年游离在战术体系外爱玩失踪的自由人。他又偷眼去瞧了那边的王杰希，联盟知名好队长还在那认真的教孩子呢，那大小眼现在还遮了一边更看不出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了。

黄少天看了看另一半的王杰希，又看了看眼前的喻文州，只好就近原则的问了：“队长，你和王杰希是不是闹什么别扭呢？总觉得你俩今天有点奇怪啊。”

“有吗？我们平时一直是这样相处的啊。”喻文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回答的无比顺畅，“当然，这次紧急任务，准备不足，大家难免气氛紧张些，也许你说的是这个吧。少天也是，自己要小心。毕竟这次是要和微草打配合，他们可能不像景熙那样了解你，支援不一定能那么及时。”

“知道了队长，放心，你知道我一直是很可靠的。再说了，袁柏清可是方士谦的徒弟，方士谦什么人啊，王杰希这满天飞的他都能追着奶，他徒弟奶我一地上跑的应该不成问题吧！你才是啊照顾好自己。”黄少天说到这直接抬头冲对面嚷嚷开了，“哎就那个微草的剑客，对对就你刘小别是吧？我跟你说啊你可得保护好我们队长，本剑圣平时的艰巨任务今天就交给你了千万别辜负我信任，不然后果很严重哦！”

突然被点名的刘小别茫然的抬头看过去，听到黄少天这一通话只觉得牙疼，赶紧点点头又埋下头去。心说虽然都传言蓝雨的剑圣出了名的话多，但果然今天一见是话真多啊。他一直憋着劲想打赢的夜雨声烦，结果御灵者本人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不管黄少天性格怎么样，毫无疑问，当他是夜雨声烦的御灵者时，他很强，哪怕是不用出手，哪怕是手里没有剑，也感觉得到的强！刘小别垂下去的视线里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今天，他会好好见识，剑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领教过，然后，再战胜他！

王杰希在这时候也看了过去，那眼神看的黄少天都有些毛了才又扭回了头去。他看着眼前的高英杰，木恩的灵体有着和王不留行一样相似的尖顶帽，此时高英杰的脑袋藏在那个宽宽的帽檐下，脸上的神情却是藏不住的比平时更紧张一些，在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就快速的低下了头去。

“怎么了，紧张？“王杰希问道。

高英杰紧张是应该的，他现在其实还是预备队员，原本预计再过几个月他才要出他的第一次任务，但是现在这个紧急的状况下，王杰希明知他的实力不仅不会拖后腿，反而会对他们大有帮助，就不可能只是出于什么过度保护的心理而让他留在后方。他从来都只想为了让微草这些年轻后辈的成长做到最好，而现在，他做出的决策就是面前这个程度的危险对高英杰的成长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他面前的年轻孩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高英杰的确是紧张的，可是他现在的胆怯却不仅是因为面前未知的危险，也是因为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和他离得这样近的王不留行。木恩的灵体就像他自己的性格一样温和，让他联想到春天抽条的枝桠，有种柔软的韧性。

可是王不留行的灵体则不同，那是好像真正来自星空的重力一般，有种令人生畏的冰冷和深邃。

在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他自己显得那样遥远而渺小，就像站在地上的人那样努力的伸手去触碰天际遥远的星辰。

在以往他们的练习里，他很少见到这样完全形态的王不留行。在这瞬间，在这个危险即将来临的战场上，高英杰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些意识，他面前的人，他所仰视的队长，不只是他的保护伞，不只是他坚强的后盾，也是站在微草前方最锋利的利刃，永远一往无前的引领他们的方向。而他只要跟随在他身后就好，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他没有王不留行那样令人生畏的气场，但只是学着像队长一样战斗，他和木恩也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他深吸了口气，收紧手指握住了手里扫把的手柄，没有把心里全部的这些想法说出来，只是轻声的回答：“没事的队长，我不紧张。”

王杰希又注视了他几秒，然后笑了一下。他伸手很用力的捏了一下高英杰的肩膀，站直了身体说道：“不用害怕，他有一天会是你的。”

在王杰希这么说的时候，高英杰感觉到他垂下的左手被什么碰了一下，他低下头去，是灭绝星辰轻轻撞了撞他紧绷的手背。他舒展开掌心，想要握住它，那只闪耀着绚丽的流光的扫把却只是从他的手心轻巧敏捷的滑了过去，尾翼跳跃的如同烟花一样转瞬即逝的冷色焰火在他掌心带起一抹微凉的触感。

高英杰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王杰希却只是背过了身去站到了那个天台的边缘，他跟了上去，刘小别和袁柏清同样已经面色严肃，一前一后的站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飞刀剑手里的追魂已经出鞘，银白色的寒光莹莹聚拢在剑尖的一点。而随着身后缓缓传来的咒语的吟唱，从防风挥舞的法杖里划出的光圈如水般柔和的笼罩在他们身上，让他的身体变得格外的轻盈起来。

在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是喻文州和他的索克萨尔，他半闭着眼睛，被兜帽笼罩在阴影里的脸看不清神色，只有属于精灵的长耳微微抖动，像在聆听远处的声响。而他身边响起了盔甲在行走时碰撞的清脆响声，那是黄少天和他的夜雨声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手中已经握住了那把冰雨，他停住脚步，站到了王杰希身边，像是打招呼似的伸出手去碰了碰竖立着悬停在王杰希手臂一侧的灭绝星辰，语气轻快，却没有了任何笑意：“捎我段路呗？”

王杰希沉默着点了点头作为回答。天空里翻滚的阴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短短几分钟里压得更低了。原本璀璨的夜空几乎被完全遮盖，只有隐隐的雷声，如同远处的海潮拍打声一样，在潮湿的空气里愈响愈烈。又一道闪电撕裂夜空，高英杰扬起脸，感受到一道水滴打在了他的面颊。

终于，下雨了。那就好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对于这里所有准备好了的人，以及那片隐匿在海浪里的暗影。王不留行一只手紧紧握住夜雨声烦的手臂从天台上跃起，灭绝星辰的尾翼在空气里划出一道荧光载起那两个身影，而木恩紧随其后。兜帽下的索克萨尔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把视线投向了远处海浪里涌出的影子。他脸上的红色印痕在这一瞬间突然如血般鲜艳，正如灭神的诅咒顶端亮起的红宝石的颜色，他张开双唇，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晦涩发音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悬浮在天空中的王杰希已经把黄少天放到了一旁的地面上，那个身影很快就在被黑暗笼罩的树林里消失的毫无踪迹了，而他把视线投向那个海岸，随着那个咏唱声响起，那片沙地就像骤然变成了沼泽一般，那些正在从海里走出来的黑影的脚步全部变得沉重了起来。

可是那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短短的阻碍而已，还有更多的黑影，从那片泥潭以外的地方涌上来。他们没有五官，站着的时候甚至彼此交叠着身体，只是像是黑夜变得更加浓稠而如有实质，或是烟雾被凝固在了人形的躯壳里。

如果在普通人眼里看来，这里或许只是一片空荡无人的海滩。可是他们知道，而他们面前，这些影子正是真实存在的灵体。这片由成千上万的身影缠绕扭曲组成的军队，此时，正在被几百米开外那座属于人类的城市传来的生机吸引着，等待着他们得以在鲜活的血肉和灵魂上进食的瞬间。

王杰希与悬停在他身边的高英杰对视，那个略显稚嫩的面容此时已经不再有任何畏惧了，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同时抬手打了个响指。两道星光在空中升起，以几乎镜面般相对的折线落入那片黑影当中，那两点冷色的星火却在坠下瞬间燃起了燎原的火光，就像两笔颜料抹去了浓郁的黑色，在瞬间清出了一片空白。

可是这些都远远不够，从海里涌出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的漫上来，在海岸上爬行着，或是如鸟类般直接腾空飞起，冲向他们身后的城市。

这场战斗很快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喂我说，这堆东西，太多了杀不完啊！这样下去车轮战没完没了了，王杰希你不是指挥吗，你拿个主意呗！”

黄少天的声音从所有人的耳边传来，他人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去，声音听起来倒是足够精神。

“队长，防风也快撑不住了！”飞刀剑手里的追魂飞速的连续点出，刺出无数道剑光，绞碎了一片黑影的形体。那道身影迅速的回撤，再踏步向前，剑锋在空中划过一片月牙式的半圆，那片剑气震荡开来从中拦腰斩断空中扑来的黑影，短暂的在那些前赴后继的扑上来的黑气里清出一道空隙来。

可他面前所笼罩着这片空间的那道光幕仍然在这瞬间微微抖动了一下，就像接触不良的电视露出了半秒的花屏，刘小别的神经几乎瞬间紧绷起来，可好在半秒之后那个光幕再次稳定了下来，只是黯淡着向后退了半分。刘小别在出剑的同时侧过头去看站在这个天台中心的他的同伴，防风的白袍里，可以清晰的看见袁柏清有些颤抖的手臂和头顶上的汗珠。

“柏清…”刘小别刚要开口，站在那里的人却突然大声回答道：“刘小别你说谁不行呢！我告诉你我可行得很，你撑得住我就撑得住！”袁柏清的肩膀已经有些僵硬了，他紧紧抓在法杖上的双手早就已经麻木了，他维持了这个姿势已经几乎一个小时，那道白色光幕的边缘一退再退，从整个天台一直退到了如今这个狭小的空间。

但他没有松手，也不打算松手。

从远处看来那道白色的光泽在这个黑夜里就如同一道白炽灯，如烛火吸引飞蛾般引着这些影子前赴后继的扑上来。这是唯一不让那些灵逃脱他们的控制的办法。所以他不能松手，他们得做这最后一道防线，而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光幕下，他的同伴正站在他的身边。

“柏清，你最多还能撑多久？说实话。”王杰希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袁柏清咬了咬牙根，最终也只是低声回答道：“最多五分钟，如果压缩到最小的话…”

“那就够了。”王杰希顿了顿，然后那道声音再次指挥道，“英杰也是，撤回去吧。”

“可是队长！”高英杰的声音里也带着焦急。

“你们都已经做得很好了。”王杰希难得的以一种和他平时不太像似的温柔语气笑了一声，“剩下的部分，交给我们。少天，准备好了吗？过会儿六星光牢落下来的地方，不用客气。“

“我靠我靠，什么啊？王杰希你哪儿来的六星光牢，而且别学我们队长叫我少天啊我靠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队长半天没说话要不是感应魔法还在我都担心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别担心，他没事。”还是王杰希的声音回答了，这次那个声音听起来才更像他本人一些，“他只是借我的眼睛看了点儿东西。”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看到他在尖顶帽遮盖下的那半张脸，就可以看到他左眼镶嵌的那枚宝石镜片此时正映照着和平时不一样的幽幽紫光。那个扫把划过一道诡谲的弧线，极其快速而精准的躲避着空中所有的黑影，然后一个急停定格在了海面上的某一点。

站在天台顶端的索克萨尔在这瞬间骤然睁开了那双深紫色的瞳孔，脸上红色的刻印如血般亮起，嘴角扬起划过一个浅浅的笑意，找到你了！他手中灭神的诅咒在空中遥遥一指，如墨般翻腾的海水中，六道光柱从天而降，随着一声几乎直冲进所有人天灵盖的嘶吼，从虚空中有一道巨大的影子在那个由法阵构造的牢笼里被勾勒出了形体。

那个如同三层楼一般高的异形生物有着一个三角柱形的头颅，如同子弹头一般的形状上是无数双硕大的深蓝色复眼，挤挤挨挨的柔软晶体如同装满卵的囊袋。而从那个头颅后方支撑起他身形的则是无数血管状的躯干，相比起触手更接近反倒更接近从绞肉机里产生的一段段肉糜，只不过全部由黑色的胶状物质组成，在海水里如同一个巨大的海葵一样伸展出去。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有长这样的乌贼吗，还是吸管成精了？从哪下手都不知道，没学过活体解刨章鱼啊。算了不管了，总之杀了就好了吧？来来来各位老铁们双击看剑圣赶海，今天晚上捡到一个这是什么我看看，哦，刚好是个大鱿鱼啊家人们，我们夜宵有着落了！看剑看剑看剑，三段斩，银光落刃，幻影无形剑——”

面对着这样的景象，偏偏黄少天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恐惧，倒是全凭一己之力的胡说八道让通讯频道里其他人齐齐沉默了。当然，他之所以被称之为剑圣可不是因为他废话够多，在他开始念叨的那瞬间，一个身影也已经不知道从何而来，踏着海岸边缘飞快的奔向了那个巨大的异形。

他的身影相比起那个怪物几乎渺小的有些微不足道，可当他的脚步踏着那个怪物的尾端一路向上奔去，手中的剑光也越来越亮，空气里仿佛有一种寒意自他的剑刃而来。他凌空跃起，身后的斗篷割裂夜空，手中的利刃划出一道直线，如同自天空降下的神罚，直直劈向那颗头颅上的无数复眼。

那柄承载了巨大能量的冰蓝色的宝剑震颤着在空气中发出了一声尖利的蜂鸣，在短短一秒里，没有人看得清他的手臂挥舞了多少下，只看得到空气中划出无数道淡蓝色的光影，那片由剑气交织出的网格在下一个瞬间同时无声的释放。空气中猛的炸开一片幽绿色的血雾！就像一个无形的网从空中降下，那怪物的头颅被切割成了无数个肉块，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数秒后，失去头颅的巨大身躯轰然倒塌，砸倒在海水里，激起一片浪花。

而刚刚斩落了这样超乎常理的怪物的那道身影，此时也踏着被血染成了幽绿色的海水缓缓走上了海岸。他随手一甩手中的冰雨，在地上甩落一道血痕，被打湿的金发下是一张冷峻的帅气脸颊，那双金色的眼瞳在夜色里熠熠生辉，真正如同一个屠龙归来的骑士一般耀眼，如果不是他张嘴开始说话的话。

“哎，这就解决了？不会吧，我都没使劲啊，是本剑圣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又变强了还是那个怪物比想象里的还要弱啊，怎么感觉除了长得块头大没什么特殊的。”黄少天这么说着仰头去看也从他上方的半空里缓缓降下来一些的王杰希，他指尖跃动的几点星光在这个时候又缓缓灭了下去，但他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舒展开。王杰希心里也觉得奇怪，明明这个灵能量充足到之前源源不断的输送了那么久的低等仆役，但是却没有再生能力？没有反抗手段？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样的构造也并非全无可能，但王不留行的灵感和他自己的直觉都还在保持着一种警惕。他总觉得，一定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他们。

“队长！这里还有一个！”

在耳边的这声惊呼炸开的同时，王杰希视线里也看到了远处在那栋高楼的顶端骤然出现的巨大身影。那个刚才本应该已经被消灭到的怪物，是怎么做到竟然在这转瞬间移动到了另一个地方的？他立刻在扫把上俯下身去，灭绝星辰速度在几秒内提到了最快，尾翼在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银色光影。

而就在这同时，他耳边也响起了喻文州的声音，那个声音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有种柔和的笃定。

“不是另一个，这才是本体。刚刚我就在想了，之前那么久消耗战的目的是什么，其实是它在借助低级的灵体把自己转移过来，因为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是因为这个屏障的吸引吗？”袁柏清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意志力的问题了，他面前的光膜在那个灵体的压迫下已经摇摇欲坠，四周所有的黑影在那一瞬间都融合缠绕成了他们面前巨大的怪物，而那个力量的提升绝不是1+1=2那么简单。那个怪物如同钻头一样的尖嘴正在一下下撞击着他们面前最后的壁垒，他只能把那个光圈缩得越来越小，这个空间里除了笼罩他们四个人之外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空地了。

而也是在这时候，喻文州抬起头注视着那个怪物的眼睛，或者说，无数只眼睛，索克萨尔的兜帽无声的从他头顶滑落，他轻声回答了袁柏清的问题：“不，他想要的是我。确切的说，是索克萨尔。他们的力量似乎出自同源，他想要吞噬索克。喔，既然这样的话…”

王杰希听到这里的时候就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灵感连接还没有完全切断，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他脑子里几乎一瞬间就理解了喻文州脑袋里的构思，而他真的非常不喜欢这个计划里的每一个画面。他压低声音咬着牙根叫道：“喻文州，你别乱来！”

“怎么能叫乱来，这不是有你在吗？”喻文州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王队，你可要接好我啊。”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往前踏了一步迈出了那个光幕的保护，然后再往前迈了两步站在那个天台边缘，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喻队！”

“队长！”

站在海岸边的黄少天看着那个从高空中急速坠落的身影，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就算是再怎么有灵体的加持，从这个高度坠落对于人体来说也是绝对的必死无疑。可是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他知道他不可能赶过去的，他只能眼睁睁的注视着那个身影下落。

正如喻文州所说，那个怪物在他跃下的瞬间也就掉转了方向，以一种和那个巨大身躯所不相符的敏捷急速的向下冲去，向着在空中坠落的索克萨尔张开了深渊般的巨口。那短短的几秒里，不停向下跌落的身影看似已经坠入了绝望的死局，他的身后是坚实的水泥地面，身前是已经扑面而来的口腔里的腥气。

在通讯器里传来的呼喊声里，一切的画面都如同缓慢定格了一般。那个身影在重力的作用下无可避免的坠落下去，和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就在这个瞬间，原本的地面骤然撕开了一个漆黑的空洞，如同来自异界的大门瞬间打开，透着死亡气息的无数双手的虚影像触须般延展而出，带着扭曲的低吼和阴沉沉的诅咒之气瞬间挣脱，向着空中的异兽扑面而来！

索克萨尔的身影在这巨大的两方的碰撞中几乎如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泯灭，让所有人的视线失去了踪迹。这时，却突然有一道如同凭空出现的银色光辉，如流星般以一个不可阻挡的姿态和诡谲刁钻的角度，从那两片黑暗之间的狭小缝隙里一闪而出。

身后两种灵力的碰撞在空中炸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被死亡之门斩断了半身的怪兽发出了最后一声垂死的哀鸣然后轰然倒地。那具死尸和那道来自异界的大门一起在空气中化作了无数逸散的光影消散而去，而天空里那翻滚的乌云，则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飞速的消散开来。

恢复了一片平静的清澈星空里，两道交叠的身影终于重新在天台顶端浮现出来。

悬停在空中的王不留行骑在扫把上，而被他结结实实的单手拦腰抱在怀里，一头白发随风摇曳，侧坐在那里还冲他们笑着招了招手的那个身影，正是毫发无伤的索克萨尔。

所有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在这瞬间才终于呼了出来，一个个都连忙上去问。

“队长没事吧？“

“喻队也是，没事吧？”

“哎队长你手受伤了吧？你俩让开，我来看看。”那是袁柏清的声音。黄少天在通讯里听着大家都挺放松的也彻底松了口气，立刻也满肚子不满的念叨开了：“不是我说队长虽然你没事是很好啊，但是下次搞这么惊险刺激的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一声不吭啊？真的吓死我了，而且你就不能叫我来接你吗，怎么能指望王大眼呢？敌队队长啊他可是，今年联盟积分排名里我们蓝雨现在可还压了微草一头呢，万一假公济私啪的一松手我以后就是没队长的人了啊！”

“抱歉少天，刚刚比较着急嘛。你…”

那道声音突然一下被切断了，黄少天满脸困惑的喂喂了两声，仰着头看着那个天台的方向继续往那里走，心说也不用这么着急切段通讯吧，嫌他念叨了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可实际上，在他看不到的那个天台顶端，情况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在索克萨尔站稳到地面的瞬间，王杰希也立刻从灭绝星辰上跳了下来。他说了声没事，轻轻挥开了袁柏清递过来的手，王不留行的灵体无声的从他身上褪去，那些繁复的衣袍首饰都化作光点在空中散去，露出了他原本的五官和毫无遮挡的面容，以及那上面显而易见的隐隐怒气。

微草的几个小孩都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也没想起来问，但他的手其实此时还揽在喻文州的腰间。他侧过身去的下颌紧绷着，和一边回答着黄少天的问题，一边面对着他眨着眼微笑着的索克萨尔对视，终于忍无可忍的向前一步，俯身吻了上去。

他们身后，与海边相接的天际线已经染上了一丝淡淡的橘红，那是初升的朝阳无声洒下的温暖霞光。被他紧紧拥抱在怀里的喻文州在最初的瞬间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也忍不住轻轻垂下眼睫，伸出手去搭上了王杰希的肩膀，在那个漫长而柔和的吻里带着些安抚的拍了拍人的脊背。

属于索克萨尔的白色发丝最后一次在空中扬起，然后也化作了破碎的光点消融在了空气里。在他们双唇分开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属于异世界的痕迹都已经消退无踪，站在这里相拥的就只是喻文州和王杰希了。

喻文州侧过头来看着王杰希终于软化了一些的脸色，终于笑着又亲了一下人的面颊，紧紧的握住人的手掌和人十指相扣，看着人眼睛里那点生气一点点消退干净，才带着点玩笑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其实亲到了索克，他有点生气了。“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想要发作的心情全都化作不冷不热一个鼻音。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并排愣住面面相觑的高英杰袁柏清和刘小别，不得不再次扬眉开口提醒道：“都愣着干什么？回去好好休息，睡醒了写报告。”

他们两个目送着三个小孩全部面色古怪同手同脚的走了，喻文州才又开口道：“怎么王队现在不担心公开了影响不好了？”

王杰希摇摇头，索性直接在天台边缘坐了下来，侧回头看他，还是语气有点硬的顶回去：“怎么你往下跳的时候不担心我接不住你？有些事情哪那么多为什么。”

喻文州笑着也坐到人身边，语气诚恳道歉：“我当时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了，知道你赶得及。但的确是我不好，下次我得说的再明确点，我是知道王队接得住才跳的，不是要和你殉情。”

“少说这种晦气的事。”王杰希懒得理他，却没躲喻文州牵过来的手。两个人肩膀挨在一起，视线落向远方缓缓染上灿烂光芒的天空和海面。

安静几秒之后，王杰希又突然说道：“相机呢？三脚架架起来拍个延时吧。”

“你倒是还想得起来这个。”这次轮到喻文州无奈了，本来氛围这么好，两个人坐在这里牵牵手说说话看日出，多浪漫，结果王杰希倒好，编出来当幌子的事他倒还真上心了，真就是创作欲比他重要。

“怎么想不起来？我本来就是真有兴趣。下次你骗黄少天别拿我那镜头，我还用呢。”

“没下次了吧？少天也该知道了。再不说他真要以为我们吵架了。”

“对了，王不留行上次送索克的记忆水晶，他用的惯了？没再往墙上画画了吧。”

“嗯，是啊。不过其实以前的也没擦，就让他画的猫留下做装饰嘛，还挺可爱的。”

在某个普通的夏日过后，联盟两位队长的朋友圈背景齐刷刷的换成了一张优美的风景照。尚未完全隐去的浅淡星空下，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两者相融在一线初升的霞光。暴风雨后，正是晴空万里的好时光。

作话：

（因为这篇主要就想写打架所以在这里解释一下其他的）

账号卡就是灵体这个大设定应该有写明白了，还有为什么赶巧都在这里，就是因为喻文州本来找借口出门旅游实则是和王杰希约会来了的，结果黄少天硬要跟来，王杰希一想来都来了票都订了索性叫微草人来团建，这样两位队长白天各干各的晚上就可以出来偷情约会

一些细节的补充说明：

账号卡服饰都是官设，只是觉得金属剑不够酷炫所以冰雨用了同人设里的蓝色光剑，可以参考sao里的蓝蔷薇之剑的质感（

设定索克在墙上画画是因为他喜欢看蓝雨的猫猫，纯私设，就是觉得看似阴冷的这种黑暗系其实很可爱的反差萌怪好玩的

灵体并不一定会和御主（御主）发生内容明确的对话但的确会有自己的情绪和意识传递过来，战斗失败也不是死亡而只是灵体解除了共鸣暂时不可以再次唤出，本人不会受伤

两天前临时起意动笔写的，都忘了是老王生日了但刚好写完了就当生贺发了，老王你今年真的很机车耶。有黄少天方士谦出场，史密斯夫妇pa，全文2.8w字，食用愉快！

Summary：结婚六年后，他们破镜重圆了。

1

“怎么这么久才接，在忙？”

“喂，杰希，怎么了？”

“晚饭的牛排，你吃菲力还是西冷？”

喻文州苦笑了一下，离婚边缘怎么就比单身好了他是真不知道。王杰希给他做饭只是因为那个人就是有这样的责任心，只要这个婚姻还在法律上存在一天，哪怕是再怎么名存实亡，那他也一定会履行一个好伴侣该承担的一切责任。只不过这话他也不会和黄少天抱怨，他只是偏回头去把视线重新集中在瞄准镜上，花了几秒调整呼吸，让贴在地面上的腹腔再次缓缓收缩舒展开来，让轻轻搭在板机上的指节再次和那片金属完美的贴合。

而如果这道视线再往前延续下去，透过那些办公楼里的石膏板墙和天花板吊顶，在那同一层楼的通风管道的空腔里，就可以看到王杰希也伸手把手机收回了作战腰带后腰的口袋里。他听着旁边传来的咔哒咔哒的声响，侧头瞥了人一眼出声提醒了一句：“小别。”

说到底他们对王杰希来说都是小辈，年龄差摆在那里，加上这个上下级和师生关系，总归是想说什么关心的话都显得有些多余。刘小别肖云柳非他们几个自从在前两年无意间知道王杰希不仅是已婚，对象还是个圈外的普通男人之后就按耐不住好奇心，恨不得用公司的数据库把对方幼儿园的时候穿什么底裤都扒个干净。

但是到了现在他们纯属已经习惯了，不仅习惯的接受了他们队长白天杀人放火回家掌勺下厨这回事，甚至都快把王杰希家的菜谱摸明白了。别的不说，感觉听着饭是真挺好吃的，也不知道他们彻底离婚之前还有没有机会去蹭上一顿。

“准备，三十秒。”身边王杰希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刘小别抬起头来，看着黑暗里王杰希的战术手表上指针跳动的微微荧光，深吸了口气略微绷紧了握紧枪柄的手臂。

“三，二，一，走！”

那个声音的结尾已经被一声爆炸声的震动淹没，小范围的震动和轰鸣在这个狭窄的金属结构里传导着，引起近乎地震一样的震颤。在随之而来的慌乱尖叫声和无数嘈杂的脚步声中，这其中的三个人丝毫没有因此动摇，在这个转瞬，他们已经踹开了虚虚挂在那里的通风管道挡板，利落的落地，身形消散在了那片弥漫的硝烟里。

——

“队长，这是烟雾弹？不会吧，他们早有防备？怎么可能…”黄少天看着那个办公室门缝里滚出来的烟雾，在望远镜这头有些惊奇。他们这边的情报泄露了吗？就是再怎么谨慎他们也没有道理在这样一个狭窄的复杂环境里用烟雾弹啊，如果不是特意为了防范狙击手，是不是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不是烟雾弹，只是小型的雷管。“喻文州透过瞄准镜仔细判断着那个烟雾的质地，迅速的做出了判断：“是很小范围的爆炸，不然整层楼的玻璃都会碎掉。他们大概只是想引起火警，切断电梯方便从电梯井撤离，很专业啊，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人。雇主的情报看来不是很准确，这个程度，我们两个人可能来少了。”

“雇主抠门有什么办法啊！这话接洽的时候我们就解释过了，他非说什么这样就够了…外行人指导内行人，真够添乱的。”黄少天不满的抱怨道，“反正是他自己说的我们只是最后一道保险，出什么事也轮不到叫我们来负责，他们来这么切电梯的一出我现在过去可赶不及了，就指望他的人能靠点谱…啧！”

黄少天话音还没落，就看见那办公室的屋门被人踹开了。对方不知道是两人还是三人的小队，但打头阵的那个身手相当好，在进门的瞬间还在和身后的追兵缠斗。即使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也看得出来对方近身搏斗的功底相当扎实，尤其是最后那下，他几乎是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柔韧性下了腰躲过那道刀锋，又拧身绕到那个人背后，举枪帮着他的队友应付了走廊里的另一个人，这才又回过身来割断了他对手的喉咙。

那一系列动作，黄少天看了都忍不住稍微皱起了眉，因为他忍不住在思考，如果是自己来应对的话他能不能限制得了这种身法。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在他心里转瞬即逝而已，他知道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不用操心这些事。

当那个人的对手的身躯倒地的瞬间，他的死期才是真正的降临了。因为在那个阻挡物消失的一瞬间，他身边的枪械已经发出了一声称得上安静的短促的破空声，和金属弹壳碰撞地面的脆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道子弹比他预计的晚了半秒。而也就是因为这半秒，他视线里的子弹的落点和他们狙击的目标刚好错过了微不足道的几厘米，那几乎是擦着那个人的发丝击中了他身后的门框。

这种细微的区别理论上来讲几乎不可能是人脑可以分辨的，但他和喻文州多年来的熟悉与默契已经培养成了一种本能性的直觉，让他毫无来由的就是产生了那种怀疑。他觉得喻文州犹豫了。也许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失误吧？

人都是会犯错的，哪怕是喻文州也不例外。正常的逻辑本应该是这样的，但喻文州就是不会犯错，或者说至少不应该是这样的，在一个绝对不需要做判断的情况下产生这种没有理由的迟疑。黄少天的这一切思考都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紧接着，第二发子弹已经进入了他望远镜的视线里。中了！不是那个打头阵的人，而是在那之后紧跟上来的一个个子更矮一些的年轻人。

对方给他们提供的情报出现了致命的差错，一个人，一个小队，和一个专业的小队，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喻文州抢出这第二发子弹已经是极限了，刚刚在视线里他已经看到打头阵的那个人抬头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那几乎是隔着望远镜在和他对视的非常明确的视线让他知道他们的方位已经暴露了，他们不可能还有第三次狙击的机会。如果对方身上配备了中距离的反击手段，或是还有更多后援，那么现在他们的处境实则相当危险，想到这里黄少天立刻开口出声道：“队长！”

他瞬间重新睁开了眼睛，把视线径直定向了子弹射来的方向。毫无疑问是狙击手，但怎么会？这个组织应该没有这样的反击能力。是雇了其他的人吗？但现在的重点都不是那些，而是对方会不会冒险抢出第二发狙击。

王杰希闪到一旁柜子的侧方，在心里迅速的过了一遍四周高层建筑的距离和角度，然后再一次的开口：“小别…”

王杰希看着高英杰眼里的歉意，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他知道高英杰为什么会中这一枪，他刚刚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高英杰那个姿势，是刚刚在叫他小心的时候就想来推开他，所以才会那么完整的暴露在枪口下。

他知道那是关心则乱，可终究还是乱了。要说责怪的话他现在是真说不出来，可是这孩子，的确是心性还需要磨练啊。他伸手捞过高英杰另一边肩膀，结结实实的钳住人手臂把人提了起来，又侧头叫了一声：“小别，汇报。”

“队长，他们两个人，没看到正脸，我打碎了玻璃但应该没打到人，他们当时正要撤。就是…还有个问题。”

“什么？”

“保险柜里…没东西啊。”

王杰希这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可能？他看着刘小别脸上满是疑惑和不甘，自己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也一样不痛快。这次他们可以说是吃了个大亏，不仅任务失败还带回去个伤员。

杀人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目的，坐在这办公室的人死活都无所谓，重点是把东西拿到手而已。可是显然他们是有所防范了，对面的狙击手到底是受雇于他们的反击手段，还是说那其实是第三方势力，抢先了一步把东西拿到了手？

王杰希现在无从判断，但他于公于私都不想把那个线索轻易放掉，他迅速的做了决策，抬眼和两个年轻人对视道：“小别带着英杰先走，提前告诉士谦准备输血。我去对面楼看看。“

“明白。”刘小别最后回答了一句，丝毫没有质疑的带着高英杰按他们原本的撤退方案离开。他不会多嘴去嘱咐王杰希一个人小心，这是他们所有人对王杰希能力的信赖。只要跟随王杰希，就不会有人把失败当作失败，只会当作是成功路上一个必经的过程而已。就如同现在，当王杰希说要一个人去看看，他就确信了，这次的任务绝不会是无功而返。王杰希一定会找到线索的，到时候，就有的对面那两个人好看了。

2

“队长！”黄少天那声提醒落下的同时喻文州已经迅速的撑起身体抬头应了声“走”。他收枪的动作很快，看起来只是行云流水的掌心一抹，那把黑沉沉的铁器就已经被拆分成数个部件，挨个被归拢到了一旁地上的琴盒里。

在行人匆匆的街头，两个并肩前行的身影看起来和其他路人没有任何差异，或许唯一稍微引人注目的地方不过是他们身上背着的乐器盒。不过，他们的穿着打扮看起来都是半休闲的衬衫牛仔裤，就和音乐学院的年轻学生没什么两样。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身影在人潮中穿梭，然后就和其余无数看热闹的路人一样，在那栋停满了消防车的大楼对面停住了脚步。

“队长，刚才…”黄少天转过头去，看着喻文州仰起头的侧脸，虽然这个动作看起来和身边的人群毫无差别，但实际上他们都知道那个视线是非常有指向性的。他这样开口了，却又在注意到喻文州脖颈上留下的一道细小擦伤的血痕的时候立刻改口道：“哎，你脖子受伤了，来来来别动，我给你贴个创可贴。”

“喔，谢谢少天。”喻文州只像是没听见那个未完成的句子和生硬的转折似的，只是在黄少天的手指收回去的时候稍微下意识的用手掌按了按那个伤口所在的位置，又冲着人笑了下说道：“帮我检查一下，没弄脏衣领吧？”

“查一下附近监控吧。这个楼里的肯定查不到，他们走的是消防通道出口的那个后巷。”

“哎队长，不用啦，你记不记得技术部的之前说了，这批望远镜都搞的很智能了，刚刚那段都录下来了，明天看录像就好咯。”

“是吗？”喻文州稍微停顿了一下，心里莫名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件事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宁愿不存在所以才没想起来？

“是我忘了还有这事，那倒是真的很方便。”喻文州拍了下黄少天的肩膀冲人道别：“看录像的事不急，等我明天来了一起吧。少天也早点回家。”

“知道了队长，和家里那位好好聊啊。”黄少天也冲人挥挥手道别，比出任务的时候还有那种目送战友上战场的悲凉氛围。他心说喻文州按理说脾气这么温柔体贴的，怎么着也应该找个小鸟依人的类型啊，怎么就找了个王杰希这种脾气这么硬的呢？难道说这么多年他都看错人了，其实喻文州才是下面的那个？想不通啊！

尽管王杰希很确定那个楼梯间里现在只会是空无一人的，他还是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伸手压上后腰的刀柄，身体做好了随时发力的准备，才缓缓拐过了最后半层楼梯的转弯。

果然，落入他视线里的只有一地的玻璃碎片和两个子弹壳。他走过去隔着手帕捏起了那两个弹壳仔细的检查过一遍，又放回了原地。序列号都是抹掉的，专业人士出手，想来也不会留这么明显的空档给他们查。

他更加仔细的半蹲下身，细致的搜索着地面上还有没有什么残留的痕迹。有了，他嘴角扬起了一个很淡的弧度，那其实是一个有些冰冷的笑意。他用手帕捏住那块边缘染上血迹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碎片，收紧了口袋里，站起身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稍微吸了吸鼻子，脸上微微带了一个微妙的神色，再次半蹲下去，靠在窗边那个位置细细的闻了几下。

他离开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那一份微妙的疑惑。他总觉得他闻到的那个香水的味道说不出来的有些熟悉，因为那其实是一个很有辨识度的复杂后调，但这份熟悉来得实在又没什么道理。他自己不用香水，身边也没有什么熟悉的女性，柳非那个小姑娘用的都是很年轻人的花朵和水果的香氛，那他对这个味道的熟悉又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这个算不上线索的线索大约也不要紧了，在他离开那里之后，只要再过几分钟那个味道就会在风口消散的一干二净，他口袋里那份沾了沾了血的玻璃片才是决定性的证据。他走到微草那个做伪装的办公楼层的接待台面前，刚把那个口袋里的玻璃片递过去嘱咐完他们送去技术部跑一下的时候，正巧看见方士谦从里面那个表面上挂了一个会议室的牌子的房间里出来。

“没事，伤口很干净，除了流了点血没什么问题，现在已经都处理好了，你不去看看他？”

方士谦跟过来顺手带上了门，没正形儿的半坐半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王杰希把那件夹克衫脱下来换成衬衫，又在人举起来两条领带的时候伸手点了点左边那个。

“哎，你说人家孩子也是好心，操心你嘛这才受伤的。你瞧瞧你这徒弟养得好啊，遇见事儿了愿意帮你挡子弹，你再看我那个，啧啧，每天没大没小没正形儿…”

王杰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那不就是和你一样么，这才算是得了真传了。

“那是好事么？他以后是要做领队的，他才该是那个让别人帮他挡子弹的人。”王杰希说了这么两句又觉得懒得和方士谦讲这些，方士谦要劝他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想听，也觉得没必要听而已。他只是拎出来一件西装外套披在身上，关上衣柜门又扭回头来看着方士谦说道：“我觉得那个狙击手看见我的脸了。”

方士谦脸色一下就变了，立刻就从沙发上坐直了，他皱起眉头回道：“你们没有…”

“戴了，但只是半张脸可能也够了。对方也是业内。”王杰希截过他话头，又最后拉开办公桌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把那枚婚戒套在手指上，伸手压了几下桌面上摆的那瓶定型啫喱，随手把刘海重新理出了个形状，这才又转身拉开门往外走，只又撂下一句，“别担心，有线索，我在叫他们查他DNA了。”

哎哟嘿方士谦这心里气的，这么大的事儿敢情比不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约会是吧？“不是，查不出来怎么办啊？”方士谦冲着人背影嚷了一句，丝毫没能让人停住脚步，只看见王杰希的背影冲他摆了摆手丢下一句“明天再说”。

“那么两位，如果要从一到十打分的话，对这段婚姻的满意度是多少呢？”

喻文州侧头看了一下坐在沙发另半边的王杰希，正好也对上了对方投来的视线。

“八？”

“八，或者七点五吧。”王杰希点了点头回答道，“零点五分扣在上次他把这件事忘了。”

“没关系，那，两位的工作都分别是？”

“我是精算师，在保险公司工作。”

“我是做室内设计的，有一家自己的工作室。”

“那么两位结婚几年了呢？”

“五年…不，是六年了吧。“王杰希回答道，侧头看了一眼喻文州道。

“六年零两个月了。不是前不久才过了纪念日么，杰希忘了？在LeBarnardin吃饭的那次。”喻文州笑了笑答道。

“…哦对，那次是和你吃的。”王杰希想了一下忆起来，耸了下肩靠在沙发上道，“不好意思，我也工作忙，记错了，还以为那是应酬。”

喻文州分开和身旁人相对的视线，只是微笑着伸出手去推了下平光镜的镜框，双腿交叠坐的非常舒服，又转回头来道：“没办法，两个人都全职工作的家庭是这样的。不过平时都是杰希在照顾家里，做饭，家务。我们房子的软装也都是他亲自设计的。说起来还是他更辛苦一些。”

“没什么，应该的。”王杰希只是随意的点了下头回答道，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喻文州慢悠悠说这些话的时候，指尖轻轻敲着那个沙发的扶手，在这个小动作里微微的展露了一丝他的不耐。

“两位能描述一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那是六年前，我们都恰好困在一个酒店里…”

“独自旅行的旅客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件！我们在调查案件的嫌疑人，麻烦独自旅行的旅客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坐在吧台边的王杰希放下了手里的威士忌，在四周接近的士兵一次次陌生的语言的喊叫里，他以一个自然的姿势垂下手掌，伸手按上了踩在高脚凳的小腿上绑着的匕首。而也是在这个瞬间，他的视线横跨这个房间，和刚刚步入这件屋子的那个人无意间对视。

对方看起来是一位普通的独行旅客，他穿着半正式半休闲的水洗蓝衬衫，身材纤细而修长，看起来就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那张脸上的五官是一种很清秀的漂亮，让人联想到雨水冲刷过后的竹叶，而那双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睛闪耀着温和的光泽，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投来了一种类似求助的目光。

王杰希站起身来，非常自然的走上去揽住他的肩膀，帮助对方从身边士兵的询问里解了围说道：“他是跟我一起的。”对方也松了口气似的和他一起落座到吧台边，王杰希递过去一个酒杯，倾身从无人的吧台背后够出来一个酒瓶，为对方倒上了半杯酒。

两个人在碰杯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方微笑着率先开口道：“谢谢您帮忙，本来只是来参加个论坛，真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

王杰希也摇了摇头笑道：“流年不利啊，我也只是出门来采风而已。爆炸发生的那个空中花园正好是我今天打算要去的地方。”

“哎，那可真巧，也是躲过一劫了。您说来采风，那您是画家吗？”

王杰希摇摇头从衬衫口袋里摸出名片夹，抽了一张递过去，对上对方的视线回答道：“是做室内设计的。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王杰希。您贵姓？”

“免贵姓喻。”王杰希接过对方同样递过来的名片，看着那上面的名字，喻文州，名字倒和人真是合衬，一样的文静好学生的气质。蓝雨保险公司精算师？王杰希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保险公司除了卖保险的他是真不知道还能有干嘛的，所以他诚心诚意的发问了：“精算师，这是做什么的？”

他不知道在他看名片的功夫里，坐在他身旁的文静好学生喻文州悄无声息的伸手到了后腰关上了那把手枪的保险栓，然后才伸出手来重新握住酒杯，笑了笑答道：“说起来挺无聊的，全都是数字和专业术语，肯定没您的工作有意思。室内设计听起来就有趣多了，能帮人打造梦想里的家，应该很有成就感吧。”

“什么成就感，不过是要没完没了的应付难缠甲方，我倒宁愿只和数字打交道。”王杰希摇摇头感慨道，努力的把话题转移开，他又不是真的干这行的，由着喻文州真问下去他可不知道往哪儿编。所以他只是举起杯子提议道：“喝一杯吧，庆祝我今天躲过一劫？”

“嗯，也庆祝我倒霉了一天过后总算遇见了一件运气好的事。”喻文州也举起杯子说道。

“什么运气好的事？“王杰希转过身去看着他眼里的那份笑意，有些明知故问的稍微靠近了一点，几乎是一种膝盖抵着人膝盖的亲密姿势扬了扬眉追问道。

喻文州没有躲那种称得上是越界的行为，只是侧过头转了转手里的酒杯，主动碰了一下王杰希的杯子，在举杯的瞬间微笑着眨了眨眼答道：“在这里遇见你啊。”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王杰希率先走进了电梯的轿厢，喻文州停步在他身边的位置，在电梯门再一次开启的时候更多的向人身边靠近了一些，给这批下班的白领让出位置。在那些同事熟人之间交错的交谈声里，他们这个角落显得格外的安静，但两个人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又难免是一种极其亲密的姿态。

他们的手背不可避免的碰撞着贴在一起，肩膀与肩膀紧挨着。而王杰希也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喻文州侧颈的那个创可贴。他稍微侧头凑近了多看了一眼，开口想要提问的瞬间却愣了一下。萦绕在喻文州耳后和侧颈的气味唤醒了他鼻腔里的回忆。这个夹杂着野百合，檀香，和杉木的独特味道，是喻文州最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后调。而偏偏，这和他今天在那个楼梯间里闻到的很淡的气味一模一样。

王杰希心里突然有了个相当荒唐的猜测，荒唐到他自己下意识的就否定了。只是一个香水而已，就算是小众了一些，也不至于就怀疑到这个人头上。但是他看着那个在早上还没有的创可贴，又总觉得巧合有些太多了，所以最终他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站直了一些，以最平常的语气开口问道：“怎么受伤了？”

“今天部门的小孩把猫带来了，玩的时候被挠了一下。”喻文州答的倒流畅，还像是怕他担心似的又侧过头冲他笑了一下，“没事，猫是打过疫苗的。”

王杰希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他比平时更仔细地观察着这短短一句话里喻文州的语调和神情，试图分辨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谎言存在的征兆。可最终他只是无力的意识到他其实看不出什么，本质上他对他的伴侣是不了解的。

他们之间是极小部分的亲密和无数更大段的空白。至于那些空白里的内容是什么？是不是他所猜测的那个可能性？他不知道。空白就是无穷可能性的合集，他甚至无从否定自己的猜想。

所以最终他只是说道：“海绵宝宝？你们部门雇佣童工吗。”

王杰希又看了他一眼，倒不说话了。他心想也许真是他想多了呢，往好处想，没准儿那空白里的内容是喻文州出轨了黄少天呢。真要是那样也好，至少他们两个里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的有点激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拿根喻文州的头发明天带回去对比一下，也省得他在这里想这么多。

喻文州看着王杰希扫了他一眼又沉默下去，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注视着王杰希的五官，努力的和刚才他所看到的那半张脸去做对比。要说像或许也是像的，不然怎么会让他在那瞬间犹豫了半秒？喻文州伸出手去轻轻勾住王杰希的手指，被他碰到的人立刻向后缩了一下，那是一个下意识的挣扎，但他没让王杰希把手抽出去，而是更紧的收拢了掌心，牢牢握住了那个微凉的手掌。

他感觉到王杰希又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你在犯什么病的疑问。他不能说出口，但喻文州此时看着那张脸，心里忍不住有些说不出的恨意。偏偏世界上有这么个人，哪怕只是一张和他有几分像的脸都让他下不去手了。原来他也会爱人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都出乎他自己的预料了。

喻文州这样一想，又觉得或许那个人真要是王杰希也不算太糟。他以前就想过，这段婚姻是他最大的弱点，而他本来不必有这样一个软肋的。

本来就是逢场作戏，结果六年下来半真半假的，在自己心里分量占的倒是越来越多。要是真有机会把这块心病剐个干净，对于他自己也算是件好事。更何况世间怨侣这样多，有机会像他们这样真对着彼此开枪的又有几个？

明天要是他去看了录像确认了那真是王杰希，心里想的估计也是早知道当时就瞄准点了，还省了要离不离拉拉扯扯的这么多麻烦。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王杰希已经立刻抽出了手去向外走了。两个人开车回了家，照常是王杰希做饭，洗漱过后上了床，王杰希那半边的床头灯过了许久都没关。

喻文州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杰希。”

“五分钟。”那边背过身去的人回了一句，又是一页书页翻过的声音。喻文州也没再催他，过了一会儿灯灭下来，喻文州才转过身去，伸手把掌心搭上人腰间抱了过去。

在这片黑暗里，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冷淡，语气却放得很温柔，就和真的只是普通的在关心人日常一样问道：“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工作太辛苦了？“

王杰希实际上也没有闭眼。他的视线跟随着外面车辆驶过而无声滑动着的光影穿越地毯，墙壁，和挂在衣帽架上的那件外套。那件外套的口袋里装了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两根从喻文州梳子上摘下的发丝。

他沉默了半晌，才回答背后的人道：“嗯，今天出了点事。去客户家里盯装修的时候有个小意外，小杰胳膊受了伤。”

喻文州心里就明白了，原来他那第二发子弹打到的人是高英杰。那个孩子他见过，看起来文静又内向，倒没想到也入了这么一行。他心想这可不好办了，王杰希一向护短，原本他还觉得有的可谈，这下还不知道谈之前是不是要先狠挨顿打才能让王杰希解了气。

“那他怎么样？严不严重？”

“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难免心里不痛快。”

“既然是意外，也不是你的错。别太责怪自己了。”

他说完这句，王杰希又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才又开口道：“我没那个心思。”

“我知道。”喻文州这么答了，也没收回手去，只是把人抱的更紧了些，稍微落了一个吻在人后颈上，低声说道：“就是抱一会儿，睡觉吧。”

说不上来的，王杰希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个鼻息落在他的发根，在这瞬间反而越发觉得自己的怀疑是真的了。这张床上从中间划出来的那道看不见的线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被人跨越了。怎么偏偏就是在今天呢？

都说人出轨之后容易因为愧疚和补偿心理对伴侣更好一些，他倒不知道，原来同样的道理，把在外面和人上床换成在外面做杀手居然也是一样的。

他伸手握住喻文州搭在他腰间的手掌和人十指相扣，想着今天就是这根手指扣下了板机，真有现在就用点力气把他手指头掰断了的冲动。他合着眼想象着明天验证完之后就真的可以实施这个方案的画面，握着喻文州的手睡了个结结实实的好觉。

3

“队长。”王杰希走进办公室里的时候，刘小别端着咖啡就凑过来了，就差把着急两个字写脸上了，“我都听方前辈说了，可是昨天那个狙击手的身份他们没跑出来…”

“这个，拿去对比一下。”王杰希打断刘小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递到人手上。刘小别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

王杰希没说话，只是扬了扬头示意他快去。方士谦听到动静打了个哈欠从里面晃出来，看着王杰希脸色不怎么好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了，又和老公吵架了？你们不是都去做咨询了吗，这大夫行不行啊越调理怎么还病的越重了。”

“调理不好了。”王杰希特别冷静的弯腰从小冰箱里拿了瓶冰水，伸手贴到方士谦的后脖子上，看着人瓷儿哇乱叫的清醒过来，才把人提溜进自己办公室扔在沙发上，一边走过去给自己的咖啡壶烧上水一边说完了后半句，“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也在计划怎么弄死我这件事儿。”

方士谦不理解，不是因为没睡醒，而是因为不理解是他们以凡人的思维试图和王杰希对话的必然结果，他只能诚心发问：“你能说点儿人能听懂的吗？”

王杰希这下偏又不说了，他倒完咖啡给方士谦也递过去一杯，只是坐回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冲人说了句：“等着吧。”

等了有一会儿外面门开了，刘小别推开门先和他对视一眼，也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抬头看着王杰希说道：“查出来了，DNA是同一个人。但是队长，那个头发是从哪儿来的啊？”

王杰希长出了口气，没回答刘小别的问题，只是说道：“我知道了，出去吧。”

他很难形容那瞬间的心情，是猜想得到验证的满足感更多，还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失望更多。可是他又失望什么呢？反正对他自己来说这场婚姻也只是个谎言而已，他哪来的资格要求喻文州的真心。

倒不如说他现在回想觉得这事儿其实挺好笑的，他们两个人指不定还像这次一样打过多少个照面，这行里遇见什么大目标了，抢生意的事儿也不少见，谁知道哪天晚上回了家身上的那道伤口就是拜对方所赐。他们能坚持着把这恩爱夫妻的戏码演了六年才穿帮，属实都算是老天眷顾了。

“……什么？你老公不是做会计的吗？”

“我已经纠正过你们多少次了，他是做精算的，和会计不是一回事儿。”王杰希叹了口气道，“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都是他编的，你爱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方士谦这下彻底乱了，规矩他是知道啊，身份暴露了你要让对方消失，不然该消失的就是你了。但是看王杰希说这话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都摸不清这算什么意思了，只是皱着张脸咂了下嘴道：“那怎么办？你去把他解决了？反正你也不爱他吧，当时结婚不就是觉得为了掩盖身份也挺好的吗。”

王杰希最后一次摊开手心，把那枚戒指又套回了无名指上，他站起身扣下办公桌上摆着的那张双人合照，语气平静的回答道：“是啊，反正我也不爱他。叫几个人跟我去家里过一遍吧。车库和地下室都是他在用，我估计没少藏东西。”

“你确定只用过一遍，不用帮忙？”方士谦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可都听英杰说了，当时那枪就是冲着要你命去的，他要是认出你来了还开了这枪，那就是摆明了要灭口了。你到时候可别手软。”

“我对他？不可能。”王杰希轻轻回答了一句，“再说了，家庭内部矛盾，不用别人插手。”他拎起外套就往出走了，心里倒忍不住真有点把方士谦这句话往心里去了。是啊，那发子弹离自己额头偏了三厘米，是喻文州起了杀心只是水平不够没打中，还是说，他是故意留手才瞄歪了呢？

“文州我跟你说啊，我昨天回去想了半宿可给我想起来了，我就说这大小眼看着眼熟，那种身手特别好但是打法特别奇怪完全摸不透思路的感觉，我们以前还真打过架。你记得在威尼斯那次吗？当时我都到手上了船了，我靠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下就给我拽下去了。这人水平是真可以哎，跟本剑圣我能打平手僵持五分钟，你一直跟我说拉开距离给你找机会然后他缠得我死活找不着，就是他啊！”

喻文州看着那个大屏幕上被放大回放的录像，听着黄少天在他耳边兴奋的念叨个没完，没有丝毫受此影响，只是在某个瞬间非常准确的伸手按下了暂停键。画面上的人正径直看向镜头，而喻文州终于忍不住无声的长叹了口气。经过处理的影像无比清晰，清晰到他没办法再骗自己的程度。

“跟他说我知道了，到时候见。”喻文州这样回了一句，扭回头来看着黄少天的脸色有些不对，心里就稍微沉了一下。黄少天是见过王杰希一面的，虽然只是一面而已，但黄少天是最顶尖的那种杀手，眼尖脑子快，认人这件事上有种野兽般的敏感，这一句给他提了醒，指不定就真想起来了。

喻文州偏着头抱臂打量着黄少天半皱着眉的侧脸，终于开口轻轻叫了人一声：“少天，记得你第一次见杰希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黄少天扭过头来，表情相当复杂。他和喻文州的默契好死不死就是到了这种程度。他刚刚这几秒里心里想了什么对喻文州来说一定是写在脸上的了，在这种倒了大霉的情况下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当时第一次见王杰希就跟喻文州偷偷嘀咕说你老公挺帅的就是有点大小眼。一旦想起来这回事，屏幕上那双不对称的很有辨识度的眼睛属于谁立刻就明显起来了。黄少天和喻文州对视了一眼，挠了挠头又叹了口气，实在是没能说出话来。现在一看就是喻文州也想到了，这天可怎么聊啊，真是难为死他了。

“来我办公室说吧。”还是喻文州先开口解了围，黄少天跟着他走过去，看着喻文州带上门了，又去烧水倒茶，还是平时那一副慢慢悠悠的样子，看得黄少天都快急死了。他看着喻文州还在那烫壶烫茶杯，简直觉得那烫的是他坐不住的屁股。他终于没耐心等着那一套流程都走完了，只是迫不及待的和人确认道：“队长，那真是你老公？不至于这么巧吧，你之前都不知道吗，还是昨天刚认出来的？”

“这种事，知道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喻文州失笑，“昨天看到只是怀疑，现在知道了，的确就是他。”

“也不一定哈这个，人有相似嘛。光一张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是不是？没准儿是什么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黄少天努力没话找话的想安慰一下喻文州，虽然这通鬼扯他自己都不信，但主要是这事儿太糟心了，而且他现在看喻文州这脸色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说起来这事儿简直是牵扯到小情侣吵架里的升级版，相比起那种你不知道劝分还是劝和的状况，现在这种你不知道是不是该劝人动手把人杀了灭口的情况简直是地狱难度啊。

喻文州摇了摇头，抬手把第二泡茶倒进茶杯里，伸手往黄少天面前一推，先嘱咐了句小心烫，才开口答道：“我在家里放装备的那个地下室的暗门装了一个小警报器，刚刚我收到短信，有人动了我的东西。你说，六年过去了，他从来没去那儿看过，为什么偏偏想起来今天去？”

“不会吧，他也知道你的事了？没道理啊，怎么知道的啊这是！”

“是啊，怎么知道的呢？”喻文州笑了笑这样回了一句，又抬手摸了摸侧颈的那个伤口，心想当时果然是走的急了。“原因不重要吧？现在既然身份暴露了，二十四小时的规矩，我也不该有特例。不过看这样子，还得麻烦少天借我点装备了。你那儿有C4吗？”

黄少天愣了，现在是他有点无语了，亏他刚刚还纠结了半天怎么安慰喻文州这家庭事业双丰收的美满人生一瞬间就变成两个篮子里的蛋一起完了，没想到喻文州这语气活像那老公不是他睡了六年而是昨天晚上刚捡的一样。

他心说你俩真够般配的，最开始说你俩挨不过半年真是我看走眼了，就凭这感情破裂了没三分钟就各自说翻脸就翻脸的默契，真是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吧。

“我哪来的那种东西啊队长！你知道我是冷兵器派，枪随便你拿，不过我发誓我可真没藏那么多私货啊。”黄少天说着带喻文州往自己办公室里走，回想了一下王杰希那个身段啊不是身手，在心疼存货和保证他们柔弱的队长活着回来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把能扒拉出来的什么手枪来福弹夹手榴弹反正是一股脑全都给喻文州塞满了，他看着喻文州拎着那箱子走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点觉得可惜了，王杰希死不死的不要紧，他们那套老房子装修的那么漂亮，这下不得全完了吗，多可惜啊！

喻文州到家的时候隔着半个街区先停了车，从后门摸进了屋里，把拎的那一箱装备在屋子里挨个藏了一遍，才开回正门在车道里停了车。王杰希的车已经在车库里停着了，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浅浅扫过去，看不出装饰上哪里有什么变动，只是餐厅那边亮着灯光，食物的香气飘散过来，一切都和他每天回家时看到的景象一样。

只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那一点微小的不同。右手边的客厅柜子里，一直放着的那个大泰迪熊不见了。喻文州不知道是王杰希收起来了还是扔了，再或者说是今天王杰希带人来搜这个家里的时候不幸阵亡了。婚姻虽然完蛋了，但泰迪熊毕竟是无辜的啊，喻文州叹口气，觉得有点可惜。那毕竟是他们最开始约会的时候在游乐园打气枪赢来的。

现在一想，王杰希当时那随手打了几下一定是放了水的，估计是想稍微有个小玩具耍个帅哄他高兴一下就好了，就是这样还怕显得太刻意，连忙解释说是新手的运气。

不过，他看着这个泰迪熊的确可爱，所以很不客气的直接打满了最高分，也笑了笑说是新手的运气。该说果然是当初刚恋爱所以滤镜太深吗？真不知道当初这么明显的破绽是怎么就两个人都没往心里去的。

“回来了？洗手吃饭吧。”喻文州听到王杰希的声音传了过来，应了一声挂起了外套。他走进餐厅看了一眼布置好的餐桌，放在桌子中间的烛台和花束正式的活像是婚宴现场。餐盘上摆的是一整块的烧牛肉，那个汁水丰沛的色泽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王杰希做饭的手艺向来很好，现在喻文州合理怀疑他在做杀手之前其实是做厨子出身的，要不就是为了做杀手去了厨师学校进修。

这样的故事他还真在业内听说过，毕竟仔细一想，如果用这样的方式下毒还真是来得挺方便的。喻文州这么想完又觉得这看起来好吃的饭是很难安心的吃到肚子里去了。

他看着王杰希最后放下了一盘烤蔬菜，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也非常自然的冲人笑了一下，像以往一样，走过去和人交换了一个贴面的浅吻。

“我来吧。今天这么早回来，看来工作一切顺利了？”喻文州这样说着，更加自然的伸手接过了王杰希手里那把磨的锋利无比的切肉刀。王杰希倒也没有和他抢的意思，只是让开位置带着种说不出的淡淡神色扫了他一眼，伸手拿一旁的开瓶器去开完那瓶红酒又落了座：“是啊，之前公司一直有个竞争对手抢客户，不过现在解决了。”

“听起来挺困扰的事，这么轻松就解决了，杰希很厉害啊。”喻文州只当是听不懂王杰希话里隐藏的威胁似的，只当真是聊工作一样笑着回答。他把装好的盘子给人递过去，又端起那瓶酒来看了一眼，又看着人眨了眨眼道，“开这么好的酒，是有什么特殊场合，还是为了庆祝这件事吗？”

王杰希手底下的餐刀发出了一声和盘子碰撞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他停了动作，隔着桌子也抬起头来看着喻文州笑意吟吟的样子，也弯了弯嘴角回答道，“今天不就是特殊场合吗？”

两个人的视线在桌子中间交锋，那片沉默在烛火的摇曳里愈燃愈烈，却又好像和平日里他们在晚餐时无话可说的相对无言没有什么分别。还是喻文州率先笑了笑低下头去，只是说道：“你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次又放了什么新调料？”

“是酒好了吧，我可什么也没改。”王杰希答道。

“嗯，是吧，酒的确不错。你挑的？“

“叫店员推荐的。是你爱喝红酒，我可不懂。”

又是一大段的沉默，和刀叉碰撞的声音。喻文州看着王杰希的酒杯空了，站起身来拿着酒瓶走过去正要给人续上，走到人身边要给人倒酒的瞬间，手里的瓶子却突然滑落下去。

酒瓶坠落到地板只需要短短一瞬，偏偏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王杰希突然伸手稳稳地握住了那个酒瓶。他抬头，和喻文州藏在笑意背后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

喻文州没有像平时那样笑着称赞他一句还是你手快，王杰希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开玩笑说不喜欢喝也别浪费这么贵的酒。

房间里的沉默在这一刻终于压抑不住了，就像是被泡沫顶开的酒瓶木塞，在王杰希看着喻文州的眼睛再次松了手任凭那个酒瓶摔碎在地上的瞬间，啪地一声，一直被压下去的暗潮汹涌在这一刻终于无处可藏了。

“我去拿纸巾。”

“我去拿扫把。”

两个人都是急匆匆的站起身，往不同的方向逃也似的赶过去。王杰希伸手以特定的顺序按下烤箱上的按钮，一个金属盒子从那个空间的空档里里缓缓升了出来。他伸手从那里面拿出那把9mm的格洛克，往衬衫口袋里多塞了一个弹夹，又还嫌不保险，摸了那把falkniveng1的双刃格斗刀别在了后腰上。喻文州就是再怎么隐藏实力也不会是物理上变了一个人，他那个身体素质近身搏斗绝对比不过自己。这个狭窄巷战的空间里又没地方给他狙。

王杰希侧着身从厨房绕出来，站定在隔着紧贴玄关的那面墙冲着楼梯口，扬声开口：“文州？别躲了，我们谈…”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墙那头轰地一声枪响已经让他只能狼狈的一矮身。他灰头土脸的一抬头看到墙上开的那个大洞，气的当下就觉得血压全冲到头顶了，这么小的屋子里用短管散弹枪，这是真冲着要他命来还是顺带想拆房子啊。王杰希站起身来举枪摸了个大概位置冲着墙那边的人回击，两发子弹打完又是一个矮身，果不其然恰恰好又看见擦着脑袋顶上开了个洞。他咬着牙根冲着对面的人吼道：“你没完了？！这墙漆我前两天刚刷的！”

“是啊，我没跟你说吗？我其实特别讨厌这个颜色。”喻文州看着那面翠绿色的墙壁和上面开的那两个洞，慢悠悠的退出弹壳又填了一发进去，利落的甩枪上膛，看着从厨房连接玄关的入口的缝隙里投下的影子，走下了两节台阶举枪又是一发过去，诚恳的提议道，”我每次回家都觉得像进了热带雨林，挺不舒服的。换成蓝色的怎么样？”

王杰希抬起袖口摸了把脸蹭掉脸上的灰，心说每天就是蓝色，你特么除了知道深蓝浅蓝天蓝还知道什么颜色？这个家里快把色卡上的八十种蓝都用完了，这么喜欢住水里怎么不去跳河呢。他在心里默数着喻文州开枪后换弹的秒数，刻意晃了下身体露了个头骗了人一枪，又在他换弹的空档里一个利索的侧翻闪进玄关的走廊里，抬枪对着楼梯吊顶的那个水晶灯就是一个点射。

那个吊灯砸下来的瞬间屋里也陷入了黑暗，王杰希只听见哗啦一声，那些玻璃珠子就开始噼里啪啦的从楼梯上四处弹动着滚下来。王杰希贴在玄关鞋柜背后的空当里花了几秒适应了黑暗，却看见楼梯上已经空无一人。他根本没去走那堆铺满珠子的楼梯面，只是踩着楼梯的把手翻身勾住另外半边的栏杆，一个拧身翻了上去。二楼的走廊里依然是一片黑暗，他停在那个入口处安静的花了几秒平稳住呼吸，这才迈步向前走了过去。

也就是在他迈过那个入口的瞬间，他立刻感觉到脚腕仿佛碰到了什么似的，那个很轻的触感擦过去的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多年来培养的本能的危机感让他立刻向前扑了出去。在他身体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时候，身后的爆炸推出的热浪已经拍在了他的后背上，王杰希落地的时候在书房的地毯上滚了几圈，后腰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红木书桌的雕花桌角上。

看得出来喻文州是真喜欢他亲自买回来的这个古董吊顶水晶灯，早和他说了多少次根本就和这房子的装修不搭，但喻文州非说这是蒂凡尼的，收藏价值摆在那里就当投资了。是不是的他看不出来，喻文州想杀他的心现在倒是越来越像真的了。

王杰希捂着嘴闷闷磕了两声，好在没有血，说明还是没伤到内脏，后腰的疼也只是皮肉伤，倒是手臂上有个不知道被什么碎片划伤了的破口现在已经开始往外流血了。王杰希索性把枪撂下了，伸手抽出那把战术刀握在了手上。

他心里也憋着股火，起身往外摸到卧室的时候都懒得和人玩这套捉迷藏了，只是一边往里走一边扬声说道：“喻文州，你能不能别躲了，家里就这么大，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我近身搏斗可比不过你们这群玩刀的。倒是耐心我有很多，这可是狙击手的基本功。”

王杰希听着那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刚往前走了两步，一个花瓶就冲着他砸了过来。他侧身闪过去，看着那个砸碎在后面墙面上的花瓶碎片抽了抽嘴角，行，还是这家里为数不多他买的而不是喻文州买的家具。

“所以你说你夜盲也是骗我的？”

“当然，夜盲怎么做狙击手。”

“编这种谎话，可真够无聊。”

王杰希听着躲在衣帽间里的人闷闷笑了两声，又回道：“那不叫撒谎，叫撒娇。你不就吃这套么？”

王杰希没有再回答了。在黑暗里，他半蹲下身去，摸出他绑在小腿的那把小型的飞刀，轻轻的叹了口气，把那柄细长的刀刃捏在指尖，无声的甩了出去。他心里估测的那个方位立刻传来了一声吃痛的闷哼声，王杰希静静等了好几秒钟，却没再听见那边有声音传来。

“喻文州？”

他叫了一声，没听到回应，只有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从黑暗里传过来。他那瞬间心里突然有了种担心，他一直不想用这样的手段，是因为在黑暗里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落点到底是人体的哪里。

如果这一刀扎在心肺，腹腔，或是大动脉，那一定是救不回来的致命伤。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担心呢？他又为什么不想对喻文州下死手？他不是自己说了吗，反正他根本不爱喻文州，所以也都无所谓不是吗？

王杰希在黑暗里无声的咬紧了牙根，至少在这里，没人看得到他脸上动摇的神色。又过了几秒钟后，他终于还是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缓慢的靠近了喻文州所在的方向。

他脸上那个担忧的神色还没能再多持续半秒，被他翻过身的人已经骤然发力，用藏在怀里的那根领带绞上了他的脖颈。王杰希在艰难的呼吸里只能顺势往下一躺，小臂嵌住人的手腕死死的和人角着力。他用手肘压着人的胸腔重重的向下撞了几下，那阵从肋骨传来的锐痛让喻文州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他却仍然紧紧吃住手上的力气怎么也不肯松手。

黑暗里，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缝隙的紧贴在一起的，急促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叠，他几乎能感觉到王杰希挣扎的力气缓缓慢了下来，他看不清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到底是什么神色，是失望，绝望，愤怒，还是其他什么？那双眼睛在死去的瞬间，和其他那些在他手里消亡的生命会有什么不同吗？可对于他来说，至少是不同的。

他不知道是因为这是王杰希，还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亲手杀掉谁。尸体不再是在瞄准镜里炸开的一蓬血污，而是在他怀抱里，有重量，有呼吸，有温度的一具身体。他开始无可避免的回忆起上次他们这样亲密的时刻。

那个时候，他们或许因为这段已经被消磨掉了所有爱意的婚姻感到疲惫，因为重复的日常而开始觉得身旁的人变得熟悉而陌生，曾经这个房子里一切由他们亲手打造的细节也变成没有意义的装饰，所以他们只是沉默着互相拥抱，好像不开口说话就不需要面对这种厌倦的情绪，好像只要有皮肤的贴合就不用再绞尽脑汁的思考一切烦恼的解决方案。

但是那个时候，不管他们各自在沉默里想了些什么，绝对不会有人会想到，他们在下一次这样拥抱的时候，会是这样不死不休的局面。喻文州有些不自觉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他不知道那个呼吸是不是真的微弱到察觉不到了，还是说那也是他的错觉。

他又等了几秒才彻底松开了手，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因为他实在没办法面对王杰希的视线，可就在这一刻，那双本该垂下的眼睛再一次无比清晰的带着怒火和他对视了，然后就是一下重重的撞击磕在他的脑门上。

喻文州被那一下撞的算是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眼冒金星是什么体验，他不知道王杰希是不是自信脑袋比他硬所以才选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但他的确是实打实的半天没缓过神来，以至于在王杰希拎着他衣领子抬手揍过来第二拳的时候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一下，只是结结实实的挨了那一拳。

“很惊讶吗？我也会撒谎。”他听见王杰希沙哑的声音，知道那是他真的气急了的语气。喻文州侧过头去吐了口嘴里的血，转过脸来看着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笑着回道：“不惊讶。我都说了，杰希很厉害啊。”

如果不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结结实实的还了敲在人下颌骨上的一肘，或许他脸上那个演出来的温柔笑意还能有点说服力。

那一下又牵扯到了刚刚手臂上挨了王杰希那一刀的伤口，扯的他肌肉里刺的生疼，喻文州却丝毫没有退意，只是又用手肘勾住人脖颈紧紧绞了上去。

打到这个程度，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没有人再拿枪动刀了，只剩下了拳拳到肉的近身肉搏，从更衣室一路拉拉扯扯的滚到卧室去，越打越变的毫无章法。

喻文州没问为什么王杰希动手之前就把刀扔了，王杰希也没问为什么喻文州不去摸就在半米开外的那把枪。等打到最后两个人一起跌倒在了床上，喻文州终于演不下去了，他撑在王杰希身上，没再去挡王杰希的手腕，只是在那一下拳头挥过来的时候，俯下身去很轻的吻了一下王杰希的嘴唇。

那一个短暂到算不上亲吻的亲吻之后，两个人又都陷入了沉默。光影穿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到沾满灰尘狼狈不堪的两个人身上，也清晰的照亮了他们对视的双眼。

“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的，是吗？”王杰希没有松开扯着喻文州衣领的手，只是吸了口气率先开口问了。

“除了夜盲的事，没什么其他骗你的。”喻文州诚恳的回答道。

“我看你是说反了。”王杰希冷笑了一下，“应该说是除了说爱我，其他的全都是骗我的。”

喻文州也笑了，他没反驳，只是眼睛里闪着笑意，又凑过去缓缓的抵住人鼻尖，很轻的贴上人嘴唇，在两个人相贴的呼吸里低声回应道，“你不也是一样么？”

王杰希闭上了眼睛笑了一下，轻轻把手掌舒展开来贴上人后背说道：“轮不到你来说我，你手软了两次，太不专业了。”

“你扔刀子的时候可不手软，差一点就挨着大动脉了。高英杰也是伤了胳膊，你这是公报私仇吧？”

“这么黑我怎么瞄得准？只能说是老天有眼。”

两个人斗着嘴的功夫，身上蹭了一身灰的衣服已经被半脱半扔的撤下去了一半。正在这时候，门口的门铃响了起来。

两个人停了动作，王杰希看着喻文州，喻文州无辜的看回来，王杰希抽了抽嘴角感觉到那个抵着他腿根的东西，没好气的说道：“你去啊，看我干什么？动静大的东西全是你扔的。”

“你打碎我的灯怎么不算动静大？”喻文州反驳，“而且那灯真是古董，你打算怎么赔我？”

“我能怎么赔？你现在下去我明天把每个玻璃珠捡回来用502粘回去行吗？”

“一起去。”喻文州斤斤计较的坚持道，“而且你得把门口的墙刷成蓝的。”

王杰希眼看着这个以前他们周末赖床的时候决定谁下楼去倒水时候的无意义对话又要重演第无数遍，听着门口越发激烈的门铃声，无奈的认输起身。

他们打开屋门的时候，门口站着的那两位邻居的夫妻显然被他们的着装，或者说，衣冠不整给震住了。王杰希扯了扯身上披的那件没什么遮挡效果的浴袍，显然有些不耐烦的脸上带着一丝硬挤出来的礼貌：“抱歉，您看，其实我们没事儿。”

“对，我们只是，咳，庆祝的有些激烈。我们会注意音量的。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喻文州也笑了笑，他只穿着一条裤子，赤裸的上半身上还有几道很可疑的抓痕。

王杰希在对方投来的复杂又震撼的视线里砰地一声摔上屋门，心情奇差的思考把这个邻居杀掉灭口来维持形象的可能性。他甩掉那个浴袍，看着楼梯上的一地玻璃珠子，故技重施的踩着栏杆就翻了上去，然后站在二楼看着显然没有同等程度的上肢力量和灵活程度的喻文州，相当恶意的嘲笑了一声，然后重重的摔上了只剩下半扇的卧室屋门。

4

第二天早上王杰希因为生物钟醒来的时候，在意识到自己还和喻文州抱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有点不习惯了。他刚伸了个懒腰，扭过头去就看见喻文州也睁眼看向他，显然是从他抬手到清醒都没花了半秒，那叫一个警惕性高。王杰希无语了，在以前这样的情况下的时候他一定会解读为喻文州睡的浅，或者在更恋爱脑的时期里，解读为他一走喻文州就睡不好了，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喻文州看着王杰希脸上的表情一下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侧过头嘴唇碰了一下人的脸提议道：“吃个早饭？”

王杰希点了点头伸手捞过扔在床尾的裤子穿上，套了一半看见喻文州披着件衬衫看他，眼神里似乎隐隐有种不赞同。王杰希脑门直疼，他也知道喻文州那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反正吃个饭只是中场休息还要回床上来的，裤子不穿也可以。

好死不死虽然喻文州在别的地方没说一句真话，某些地方的表达方式倒是始终如一。他伸手捡起喻文州的裤子朝人脸上甩过去，站起身率先走下去，活动了一下因为姿势睡的发麻的半边肩膀。

他下了楼，看着面前的一片狼籍。客厅倒是还好，但是厨房这边真的是重灾区，墙灰碎片飞的满屋子都是，摆在外面的杯盘碗碟无一幸免，冰箱门上还有子弹坑，打开的时候灯闪了闪又灭了，算是彻底寿终正寝。王杰希最后摸出来了一个苹果一桶橙汁一盒酸奶，放在储藏柜里没人爱吃也不知道为什么买了的全麦贝果倒是幸免于难。

他扫了扫桌面上的灰腾出块地方来，看着喻文州甚至还捡起了门口刚送来的报纸展开来在看，伸手抽了一页直接铺下当桌布了。

“你把经济板块拿走了。”喻文州把手里破了半边的玻璃杯转了半圈，转到没有豁口的那边喝了一口，有些惆怅的看着那个印上了一圈水渍的K线图。

“行了，我至少知道精算师不管炒股。”王杰希放下酸奶碗递了个勺子过去，看了一眼人举了下手中的杯子和人碰了一下，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扬眉道，“现在该坦白局了吧？你先开始。”

“的确不管，但我每天早上假装看报纸的时候看的都是这个板块，有点习惯了。”喻文州回答道，靠在桌子边回答道，“而且我本科的确是学经济的，也不全是骗人。你呢？不会真是学设计的吧，我都没见你电脑上开过CAD。”

“你还知道CAD？”

“我特意去查了，了解一下嘛，支持伴侣事业，你懂的。”

王杰希不懂，王杰希肃然起敬，他这么多年对喻文州的假想事业最大的尊重就是纠正别人他不是会计也不是卖保险的，这点上的确是他输了。

“我本科学的其实是艺术史。”王杰希坦白道，报了个相当优秀的老牌大学的名字，“如果没入这行，原本也许我会读到博士然后留校教书吧。”

不知道为什么喻文州倒觉得不意外，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来王杰希做那种成绩顶级的荣誉学生的样子，胜负心这个东西，不管做哪行都不会变。

“你有数过吗，总共多少个人？”喻文州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王杰希问道。

清晨的阳光照在对方半垂下的侧脸上，王杰希不像他喜欢慢慢悠悠的坐下来吃早饭，他平时也总是站在这个位置，简单的吃两片面包然后出门上班。但或许是因为如今他们的早餐桌和早餐桌上的话题都变得和以往的日常毫无交集，那张他看了六年的脸都变得说不出的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不，不是不一样，而是回到了最初该有的模样。或许只有在最开始他们相遇的时候，最短暂的那一个视线交汇的瞬间才是完全真实的。就好像是蒙尘的宝剑再次重见天光，王杰希身上的那份矛盾又自洽的稳定和尖锐的融合在这个时刻才再次展现出其完全的美感。

在他们伪装出来的所谓的宁静祥和的日常生活里，那不得不被弱化成了某种让人觉得喘不过气的压抑感和控制欲，而那实在是太不足以概括王杰希这个人了。有些人生来注定不适合消磨在平凡里，注定要在生死相搏的那几秒里闪耀。

王杰希不知道喻文州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但那个眼神里的热度他是读得懂的，而那的确让他稍微有点受不住了。他倒不是不习惯别人对他热切或是示好，工作有需要的时候适当的调情也是基本功。只是如果把这个对象换成是和他结婚六年偏偏还有一副二十出头的好皮相的喻文州，配合上那种好像是刚在酒吧里认识了他三分钟的眼神，王杰希也只能甘拜下风。

如果不是他是一个一定不会脸红的人，他现在或许真的会脸红那么三秒钟，但他最终只是稍微转开脸去移开了视线，沉默了半秒才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先说吧。”

好在显然喻文州没有他那么多内心戏，只是想了一下回答道：“没仔细数过，我估计六七十个吧？”

王杰希在心里松了口气，因为虽然这不是比赛，但是他赢了。他这才转过头去相当平淡的回道：“312个。”

他说完这个数字，做足了等着被崇拜的准备，谦词都想好了，我入行早，又总是要带队冲在前面，和狙击手那种小而精的不是一个工作性质，诸如此类的准备了一堆。结果喻文州只是用那种很同情他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诚恳的说道：“你们公司是不是有加班文化啊？我们每年有一整个月的带薪假的。”

王杰希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毫不客气的转移话题：“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该聊前任了？”

喻文州就笑了：“这个我是真没有撒谎，没必要呀…”

他那句话里的笑意还没完全落下去，就看见王杰希伸手过来猛的把他往椅子下一拽，抓着他就把他扑倒在地上，在他们滚到地上的瞬间就是一声巨响。近距离的爆炸震的他们两个人都是鼓膜发疼，他听力还没完全恢复，王杰希张嘴那几下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清，第二声爆炸就紧接着来了。厨房里也不知道什么被点着了，火一下就蹿起了半人高。

王杰希趴在喻文州旁边和他对视，喻文州也是苦笑，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了一句：“二十四小时到了。”

外面的子弹不要钱似的一梭子一梭子的扫过来，王杰希侧着头看着喻文州问道：“不是明明只有我暴露了么，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昨天还以为你是骗我的，有点生气，就顺手把这事报上去了。”喻文州眨了下眼，伸手勾了下人手指，态度很好的认错。

“要是你们公司除了带薪假还有撤回申请就好了。”王杰希不吃他这套，一把甩开他的手，“现在怎么办？”

“喔，取决于你有多心疼你刷的墙。”喻文州最后怀念了一下自己收藏的那一墙古董的玻璃小摆件，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没有撤回申请，但是有C4，也算是一个意思吧。”

喻文州开着从邻居家车库偷来的那辆SUV，被这车的手感搞得稍微有些不自在，他其实开不习惯这样的大车。王杰希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烟雾缭绕，那块曾经是他们家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堆砖墙瓦砾。王杰希也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又转回身来，手肘撑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又没头没尾蹦出来一句道：“这次客厅的窗帘换成紫色怎么样？”

“不管什么颜色，我保证你再换一次窗帘我一定会出轨少天报复你。”喻文州看着后视镜里似乎暂时还没有追兵的影子，又问道，“现在去少天家还是方士谦家？”

“方士谦吧，黄少天家还得过桥，早高峰该堵车了。”王杰希说完又看了一眼喻文州，带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看着人的脸色，有些故意的说道，“哦，说到方士谦，还有件事得坦白。其实我之前和他结过一次婚，在拉斯维加斯，我们俩喝多了然后打赌输了。”

“后来呢？”喻文州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只是随口这样问了一句，抬手打了下转向灯。

“后来我把他还有在旁边录像的我们前队长都打了一顿。”王杰希看着喻文州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觉得没意思，扭过头去抬头看了眼路疑惑道，“走错了吧？这里不转弯啊。”

王杰希一边闷闷的笑着一边坐起身掰着他的手逼他打直方向盘，只觉得果然喻文州这种谋划暗杀情敌的吃醋方式比以前那种和他冷战一个礼拜爽快多了。果然，那话怎么说的，坦白是婚姻的良药啊。

而站在他旁边的喻文州，他那个假会计真杀手老公，只裹了件系带的睡袍，露出一大片胸膛和光溜溜的两条腿，脸上的笑容有种诡异的温柔。这俩人这形象往他门口一站看起来活像是刚被从廉价汽车旅馆里拎出来的嫖客和牛郎，方士谦看着王杰希的脸，惊恐万分的说道：“好哥哥，我真不三批。”

再然后，方士谦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不得不往半边脸上敷了个冰袋，来缓解刚刚挨了王杰希一拳的脸疼。他看着对面沙发上把他的衬衫和T恤一个穿大了一个穿小了的两个人，物理意义上很牙疼的嘶了一声，艰难的活动着半边脸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这么牛你怎么不把他解决了啊，打我干嘛？你瞧瞧你这样子，王牌的脸面都没有了，让孩子们看见了影响多不好！也都学坏了和对手谈恋爱了怎么办啊？”

王杰希伸手把镊子里夹的那片碎玻璃扔进一边的托盘上，小心的给喻文州后背的伤口贴了块纱布上去，弄完了这堆他才把手套一摘，看也不看方士谦回答道：“总比跟你学了孤独终老了好。”

“方前辈。”还是喻文州主动开口解围，他礼貌的冲坐在对面的人微微笑了一下，“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事情到这个程度也要怪我，但是杰希这个时候了还来找你，一定是因为没有比你更信任的人了。杰希平时也总在家里提起您，这次还是希望前辈能看在杰希的份上帮帮忙。也算我欠您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帮忙。”

方士谦又大惊失色了，这次是感动的。他跟王杰希这嘴硬的臭脾气拌嘴了这么多年，武力值打不赢脾气上也斗不过，什么时候得到过这样的礼遇有加！看人家这会聊天的，这嘴甜的，小话说的一套一套的，王杰希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这温柔似水，不要都过了青春期了还总摆出一副孤高の天才的臭架子。

“哎，小喻客气了。帮忙肯定没问题，就是实话说，我只是个医生而已啊，能做的实在是不算多。”方士谦回答的很诚恳，立刻被王杰希在一边拆了台：“没人指着你帮忙打架，你私藏的装备呢？都交出来。”

“我都说了我只是个做医生的，比手术刀重的东西我都抬不起来，哪有什么私藏的装备啊。”方士谦的笑都快僵在脸上了，心说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真就掐指一算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外面接私活。”王杰希喝了口水抬眼扫了人一眼，不冷不热道，“不是说别教坏小孩子么，那你下次别带着袁柏清一起啊。”

“你懂什么那是积攒学习经验，好医生都是手术台上练出来的！”方士谦立刻反驳道，反驳完了看着王杰希的脸色，就意识到想把这话收回去也太晚了，他认命的一叹气，放下那个冰袋站起身来，欲哭无泪的带着两个人走进他的地下室，伸手按了个开关，随着一道隐藏的卷帘门升起来，里面的那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也完全的展露了出来。

喻文州走进去看了一圈都有些惊奇了，他不是没见过收藏军火的，但是收藏的这么…规规整整分门别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看着那堆柜子里按大小型号整齐排列的手枪军刀半自动步枪，一路到那边抽屉里在海绵垫里码的一排各式各色的狙击枪瞄准镜，犹豫了片刻终于凑到王杰希身边委婉的小声说道：“这个方前辈，是有强迫症吗？”

“你直说他有神经病就可以，不用那么客气。”王杰希跟逛自己家储藏室一样，挑挑拣拣拿的那叫一个顺手，没多久就凑出一整套装备出来。方士谦已经无力反抗了，因为他忙着跟在王杰希屁股后面把人挪动的每一样东西都精准到按厘米的摆回原位。喻文州看着王杰希这样欺负人，一边觉得方士谦实在有点可怜，一边觉得王杰希实在非常可爱。

等到他收拢出足够应付一队人的火力的时候王杰希终于停了手，方士谦把剩下所有东西又摆完收好，可算是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又喘匀了。

“对了，我还没问呢，你要这么多装备干嘛？总不能指望你们两个单挑两家公司的人吧，这样打下去没完没了啊。”方士谦一边问一边看着这俩人站在那里给彼此整理装备和衣服，简直觉得齁的嗓子疼。

“没必要，擒贼先擒王，解决两个人就可以了。”

“来的路上我和杰希商量过了，我们交换一下，不然对着自家人难免下不去手。”

“你就没觉得这整件事都透着不对劲吗？我们根本没拿到任务目标那东西，但是文州说了他们的人根本也没去动过。所以东西又是谁拿的呢？”

“上个月我们街区有人报警，说看到有人半夜在翻垃圾桶，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了。”

方士谦就看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那叫一个顺溜，思路完全跟不上，理了半天心里才意识到他们在暗示什么，正要开口说自己得出的那个结论，又被王杰希抢先一步堵了回去：“知道你脑袋笨想不通，直说了，就是我们俩结婚这件事上面比我们先知道了，索性设计我们彼此解决了。”

“王杰希你三分钟不烦我会死啊？我知道了我听懂了现在你们俩要去暗杀两家大boss报仇雪恨了，我真祝你走出门就摔断腿算了！”方士谦暴躁的磨着牙根回答道，看了一眼喻文州给王杰希整理防弹衣的背带的样子，又终于还是泄了气，只是冲这俩人挥挥手主动滚蛋了，“行了，真干不过就半死不活爬回来吧，我努力给你俩抢救一下。”

喻文州看着方士谦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了看王杰希，伸手把掌心按在人胸口，忍不住笑了笑抬眼看人道：“我觉得方前辈可能还是没跟上你思路。”

“习惯了，你跟上就好。”王杰希回了一句，深深费解为什么方士谦这个有杀手梦的医生比他还喜欢喊打喊杀。

“你自己小心。”王杰希最后低下头去这样嘱咐了一句，额头贴着喻文州的额头，那个吻要落不落的没落下去，最后只是一片呼吸扫的人心痒，惹得喻文州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他：“怎么，对我还会不好意思了？”

“不，只是觉得这时候接吻，兆头不好。”王杰希扬了扬眉说道。

喻文州失笑，心想这是什么迷信，索性仰起脸主动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又伸手给人理了理衣领，弯了弯嘴角：“杰希这么厉害，不会让我担心的，是不是？”

听他这么说完，王杰希只是不动声色点了下头，轻轻揽了一下他肩膀转身就走。喻文州跟在后面，看他那个比平时快了半分的背影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心里知道他脸上不显，实际上还是吃了这套了。

喻文州刚走出去两步，却看见王杰希又从门外绕了回来，这次结结实实的把他抱了个满怀，足足抱了三秒才在他耳边说道：“我爱你。”

“怎么现在不说兆头不好了？”喻文州被他勒的有点肋骨疼，却也没躲，只是也伸出手去回抱住人，掌心贴过人肩背轻轻拍了两下。

“你得说我也是。”王杰希不理他的俏皮话，只是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道。

喻文州看着王杰希脸上那副完全严肃的表情，眼底的笑意都柔和了几分，同样认真的对上人视线回答道：“我也是。”

等到他这句回答了，王杰希才终于松了手，这次才算放心的往出走了。他并不真的觉得他们要面临多大的危险，他相信相比起以前他们各自经历过的许多危险的境遇，这件事真的只是小到像出门去一趟杂货店一样轻松。

可是结婚六年，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即使是这样微小的分别都来的这样难以忍受。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忍不住回想起他们婚礼的那天，在他们握着彼此的双手交换誓言的瞬间，不论贫穷或是富有，不论疾病或是健康，从这天开始，爱护你，尊重你，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

王杰希想，既然有机会重装房子，是不是应该有机会再重办一次婚礼，这次不再是以他们假装的身份，而是以最真实的彼此相对，再次宣誓。

不论曾经有多少次枪口相对，从这天开始，成为彼此人生的伴侣，最坚实的后盾，哪怕是死亡也不会让我们分开。

“离上次的咨询已经隔了一个月了，我以为两位不打算再回来了。”

“的确…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从最开始就并不需要来。”王杰希侧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喻文州，手掌轻轻碰了一下人的手背。“我们后来意识到，其实婚姻中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所以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了谈，以前很多没有聊过的事。”

“嗯，最开始的确并不容易，也难免有一些…小冲突。”喻文州咬这几个词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在被王杰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手臂之后正了正色继续说道，“但在最开始的矛盾过后，其实反而要比以前顺利的多。所以我们现在，算是重回蜜月期吧？”

“对，我们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所以我帮他争取到了更多的带薪假期。”喻文州笑了一下说道，然后又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王杰希这时候反倒又直接的扬了扬眉开口道：“你应该再重新问我们那个关于性生活的问题。”

“咳，杰希…”

“不，说真的，请你再问一次。”

喻文州看着咨询师脸上尴尬的神色和王杰希一脸的执着，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果然，哪怕是结婚六年，有的人无聊的胜负心啊，依然是和年轻时候没什么两样。是不是以后九十岁了扶着健步车了王杰希也要做遛弯儿最快的那个老头？

“他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一切都好。”喻文州伸出手去抓住王杰希的手掌和人十指相扣，和那双眼睛对视着，展颜微笑了起来，“这场婚姻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再完美不过了。”

好吧，从硬盘里翻出篇有病的，让大家快乐一下（什么

刘小别出塞

为了消除俱乐部与俱乐部之间的壁垒，促进职业电竞选手之间的互通有无，深入提高我国电竞界的综合水平，伟大的联盟主席冯宪君先生代表体育部英明神武的领导同志发表了以下决议——

“我擦咧这是什么鬼？！”微草俱乐部的全体成员围在训练室一台打开的电脑前。“每个战队至少交流一名队员去其他队伍观摩学习一周？”袁柏清大声地念了出来，所有成员目瞪口呆。“冯宪君脑子进水了？”

“大家不要激动。”许斌冷静地说，“它上面只说了交流...

“大家不要激动。”许斌冷静地说，“它上面只说了交流一名队员，并没有说交流一名正选队员。从训练营随便拉个小家伙过去应付了事。”

“对啊！”“不愧是许副，机智！”许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转头望向一边，只见王杰希撑着下巴面对屏幕一言不发。鉴于对几个赛季来对微草队长的深入观察，此时此刻，联盟第一骑士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嗯。”王杰希终于出声，所有队员带着殷切的希望转向他。“我觉得……”王杰希用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下巴，“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我就知道！磨王心里一个脱光衣服的独活高举盾牌在海边疯狂奔跑。

微草队员下巴都掉下来了。王杰希开始洗脑演讲。微草队员频频点头。

“队长说得对！”“队长智慧美貌于一身！”鼓掌鼓掌。

爱是没有原则的。许斌望着一秒变卦的众人，痛心疾首地想。

王杰希注意到他表情。“许斌，你有别的看法吗？”他温和地询问，大小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支持你！”磨王眼睛都不眨地从善如流了。

刘小别的一天是从混沌中开始的。

昨天晚上偷偷进竞技场和七期那帮人pk了一把，昏天黑地愈战愈high，今天早上起来头昏脑胀，凭感觉摸到了训练室，还没开始训练，就被一个晴天霹雳正中脑门。

王杰希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刘小别非常不巧地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在诸队友之间显得格外显眼。“那就小别去吧。”王杰希点名，“蓝雨下场打兴欣，你去侦查一下情况。”

我勒个擦？！刘小别脑中的第一反应。他惊恐地看向四周，他的队友们竟然都露出了太好了小别你终于如愿以偿的表情，butexcuseme？！！刘小别惊呆：“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乐意去蓝雨那个和尚庙呆？”

“因为黄少天。”

“还有黄少天。”

“毕竟黄少天。”

众人露出我懂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语重心长地拍拍刘小别的肩膀，纷纷散开训练去了。高英杰还特地冲着他耳朵小声说了一句：“别哥你行的，我看好你！”

别哥已经懵比。别哥面无表情。别哥说：“滚，滚出去。”

“我的目标，是让黄少天跪下，喊我爸爸。”刘小别在七期群里酷酷地说。

“哈哈哈哈哈。”来自徐景熙。

“哈哈哈哈哈。”来自邹远。

“哈哈哈哈哈。”来自唐昊和孙翔，不过他俩明显就更哥们一些。“有志气！”唐昊和孙翔说。

因此在听说刘小别这周末就要启程赶往G市时，七期群里的好兄弟们纷纷向他打气。“这多好啊，”邹远说，“你可以每天和黄少切磋了。”

对此，刘小别只回了一个字：“烦！”

徐景熙去机场接他，刘小别一如既往戴着墨镜和耳机嚼口香糖，B市老爷们招摇过市，徐景熙心累地跟在他后面。“你们蓝雨那帮人听到我来都什么反应啊？”刘小别决定从同期好友这边切入。“瀚文特别高兴，”徐景熙老老实实地回答，“搂着黄少脖子蹦跶了一下午。”

我擦。刘小别心想。还忘了这茬，除了个烦人等级一百的大剑客，蓝雨最近还多了一个烦人等级九十九的小剑客。谁怕谁啊？刘小别轻蔑一笑。我可是要成为未来剑圣的男人！

蓝雨众人在会客厅对微草使节团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喻文州微笑着和刘小别握手，亲切友善的外表下刘小别仿佛看到了第六赛季在索克萨尔的战术布置下被打乱节奏的微草众人，此等大仇怎能不报！跟在他后面嘴皮子上下翻动但刘小别已经自动给套上静音的是他的宿敌，命运的对手，刘小别心中的大魔王黄少天。黄少天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诶呦这是谁这不是王杰希家的刘小别嘛幸会幸会我家瀚文这周就麻烦你照顾了瀚文是个好孩子你可要使出真本事好好带带他啊哈哈哈……”

啊。刘小别好绝望。为什么我的宿敌是这个样子的！机会主义，为什么不能冷酷到底？他思考人生的进程还没有结束，那边懒洋洋挪过来一个闪电般的人物，一个心脏很大因此任凭天翻地覆我自岿然不动的人物，还有一个抱着他腰不放人设跟少年漫男主一样的小不点……

刘小别在厕所里给王杰希发短信。“队长，救我！！！”为了显示自己的手速收放自如，刘小别特地只打了三个感叹号。

王杰希秒回。“莫慌，有我。”

微草队长在千里之外仍然闪烁着人性的光辉，温暖着孩子们的心灵。刘小别抱着手机要哭了，去他的黄少天！刘小别打开微博，我的偶像是我们队长！队长！队长！

为了完成战队交给自己的任务，刘小别决定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好好为队伍搜集情报。为此，他不惜和卢瀚文pk了整整三天，终于得到了参加蓝雨战术会议的资格。

喻文州坐在上首，其余队员分列两侧。“下场我们要主场迎战兴欣。”喻文州严肃地说。“但是，”他话锋一转，脸上浮现笑意，“是一支没有叶修的兴欣。”

蓝雨全体队员热烈鼓掌。刘小别莫名其妙，但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也自动地拍了起来。

紧接着副队长黄少天起立发言，刘小别脑袋嗡嗡响，他抽了个空放眼望去，只见对面郑轩宋晓昏昏欲睡，徐景熙垂着头拿着笔看不清表情，卢瀚文瞪大眼睛，喻文州微笑微笑再微笑。

“可行吧。”郑轩突然精神抖擞。“但是如果对方趁阵形分散抢杀景熙怎么办？”

“我离他近，随时回援。”宋晓说。

“我在前面牵制火力打开局面！”卢瀚文插嘴。

“我没那么容易死。”徐景熙。

妈呀！刘小别惊呆了。原来他们没有在睡觉走神吗？原来黄少天的垃圾话攻击是有同队赦免的吗？就在这时喻文州清了清嗓子。“我来总结一下少天刚才发言的点……”

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要做出修正的地方是这里这里那里那里。等等等等……大家明白了吗？

蓝雨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战队。刘小别在面前的白纸上总结。

“新赛季的宣传海报印出来了啊？”他问对面徐景熙。

徐景熙忙着吃白斩鸡。“对啊，”他模糊不清地说，“你瞅瞅，逼格可高了。”

刘小别再次抬头。海报已被完全展开，画面正中聚集着穿黑色西装的蓝雨战队全体成员，一把红木椅摆在当中，喻文州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脸颊，微微侧头勾起嘴角望向镜头；黄少天随意地坐在他手肘后同一侧的扶手上，胳膊伸展搭着红木椅的椅背，另一只手玩着领带，相当放肆；其余诸人无一不露出霸气侧漏的表情，有的抱着手臂有的互相搭着肩膀，整幅海报活脱脱塑造出一个G市黑手党形象。

刘小别啧了一声。他飞快地掏出手机，解锁露出壁纸推给对面徐景熙看。

“为什么同样的构图，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微草新赛季的海报站位同蓝雨一模一样。还是那把椅子，一群人，王杰希伸展着大长腿端坐其上，身后微草队员一字排开众星捧月，整个画面洋溢着一股伟光正的气息。

“没事，”徐景熙把手机推回去，“黑白两道嘛，井水不犯河水。”

救命，刘小别心说。我也想街头枪战帅气无敌十步杀一人啊！他拿着自己手机左看右看，越琢磨越觉得他药家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纪检纠察部队。可是违和感在哪里呢？他盯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由此又过了两天。

“话说最近刘小别怎么没声音了啊？”七期的良心邹远同学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不会吧，去了你庙乐不思草了？”

“别提了，”徐景熙发了个心累的表情，“忙着我们队那一大一小剑客泡在一起谈人生呢。”

蓝雨战队。

“小别哥哥你果然很厉害！”卢瀚文蹲在椅子上星星眼，“我打黄少胜率都没有这么高！”

“高高高高高高高你个头！”黄少天气得直接站到了椅子上，越过两排电脑试图去敲小孩儿的头。“打五场赢两场你就这么开心啊胳膊肘老往外拐你个小孩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长大的啊现在才来了个刘小别就乐成这样到时候你是不是要跟着他回去管王杰希叫爸爸啊？”

刘小别觉得自己好像电灯泡。

没办法，他自认定位和黄少天不一样，是现在世面上很流行的狂拽酷炫吊炸天的type。对于这点袁柏清表示过异议：“你这都是什么年代的审美啊？现在流行的可是像我们小高这种，”他一个顺手把出去给大家拿饮料的高英杰抓了过来，“清冷的少年感，懂不懂？”

刘小别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懂。

“不得不说，”他总算在群里开了口，“黄少天能当上剑圣还是有真本事的。”

李华：“看看，这就是我们别哥和昊昊翔翔不一样的地方。”

徐景熙：“看看，这就是我们别哥和昊昊翔翔不一样的地方。”

唐昊：“不要叫我昊昊。”

邹远：“看看，这就是我们别哥和昊昊翔翔不一样的地方。”

“听说你在蓝雨学到了很多。”第二天王杰希给他发了消息。

刘小别收到后第一反应：薄情儿你个叛徒！不过介于收到的是队长的夸奖（王杰希：？？？），他决定暂时不和大治疗计较，三分矜持八分拿捏一共十一分爱你在心口难开地回复：“还行吧。”

“来这里之前，提到蓝雨战队我脑海里想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烦字。”

“可是，当我真正来到这里生活，我才发现他们是一个多么有坚持、有韧性的集体。”

“喻队每天早早来到训练室，他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好像是在用他的努力粉碎外界种种的猜疑与传言，哪怕适当如今他已不需要再向人们证明什么；”

“黄少虽然真的很烦，但他对后辈很温柔，就算嘴上成天嚷嚷把我推给瀚文，这两天和我pk最多最爽的还是他；”

“至于熊孩子，虽然事到如今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喻队才是他亲妈这货怎么还是整天粘着我，但他确实是个品格很好的孩子，有活力有毅力，英杰应该多出去和他玩玩；”

“还有郑轩宋晓景熙，他们身上虽然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地方，但他们每个人都时时在为蓝雨着想、尽自己所能让这个队伍变得更好；”

“队长，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要我去蓝雨学习了。”

刘小别打下最后一行字。手机显示字数严重超标，他一边心说怎么才来蓝雨一周自己就已经变成这样，一边删掉了以上所有。

十分钟后，王杰希的手机响了。他随意地拿起来一瞅，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小别：“队长，我们会让微草变成宇宙第一强战队的。”

一周过去了，终于到了刘小别收拾行李回家的时候。

“诸位！”未来的剑圣神清气爽地同大家道别。“这一周谢谢你们照顾，下次来我们主场打比赛我带大家吃遍京城！”

喻文州和气地与他握手：“客气了，庙药一家亲嘛。”

黄少天接上：“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刘小别：“……只有这点我不会退让！为什么我药会在下面！”

卢瀚文问号：“咦不是后面嘛？”随即被一帮群众捂住眼耳鼻喉给拖了出去。

即便是这样，刘小别回到微草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队长选择了他出去交流，这是看重他，在别的队员还在日复一日地训练的时候，他，刘小别，已经从身到心，由里及外地发生了蜕变。他决定回去以后和高英杰袁柏清他们好好开个会商量商量，他们为这个队伍做了什么，他们又能为这个队伍做什么。他们都如此地敬爱着他们的队长，因而也希望有一天队长也会因他们而骄傲。

他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推开了基地的大门：“孩儿们你们的别哥回来啦！”

门后有人诶呦一声，是个极端懒洋洋的声线。“哟回来啦，正好啊，我这刚准备走呢……”

刘小别石化了。他颤抖着：“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交流啊！”叶修莫名其妙。“我们队员都忙着磨合训练呢，哪有这个闲工夫出来陪主席玩儿。这不只有我最闲拨冗出来旅个游散个心……”

叶修背后，经过一周魔鬼训练的微草队员纷纷心虚地躲开了视线。

今天的刘小别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END

刘小别：队长所以你让我到蓝雨去到底是干什么的？？？

王杰希：你看题目。

刘小别：原来还是和亲哪（摔）

真END

半架空有新增世界观因素

有大量王杰希猫塑情节，慎入！！

“我承认我不应该拿错扫把，但是退一万步说，你放在门口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奶牛猫形态的王杰希趴在叶修胸口，爪子摁下来的时候，叶修感觉他把上班时候的怨气全聚集在这一爪子上了。猫脸看不出表情，不过应该不算太心平气和。

“所以说你为什么不变成人来跟我讲这个？”

“那是因为——”

猫从叶修胸口跳到地上，下蹲的时候又踩了叶修心口一脚。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会去上班的那个王杰希，看上去有点狼狈，有点灰扑扑的，估计是骑了不适合的扫把造成的。他重新瘫进双人沙发里，脑袋搁在叶修的肩窝，手摊开来...

猫从叶修胸口跳到地上，下蹲的时候又踩了叶修心口一脚。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会去上班的那个王杰希，看上去有点狼狈，有点灰扑扑的，估计是骑了不适合的扫把造成的。他重新瘫进双人沙发里，脑袋搁在叶修的肩窝，手摊开来等待叶修伸手过来握紧，然后才慢慢叹出一口气来。

“我是有时候觉得，做人也太累了。”

“我又不是一开始就能变大、变小、变漂亮。”

这么说着的王杰希想了想，补充说，变漂亮也不行，我是男的。而且虽说是魔术师，也没有魔法棒。

“你的扫把明明是好的。”司机控诉。

“那也不妨碍我关它禁闭。”乘客不予理睬。

叶修说那怎么行呢，扫把不是活的，不可能你喊一下它就来了，这不是魔法世界。王杰希依然一副明明是家里扫把的错怎么可能赖我的表情，叶修就闭嘴了。自从王杰希在魔术师分支里分化成猫了之后，他愈发有一点那种脾性。不过不赖吧，猫是猫人是人，不太玩猫耳play的。

到了。叶修把车停在路边，限时两分钟。王杰希拎了他的包，叶修在边上问这位乘客怎么不付费啊。王杰希眉毛一抖，不情不愿地贴过去啄了一下叶修的嘴唇。

“猫比你热情多了。”

“因为那个时候是杰希喵喵，不是我。”

他答得一本正经，说喵喵也一本正经。叶修说你快走吧，再不走，交警要来罚钱了啊！

分化这个事情，王杰希还是比较迟了的。听说魔术师倒是在小学的时候就初见端倪，但会分化成猫这件事情还是在北京进行国家队集训之后才出现的。

一开始呢，也是叶修发现的。

当时，他陪王杰希练习连招，转头出去泡泡面，回来发现了突发变猫的王杰希。当然这个分化和男同小说剧情不太一样，魔术师群体的第一次分化基本只会呼呼大睡，但场所不定，不一定安全。即便这个社会已经承认魔术师群体与普通人类共存了，但仍然有危险会发生。

但还好，王杰希睡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发现的人还是当时还没在一起的准男友叶修。叶修搜索突然分化如何处理无果，就自己吃掉了两桶泡面，并硬生生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裸男王杰希发现了睡得口水都快掉出来的，但穿戴完整的叶修。

气氛有点诡异了，但起码他是看过准男友丑照的人。他穿衣服，刚把裤子穿上，叶修就被他的动静搞醒了，毕竟椅子就是睡得不舒服。叶修说，你没事啊？

他套上T恤，宽宽松松，也不算忍无可忍，但还是问了一句。叶修的目光属实不算太纯良，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王杰希严重怀疑他是没睡好，迷迷瞪瞪的。他说领队，你要是困就去补觉，作为报答，早会我帮你请假。

叶修说现在好像也还行，但不适合去开早会。王杰希看他，感觉这个人白说，这不是还是得去请假吗？叶修伸手拉住王杰希的手腕，手指蹭了蹭他，说要么你也别去了。

这话就很不对劲了。

“你想干嘛？”王杰希警觉。嘴上警觉身体诚实，跟着叶修晃到他自己的房间。喻文州当然不在了，王杰希说这会不会太嚣张了。叶修说你想什么呢，我就想抱着猫睡一觉，再变一下，行不行啊老王？

…这算什么？！

王杰希拔腿就要走。领队继续迷迷瞪瞪，他喃喃说流程走错了吗…噢对…我们先在一起吧。

非常潦草，和王杰希想象过的无数场景都不搭边，但叶修已经黏上来了，他努力了一下，没甩掉。

然后他想了一个好法子，默念两遍“王不留行天下第一”扑通一下重新变成奶牛猫，叶修抱一个空，趔趄了一下又被猫爪一踩整个人摔进床里。就这样了他还举着王杰希怕他摔了。

唉。

王杰希没走了，他趴在叶修胸口，圆眼睛看着叶修。叶修半眯着眼睛对他说，老王你这是同意了吗？猫甩了一下尾巴圈住叶修的手腕。

他笑起来，看来你的尾巴帮你同意了啊。

王杰希下班后是自己挤地铁去叶修上班的地方的。也不远，几站路，虽然晚高峰挤得难受，但不至于再被不熟悉的扫把给扔下去了。

他熟门熟路坐进写字楼楼下的金拱门，圆筒2块一个，他一个人吃两个。发消息问叶修想吃点什么，正在摸鱼求下班的叶修立马回复了套餐选项。王杰希看着也没回复，热天气，甜筒在空调房里也会化，他先吃，五分钟之后腾了一只手出来说，我给你点好了。

有点努力的，但也不多。

叶修顶着太阳进来了，转头就看着王杰希正好从柜台取了盘子，两份套餐挨在一起，满满当当的。他们自动转移到角落坐下，太阳进不来。车还停在公司里呢，王杰希伸手拿套餐里的薯条问，到点不开走，你们老板不说啊？

废话。叶修哼哼一笑，叶秋他敢吗？

走后门进去的就是爽啊。王杰希突然觉得衬衫领子有点折磨他的脖子，犯懒的时候总是想变猫，但餐厅不允许，叶修也不允许。

“你连车钥匙都没拿就来吃饭了？”

“他上午就借走了一下，说是要用。现在跟我讲有突发应酬，还推掉了相亲。”

王杰希沉吟半天，最后问，这次怎么没让你去帮他？

叶修捏住王杰希的手腕，把他手上的那根薯条喂进自己嘴里，然后满不在乎地说，哥也是有约会的人啊。

那倒也是。

“顺便叶秋移交了两张电影票，去看吗？”

叶修对着王杰希晃了晃手机屏幕，是暑期档的一部。百无聊赖——去看吧，不过走之前，顺便去一趟扫把专用店。

魔术师的扫把专用店。

“人家还在关禁闭呢你就这样舍弃了吗？这把买来好像一年都还不到吧。”

“出新品了，反正顺路，去看一下。”

虽然说着反正，但其实是必须。叶修说行行行，看完了就去。还好这些点都在中心圈，从这里过去也没几站距离。晚高峰人多嘛，他俩又不得不贴一块儿了。王杰希本来就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被迫贴上叶修之后整个人都拧巴成一团了。

还有两站就到了啊，忍一下。叶修单手虚虚环着王杰希的腰，他看着王杰希的侧脸，突然脑子乱了乱。趁着人多他也贴了贴王杰希，然后被咬耳朵了。

好热，你快放开。

叶修低低一笑，这哪能呢大眼儿，松手了我就要被挤走了，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王杰希烦了翻白眼，哎，去他妈的凉拌吧。

好说歹说进电影院了。

都刚吃了饭呢，就搞了两杯可乐进去意思意思。看之前王杰希还搜了一下到底大概讲了个什么样的故事。噢、俗套的爱情片。果然，进去一看都是什么情侣来的，俩大男人过来一起看的还真没有。

王杰希刚想说什么，就见着叶修兴致勃勃给他和自己扫了影院按摩椅半个小时中档，按摩椅一动起来王杰希就不想说话了，毕竟开始上班之后真的感觉哪哪都累。在灯暗下来之前叶修悄声说不看也没事啊，眯着眼睛歇歇吧。

王杰希撑着眼皮看了二十分钟。没有五分钟就睡过去显然是因为叶修趁着太暗又来玩他的手，好像一天天的根本牵不够一样。捏捏指尖挠挠掌心的，还学着电影男女主角十指相扣。王杰希说你别学，叶修不管，说电影里都这样学学怎么了。王杰希淡淡表示这个电影男女主角最后没有在一起，叶修哀叹一声，王杰希，你好没有情趣啊。

嗯，谢谢啊。被指控没有情趣的王先生如此答道。

国产电影不好不坏，叶修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只看到了开头和结尾）。叶秋应酬结束问他看得如何，约会怎么样。叶修想了想回答说，挺好看的，也挺爽的。电影半个小时之后他又给自己和王杰希扫了半个小时，把两个人按得服服帖帖的，那确实是爽。

叶秋发了一大串省略号过来，他问没打扰你俩吧？

这有啥打扰的。按摩椅很爽啊，你下次往家里也放一台吧，感觉老头子也会喜欢。叶修想也不想回答。

5.

他弟就这样水灵灵地无语着消失了，王杰希睡了一大觉精神很好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说现在去看扫把。

一提到扫把他高兴得很，面上不显，但叶修知道的。

去看扫把和看普通交通工具的流程是一样的。专卖店或者旗舰店，扫把上附有魔术师的魔术，会悬浮，无死角展示。不是普通扫把，会装载可拆卸坐垫，可以连接蓝牙，有稳定巡航功能，其他功能要看不同品牌和不同系列。关禁闭的那把扫把就是v4x旗舰版，实话说，已经有点落伍了。王杰希表示，用扫把出行其实和车差不多吧，不过魔术师不多，上班会来不及的更少，所以还挺方便的。

叶修插嘴问，你就不能让来不及变成来得及吗？

王杰希答，这到底赖谁？

叶修闭嘴了。

主要是看新款，从外形上看，比v4x的那把要大一点，看上去坐两个人都可以。导购员热情，和卖车的一样热情。说这里好那里好，小王思考，叶修坐在贵宾休息区吃桌上的坚果和薄荷糖，嚯，喝的水还是依云。

王杰希说，叶修，要去试飞，你也一起来看吧。

一般来说，扫把贵有贵的道理。试飞需要高度，空间就得和政府申请，每一年年费都不少。叶修嚼着腰果跟在后面去试飞场地，新款是v4xpro，导购员拿过来了一把专门用来试飞的给王杰希试。

他去场地了，留着导购员和叶修聊天。

“你们这扫把安全系数高吗？”

“嗯先生，实话讲这个其实是跟魔术师本人的操作有关系。其实各个型号的安全系数都是可以保证的，不用太担心。而且王先生一看就是技术非常过硬的。”

人家大概是为了想卖这把扫把所以才这么说的，叶修心里却兀自洋洋得意起来。王杰希的技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特别好的。他记得好多年前他在比赛通道外面见到过骑扫把过来参赛的微草小王，穿着微草队服乍一眼好像玩cosplay，冲过来太快的瞬间狂风骤起把叶修的烟都给整灭了。嘿这小孩！人家轻飘飘扫过来一眼抓着扫把往选手通道里面去了，那个时候还叫叶秋的叶修又悲愤地再点起来一根，被场馆保安抓了个正着，送吸烟室去了。

等他晃着回到他的位置上，正好看到王杰希上场呢，玩魔道学者，跟他本人一模一样。他赢得很漂亮，就是有点拽，虽然主持人问什么他答什么，但眼睛冷冷的，也不笑。散场的时候他又碰到准备上扫把的王杰希，叶修说你刚刚灭了我的烟。王杰希抓着他的扫把哦了一声说你打火机递过来。叶修不明就里但照做了，王杰希啪嗒一下给他点上了烟，扔下一句还你了就骑着扫把走了。

那火光冒出来的时候还差点烧到叶修的指尖，烫了一下他才从呆愣里回过神来。扫把早就一冲飞天寻无影，这次点起来的烟没被风吹灭，叶修倒是像被风刮那样，在舌尖复述了一下王杰希的名字。

“想什么呢？”

从小王变成老王的王杰希骑着v4xpro在空中晃悠一圈，跟王不留行的新版CG动画那样落到叶修面前。导购员上前一步问体验感如何，王杰希微微颔首表示还不错，想要再考虑一下，等下给她答复。导购员拿着扫把先走了，王杰希走到叶修边上，天暗暗的，他俩自然地牵了会儿手。

叶修说，我现在有点想抽烟。

王杰希捏捏他掌心，冷漠地回答，不行。

6.

“你不会打算是...”

他俩现在站在专卖店门口，v4xpro并不轻，王杰希拿着扫把站着又像是在Cosplay王不留行了。现在王不留行都是高英杰在用了，叶修偶尔一上线看他们聊天觉得很割裂，毕竟顶着王不留行的人从来没喊过他大神。前辈这种词汇已经是王杰希的黑历史了，在和叶修打jjc输得满地找牙被迫喊了两句。喊完又打了不知道几场，终于用灭绝星尘把一叶之秋拍进地里了。

好一个扬眉吐气。

"我没有要丢下你的意思。"

王杰希看透了叶修在想什么，非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猜测。他率先骑上这把v4xpro，然后拍拍后座。他说你上来吧。

叶修有点不敢。两个大男人体重加起来超过三百，而扫把，终归只是一把扫把啊！他说要不，你熟悉熟悉，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王杰希不说话，僵持三秒之后，叶修也坐上了这把崭新的v4xpro。

“你抱着我的腰就好，别怕。”

王师傅短暂吩咐了一句之后拧亮前行灯就开始一点点往前飞，和飞机起飞非常像，不过风扑过来的感觉还是让尚未适应的叶修闭了闭眼睛。

原来坐扫把是这种感觉啊。

王杰希找他聊天，问给这个新的坐骑起什么名字。叶修在他背后闷闷地回答，总不能叫灭绝星尘二号吧。

王杰希嘴角勾了一下，心想，这他妈是真土啊。

叶修又提名了好几个，最后不耐烦说扫把是银色的就叫小银吧。王杰希没说行也不行，他拐了弯往下一个街区走，速度不快，风也挺温柔的，离星星也很近，一闪一闪亮晶晶。王不留行在荣耀大陆也是这样的视角，不过他肯定不愿意载着君莫笑吧。

然后，王杰希说：“叶修，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7.

叶修搂着王杰希的腰终于在低空飞行里睁开了眼睛。其实王杰希已经飞到管制下限了，在低一点就要蹭到车顶了。树影哗啦哗啦晃过去，王杰希开扫把还挺让人安心的。

“能听歌不？”

听这话就知道叶修已经把自己捡回来了。他勾着王杰希的腰试图探出半个脑袋看看，无果。王杰希冷声提醒现在他们两个正在过景观湖，如果不想掉下去的话，就不要做一些明明可以站在地上看的事情。

“摔下去的话我是不会救你的。”小王这样表示。

他的大老公终于出现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二次恐慌（第一次说在床上小王说你来吧），他说那不行，我掉下去的话也会抓着你做鬼的。

王杰希哦了一下，然后表示，猫是有九条命的。

叶修：说到底这个理论难道也成立吗？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老老实实返回了地面，出门的时候家里锁窗了，阳台也不够大，北京寸金寸土，实在是没有余地给王杰希装停扫把坪。叶妈上次敲了一个视频过来指挥他俩把冬天的衣服洗掉晾晒，他们两个人的衣物现在全拥挤地晒在一起，落脚的余地都少，只有王杰希猫乐意睡在那里。

上楼的时候叶修评价了一下第一次乘坐的感受，他说这种东西感觉很不好控制，要往底下扔熔岩烧瓶什么的找角度很难啊。王杰希拎着小银说王不留行的操作水平可是全魔道第一啊，那能比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淡淡的，叶修瞅了他一眼半天才挤出来一个你少装。他开门，王杰希在他背后，面无表情说，在大神面前我哪敢啊。

叶修猛然一顿，他突然又想起高英杰喊他大神的事情了，但他嘴上只是说，你以后别这样喊我了啊，怪不好意思的。实在是想喊点什么，就喊老公吧，这个我爱听。

虽然没有任何伤感气氛，但嘴贱也必不可少啊！

8.

王杰希说，你快拿一下小银。

他伸手把vaxpro递过来，叶修伸手接住，然后眼睁睁看着王杰希在他面前变成奶牛猫，一跳两跳，转眼已经在沙发一角窝着了。

叶修哭笑不得，还得帮他捡衣服裤子。等他也把自己摔进沙发里之后，猫凑过来躺进他手边，尾巴扫了扫，示意叶修该摸了。那摸呗，摸一下，摸两下，掌心托着猫脸，左看右看，嗯，还是大小眼。

“变成猫之后你就不爱说话了。”

“变成猫之后为什么还要说话？”

他舔爪子，伸懒腰，瘫在叶修怀里变成很长的一条。眼睛半眯不眯的，看上去要睡着了。今天周五，明天也不上班，叶修跟他打商量，猫可以，晚上睡觉要变回来。猫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不理他，专心看电视放的的荣耀比赛高光剪辑。高英杰接手之后的王不留行连出场动画都设计了好多新的细节，脸的建模也变了不少，猫就看着，看他打擂台，看他一挑二，血性十足，跟高英杰线下很不一样。

王杰希又懒懒地瘫倒躺在叶修的肚皮上，他说不了吧，这样也挺好。

叶修眯起眼睛挠猫的下巴，说现在来两把吗？

王杰希立马坐起来，翻身滚到边上变回裸男穿裤子。他说你拿君莫笑来吧，开修正场就行，他去拿一下烈火焰尽。

哎、哎啊.…

“那打完去约会不？”

“事多。”

不过也没说不行啊，那等下就去吧。

“六分三十四秒。”

喻文州举起手机上的秒表界面，对着打开门的王杰希恨铁不成钢，“难得有机会离家出走，这么快就回来，你凭什么抢我出走机会。”

王杰希扬扬下巴，“手机充多少了？”

“百分之十八。”

“充到……”王杰希思量半秒，“60%再说。”他把快递箱搁在门口，换鞋进屋，看着喻文州低声询问，“再吵会儿？”

“嗯嗯。”喻文州坐在玄关凳上托着腮，理直气壮地上下晃晃脑袋。

“行。”王杰希了然应下，“那我洗个手，马上来。”

他一向说到做到，一分钟后擦着护手霜回来，“吵到哪儿了？”

“……忘了。”喻文州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想起来，被王杰希按在眉心使坏推了一下，正要借题发挥碰瓷，突然......

“……忘了。”喻文州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想起来，被王杰希按在眉心使坏推了一下，正要借题发挥碰瓷，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清新香气。喻文州皱着鼻子贴住王杰希手腕，“买到啦？”

王杰希点头，“嗯，味儿一样吧？”喻文州竖起拇指，欣然起身，“我也去试试。”

“放客卫洗手台右边了，去吧。”王杰希拍他肩膀，“我准备一下复盘？”

“嗯哼。”

王杰希从玄关来到餐厅。

西厨岛台兼任餐桌已经十分常见，在用餐区安排投影仪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幕布遵照指令缓缓升起，露出了墙上的整片白板，这能是什么正常家庭。

喻文州贴到他背后，气势汹汹地点单，“酒！”

“祖宗。”王杰希抽出马黛茶包和甜橙路易波士，“您今天喝酒了，甚至是茅台。”

“三两而已，生过气完全挥发了。”

王杰希充耳不闻，拿出两支陶瓷杯任喻文州挑选。“这个。”喻文州敲敲王杰希左手腕骨，“我要喝上次的奶茶。”

王大师在饮品领域很有自己的坚持，虽然已经掌握了精湛的打奶泡技术和无咖啡因茶类采购，但依然要在十一月的天气坚持喝冰饮，用冻凉茶配苏打水，表达对暖气提前到来的抗议。喻文州捧着热乎乎的杯子，示意搭档开始复盘。

“我说王杰希我想吵架。你说好，吵点什么。”

王杰希点头，“然后你说不知道，你想想。我苦思冥想，想出一个话题，那就是你好几天不让我去接了。”

“是的，我们生活就这么和睦，随时随地求同存异。”王杰希又敲下第二个点，“你说算了我要泡澡。我说水刚放好，有点烫，你晚点儿再去。”

喻文州敲两下桌子，“这个我真的要抗议，不烫泡着有什么意思？泡脚也要烫烫的呀。”

“友情提示，你的泡澡温度可以称为低温慢煮。”王杰希无语，“书上说了水温太高对身体不好。”

“友情提示，小红书不算书。”

王杰希指指他，“是谁泡得头晕？”

“就一次好不好？而且就晕了那么一下下。”这项确实理亏，喻文州以攻代守，“还说我呢，上次乐哥寄来五公斤鲜核桃。家里的夹子找不到，有的人非要用剪刀把手试试，成功一个之后得意忘形，一口气开了两斤半，然后手疼了好几天。”喻文州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人家理疗师都震惊了，怎么会有人在役好好的，如今开核桃开得腱鞘炎发作。”

更好笑的是，北京太干，他那天开的鲜核桃还没吃完，就变成了干核桃。

“1:1。”王杰希掏出绿笔在蓝点上方也画一个点，然后合上笔盖，回到喻文州身边，蹭着他的肩膀“你还很努力找茬儿，只找到一个咱家烘干机声音太大，影响你思考。我说你有没有感觉，好几天没听见声儿了？因为在你到家之前，家务已经全部解决。”

喻文州伸手去王杰希腰间挠他，“我可是要跟你吵架的。”他努力忍住笑，“你事情都做完了，我做什么。难道我是个不顾家不关心你的坏人吗？”

“那能怎么办呢？”王杰希在痒痒搏斗这方面没有任何优势，只会硬躲，嘴里还在胡说八道，“总共没多少活儿，你老公这么一个干啥啥行的高效人才，不知道能留什么给你。”

喻文州咣地放下杯子，“凭什么别人回家能有生活琐事当导火索，然后吵个大的，我就没有。”他起身挽起袖子，准备继续和王杰希搏斗。

“因为物业嘱咐了，消防安全牢记心间，火灾预防人人有责。”王杰希已经从餐厅撤退，他一直不知道喻文州的战斗技巧哪来的，曾经发出由衷的疑问，“你当年不会真的打遍蓝雨无敌手吧？”

喻文州颇感无语，“兄弟你是电竞选手，没打过拳法还没看过拳法吗？”

但王杰希也在不断的失败中总结了经验，今天他已经蹿到客厅沙发上，趁喻文州准备甩开拖鞋追来的时候，一手背后一手膝下，牢牢环住他，凑到他耳边念出技能，“闪电锁链。”

“好吧，今天输给你了！”喻文州挣扎几番后认输，却在王杰希放松之后，转身把他按在沙发角落，拍拍王杰希的脸，“兵不厌诈哈，死亡之手！”战术大师骑在魔道学者身上，又一次宣告了胜利。

他俩笑得累了，在沙发上静静地交缠成一个影子。

喻文州趴在王杰希怀里，把脸埋进他的家居服，突然深深叹了口气，王杰希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地拍着他的背，半晌后低声问道，“好点没有？”

“一点点。”他闷闷地说。

“我再努努力，要不翻点儿旧账。”王杰希先努努力开了个玩笑。

“我们有什么旧账能翻？”喻文州抬起头，脸颊上还有两块浅粉色的纽扣印，“我们清晰明了，顺理成章，天作之合。”他笑得有些无奈，“要是有些选手和俱乐部的税能这么清晰就好了……”

王杰希闻言也叹了一声，抬手搭在喻文州后颈，安慰似的捏几下。

“我真想不通，技术和私德都不行，连比赛态度都不行的废物，为什么还能被保？”喻文州轻哼一声，“我今天开会说我认为他应该被永久禁赛，你知道老刘说什么？老刘说喻文州，如果是卢瀚文，你也会这样吗？”他甚至笑了笑，“我说如果卢瀚文能做出这种事，我现在就回蓝雨把禁赛通知扔他脸上，然后报警。”

“只是为了钱吗？如果都是为了钱做坏事、做坏人，在他们眼里我拿着这三瓜两枣拼命，是不是很装，或者是蠢得没边……”他突然坐直了些，看向王杰希，“怎么念？仨瓜两枣？”

“仨瓜俩枣儿。”王杰希轻轻笑着，手指依旧搭在爱人的单薄脊背上。

“王杰希。”喻文州低着头，“你不能骂我两句吗？”

“你可以骂我白痴，跟不要脸的人讲道德、跟没脑子的人讲道理。应该劝我不要在这里浪费生命，然后买两张机票，我们明天就远走高飞出去玩。我何必呢……”

王杰希轻轻把指尖拱进喻文州的指缝，“不能。”随后把望着他的喻文州按进怀中，脸颊贴着额头轻吻几下，“你在做对的事。”

喻文州沉默着眨了眨眼，“对有用吗。”他又叹了一声开口，“小陈前天跟我说，她决定要离职了，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就走。我不想她走，但跟着我受了够多委屈了，我根本没有资格留她……”喻文州晃晃王杰希的手，“当时我刚来联盟，她还是我mentor呢。”

“那家很好吃的法棍，也是她推荐给你的。”

“嗯。”喻文州点头，“她早就想走了，看我太可怜，又坚持了挺久的。”他说着还笑起来，“上次飞机延误我们聊天，她说当年看比赛的时候，明明不喜欢我的，没想到现在还挺舍不得我……这个行业把人骗进来，哪怕是用爱发电我们也认了。用爱吔屎，一天两天行，一直这样谁也受不了。”

王杰希捏着他的指骨，轻声说，“你记得微草公关部那个姐姐吗？”

“嗯。”喻文州点头。

王杰希顿了顿，“文州，你还是很喜欢荣耀。”

“我还是很喜欢荣耀，我想一直留在这。”喻文州任由王杰希握着手，嘟囔道，“也许都是骗我的，我根本不聪明。”他揉了揉脸，“我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做成一点事，现在甚至做不成什么……可我们荣耀真的是个很好玩的游戏啊。我想要喜欢荣耀的人，一百岁还可以看荣耀打荣耀。”

王杰希伸长手臂，抽了几张纸巾给他，“你爸应该挺羡慕你的。”

“嗯，暴雪退出中国的时候他可难过了。”喻文州破涕为笑，“我爸还蛮后悔，一身本事竟然完全没有用给他喜欢的游戏们。”

“你想退役那年，我很不希望你接下这种破事。”王杰希捏捏他的脸颊，“我们喻文州这么厉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何必非要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但现在不一样，你挺喜欢这个工作的，对吧？”王杰希继续说，“看到问题，解决问题。喻文州最喜欢、最擅长、最有成就感的事。”

“嗯……”他吸吸鼻子，“唉，算了！荣耀有我就不会完蛋。”喻文州握拳拍在王杰希掌心，“我又可以了。有时候要认清现实，喻文州就是那种喊着梦想啊羁绊啊，然后冲上去扛起一切的主角。”

王杰希点头，“主角，臣以为你应该再强硬一点，早日登基。”

“你又开始让我篡位。”

“独裁是效率最高的决策方式，你是对的，就应该全世界都听你的。”王杰希说得理所当然。

喻文州失笑，“王杰希你好会吹。”

王杰希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真心诚意、实话实说。”说得喻文州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动静，张开手臂抱他，“老公——”

“宝宝——”王杰希学着他的语气，随后笑道，“抱你去浴室？泡烫烫的澡。”

“好！”

喻文州仰头浸在水中，王杰希敲敲门进来，人和果盘一起在浴缸边看他。

“朕这待遇也太好了吧。”喻文州张开嘴，被喂进一块冰过的人参果，他边吃边说，“宝宝。”

“嗯？”

“周六的露营我不想去了。”

“好。”王杰希欣然答应，又问，“你想我去吗？”

“你跟他们去吧，但要早点回来。”喻文州用湿答答的手指去捏王杰希耳垂，“不然我会很想你。”被王杰希侧头夹住手指蹭了蹭，喻文州又笑起来，“唉，真好，现在都是我在扫兴了。”王杰希也笑，“毕竟你是扫兴协议的堂堂发起人。”

《扫兴协议》签订于2026年北京冬天，内容只有四个字：随时扫兴。

那时王杰希刚退役几个月，喻文州在又一次被喊来北京开会时，想要给恋人一个惊喜。

他从联盟出来带着从广州拎来的椰子鸡套餐，十分熟练地叫了车，快到家才给王杰希发了消息。进小区发现还没收到王杰希回复，宽以待人如喻文州，都被自己赶早班机辛辛苦苦开会，而恋人下午两点还在午休的对比小小伤到，开始思考报复方式。

王杰希家小区一梯两户，需要刷卡上楼，喻文州有卡，但是按了门铃。

响过三次，才终于有人回应。

“哪位……”疲倦的声音透过门铃有些失真。

“外卖。”喻文州夹着嗓子回复，“麻烦按一下电梯，先生。”

喻文州在电梯内还在开动脑筋，准备搞点恶作剧，可见到王杰希时，所有的想法都瞬间消散。

十天前蓝雨客场打皇风，他们才见过，上次王杰希状态和今天截然不同。

他的恋人打开门后，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吻。虽然迅速掩饰过去，可王杰希显然是被他吓到了。

喻文州盯着王杰希眼下的乌青，想念的话全梗在喉间，还是王杰希先笑起来，“要不要去看电影？”

喻文州点点头，王杰希用一种堪称逃难的速度离开，他飞快地进屋，几分钟后再出来已经刮过胡子换好衣服，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了。

“走吧。”王杰希去牵喻文州的手，等电梯时，喻文州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去了。”

王杰希扭头看他，“你不想去？”

喻文州盯着他，没有说出是你不想去，他点点头“嗯”了一声，拉着王杰希重新回了屋。

他们静静坐在沙发上，喻文州拉着王杰希的手腕轻轻摩挲，“你今天本来什么安排？”他记得王杰希应该是上午十点的复健。

“没什么安排。”王杰希知道喻文州的记性，倒是直接坦白了，“这两天心情一般，不想出门，理疗改到后天了。”他措辞片刻又说，“你下回过来，还是提前告诉我吧。想到要见你，我会开心好几天。”喻文州望着他，“其实很多次你都不想出门的吧。”

“嗯。”王杰希迟疑地点头，“但更不想扫兴。”

王杰希愣了许久才说，“好，我努力。”

“不许努力。”喻文州强调，“不用努力。”

王杰希蹲着收拾玄关的快递纸箱，“洗完了？”他见喻文州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喻文州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趴在椅背上兴致勃勃地看他，“你这又买什么了？”

“买了个肠粉蒸锅。”王杰希拿着说明书给他展示，“白天泡了几种米，你等会儿尝尝哪种好。”

喻文州都忘了自己哪一秒想吃肠粉，可能是前两天困迷糊了说的。

他笑着朝王杰希招招手，对方十分顺从地过来搂着他亲了亲，喻文州一看他这幅认真表情就想逗他，“万一你辛辛苦苦做完，我说不好吃怎么办？”

“那你就再想想吃啥。”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心甘情愿。”王杰希知道喻文州这话不含半分试探，但还是蹲下来，握着他的手郑重其事道，“因为我特别爱你。”说完也笑起来，“怎么样，真心话听着是不是格外顺耳？”

喻文州点点头，“舒服。”

“您且舒服着吧，记得吹头发。我做试验去了。”王杰希拿起浴袍的帽子罩在喻文州头顶，转身去鼓捣他的新家电。

不久，王杰希端着一只小盘出来，“试试。”

米香扑鼻，酱汁润鲜，喻文州尝了一口，突然愣住。

“不好吃吗？”王杰希坐到他旁边，喻文州摇摇头，目光空空落在桌上，很久才开口，“我初中学画画的地方，楼下就是一家肠粉店。我每周六下午上完课，都要吃一份蛋肉肠再回家。”他说着又吃了几口，“这个味道特别像……好久没吃过了……”他轻咳一声，扭头笑着对王杰希说，“好厉害啊王大厨，超级好吃。”

王杰希抬手理了理他的刘海，屈起手指蹭过喻文州的脸颊，“等你忙完这波，咱们回广州玩。”

“王杰希。”喻文州叫他。

“我想做的事情，都会做到的。”

王杰希笑了笑，“当然。”他把喻文州拉到怀中，“所有人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你，所有人不支持你，我也会支持你。”说完他“啧”一声，又反悔，“不对，收回。”

“我要所有人都支持你。”

他们额头相抵，王杰希笑着说：

“我想做的事情，也都会做到。”

明日香说：“死掉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她当时站在高高的登舷梯上，扬着下巴，低跟鞋咯噔咯噔地踩着吱嘎作响的梯子，看得人替她心惊胆战，然而她还在风里稳稳地站着，好像在嘲笑一切信不过她能力的人们。

那是还活着的时候的她，高傲，明媚，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她依以傍身的资本是她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哪怕妈妈早早就抛她而去，世界上再没有另一个人能像母亲一样奋不顾身地、毫无缘由地爱她、需要她、选择她，然而她依旧能开Eva，她依旧是万里挑一的优秀的驾驶员，人类依旧要依赖她明日香大人来获得庇护与救赎。

什么也没有只是她随口敷衍的说法。那个毫无意义的短语对她而言实际意味着不被人需要。失去能力，被放...

什么也没有只是她随口敷衍的说法。那个毫无意义的短语对她而言实际意味着不被人需要。失去能力，被放弃，那是她最深的梦魇里也不敢直视的东西。她的自尊太脆弱了，摇摇欲坠地搭建在玻璃的塔尖上。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是被需要的，妈妈是爱她的……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她的身体，让纸板一样的她站在光芒万丈的舞台前。正因为此，连驾驶eva战斗对她来说甚至是幸福的，她要战斗来证明她的价值，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需要她，爱她，这离死亡最近的战场是她的生命，她在这一刻才算活着。

她驾驶着二号机，轻盈得像翩飞的蝴蝶，又沉重如一位红衣的死神。她独自撕裂着一个个畸形的使徒，同步率远远把其他几人甩在身后，全nerv乃至全世界的人类都为她欢呼，妈妈温和地微笑着，在身后欣慰地望着她。然而她的身影忽然消散，沉重的机甲被长枪刺穿，她瞪大眼睛，被钉在一尺见方的病床上，眼睛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渚薰从她崩坏的意识里抽身出来。

他站在她的病床前。少女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渚薰看着那上面血肉翻卷的伤口。她的勇气，她的能力，她的价值从她枯竭的灵魂里漏下去，只剩下一具不被任何人需要的躯体，孤零零地在这里吊着一条余命。

她“死了”。他想。

———

绫波说：“死亡是忘记。”

绫波平静地站在一片空白里。空白里倒映出nerv总部，零号机的驾驶舱，或者第三新东京市中学的教室。

那是还活着时候的她。她没有表情，没有性格，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体。她所拥有的，使她有别于其余一切绫波丽的，只有她短暂生命中的全部记忆。

她记得笑，记得讨厌和喜欢，记得恐惧和保护的渴望。从前她只知道牺牲，她是一个消耗品，芸芸莘莘，前赴后继。她把自己活成一个血肉的机铠，填线的士兵，她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因为她没有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权利。绫波丽的一切全部服务于那个伟大的计划，她作为一个符号在这个计划里至高无上，然而这茫茫的她当中的“她”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无人问津。

她明明应该无心无口，无病无忧，无七情无六欲，在末日匆匆走过，最后作为垫脚石牺牲在某一次战斗，或者献祭而回归于生命之海中。

然而她记住不该记住的生活，忘却不该忘却的使命。她从此无限偏航，就从她第一次勾起唇角开始。她陷在记忆中，开始抱怀着丰盈的过去，期待葱茏的未来。记忆将她独立于绫波丽，她自无数次归零中诞生。

她微笑着，从河的彼岸涉水来到此岸。生命之海汹涌洄流，莉莉丝从十字架上驾临，无数个绫波丽死不瞑目，尖叫着怒斥背叛的犹大。而那一切都扭曲着痉挛着被她挡在身后，她站在温暖如羊水的阳光里，夕阳下自行车的铃声飞驰而过，蝉在永不止息的夏天里高歌。然而她忽然溺亡在无边的寂寞与哀伤里，新生的心脏太脆弱了，使徒深埋进她的身体，它绽开成一次最后的牺牲，将这场小小的计算偏差拨回正轨。

渚薰从她的被抹杀的记忆里抽身出来。

他站在她的面前，少女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红眼睛，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好像她不曾有过去也不可能拥有未来，好像她从始至终都不可能微笑过。哪怕真的微笑了，那也只是一个需要被忘却的错误。

“她”死了。他想。

美里说：“死亡是最可恨的事情。死去的人是最不负责任的坏人。”

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她的父亲站在她左边，加持站在她右边，他们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

那是她还活着时候的事情。她们在全世界最远离使徒、远离eva、远离seele、远离第一次冲击、远离这一切糟心事的地方。她再也不必惶惶不可终日，再也不必夜夜浮沉于噩梦里，再也不必孤身一人披挂上阵，一力面对怪诞的敌人、诡谲的阴谋，成为一个奔波无俦的大人。

这里不会有人在两相权衡下将她抛弃，不会有人会因为什么见鬼的任务或者使命，一声不吭地离她而去，粉身碎骨或下落不明。不会有人因为她想要保留的天真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不会有人逼她成长，逼她承担，逼她忏悔，逼她藏起爱恨，把眼泪密封在冰冷的铝罐里。

渚薰从她醉倒的美梦里抽身出来。

她快要死了。他想。

“死亡？”

碇真嗣站在他面前，迷惘地望着他。

“我没有想过……”他说，“我们不说这些好吗？”

这里是海边。渚薰像他们初见时的那样，倚坐在那尊天使像上。

“可是我想知道。”他说，他在这种时候偶尔会流露出与他温柔外表不符的，独属于使徒的非人感，所以他仍旧问下去。

“……”碇真嗣张了张嘴。他的人生，他无数次想到死的瞬间和想要活下去的支点从他眼前呼啸而过，过去被未来的到来踏碎，他看着他的憧憬、他的依靠、他的爱恨，他所依托而活下去的一切都死去，他本能地要去抓那最后一点的爱来活着。

“死亡，”他说，“死亡是你离开我。”

渚薰眨了眨眼。他也只活了十五年，所见不过培养皿无数、方尖碑若干，还有一张古典乐碟片。人类把祂创造出来以满足自己的贪欲，有人因爱生忧，有人因忧生怖，他们手塑怪诞的外神，对祂顶礼膜拜，求祂降谕赐福，又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掌控了神明，将要以最孱弱的血肉之躯踏着十七个同族的尸体，让七十亿灵魂在福音里飞升。人类永远各有所图，永远步步为营，永远交相爱恨，从自己中诞生自己，又自己杀死自己。哪怕拜神，也从来没有人抬起头来看过一眼，也就没有人知道神明是否垂眸敛目，泪盈于睫，或者不慈悲也无庄严宝相，祂只想步下神龛，见一见那祂被人强行引渡而来，又要祂覆手而灭的人间。

亚当是祂的起源，是祂的归宿，然而从没有人问这是不是祂的期望。生与死对他而言并无所谓，祂不需要爱，不需要人们的信仰与崇拜；祂不需要回忆，不需要在谁的怀念里活着；祂不想履行责任，不想甘受本能的束缚；生并非祂的意愿，于是祂也不愿身殉人类低劣的愿望。祂像她们一样仍旧活着，然而除去呼吸和心跳，nerv里早已尸横遍野。

世界总让挣扎求生者枉死，心如死灰者苟活，囿于囹圄者寻自由。

好在祂仍旧能实现祂自由的三分之一。命运的齿轮分崩离析，神像打碎金身，中央教条里传来欲壑难填的哀鸣。

渚薰冲碇真嗣勾起唇角。那个笑是祂的温柔里最残忍的一切，然后祂向后仰身，没入所有生命殊途而同归的海里。

祂的白发是行在水面的云，祂的红眼睛是沉进大海的太阳。这场坠落无声无息，死亡接纳一切，祂从虚无回归虚无，为自由选择自由——像水，消失在水中。

———FIN———

*给渚薰过的第三个生日。

*去年写了他的诞生，所以今年关于死亡。eva的主题不过是爱与死，渚薰在此之外还有浩瀚的自由。我一向觉得渚薰是最自洽的人外，他学习，了解，收获爱，给予爱，最终以自由意志选择自由。所以是由他选择的一切，才使渚薰成为了渚薰。

*感谢大家来看这篇文。居然已经三年了，好在我还没有失去感知你的能力。那么，像过去三年里的每一天一样，我祝你恒久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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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叶×制片王，合志稿，感谢主催～

重逢就发生在这么一个戏剧性的场合。叶修喝了口水，润润说得冒烟的喉咙，脑子里还回放着刚才一张张年轻人的面孔，那么不坦诚地矜傲着，嘴里讲着怀疑，眼里溢出来梦想。经历过或多或少的捶打，但仍然想拯救电影，拯救业界，想做“影响大众的艺术”。他本来后悔接下这个活，真正来了之后倒觉得还算有意思。人脉资源他有不少，介绍给正饥渴需求着这些的年轻人，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变得亮亮的、烫烫的、直勾勾的。晚了，没用了，叶修早就练出来了。早十年，这样的眼神能让他直接把人划进自己的治下，带着整组人在超低预算里杀出一条血路。现在，他笑一笑，就过去了。这......

重逢就发生在这么一个戏剧性的场合。叶修喝了口水，润润说得冒烟的喉咙，脑子里还回放着刚才一张张年轻人的面孔，那么不坦诚地矜傲着，嘴里讲着怀疑，眼里溢出来梦想。经历过或多或少的捶打，但仍然想拯救电影，拯救业界，想做“影响大众的艺术”。他本来后悔接下这个活，真正来了之后倒觉得还算有意思。人脉资源他有不少，介绍给正饥渴需求着这些的年轻人，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变得亮亮的、烫烫的、直勾勾的。晚了，没用了，叶修早就练出来了。早十年，这样的眼神能让他直接把人划进自己的治下，带着整组人在超低预算里杀出一条血路。现在，他笑一笑，就过去了。这样看着叶修的人太多了，他快脱敏了。但他还是喜欢看梦想成真，美满的童话谁不爱看呢，他为每个人筹谋妥帖，每个人都激动地握他的手，叫他叶老师，叶导。

然后那个人就来了。他是很不一样的，从里到外都平静，上台笑一笑，问评委老师好。叶修说，这部片子我看过，今年洛杉矶电影节一等奖，对不对。挺好的，没想到是你参与主创的。

王杰希说，是的，我担任制片。

就默然了。

他又介绍了故事梗概，放了这部短片。银幕下的一片漆黑中，他自然地搬了把椅子，坐在评委席边上，准确地说，叶修身边。王杰希把二郎腿翘上了，伸手问叶修要名片。皱皱巴巴的名片被放到他手心里，还带着裤兜或者大腿的温度，像上学时校门口的茄子煲外送卡片。

叶修轻声问，回来了，以后打算在国内发展？

王杰希说，嗯，不出意外是。叶修还要问什么，他就把食指竖在嘴前面，叫他安静。

叶修悻悻，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上学时看展映，总忍不住悄声和旁边的人吐槽，那个谁就是这么竖一根食指给他，八风不动，叫他回去再说。结果看到后面两人都急了，开始嘀嘀咕咕，又被其他同学一脚踢了椅子，彻底安静下来，改在笔记本上暗通款曲。

那个永远坐在他旁边的人，和今天坐在他旁边的，倒还是一个人。你说巧不巧。十年过去啦。

片子放完了，看得评委席观众席上每一个人眼冒金光。但是呢，这时候就该出现一个转折，转折也确实出现了——人家不要钱不要投资，要叶修合作。

又默然了。

叶修笑一笑，说，你提了，我会不答应吗。名片都在你手里了。

大家笑了，心思都活泛起来。

喜欢叶老师呀。另一个评委调侃。

王杰希说：他不在，我拍不明白。我不在，他也拍不明白。

大家又笑，都瞄着叶修脸色。叶修反而笑起来了：好，借你的光，我也明白一回。

这话实在是谦虚了。

令人想不通的是，昔日同窗，为什么要到创投会上谈合作？假如私交好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和叶修联系？谁不知道叶修爱干好人好事，好片子来了他那里，是不可能空着手走的，即使赔本也要投点。这些年分的红，没有投进去的一半多，实在令人同情。

或许，时过境迁，他们已经不熟了吧？

散场后叶修晃悠到王杰希面前。后者正在收拾材料，剧情梗概、预算表和名片装订在一起，不过薄薄一沓。

叶修随手拿起一份，逗他：“预算这么紧俏，不多印几份？”

“你看就行了。”王杰希说。

“真冲着我来的啊。”

“难道我消遣你玩吗。”王杰希笑了一声，“我又没那个爱好。”

这又是怎么了。叶修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没惹过王杰希吧？就算王杰希出国前他俩闹得最僵的时候，也不过互不说话而已。想到这儿他就宽心了，想起刚才一直在想的事，问：“怎么不私下找我？你知道我不会不……如果片子好，我肯定会投的，至少以个人名义。”

王杰希接着收拾东西，接了句：“你不是换手机号了吗？”

“哦，是。好几年了。当时进山拍外景，掉河里冲走了。就因为这个？你可以问问别人啊。这次主办方不是就有楚云秀她们么，都能联系到我的。”

王杰希“哦”了一声，没回答他的问题：“《瞎豆》？”

这是叶修的第一部电影，扑得彻底。

“拍这部的时候丢的？只有这部有山景。”看着叶修诧异的神情，王杰希立刻揭晓了自己的推理过程。

愣了半晌，叶修说：“了不起，福尔摩斯。”

出乎意料，王杰希没拒绝：“好啊。正好聊聊投资的事。”

“吃点什么？”

王杰希不假思索道：“茄子煲。”

他们在大排档里对坐下。桌子铺着塑料布，不锈钢盆里套着塑料袋，红胶凳黏糊糊。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聊电影和投资的好地方。他们吃着廉价但饱腹的食物，两张沾着浓油赤酱的嘴唇张张合合，在杯子上留下油亮亮的唇印。所幸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彼此不体面的样子。在一起那么多年，不体面的时候才是多数，叶修见过王杰希一屁股坐塌道具椅子摔进水坑的样子，王杰希也见过他被羊嚼着头发的样子。叶修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才变回了彼此熟悉的人，刚才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

就像现在，王杰希翘着二郎腿，鞋尖怼在叶修膝盖上。

“有没有素质啊王杰希？弄脏了你给我洗。”

“四千万你都舍得给我投，裤子弄脏了还要我洗？”王杰希老神在在。

“四千万还支使不动你。”叶修说。

他说“四千万”的声音太响亮，隔壁桌人投来惊异的目光。

“搞清楚谁支使谁，等会儿合同签了你就成了我的长工了，等着卖命吧。”王杰希压低了声音，“我天天三点钟叫你起床赶密度戏。”

“怪不得你能当制片呢，周扒皮听了都甘拜下风。”叶修冲他竖大拇指。

王杰希胳膊一伸，咕咚咕咚往叶修杯子里倒酒：“少废话，来再喝点，把你灌倒好签合同。”

叶修笑得不行，看见王杰希把杯子放下的时候，嘴角也压不住了。

最后他也没喝完那杯酒。叶修站起来去结账，理智地和王杰希道别，还问了他怎么回去。得知对方就住在附近的酒店，他还点了点头，转头打了个车，甚至口齿流利地报上了自己家的地址。

接着他就断片了。

他睡得很不安稳，依稀梦见了许多以前的事。

二零零八年的冬天，他骑着快要散架的二八大杠，背后载着王杰希，穿过大街小巷。奥运会的余热还没过去，小巷的音响不知疲倦地放着“不管远近都是客人，请不要客气”。他们要去看的那出戏在五分钟前已经开场了，王杰希催他快点，叶修说“坐稳了！”，干脆站起来骑，车铃打得叮当响，两个破轮子也叮咣响，几乎快要蹦下来。王杰希说了句什么，他听得不真切，回头看：“你说什么？”王杰希揪紧了他腰两侧的衣服，脸冻得通红，大喊：“看路看路！！”

接着他梦见他们鬼鬼祟祟地猫着腰钻进剧场，坐下时羽绒服发出窸窸窣窣声。他在昏暗中转头看王杰希，有什么话刚要说出口，却眼睁睁地看着王杰希的脸慢慢变形成了今天晚上的模样。

叶修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他：

“为什么要当制片？”

王杰希盯着他，盯了好久好久。就在叶修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语气还像二十岁的时候，声音清脆语速飞快，甚至带着点笑意。

“叶修，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叶修呻吟了一声。眼前一片漆黑，他以为天还没亮，挣扎着翻了个身，蒙在脸上的外套掉到地上，他才反应过来。他坐起来，身上疼得像被锤子敲进墙里又扣出来，昨天的鞋还穿在脚上。

做这个梦的感觉不太好。大概是太久没见旧人，落灰的记忆在大脑里蠢蠢欲动。过去的事情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就像有些账也不用一笔笔算得那么清，否则总是想着他欠了我这个我又欠了他那个，活得多累啊。

就像昨天晚上，他没问王杰希那个问题。为什么去当制片了？想当就当呗，哪那么多为什么。以王杰希的风格，当导演难免会受制于人，制片监制出品方和平台哪个都能指手画脚，说一句处处掣肘不为过。王杰希在美国十年，好莱坞的体系是以制片人为唯一的核心，他想要个人更好的发展，或者想要亲自掌控全局，都是有可能的。俗话说不想当制片的导演不是好编剧，装傻也好真傻也罢，王杰希个人的选择，他就没什么深究的必要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毕竟，那可是“魔术师”啊！

叶修瘫在床上：“给力不？看看就觉得很靠谱。”

“是只有这些人对你的忽悠买账吧。”

“求不戳穿。”

“行吧，至少对预算比较友好。起来，别躺着了，收拾行李，回家睡觉去。受累的日子在后头呢。”

叶修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得令——”

立项后第五个月，他们终于做完了前期筹备工作，可以开机了。全剧组的人并上设备器材挤在十五辆面包车里，颠簸了一路，开到远郊的山村。

拍摄以场景优先，几段不同时期的戏都在这个场景发生，要一次性都在这里拍完，因此他们得在山里住上一周左右，已经在半山腰搭好了临时房给剧组成员居住，比每天五点起床从两里地外的镇上过来再上山方便得多。

叶修在导演椅上坐下，演员还在化妆的时候，副导方锐拎着保温壶颠颠地跑过来，调了调大监视器，又给他添了点水。

“干嘛？有事就说。”

方锐蹲在旁边，特诚恳地看着他：“我就问一件事，咱们什么时候开机仪式？”

叶修其实忘了开机仪式这回事儿了。以前给人家打工居多，开机仪式办不办、怎么办，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导演操心，只要跟着走个过场就行。现在给自己打工了，一时都没想起来这回事。

叶修琢磨了一下：“你知道吧，咱们制片从国外回来的，不信那一套。办不办得听他的，我说了不算。”

“得了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王杰希。”方锐满脸嫌弃，“你俩穿一条裤子，装什么不熟啊。”

叶修忽然有点哑口无言，“……今非昔比，懂不懂？”

“哎呀随便，你们男同的事我管不着。反正开机仪式不办不行，我找人问了，说咱们组得拜，还得拜个大的。后面外景那么多，心诚则灵嘛。”

“方小锐你能耐了，敢编排总制片？把他惹毛了不给批款，军法处置。”叶修说，“赶紧干活去，十点开机仪式，和现场制片说一声，再去催催化妆。”

“好嘞叶神，收到叶神。”方锐飞一般地跑了。

叶修拿起对讲机：“道具还有多久好？”

“两分钟！”

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演员就位，灯光就位，录音就位，摄像就位。

叶修坐在导演椅上，看着大监视器里的画面。现场相当安静，叶修拿起喇叭，所有人都聚精会神起来，以为他要喊开始了。

“王杰希呢？过来坐这儿。”

他连喊了两遍，才看见王杰希从门外钻进来，脚步匆匆走到导演椅旁边，眉毛都快拧起来了。

“干嘛？”

“坐。跟我一起看大监。”

“我要看下一个场景，没空。”

“着什么急，还有三天才换场景。”

坐在小监视器前的人抬起头来，笑了笑说：“来吧，等着你的指导意见呢。”

“喻指导。”王杰希一点头。

“客气。”喻文州说。

王杰希在叶修旁边坐下了。

叶修拿起对讲机：“保持安静，全体就位。”

片场又恢复到落针可闻的状态，全都紧张起来。

叶修叮嘱：“打板员往后退一点点。板再往下点。”

“哎好，停，可以。”

“各组注意了。”

“Camera”

“Rolling!”“肉。”这是扯着嗓子喊的张佳乐和蔫头耷脑语速飞快的郑轩。

“Sound”

“Speeding!”这是举着挑杆的黄少天。

啪！场记板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3,2,1,Action!”叶修喊道。

大监视器里清晰地反映着摄像机里的画面。这一场打的是轮廓光，环境光昏暗，演员坐在桌子前，一个机位拍墙上的影子特写。喻文州径自在耳麦里指挥他的灯光组：“三二一，窗外反光板晃起来，对。好，接着晃，保持这个频率。”

“跟焦员给我一个焦点。”张佳乐的声音。“走走走，直着推，慢点！好，不动了，稳住，五，四，三，二，一，停，好，这条可以啊！”

“咔！”叶修喊。

“辛苦了各位，很不错，咱们再保一条啊。”

于是全组人又忙活起来，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流程，把这一条又拍了一遍。这一步主要是为了保证素材可用，有两条素材，哪里出了问题剪吧剪吧还能用，一旦出了岔子，素材用不了，后期骂人事小，补拍费时费力费钱，哭都没地方哭去。

谁料第二条拍摄时，小演员忽然打了个喷嚏，把手里的铅笔丢了出去。这条眼看就要废了，然而导演不喊停，谁也不敢停，就这么拍下来了。叶修看着大监：“这样也不错。挺符合人物性格的。可以用。”

“按这样再保一条。”叶修说，“演员过来一下。”

“没必要。”刚才一直没吭声的王杰希忽然说，“尽量少添加这种细节，头重脚轻，到最后也会剪掉。”

小演员走过来，站在叶修身边。叶修拍了拍他，看了眼王杰希，说：“试一下吧。”

王杰希没说话。

“全体注意了，等一会儿照这样再来一条。”

“知道。”

叶修刚要和小演员商量，现场制片跑过来，说十点了，该去开机仪式了。

一帮人按照流程上香拜神，虽然没几个人真的信，但形式上到位了，也心安一些。王杰希就在叶修身后，没说什么，跟着走完了整个流程。

几天下来，他们两人几乎陷入了诡异的僵局。叶修说我要四十个群众演员，王杰希说不可能，二十个。两人菜市场砍价般互砍了半天，最终说定二十九个。方锐说，嚯，还有零有整的。王杰希说，你不懂。叶修冷不丁说：“不懂什么？”

王杰希对方锐说：“你看，不是折中的三十个，而是二十九个，这说明什么？”

“说明制片位同导演，导演位同副导演。”

“吃里扒外。”叶修喝道，“把你发配制片组信不信？”

“导演又威胁我。”方锐可怜巴巴看向王杰希。

“救不了你。”王杰希飘然离开。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方锐说。

“嘀咕什么呢？过来，有事和你说。”

实在太奇怪了。现在叶修和王杰希之间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一对名存实亡的伴侣，既不争吵，也不和解，偏偏为了未出世的孩子（片子）还不能离婚。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气氛还和缓一些，两人能对着第三人开开玩笑，一旦两个人单独相处，那就只有谈公事，谈不妥了再开始明着暗着较劲，直到某一方做出较小的妥协。

叶修不再叫王杰希到他身边来看大监了，王杰希也几乎一整天没在片场出现，只在中午时露了个面，到导演棚看了一眼。离得老远，叶修就听见别人向王杰希打招呼了，他抱着胳膊看大监，没回头。

王杰希也不管他，公事公办地催场，让他们加快速度，中午前拍出这一条。

“知道了。”叶修说。

生活制片小跑过来，汇报道：“导演，饭好了。”

叶修看了看表，十二点。“辛苦了，今天开工早，现在就放饭吧。”

“好的导演。”

“去吧，都吃饭去吧。”叶修赶人。这几个人都人精似的，看气氛不对，早就溜没影了，转眼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叶修站起身，对王杰希说：“不吃饭去吗？”

“不饿。”王杰希“哗”地翻了一下场景表，“我们要加快进度了。今天要把这个场景所有的戏都清完，明天换布景。”

“我有数。”叶修说。“先吃饭吧。下午还有得忙。”

“不了，我去勘景。”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向前走。大约两分钟后，王杰希向右拐，叶修向左拐，一个走向面包车的后座，一个走向领盒饭的队尾，都没有说再见。

这一拍就拍到了十一点。从五点到十一点，历时十八个小时，终于收工，全场人困得臊眉耷眼，方锐拉着黄少天，边打哈欠边抹眼泪花：“啥戏啊，拍到现在，要进军奥斯卡啊？”

黄少天拍了拍他肩膀：“赵本山，你踩我线了。”

方锐小媳妇似的挪了一步。

“黄少，你变了……”

“我的嘴和耳朵也是会累的。”黄少天说，“喊了一整天，我现在不想说话只想睡觉。”

“哦……那看来烤土豆烤红薯没人吃了，毕竟黄少的嘴都累了嘛。”方锐嘀咕道。

黄少天在太阳下举了十几个小时的杆，只吃了两顿清汤寡水的盒饭，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爬上爬下收器材的同时嘴里突突个不停：“你们又开小灶？谁挑的头？叶修吧？我就知道是他！阴险小人偏挑加夜班的日子偷偷开小灶，就是想趁我们累了懒得去他好吃独食。我要去。在哪在哪？”

“走。”方锐拉着他，特高兴地走了，“还有两只鸡。”

等他到了才发现这两只鸡水分蛮大的，差不多八个如狼似虎的饿鬼挤在小厨房里，每双眼睛都放着贼光，每张嘴都垂涎欲滴。

叶修蹲在炉子边上，一手拿棍子不停地翻着炉火里的叫花鸡：“我感觉快好了。”

“十分钟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我打开一个看看？”

黄少天拿过他的棍子：“我来，谁给我捡一块石头？”

张佳乐坐在后门的门槛上，闻言在门外一阵扒拉：“这块行不行？”

那块石头有足球一样大，只露出个顶，大半截埋在土里。

“搞清楚，是要敲开土，不是要杀鸡。”

“你能搬起来再说吧。”方士谦说。

“开玩笑。我能带着斯坦尼康下腰，还搬不起来它？”

说着，张佳乐马步一扎，开始刨土。

“哎哎哎！给我按着点他！”叶修惊恐大喊，“挫到胳膊明天不用拍了！”

“师哥，当心点。”喻文州一伸胳膊把他拦住了。

“开玩笑的，我有那么缺心眼吗？”张佳乐咧嘴一乐，一屁股坐在地上。

“下次开玩笑之前考虑一下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形象。”方士谦说着，捡了块大小合适的石头，递给黄少天。

张佳乐嚷嚷：“有话直说！放屁还带拐弯！”

“比如说，没人信我缺心眼到要搬石头，但是明天早上跟全剧组说，张佳乐昨晚非要搬大石头把胳膊挫了，新摄像来之前我们得停工——估计没人问‘真的假的’，都得问‘什么石头？’”

张佳乐嗷了一声，冲过去痛击方士谦的屁股。

叶修伸脚作势要绊他们。

黄少天那边，一边被烫得嘶嘶嘶吐气，一边扒拉包着鸡的荷叶。

“哪来的蛇？”喻文州侧耳倾听状，疑惑。

“神经病啊！”

喻文州没忍住笑了，“我来吧，我不怕烫。”他直接上手把荷叶掀开了，一群饿死鬼闻到香味，顿时不闹了，眼巴巴地围上来。

“你们灯光真的有无情铁手啊……”方锐感叹道，“喻指导给我来个鸡腿。爱你。”

喻文州几下把鸡掰开了。接着，第二只鸡也被同样处置。

“导演先拿。”

“谢谢文州，那我不客气了哈。”叶修拿了个鸡腿走。

接着，风卷残云一般，一只鸡瞬间就没影了。方锐一手拿着喻文州给他的鸡腿，一手拿着一块鸡胸肉，吃得幸福洋溢。整个房间里只剩咀嚼声和吐骨头的声音。门外不知什么虫子叫得很大声，圆圆的月亮挂在田野上空。

方士谦啃着鸡翅膀，斜了一眼叶修：“你不吃？”

“吃完了。”叶修把土豆和红薯投进炉子里，继续翻炉灰。

“给王杰希带的？”

叶修咂了一下嘴，“你们都是属侦探的？”

方士谦冷笑一声：“嘴上连滴油都没有。”

叶修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嘴。

方士谦往前挪了挪，声音小了点：“你和王杰希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哪个导演不和制片吵架？过两天就好了。”

“我没说那个。”

“那也没怎么。”

“少装，王杰希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了？他还惦记我弄丢他的小红的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后来要赔他来着，他死活不要。”

“小红是谁？”方士谦惊疑不定。没听说还有这出啊。

“我俩那个道具微波炉，叫小红。他出资百分之六十，享有命名权。”

“靠！有病吧！”方士谦气闷。

“使诈对我没有用。”叶修一呲牙，被熏黑的脸上，牙白得晃眼。

“别扯淡，我认真的。我就是搞不懂，你们当时到底怎么了？”

“说了没怎么啊。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王杰希出国的时候你怎么没来送他？”

“哦，你说那个啊，我被车撞了。”叶修说。

“真的。”

“你被车撞了，所以才没去送王杰希？然后你怕他担心，所以不告诉他？王杰希就一直以为你是故意不来送他的？”

“他知道啊。”

“啊？知道什么？”

“知道我被车撞了。我早一星期就跟他说了，骨折，下不了床，没法送他了。他说没事安心养病。而且当时你们不是都去送他了吗？”叶修又添了两块炭，只留给方士谦一个侧脸，“老方，生活又不是剧本，何况这个套路太老了，早就不流行了。”

“那我实在理解不了。”方士谦说。

“过去的事，还追究什么。”叶修说。

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炉火，直到黑烟熏起来，俩人开始边咳嗽边狂扇风，狼狈得很。等炉火安定下来，埋在炉灰里的红薯表面已经流出了蜜糖似的瓜油，土豆的表皮也烤得裂开蜷曲。

方士谦突然问：“你们真的给那个微波炉起名叫小红吗？”

敲门声响了两下就停下了。

王杰希从文件里抬起头：“谁啊？”

“我。”门外的人说。

这回答没头没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回答“我”，偏偏王杰希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走到门前，啪地把门拉开了。

“怎么了？”

叶修一闪身钻进来，顺手把门关严了。“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王杰希抱起胸，抬起一边眉毛，标准得像一个表示怀疑的emoji。

“给你捎了点吃的。”叶修一乐，把手里拎着的强行塞给王杰希。“还热着，快吃。”

王杰希打开袋子，烤鸡和烤红薯的香味立刻溢满了整个房间。他有些意外的样子，顿了一下才说：“谢谢。”

“刚烤的。”叶修说。

“厉害。”王杰希说。

“厉害什么？”叶修模仿他的“怀疑”动作。

“技术厉害。”王杰希走到床边坐下，“能烤熟就出乎我的意料。”

他的床上散着剧本、分镜和场景表，遍布颜色各异的荧光笔标记，几支笔丢在床上。叶修笑了。大半夜在宿舍研究剧本，谁家制片人这么敬业啊？他自觉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语气也放软了好多。“来跟你商量件事。”

“说。”王杰希低头翻了翻场景表。

“这两天的盒饭，你没在剧组可能没看见，实在是也就那样吧。”

王杰希抬起头，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叶修是来说这个的。

“我不知道咱们伙食费的预算是多少，如果预算允许的话，不如雇村民做饭。虽然成本高点，但大家吃得能好一点。当然，最后还是你来决定，你是专业的，比我考虑得全面。”

“我想过，但是咱们剧组一百来号人，至少要找七八家愿意做饭的，再分别送到山上。而且咱们还有三天就要走了。”

叶修说：“咱们现在全组一顿饭得花多少？”

“不到两千。”王杰希说。

叶修笑笑，“今天的午饭是醋熘白菜、豆芽炒肉、芹菜炒青椒。”

王杰希的眉毛已经皱起来了，掏出手机：“我和生活制片聊聊。”

叶修搓着手抬头张望了一圈：“你这屋怎么这么冷？等我一会儿啊，给你拿东西。”

他开门就走了，回自己的房间，在行李箱里翻了半天，掏出压箱底的一件羽绒服。他也没急着送过去，坐在床上，把衣服展开研究了一会儿。那是当年学校发的，胸前印着的校名和“王杰希”几个字已经开胶翘起，变成了“土木希”。

“什么衣服？”王杰希问。

“那件羽绒服。”

“哦，那个啊。先放在你那儿吧，我改天来拿。不过也没什么用了。”

这个改天和另一个改天一样，从来没到来过。一周后王杰希就出国了，奔向烈阳当空的加州，那里没有冬天，当然也不需要羽绒服。那件衣服就一直放在叶修那里。直到这次进组，他想了想，还是把它拿上了。有机会的话还是物归原主吧。

约摸十分钟过去，叶修才又去了王杰希的房间。对方打开门的时候，对他说：“我处理完了。”

“你拿主意就好。”叶修耸了耸肩，把衣服递给他，“还给你。”

“这是……”王杰希把它展开，十年过去了，它还是鼓鼓的，充满鸭绒，摸起来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依旧很保暖。“你居然带着这个？”

“好吧，说实话，我前几天盖了一下它。晚上有点冷。”

“你接着盖吧，我不冷。”

“其实我还带了个电暖气来。”叶修说。

王杰希笑了，随手把衣服放在床上，“那好吧。”

“早点休息。我先回了。”叶修揣着兜走到门边。

“叶修。”王杰希喊他。

“谢谢。”

叶修冲他挥挥手，把门带上了。

第二天早上，剧组一派全新的氛围。尽管早饭八点钟才吃上，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五个人一大锅米饭随便盛，快火大锅炒出来的菜还带着锅气，热气腾腾，每桌的鸡蛋羹有脸盆那么大。叶修悄悄把来送饭的几个当地人叫到一边，给他们塞了点什么。午饭的饭桌上就摆上了十只鸡，和榛蘑一起炖得软烂。

椅子不够了，一桌人有坐地上的，有站着的。王杰希端着碗站在叶修旁边，和他咬耳朵：“给你报销。下次不要自己出钱，剧组有钱。”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给你报销？”

“不是，是‘剧组有钱’。”

王杰希哧哧地笑。

在山上三天，他们快把半个村的鸡吃光了，不过剧组给的价格比市面上卖鸡的价格高，再加上人工费，三天的伙食费约摸花费一万三千多元，村民赚了钱高兴，剧组吃得好又省了钱也高兴，倒数第二天的时候，还有村里的叔叔阿姨说明天要来帮忙拆临时房，吓得全组人连夜把房子拆了下山了。王杰希做主，又给他们封了红包，想着下山的时候正好路过，拿给他们。谁能想到双方撕吧了好一段功夫，最后是把红包塞在院子里晒玉米的簸箕下面的。生活制片好不容易才走出院门，还在和大爷热情地道别，听口音和本地人别无二致。叶修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想起来这人之前是现场制片的助理。

后续的拍摄地在二百公里外的市郊，附近有三处场景，都离剧组住的酒店很近。

叶修一闪身到边上看了一眼，下面警车都开过来了。

“制片呢，制片去！拖住他们，这条先开拍，马上就能完！”

王杰希抄起许可文件就站起身来。叶修忽然把他按住了：“哎，你不行，嘴皮子不够溜。我去，你替我看着。”

然后叶修一溜烟就跑下去了，王杰希愣了一下，在导演椅上坐下，握住对讲机，上面还有叶修手心的余温。

“各单位注意。”王杰希说。

“Camera”“Rolling!”

“Sound”“Speeding!”

“3,2,1,Action!”王杰希喊道。

倒着的场记板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场记板上，导演栏写着“叶修”，制片栏写着“王杰希”，王杰希偏偏看着那几个字样，露出一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笑。

“跟焦员上。往前推，好，停。”

“录音老师小心杆。”

“摄像跟上，跟焦员给我一个焦点。好，可以。稳住啊！”

“很好很好，稳住！五，四，三，二，一。好！这条可以！”

“咔！”王杰希喊。

王杰希回看了一遍刚才的那一条。没人说话。

他抬起头，拿起喇叭：“收工，大家辛苦了。”

“好！！”

王杰希拿着喇叭溜达到一边，扒着栏杆向下看。叶修正和两个民警不知道说什么，走着走着就绕到民警前面，努力地想把人家往旁边带。

“叶修。”王杰希举着喇叭叫他。

“哎！”叶修仰起脸，眯着眼睛往上看。

“杀青了！”

叶修的手放在脸两边，像一个括号。“好！辛苦了！”

杀青宴快结束时，大部分人都喝得神智不太清醒。叶修和王杰希窝在角落里。

“以后打算去做什么？”叶修问。

“还没想好。可能先回家休息一阵子。”王杰希说。

“是啊。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下次我不会和你合作了。”

“还带记仇的吗？我没有过分到那种程度吧。”叶修说。

“我也没那么小心眼。”

“那是为什么？”

王杰希笑了：“一个剧组又不能有两个导演。”

叶修也笑了：“真的？恭喜你啊。”

“还得谢谢你。”王杰希说。

“谢什么呀，咱俩什么关系。”

“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叶修抹了一把脸，“喝酒上脸了。”

“哦，喝的是白的，还带泡呢，难怪上脸。”

叶修抢过杯子，干脆把雪碧一饮而尽，毁尸灭迹：“哎，没办法，酒量太差。”

王杰希看着他直笑。“没红，没红，逗你的。”

“去去去，别闹。问你个正事，”叶修说，“你过年回哪去？”

“这才十二月，你就想过年的事了？”

“你有地方去么？”叶修说，“你刚回国的时候住的那个房子，是不是退租了？”

“再找一个就行了。过年我回我爸家或者我妈家都可以，比你还多一个去处呢，别操心了。”

“你根本也不回去。”叶修指出。

“那怎么了，你收留我吗？”王杰希说。

叶修立刻说：“行啊。”

“我开玩笑的。”

“我认真的。”

“好吧，好吧。没想到再过半个月就2020年了，我还得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

“十年啦。”叶修感慨道。

“十年了。”王杰希说。

杀青宴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往外走，王杰希留下来看了一圈，确定没人落下东西。叶修在门边站着，看着他拿起挂着的羽绒服，抖搂抖搂穿上了，胸前明晃晃的“土木希”三个字。

“有功夫把你那一横四个点补上。”

“改天吧。”王杰希说。

“行。不着急。”叶修说。

反正这个改天和之前的改天一样，就算晚点，也总会来的。

End.

※伞乐谦黄cb，全员大学paro，年龄差捏造，非常没品的厕所读物

※本章有方王修伞cp向提及

01.

每到期末季，R大某卷王宿舍就会默契地开启决战熬夜之巅副本。尽管专业各不相同，但几人好像都有一种奇怪的胜负欲，不看到室友先上床就绝不睡觉。

苏沐秋闻言探出头：“等会儿。”

三秒钟后，从方士谦那头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质问——

“谁？！谁他妈凌晨三点还在偷偷内卷？！！”

......

“现在是凌晨三点。”苏沐秋朝对面的黄少天点了点头。

02.

众所周知，人一旦睡眠不足就容易引发精神病，且极易出现人传人现象。

“有机分析物化，晦涩难懂，无机生物化工，烷基八氮。”张佳乐打开一瓶热带风味冰红茶，持续破防，“能解开这个方程式吗？能三天复习完五科吗？这个破化学到底是谁在学啊？到底是谁在背着我偷偷幸福啊！”

苏沐秋：（一阵劲爆的电吉他）

刚刚拿了外卖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方士谦和黄少天站在门口听到寝室的b动静，默默松开了握住的门把手，相互对视了一眼。

方士谦：“看到没，没文化的人连发疯都像术力口歌词，你可千万不能变成这个样子。”

黄少天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03.

R大实行冬令时断电制度，每晚十一点准时熄灯，无疑给黄土埋到脖子的ddl大学生又精准地来上了一铲子。

不幸的是，倒霉蛋小方和小张直到躺在床上才想起来第二天一早要交选修课论文，于是只能半夜紧急爬起来，抱着电脑偷偷跑去用走廊的公用插座写论文。

要不怎么说人类的悲欢其实都相同呢。两人走近几步，就看到漆黑的走廊尽头亮着两个屏幕，旁边还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向他俩热情招手，诡异中又透露着一丝心酸。

张佳乐沉默半晌，问：“这年头连做鬼都有ddl吗？”

方士谦无语：“大晚上能不能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走来迎接新狱友的林敬言笑了笑，眼镜反射出诡异的光：“就是呢，鬼哪有ddl吓人。”

“得，又疯一个。”方士谦听得直摇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旁边坐着的另一个人，然后猝不及防与自己的发小兼前男友来了个深情对视。

方士谦：……

方士谦：“你怎么也在这儿？”

王杰希冲着面前还在渲染模型的电脑抬了抬下巴，略带遗憾地表示：“也许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张佳乐连忙抱着电脑走过去，还不忘在他和王杰希中间给好室友方士谦留出个位置，朝他招招手，说：“方士谦，你坐啊！”

方士谦：…………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04.

走廊的公用插座正好对着风口。夜晚，刺骨的寒风吹得方士谦透心凉，本来在前男友身边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现在被冷风一吹直接封心锁爱，冷酷得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

在方士谦打了第三个喷嚏后，一旁的王杰希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头抬手轻轻贴上他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颊，表情严肃：“出来时怎么不多穿点？”

而方士谦正写到关键部分，大脑自动过滤了王杰希的话语，只一双眼睛盯着屏幕，下意识地歪头蹭了蹭他的手指。

几秒钟后，他猛然反应过来，激动地一个后仰，吓得旁边的张佳乐跳了起来，压着声音冲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干嘛呢！？”

“对啊！你干嘛呢！！！”方士谦没理他，而是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王杰希，仿佛一只被路过的坏狸花莫名其妙啃了一口的小布偶。

“不干嘛。”王杰希面无表情地在脑子里胡乱猫塑了一通前男友，然后抬手取下自己的围巾，朝着方士谦脖子胡乱绕了几圈后抱着电脑潇洒离开，只留下愣住的三人在原地凌乱。

05.

“王杰希刚刚打你了？”张佳乐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他耳边语气夸张地说：“天呐，他竟然还想勒死你！”

你懂什么。方士谦白了他一眼。

这条围巾还是去年圣诞节时他送的礼物，末端绣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猫猫头。当时他开玩笑说，要让那些崇拜吾王的学弟学妹们都看清楚王杰希的真实嘴脸，这人私底下就是猫狗都来的啊！

王杰希对此不置可否，但看得出对这份明目张胆夹带着私货的礼物还挺喜欢的，配着他的bking大衣戴了一整个冬天。

可惜再喜欢又能怎么样，他们还不是分手了。

想到这里，方士谦又emo了，抬手泄愤似的捏了捏末端的小猫图案，然后把脸埋到了围巾里，长长叹出一口气。

一旁围观了一场大戏的林老师目瞪口呆，摇着头啧啧感叹：“看来你们的作业还是不够饱和啊！”

06.

趁着周末没课，寝室几人决定去苏沐秋在校外租的房子住几天，美其名曰不断电更方便通宵赶due，实际上只是向往校外的生活。

作为房主，苏沐秋非常大气地邀请几位室友去一家他珍藏了好久的宝藏店铺吃饭。

“大家敞开了吃哈，都不是外人！”苏沐秋将刚端上来的西湖醋鱼推到几人面前。

“……看出来了，哥们儿没把咱当外人，也没把咱当人。”张佳乐苦哈哈地夹了一筷子鱼送到黄少天碗里，“长身体呢，多吃点！”

黄少天不甘示弱，也夹了一筷子送到方士谦碗里：“你不是要考试了吗？来，多吃点，吃鱼补脑！”

看着室友相互谦让，但就是不动筷子，苏沐秋露出有点受伤的表情，问：“不好吃吗？”

“没有的事儿。”方士谦给黄少天和张佳乐一人又夹了一筷子，“这菜哪里难吃了？这菜可太棒了！”

07.

经此一遭，几人再也不敢相信苏沐秋的口味，决定下午自己在家做饭。

“老苏，煮饭应该放多少水？”

“加三杯水一杯米。”

“……”

苏沐秋难得地陷入沉默，当机立断拉着叶修的兜帽将他往回拽，“快走吧，再不回去咱家真的要被炸了！”

08.

所幸另外两人还算相对靠谱，整个过程虽然惊险但好歹是把饭给焖上了。

苏沐秋到家后先是检查了一番，确定了几人没有趁他不在偷偷炸厨房后，将手里拎着的奶茶和一大袋糖炒栗子扔到了几个活爹怀里，让他们哪凉快哪待着去，自己则挽起袖子娴熟地在厨房里洗菜备菜。

“怪不得老叶说你越来越像他妈了，果然，妈是一种感觉。”

“怎么不是呢！”

“我可没说过啊，别冤枉我！”

几人搬了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狂炫糖炒栗子，嘴巴还不停嘚啵嘚，吵得苏沐秋拳头捏了又捏，最后拎着锅铲一人赏了一个大比兜，全部赶出厨房。

”再bb晚上滚去楼下睡引擎盖！”

09.

考虑到大家中午可能没吃饱，苏沐秋亲自熬了汤底做成清汤火锅，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味觉真的没有被诅咒。

“卧槽这么好吃？”张佳乐不信邪地又给自己添了一碗汤，“你不会放了添加剂吧？”

苏沐秋白了他一眼，“没放，想吃可以自己加哈。”

可惜没人能get到他的意思。

“这人叽里咕噜说啥呢？”张佳乐疑惑。

“他说他是岛民。”方士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10.

在火锅升腾的热气中，时针缓缓走向了十点。

苏沐秋踩着宿舍门禁的尾巴将叶修送回了学校。站在寝室楼下，叶修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感慨：“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就这么把我赶出来了。”

苏沐秋觉得好笑，两只手捧着将他的脸掰了过来，“旧人哭个给我看看？”

叶修捂着脸假哭了几下，最后在宿管的死亡凝视中将苏沐秋的头发揉乱，转身挥挥手三两步跑回了寝室。

11.

苏沐秋开门回家时，几位室友已经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东倒西歪，而乱得像战场一样的厨房已被几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桌椅都整齐地摆放好，等待着房东的检阅。

苏沐秋甚感欣慰，轻手轻脚地将电视机关掉，又去卧室取了厚毯子来为几人盖好。做完这一系列工作后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索性也瘫倒在沙发上，和几位室友挤在一起，像一窝小动物似的团吧团吧睡着了。

12.

返校之后，几人看着自己只字未动的期末大作业，陷入了沉思。

“我们是准备去干嘛的来着？”黄少天挠挠头。

“我不道啊！”张佳乐泪流满面，将手里的键盘几乎敲出了火星子。

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

卧槽！终于写完了！

祝千千宝宝生日快乐！！

叶王酱，恋手癖王杰希的奇妙冒险，全文1w＋

叶修从荣耀世界风光退场，回到家族企业去做上班族，他走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现充世界，都市丽人们牛饮冰美式，耳朵与肩膀之间夹着手机，滴溜乱转地忙碌，一百位同事中未必有一人认识他。

所谓“终于”，是指叶修以前竟然出人意料地没有这项爱好。俗话说...

所谓“终于”，是指叶修以前竟然出人意料地没有这项爱好。俗话说，字写得好与笔无关，以此类推，他认为游戏打得好也与键盘无关，不过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这么多年，网吧的稀碎键盘也是一样用的。兴欣成为职业战队后，购买了一批贵得要死的外设，定制了为每个选手专门设计的主题键帽，由技术部进行组装，为了每个队员偏好的手感，进行了不同内胆和轴体的选择，关榕飞比较懂这些，因此叶修并没关心。

近几年键盘市场卷得很，出了各种五花八门连名字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轴体。不像十年前，只有吵闹的青轴和软糯的红轴，以及介于它们之间的茶轴。

叶修进入外设圈子鼓捣了半个月，已经不可思议地熟练使用手机淘宝和闲鱼，并且像女大学生一样用和代指它们。金钱如流水一般离他远去，他近日做出了自己最满意的一把，剪辑了组装键盘的过程和打字音视频，又翻出数年前发过几个荣耀教程的视频号（由于是借苏沐橙的手机开通的，账号性别是女），将视频扔在了网上。

再定睛一看，这所有黄色弹幕大意可以归纳为以下两句：1、姐姐扣死我。2、这个手打什么键盘，姐姐打我吖！

叶修花容失色，坐着靠背椅滑出十米。

二十八岁这年，荣耀之神从游戏世界走出来，初次体会到互联网真正的暗面。

因为手长得秀气被误认为女性的第三个月，叶修已经在键圈小有名气，得到了男人们不情不愿的夸赞，“这娘们儿虽然是娘们儿，但技术还行”。也正因如此，来私信问他问题的都是女孩子，一口一个姐姐，说话好听又礼貌。叶修在网络世界中一向无所谓性别，因此也没有解释。

这天，他收到私信，被邀请去做bjd娃娃的手部倒膜。

在对方的软磨硬泡（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下，叶修最终接下了这份工作，周末戴着棒球帽和眼镜口罩，全副武装地去了酒厂的开发部。

他将手泡进倒膜液，悲凉地想：前十年，哥靠手吃饭，没想到后十年，哥还要靠手吃饭……

简单却费时的流程大致结束后，叶修出来上厕所，意外地在走廊撞上一个隔壁棚往外走的人影。

此处需要卖个关子：北京这么大，他又刻意远离了从前的社交圈，本以为很难与前同事碰面。那一瞬间，叶修思考起来，自己与对方虽然精神上有高度的默契，但现实中并不算十分熟识，此刻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他能认出来吗？

微草队长显然比他坦荡许多，头脸上没有任何遮挡。

王杰希盯住了他，这样近看，他异于常人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叶修。”他立刻说，并且是陈述句，毫无疑问，不用再考虑他是否能认出的问题——俩人四目相对，都发起愣来。

叶修干涩地说：“呃，老王，嗨，好巧？”

“我来录一下王不留行新手办的数据。”王杰希狐疑地点头，算打招呼，“你……是，君莫笑最近有什么新周边？”

这原本是最有可能的推测，但君莫笑早在夏休期已经出过一波官方手办，在本赛季，这张卡显然没有找到能驾驭他的新主人，既然并不出场，通常也不会有什么新周边。

叶修支支吾吾：“啊，嗯，其实吧……”

王杰希是一个在社交中有些异于常人的角色，由于常年在天上飞，呼吸的空气比较稀薄，他时常察觉不到氛围中的微妙与尴尬，在此刻，他本该体谅叶修的犹豫，说一句“签了保密吧，不说没关系”，或是自然地岔开话题“这里边儿暖气也太热，你觉得呢”，但以上这些都没有发生，他用一大一小两只眼睛求知地盯着，直到那沉默太久了，叶修才拎起手，解释道：“其实吧！我来这里录一下手的数据，因为可能会出，呃，君莫笑的增补替换手。”

“噢？”听闻这个消息，王杰希眼睛微微一亮，看着他悬在空中的手，它们刚从倒膜泥里剥出来，清洗后涂了护手霜，像漂亮的水葱，他点头表示肯定，“那太好了，我会买的。”

奇怪的是，他看上去不是客气，不是捧场，而是充满了一种不知来处的热切的期待。

叶修不想、也不敢知道他的喜好。

“你这儿结束了没，”还是王杰希先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吃饭？”

叶修回京后开启了消极补偿模式，即是顺从地接受家里安排的一切，爹划拉一个分公司职位、配套的房子，紧跟着又扔来一把车钥匙，叶修一声不吭地接着，勤恳上班之余每周末回家吃饭，陪爹下棋，陪妈逛街。这不太健康，简直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但对于家庭，他确实不太擅长应付。理亏的时候，先沉默接受就是了。

说回这车，职员小叶平时就不太愿意开这辆挂着京A牌照的玩意招摇过市，今天隐姓埋名来酒厂，自然也是戴口罩挤地铁的。

“吃点什么？”叶修说，“今天挺堵的。”

“哪天不堵。”

叶修回身朝屋里的工作人员道了别，揣着手跟王杰希走了，为免他们双方打照面露馅儿，他积极地推着王杰希的背，小声说快走我饿死了。

二人在停车场相对沉默：出人意料，王杰希是骑摩托车来的，叶修不谙此道，只能看出该摩托十分酷炫，散发着人民币的味道。

“嚯，这么拉风，带过对象吗？”

王杰希瞧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刚买的，没载过人，没对象。”

呼呼的北风卷着，两人不再闲聊，驱车前往附近的餐馆。停进停车场，叶修松开对方腰间的手，迈下后座，余光一闪，才看到王杰希锁车的手光溜溜的，冻得指尖发紫。这场景如同一道惊雷，他动作比脑快，猛地捉住了目标。

“怎么没戴手套？”

体温从掌心相触的地方传过来，王杰希感到半边身体麻了一麻：“呃……我摩托车驾照是刚考的，没载过人，戴手套怕手会木，不安全。”

叶修凉飕飕地说：“冻成这样就安全了？给你的手骗保呢？”

“一会儿就暖了。”王杰希感到莫名其妙。他没见过叶修生气，之前在国家队闲聊，据苏沐橙说，叶修是十分随遇而安的，只有相当触及原则底线的事能让他生气。

叶修仿佛也觉得反应过激，放缓了语气：“自己还骑不熟，干嘛载我啊。”

王杰希显得更莫名其妙了：“……刚说了‘没载过人’，你听完不害怕，我肯定也不能怂啊。”

客观来说，王杰希绝不能算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人，他只是用诚挚的话语配合“你这不废话么”表情，使人噎住，或者干脆就是装聋作哑。据叶修所知，在他和牙尖嘴利界的代表北方谦南黄甜鹬蚌相争的数年间，似乎还是方士谦和黄少天气得发癫的次数更多一些。

此刻叶修也终于体会到几分。

“呵呵，行，算你厉害。”

他将王杰希另一只手也拽过来，拢在掌心里，低头呵气。后者立刻身体一僵，慌张地瞪大眼睛，抬头张望附近有没有人注意他们，用上了劲儿想把手抽回去。

叶修也没坚持，松开了手，面上皮笑肉不笑：“这会儿知道尴尬了啊？你多大了王大眼，为了装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手……”

王杰希把手揣进羽绒服兜里，“嗯”了一声表示听进去了，想了想，又侧过脸，露出一种悲悯目光：“上班太空虚了，跟我这儿摆前辈架子？”

叶修原本还考虑单独吃饭会不会尴尬，此刻两人已经呛得快挠起来了，气氛不可谓不热络。

饭后，王杰希乖乖戴了手套送这位前同事回家，他戴手套总觉得被封印住了知觉，因此骑得很慢，像乌龟爬，调头转弯还得伸脚点地，叶修仿佛认为这事很可乐，笑声顺着相贴的胸腔和脊背震动，传到他身上。

被那双环在腰间的手烫到了似的，王杰希在当天夜里辗转反侧。到了半夜一点，他拿起手机，翻出了视频网站的键盘打字白噪音，凝视了半晌：页面上，这位博主的名字叫“甜甜小橙子一枚呀”。

他点击私信对话框，键入文字。

“姑娘，接代组吗，价钱好商量。”

王杰希端详了一下这段话，觉得看起来太像男的，他手指挪到称呼上，退格把“姑娘”删去，改成了“妹子”，仍然不很确定，上网观察一番，改成了“集美”，这下总算十分满意，按下了发送键。

【草莓椰椰冰鲜炫彩五角星】：集美，接代组吗，价钱好商量

博主第二天中午才回复，当然是婉拒了。

王杰希正在食堂吃饭，皱眉对着手机陷入了沉思，微草队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噤若寒蝉。他毫无所觉，放下筷子，认真在输入框编造理由。

“橙子小姐，是这样的，我通过了职业战队的试训，所以想要一把游戏主力，让我如虎添翼！真的非常喜欢你的视频，请帮帮我。”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钱不是问题。”

人美心善的博主耐心回复：“如果进了青训，会有统一的外设，而且你会有室友，在宿舍用又得考虑室友的休息，别惦记你那噼里啪啦的了。”

“不要噼里啪啦，我喜欢类银的。而且我不跟室友住一个屋。”

“单人宿舍？哪个青训条件这么好？”

“微草。”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发来了答复。

“恭喜啊，妹妹挑吧，我给你做。”

王杰希对此有些揣测，他怎么就答应了？因为是打荣耀的新人需要帮助，还是，因为是女孩子？

虽然心中涌起一股不快，但他不得不立刻想出一个得体的回复。王杰希绞尽脑汁地回忆，有一次训练前让柳非交手机，拼谷子群的消息叮咚亮在屏幕上，年轻女孩子大概就是那样说话的……

他胸有成竹地键入文字。

【草莓椰椰冰鲜炫彩五角星】：好耶，谢谢妈咪！！！

从丰富的经验分析，他认为40g~45g的提前触发段落轴或类银手感的线性轴是最适合打游戏的，太轻容易误触，太重则速成腱鞘炎。追求声音可以精润一下，不过要十分薄，并注意润滑的位置，仅仅消除杂音，而不改变利落的手感。

叶秋凑巧在他的小屋做客，被哥拉着听同一种轴在不同处润滑的区别（“这个润了弹簧和导轨，那个只润了小脚，你听听哪个好”）。叶秋面露难色，勉强尊重地听了，沉吟道：“口红色号都比这好认。”

“切，直男。”叶修说。

“你有什么脸说我？你——”叶秋骂到一半，被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吸引了注意，“跟谁聊天呢，有情况？”

“不知道，一个小朋友，男的。因为我这账号是女的，他可能不好意思，也在装女的。”

“就聊这几句你也能知道？”

“这你就不懂了，哥过去十几年，大量的社交都在线上，从细微的遣词造句就能推测对方的性格，性别更是小意思。你小子还有得学呢！”

叶修两指夹着润轴笔，在屏幕上的“小姐”、“如虎添翼”上虚虚画了圈，呵呵笑了：“你看，哪有人这么说话啊？太少见了。说出来吓死你，没准是王杰希也说不定。”

“你们玩得挺花的……”叶秋缓缓后退。

下周日，王杰希在微草门卫处取到了寄给草莓椰椰冰鲜炫彩五角星的快递。

微草装备部的小陈来训练室给刘小别修东西，好容易结束，擦着汗抬头，竟看见王杰希在赛后休息日破天荒地早起了，坐在工位上，面前放着一些散乱的键帽——这尊大佛正吭哧吭哧地换轴呢！

小陈脑瓜子嗡嗡的，“哎哎”地大喊着冲将过来，鞋都擦出了火星子：“——队长！哎呦我的祖宗诶，这事你怎么能自己做呢？！有些轴难拔，拔的时候伤了手怎么办？您还亲自把轴摁进去了？压强这么大，拇指不疼吗，你的手怎么能用来做这个？！”

小陈一时激动，竟劈头盖脸把封建统治下的微草之王说教了一顿，反应过来刹了车，观察队长的脸色：好在王杰希只是呆愣愣的，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他从专注的状态脱出，确实感到拇指食指使大了劲儿，有点酸。

原来这件事是这么费手的？魔术师的脑回路立刻一个跃动，联想到那些视频里拆装套件时露出的电路板：想必一不留神就容易刮破皮肤吧？

“你说得对，小陈。”王杰希豁然站起，表情凝重起来，“他的手怎么能用来做这个？”

小陈：“谁？”

王杰希摇头，又坐了回去。小陈不疑有他，一面娴熟地帮忙装好键帽，一面苦口婆心地劝说：“队长，您可悠着点儿吧，有什么修改要求就跟咱们提，如果喜欢玩这个，等过个五年十年退役了再玩也不迟，啊？”

退役……王杰希心里一震，确实，叶修已经退役了，那双手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上班估计还用这双手抱一堆打印废纸呢！就像他上次退役，在网吧给客人修主机的活儿，想必也是干过的。

王杰希垂下眼睛，解释了一句：“没拔几颗，这是我定做的，只是拆下来看看。”

“哦哦，是我误会了。”小陈埋着头只想逃离这颗星球，匆匆地拿起键盘，“装好了，我帮您拿去做一下触发反馈测试？”

“麻烦了。”王杰希心烦意乱地点头。

除去这些插曲，赛季上半程的末尾，王不留行状态堪称神勇，用荣耀之神亲手组的键盘，自然感到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一穿十都不在话下。

发烧友总有一个阶段在狂做键盘，这是一种创作，但自己又不是千手观音，因此自然会涉及到帮别人做：送朋友，或者给网友代组。

“没想到你会突然入这个坑啊，考虑回来搞装备部吗？外设都是小事儿，银武这边才真的需要你。”

“您捧我，”叶修谦虚道，“给大家做新年礼物而已，拿到手你们装备部测试一下，不符合要求就改改，或者摆着看吧，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

“别介呀，你做的还能有不好的？”关榕飞说，“就算摆着，大伙每天也高低上两柱香。”

叶修的新技能在职业群里被轮番讨论，黄少天大嘘：咱爷俩什么关系，不给我做一把。

叶修回复：敢做怕你不敢用，给你做一把手速上500就会炸的。

王不留行也冒了个泡：给他做一把感应到密集说话声就会炸的。

黄少天开始跳脚，群里一片欢声笑语。

虽然男人都一个德行，但他们职业选手大群较有素质，是基本不开黄腔的，一是因为有女选手在，二是怕被人截图挂在微博，塌房转发两万条。

叶修准备关上对话框，却突然见到群里高速冒出几个文字泡：有人跳出来维护他。

“你们手断了？好奇效果不会自己配了试试？我们公司的技术部最近就用了橙子小姐的新配方做润滑脂，声音和手感都得到很大提高，你们只会打字吗？见识少别在这逼逼。”

大哥们哄堂大笑，甲说：笑死了还公司技术部，装什么逼？乙说：省省吧老弟，你这么舔，她会给你操啊？

又是那种微妙熟悉的遣词造句……叶修低头去看id。

【草莓椰椰冰鲜炫彩五角星】。

叶修联系王杰希，说来微草做客，看看小袁是否能入大名单，缓解张新杰的压力。王杰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将他的剩余价值狠狠剥削，亲自到他家楼下接了人（这回是正经开车了），拽着就直奔训练室，隆重介绍：“今天叶领队莅临指导，大家掌声欢迎。”

训练室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大家先练着，我就看看。”叶修转过头，状似随意地问，“王大眼，你们训练营有女孩吗？”

“你要干什么？”王杰希此前的几分在意变成了十分在意。

“不是挖人的意思，有个认识的小姑娘好像来微草试训了，不知道留下来没。”

“哦，叫什么名字，我有空去看看？”

“不知道真名，算了。没事。”

转了一圈，叶修点了点人数，微草正选有9人，加上他刚好十人组织对抗赛，他捡了袁柏清旁边的位置坐下，宾至如归地说：“我拿治疗，小袁，两张卡你先挑吧。”

在四两拨千斤地逗袁柏清取乐的间隙，叶修还玩了玩小孩的键盘：咔嚓咔嚓的极地狐，像很吵的大家闺秀，确实符合微草治疗一脉相承的气质。

赛后复盘，叶修着重看了冬虫夏草视角里的王不留行，又看了王不留行视角里的冬虫夏草，他在王杰希工位背后瞧着屏幕，突然开口：“这儿，暂停一下。”说着已经自己出手按了空格键，又连按几个快捷键操作了一下。

爽脆但相对细微的声响，如果是在某部恋爱番中，背景音效会是“正中红心”。

“呦，老王，你这键盘声儿不大啊。”

“各人爱好不一样。”

“有品位。”

叶修在他脑袋边小声说：“草莓椰椰中间忘了五角星。”

“………………冰鲜炫彩。”王杰希补充。

“真难记啊，”叶修说，“下了班要不要去参观我的工作间？”

王杰希今年冬天第三次来到叶修家楼下，终于正式地“上去坐坐”。

他见到书房电脑桌的陈设，愣了一下：显示屏前摆的键盘，是第八赛季出的王不留行主题键帽。

“……”叶修走前来不及收拾，只好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那什么，这系列所有角色的我allin了，每天轮流上岗，今天刚巧轮到你。”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王杰希嘴角拎起个明显的笑意。

叶修难得有种被先下一城的感觉。

王不留行的操作者把手悬停在键盘上，礼貌地示意：“能试一下？”

“咱姐俩谁跟谁，这还用问？”

“还是谨慎点好，有人把键鼠耳机当自己的对象。”

“我可不是，”叶修矢口否认，“你说的这个有些人不会是刘小别吧。”

“群友。”

他不提还好，叶修想起王杰希在全是臭男人的群里据理力争地保护他，感动的同时牙又要酸倒了。

客人像弹钢琴一样扒拉了一下实际上是叶修用来做主力的键盘。

“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王杰希突然说，“甜甜小橙子一枚呀。”

他平淡的声音念出这个id有种诡异的萌感。

“你早就知道？”

“我认得你的手。”

叶修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认识联盟里任何人的手。

他用一种古怪的、类似于“你看报纸啊”的语气问：“……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王杰希被问住，僵直了几秒钟，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嗯，还行吧，会多观察一下。”

两人沉默半晌。

叶修开口提示：“王大眼，你发没发现，每次我在茫茫人海里干点什么，你总是第一个找到我？”

“这很好解释，”王杰希清清嗓子，“那会儿君莫笑是新区高手，搅风弄雨的，我肯定要去试试深浅，看能不能挖来……”

“是，联盟第一好队长，事必躬亲。”叶修晃了晃他的美手，“这又怎么解释？”

王杰希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克制不让眼神追逐他的手移动，如果这是在游戏里，他简直要用左手按住鼠标上的右手，强迫它不要转动视角。

“大数据，推到我首页了。”

“这么巧？”

“我平时听打字音助眠的，”王杰希说，“对我很有用。”

“不是，”叶修奇道，“别人爱听这个助眠就算了，你爱听，是不是嫌白天班没上够啊？”

王杰希故技重施，装聋作哑。

“为什么不是手长得像而已？”叶修追问。

“你的手……并不常见。而且我在国家队看过你打报告，你打字有习惯的指法和键位，左手更偏向WASD区，右手会承担更多任务。”

叶修扪心自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习惯的指法，又不是一指禅，能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

“怎么不说算命算的？”他说，“总结一下就是，你一直看着我呢。”

“是，”魔术师痛快地承认了，两只眼睛盯住了他，“你怎么说？”

现在是明牌了。

“你一开始在装女孩，对吧。”叶修挑起另一个话头，“怎么想起来多此一举，你不知道自己聊天有多男的吧？当初你跟小唐说，唐小姐，冒昧地问一下……”

王杰希脑门冒汗：“行了，别提……只是不想让你猜到这人是我。”

“王大眼，这是好事啊，说明你有了羞耻心了。”

“听起来不像好话。”

“我说真的，你看你，打小就是，对别人的挑衅也没反应，长大了之后，当众输给后辈也不觉得丢人，锚定了目标就做直线飞行运动，只要结果，自己没有多余的感受——我说的对不对吧。”

“是吧？”王杰希审慎回答，“这又怎么了。”

“我要把你从扫把上扯下来。”

“早就扯下来过了。”

“那是比赛里，现在讨论的是生活里的……”

“我说前辈，”王杰希凑了过来，“不擅长说这个就别说了。”

叶修算是松了口气，他总是避开煽情的场合，正是对此很苦手。

王杰希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没有什么更多的肢体动作，但整个氛围，热乎乎的氛围，让他看起来像摊开肚皮的猫，挺直的背又暴露了些许紧张。微草队长是一个几乎从不紧张的人，强自信让他对一切都胜券在握，只除了这一件事……叶修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此刻开始，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太客气了，”叶修说，“我也喜欢你。”

“？”王杰希似乎早就做好准备被当成性癖古怪的前同事拒之千里，此刻十分意外：“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你这表情也太不相信了。”叶修黄豆流汗，“刚刚想通的，以前没琢磨这事，不过现在想亲你，应该没错吧？”

“等、等会儿……王大眼！”叶修从黏糊糊的亲吻里抢出一张嘴，挪开了脸，“没聊完呢，轮到你说了，你……”他含糊地指指自己，“什么时候的事？”

王杰希想了想，把手从他脖子上撒开，退开到安全距离，认真地思考起来。就这一瞬，他恢复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不禁让人感慨性冷淡外表实在很有欺骗性。

“不是吧，想这么久？”叶修催促。

王杰希摇头，转而讲述起今年夏天的事：世邀赛决赛后，MagicianWang被主办方点名要求药检。

这是固定流程，每场赛后都会抽几个人。但王杰希被抽中显然不是随机的——最后十分钟彻底放飞以一当三的魔术师打法太像嗑高了。

颁奖仪式在一小时后举行，王杰希被点走的时候脸有点黑，大家都是又好气又好笑。叶修作为领队陪他一起去，路上觑着他脸色。

“老王，你紧张啊？”

王杰希不说话，在厕所外间捡了个长椅坐下，喝光了叶修递过来的矿泉水，半晌才说：“当然会紧张，万一出事，就会取消成绩，如果有人要害我们怎么办？确定今天喝过的水吃过的食物没问题？”

“不至于，瞧你手抖的。”叶修自然地拉过他左手，“比赛累死了吧，给你做个手操。”

他顺着大鱼际捏向掌心，认真地扳平拉伸，再转动每根手指，两指拎着熟练地向上一拔，由于太过于专业，倒是没催生什么旖旎氛围，这一套完了，力度又劲道地一路捏到小臂上去。

“手艺人哪。”王杰希感到十分酥麻，赞不绝口，“申个遗吧。”

“世邀赛特供，以后没了。”

叶师傅换到他右边，开始按右手。

刚从比赛台出来不久的MVP垂眼瞧着，感到肾上腺素没有回落的意思：领队的手像莹白的水葱，薄薄的，十分精巧灵活的一种造物。如果说人类是娃厂批量注浆生产的小人，那么叶修的手的合模线就被女娲亲自打磨过。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指尖却有种纤细尖削的观感，想象这手指敲在键盘上，仿佛压强都稍微大一些，能比同行完成更加精细的操作似的。

一列工作人员盯着他们，待会儿王杰希还得在大伙的注视下解开裤子，接一小杯尿，决定中国队的命运。

叶修旁若无人的触碰放松了紧张的肌肉，也平息了他的焦躁。在苏黎世场馆的厕所里，在愈发清晰的心跳中，王杰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作，希望那尿意晚一些再来。

“………………挺浪漫的，”叶修礼貌地说，“确定不是吊桥效应？或许你只是想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尿尿，紧张得心跳很快，误以为是动心了。”

“这我还是能分辨的。——你真正想说的是嫌太晚了吧？”

“确实很晚啊！我当然琢磨你是不是第八赛季就喜欢我了吧。”

“虚荣。”王杰希谴责。

被他这么一说，叶修想起件事。

“大眼，有点小事我必须坦白。”

“你其实是机器人？”

“我，不是，嗨——那天在酒厂遇见你，我说君莫笑要出增补替换手，是瞎编的。”

“什么？”王杰希肉眼可见地火冒三丈。

“那是一个原创娃娃，我用的是小橙子的身份，谁知道遇见你，我只好临时胡诌嘛……”叶修为难道，“把我本人的手给你玩还不行？”

“这样太变态了。”

“那你说怎么不变态？”

王杰希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嘴：“据我所知，一般情况下，要合法地拉手，需要谈对象。”

叶修狐疑：“以防万一我问一下啊，你忘了刚才咱俩干了什么？”

“只是亲嘴，又不是拉手。”

叶修塞给他一只手，另一只则捉住了他的下巴。两人推推搡搡地堆叠在沙发上，过程中还把灯碰关了，灯光一暗，气氛登时就火热迷离起来，四只手四条腿不知道胡乱放在谁身上的当口，叶修又挣扎着抢出了一张嘴，说：“等、等会，我这儿没有作案工具什么的……”

王杰希眼睛往工作台斜了斜，说：“不是有那么大一罐G105＋G205润滑脂吗？”

他的语调像在说“怎么不开了，人行道上不是很宽敞吗”，叶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开玩笑。

“我去，你……”他接住这个今人震撼的黄腔，显然接得十分力不从心，“没看出来呀王杰希，能用这个，呃，想必你肯定是性匸爱机器人了？”

按理说，王杰希应该配合地叫一声“主人”，但此刻他脸皮尚薄，根本说不出口——太要面子也是他无法位列四大战术大师的原因之一。他选择了艰难地从对方身上爬起来，平复灼热的呼吸，举起一只手掌，以这种打商量的姿势认真地陈述事实，阐明需求。

“……？一般会被说‘直接进来’的好像不是手吧，王大眼你最好想清楚。”

昏暗的光线里，王杰希居然露出可怜的表情。

“手，求你了。”

Fin.

＊直原作对耶咻美手的描写：这双手看起来很薄，手指修长，骨节不像一般男人一样粗硬，却也很明晰。指尖很细，指甲修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点和这家伙有些邋遢的外表严重不符。（嘿嘿……姐姐扣死我……）

去年十二月的文文补发

“我睡不着，可不可以去你家。”

叶修在黑暗中用新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又一格格删除。窗口一样的光线隐没下去，他叹气，又僵硬地躺着烙了一小时饼，终于再次拿起手机，不管不顾地将这句话发了出去。

似乎只过了一微秒，那个名字跳了跳，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叶修的太阳穴带着天灵盖也跟着跳了跳。

“发错了？”王杰希回复。

“为什么你也没睡？？”

“想事情”

王杰希行动很快，先打了过来。

“嗨。”叶修有些尴尬地招呼。

”‘可不可以去你家’是什么意思。”王杰希冷静地问，从声线判断，他十分清醒，根本没睡。

“简...

“简而言之，我的理论是，在熟人身边听呼吸声，比较容易睡得着。”叶修说。

“‘熟人’——”王杰希重复道，“给北京熟人群发的？”

“没有，就你一个。”

“可以跟你弟弟一起睡。”

叶修讪笑：“都多大的人了。”

“怎么我就不是大人？”

“说真话，老王，世邀赛我们睡一个房间的时候，你的呼吸声很能缓解焦虑，没想到吧，这可能是你的一种天赋能力。”

王杰希沉默了长达五秒钟。

“那时候我是听着你的呼吸声睡觉的。”

“不可能，肯定是你先睡着。”

“我在装睡，然后听你睡着了，渐渐也能睡着。”

“怎么会这样，”叶修咋舌，“我也是。”

“那时候，不如说是你比较缓解我的焦虑。”

“你现在睡不着也是？”

“当然了，为很多事情。”

众所周知，他是个大家庭的单亲父亲。叶修越发感觉这事并不荒谬，很有依据，此刻是凌晨四点，由于治疗有望，他的心脏早搏都平缓下来：“那试试吧。”

“成啊，”王杰希说，“明天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

双方并未察觉台词的怪异，因为王杰希打了个哈欠，叶修被传染着也打了一个。

“你家吧，我这屋床太小了。”

叶修满手泥土地打开了门，出乎意料地，王杰希家是原木风格的装修，像个“今天也要好好生活哦”日系样板间。这房子的所有家具都带腿儿，方便扫地机器人工作，一个猫骑在扫地机器人上迎接叶修，尾巴竖起。

“你好，”叶修有些拘谨，不太擅长地介绍道，“不知道你爸跟你说了没有，我是来这边睡觉的。”

王杰希于八点半通勤回家，打开灯，见新房客横陈于沙发，显然昏睡刚惊醒，猫卧在他的肚子上。

“你现在睡了晚上怎么睡？”

“别那么严厉嘛，老王，”叶修揉眼睛说，“因为猫很重，就睡着了，你家沙发也很不错。”

“你想睡沙发？”王杰希不赞同，“太客气了，既然是互助，必须得是睡一个屋。”

晚十一点，两人瞪着天花板。

“有感觉到很安心吗？”叶修问。

“完全没有，我已经对不打比赛的你祛魅了。”

叶修微微翻身转向他，王杰希显然并没祛魅成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他声音很轻，使得王杰希眼皮子开始打架：“……那好办，类似的小屋子在北京不难找。”

“嗯，”叶修煞有介事地点头，“其实在南方住久，我也不是很习惯暖气了，干得嗓子疼，我喜欢盖很厚重的被子睡觉。”

“那更好办了，”王杰希毫无起伏地说，“小常识，只要你不交暖气费，就不会通暖气。”

“真的吗？”叶修惊讶地喃喃，“我真不知道，那我明天就找房子去。”

王杰希闻言急了，撑开眼皮，支起半个肩膀来。

“那我怎么办？”

“你刚说我没有给你很安心的感觉啊。”

“还没开始呢，”王杰希指挥，“现在别说话了，我们呼吸试试。”

他肩膀缩回柔软的被子里，整理手脚，调整脖颈，闭上眼，放慢了呼吸。这一套布料摩擦声与呼吸的起伏交相辉映，让叶修的脑子混沌起来。

“要命啊，王杰希，对我确实好使。”叶修含混地说，“以后我习惯了听见你声音就困，怎么参加集体活动啊，再在镜头里打瞌睡了，人家问怎么回事，我说不好意思，因为常常跟王杰希一起睡觉。”

王杰希平静的呼吸断了截，随后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一段无奈的鼻息，像在说“烦死了”。他会用呼吸声说话！叶修认为很逗乐，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笑声。

“您有什么毛病。”王杰希耐心地说，“已经十一点多了，睡觉最好不要错过子时。”

“知道了大师，”叶修说，“晚安。”

王杰希停顿了一会才答：“晚安。”声音轻得像一团水汽。睡眠的黑布压上，覆盖在他们头顶。

此时距离当事人抱作一团，被猫从甜睡中踩醒，假装若无其事地分开，各自说着“要迟到了”慌忙洗漱，还剩八小时又三十五分。

*观小王城市印象透卡有感，大腿看着真的很好捏……yeg替我捏捏

时值第十二赛季夏休，兴欣全员挺进北京城。

但叶修不是君子，他就算是热死也一定要拉个人垫背，于是在上午十点，飞机落地后他立刻点开备注为AAA微草小王的聊天框给王杰希发去消息：哥携家眷入京，大眼速来接驾。

王杰希回他一个问号，叶修没来得及发定位，一......

大巴摇摇晃晃地到站，莫凡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押送一行人的大件行李先回酒店，其他人吵吵嚷嚷地来到检票处，先看见了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等待的王杰希，此人穿着一件每个中国人衣柜里都会有的静版圆领白T和每个北京老爷们都钟爱的死亡四分阔腿短裤，挎着个黑色胸包，正朝叶修他们挥手。苏沐橙问道王队好巧啊你怎么在这，王杰希伸手指指叶修说他找我来的，其他人一齐或惊悚或敬佩或无所谓的把视线投给叶修，叶修打了个哈哈，费劲地以178的身高揽过181的王杰希的肩膀，说哥给你们找了个地陪，包子说哇老大好厉害在这还有人脉啊，知道俩人在谈的魏琛和方锐白眼一个接一个的翻，苏沐橙笑吟吟地帮陈果把下巴合上，说那我们现在进去吧，王杰希也一点头，说走吧叶神，叶神本人苦大仇深，刷票进了场。

三个妹子是换了汉服来的，一进去就商量去哪里可以拍照，魏琛得意地摇摇手机说老夫已经做好了功课三位美女我们走着，罗辑为逃包子魔爪扯过安文逸就跑，还是被包子追上并强行拉着他俩要去小孩坐龙椅拍照那里体验一下当皇帝的感觉，方锐哪边也不想跟着，但他更不想在叶修王杰希之间横插一脚闪闪发光，原地转了两圈之后突然宣布自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自己就是皇帝，然后随便挑了个方向状若疯癫地跑去，叶修真想告诉他那边是午门皇帝去了也只有斩首的份，但看着王杰希抿嘴直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生出几分促狭的心意来。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俩人上次来故宫都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了，也就随便逛了逛。叶修问王杰希哪来的门票，王杰希说找了黄牛，叶修又问花了多少钱啊要不要哥给你报销，王杰希轻飘飘瞥他一眼，戏精上身说那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耽误的青春你也报销一下吧，报没报销不知道反正叶修是爆笑了，他低头去兜里摸纸擦汗，目光落到王杰希腿上，突然眼前一亮。

王杰希其人身高181，身材比例极佳，连死亡四分裤都掩盖不住他两条长腿的魅力，腿型姣好光洁无毛，没有体脂过低也没有赘肉，由于常年宅在电脑前不运动皮肤相对白皙，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正朝叶修眼里反光。叶修视线黏在王杰希腿上，看他抬脚迈过门槛时一闪而过的软肉，一种想耍流氓的冲动油然而生，于是他凑上前，弯下腰，手伸进王杰希裤腿里，捏了捏微草队长至高无上的大腿里子。王杰希让他捏的一阵无语，问干嘛呢，叶修神色高深莫测地说x骚扰啊看不出来吗，王杰希把头转到另外一边没理他。

又溜达了一圈，叶修彻底歇菜，俩人钻进游客服务站蹲门槛上吹空调，王杰希变魔术一样从挎包里摸出两个保温瓶，给了叶修一个，叶修拧开一喝居然是冰的绿豆汤。真难为小王同学把这两瓶沉甸甸地背了这么久，叶修心下感动之余手又往王杰希腿上招呼，王杰希没怎么出汗，腿凉凉滑滑的，叶修又捏又摸活像揉面，王杰希身上没什么敏感点，反正这辈子能这样摸他腿的除了叶修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索性大大方方给叶修摸了。俩人边光天化日摸摸索索边聊天，王杰希问他下个赛季有什么打算，叶修说继续在兴欣打拼或者再为国争光呗，王杰希很捧场地鼓鼓掌说真有动力，叶修一本正经地玩梗说那咋了二十几岁正是拼搏的年纪，王杰希说不对吧叶老您明年是不是奔三了，叶修嘶了一声，用力拍了一把王杰希大腿说怎么着王大大嫌弃哥年老色衰了，王杰希眯了眯眼，笑了，说不敢，叶修作咬牙切齿出离愤怒状，实则手上动作一点没停，在王杰希腿上一顿狂搓摸了个爽。

这下站在俩人身后已经有一会儿的方锐终于绷不住了，出言不逊道抱一丝啊叶哥一来就打断了你对王队的x骚扰但我们是不是该吃中饭了，苏妹子和老板娘已经在群里艾特你七八十条了。叶修一个猛回头，讪笑着把手从王杰希裤管里撤回，说辛苦点心大大找我俩哈走吧走吧，王杰希也站起来，面不改色地朝方锐点点头。

精神状态堪忧时随手写的，今天翻出来看，莫名觉得很搞笑，补了一些内容，随便看着玩吧

很爱写嘴巴欠欠的士谦哥~

苏黎世的早晨，刚开门的街头咖啡馆寥寥坐着几个人。方士谦坐在角落的一桌，向对面的王杰希投来关爱傻子一般的目光：

“别光喝咖啡不说话，你这时候吃得苦中苦，也做不了人上人了。”

他顿了顿，又笑了一声：“不对，昨晚你已经是人上人了，上是动词——王杰希，真有你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声不吭就把蓝雨队长睡服了，你说我把这个料卖给电竞之家，爆料费够交今年的学费不？”

他嘴上奚落，手也没闲着，一叉子下去，毫不客气地把蛋糕最好吃的那个尖角叉下来放进嘴里。

王杰希不语，把最后一口咖啡喝...

王杰希不语，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又看着方士谦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半片蛋糕，低声开口：“我不想让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

方士谦莫名觉得他俩在鸡同鸭讲各说各话：“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个，你俩干事的时候关门了吧？只要不说出去，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哦，现在还有我。”他赶紧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你放心，刚跟你开玩笑呢。再怎么着咱们也队友一场，我永远都是你忠实的树洞，专属牧师，为了微草的未来，这事儿绝对不会外传。”

王杰希根本不接他的茬：“感情的事，他应该会找黄少天商量，黄少天这人我信不过。”

“少天儿？”没想到方士谦叫得还挺亲切，“害，你怕他干什么，他要说了喻文州不也完了，这点大局观他还是有的。”

王杰希开始后悔找他聊天：“方士谦，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还想问你在想什么呢，大清早的把我叫到这儿，说一句‘昨晚庆功宴喝醉酒把喻文州睡了’以后就没声儿了，之后说的话我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你是让我开解你呢，还是让我骂你呢，还是让我帮你跟蓝雨调解关系呢，王队，总得给个指示吧，你就搁心里琢磨，我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技能啊！”方士谦说。

王杰希笑，神色看上去似乎也不太焦虑：“你今天被黄少天附身了？话这么多。”

“队长不说话，我这个副队就只能多多发言喽。”方士谦又喝了口咖啡润润喉咙，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你这人我还不清楚，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吧？那还找我干嘛呢，想征求我的意见？我都退役多少年了，这事儿你得跟许斌说，我的态度是你想清楚了该干嘛干嘛去，我都支持。”

“我准备去跟喻文州表白，你也支持？”王杰希淡淡开口。

他又补充：“我没开玩笑，真准备这么干。”

方士谦咬咬牙：“支持，我举双手支持，反正到时候被蓝雨群殴的也不是我！”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方士谦知道了绝对要把他大骂一顿，王杰希没有找骂的兴趣爱好。

他们正说着话，冷清的街道尽头忽然出现了两个人，方士谦眼睛尖，对面的其中一位更是观察力绝佳的高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动视角，隔着老远就对上了视线。

“我靠！说什么来什么，是黄少天！王杰希你先走，我掩护你！”方士谦刷的一声站起来，迅速从牧师切换成守护天使模式，可惜动作还是慢了，黄少天甩开喻文州，以平时移动速度的225%向这边走来，身上的斗者意志估计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第七阶段。

剑客也能有斗者意志？跨职业了啊！方士谦忍不住吐槽自己久不玩荣耀，连基本设定都忘了，他快速观察周边环境，发现他们目前所在的地图视野开阔，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只能回头和王杰希商量：“咱们往反方向走，别让他俩给追上了。”

“走什么。”王杰希站起来，却是朝黄少天走去，“我正愁找不着人。”

“也是，正面迎敌才是我们微草该有的范儿。”方士谦跟上他，又往黄少天那边望了一眼，对方已经把两边袖子都挽起来了，看样子是要把小时候看古惑仔学会的那几招都往王杰希身上招呼招呼，方士谦作为奶妈的保护欲又上头了，一个箭步冲到黄少天的面前：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怎么骂他我都无所谓，可我话说前头，君子动口不动手！”

黄少天被他这么一挡，不得不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手值几千万，就他也配挨我的打？”

他生了一副锐利机敏的模样，严肃起来眉眼间透着一股狠劲儿，即使微仰着头看人，气势也丝毫不输给方士谦，像一根尖头朝上，一踩到就会扎穿脚底的长钉。

方士谦什么人，能玩转两种职业，当然也能快速切换两种人格，这时候喻文州已经跟上来了，不用王杰希说，方士谦立刻就领会了队长的作战意图，缓和表情，笑脸相迎，仗着将近10厘米的身高优势，一把将黄少天揽进怀里：

“少天儿啊，不要那么大的火气！来来来让士谦哥哥给你调理调理。”

黄少天万万没想到方士谦人模狗样的居然还有两副面孔，早就准备好的狠话被“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传统堵住，节奏瞬间乱了，气势也就势滑坡：“方士谦，我是来找王杰希算账的，你来管什么闲事！”

“队长们的内部矛盾让他们自个儿解决，我们做副队长的就一句话，支持队长的一切决定！”方士谦臂力惊人，把黄少天硬生生拐了个方向，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王杰希一眼，对方微笑，向他比了个“多谢”的口型。

副队长们迅速退出战场，只剩下王杰希和喻文州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望，喻文州的表情看上去挺镇静，根本看不出一大早醒来就做了逃兵：“早上好，王队。”

“喝不喝咖啡？这家咖啡和蛋糕都很不错。”再怎么打腹稿，做预演，真看到人时还是会感到紧张，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昨晚的一些片段，耳朵发烫，已经打定主意要做先告白的人，王杰希努力让自己不落下风，“我俩慢慢谈？”

“不用了，我和少天在别的地方喝过了。”见王杰希原地不动，喻文州又走上前，扯扯他的衣袖，眼睛却是看向别的地方，“我们随便走走吧，来那么久，都没怎么逛过。”

他们都聪明地选择了和方士谦黄少天相反的方向，免得又遇到，彼此都尴尬。王杰希在无意间碰到身边人的肩头，立刻原谅了喻文州的不告而别——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刚才面对方士谦张口就说打算和喻文州告白的余裕烟消云散，王杰希的颌关节生了锈，喻文州则像是颈关节被铁钉钉住了，始终保持固定的方向，王杰希只能看到他发红的侧颈，再往下，还有一抹淡淡的红痕，王杰希没有经验，不知道夏天应该把痕迹留在锁骨以下的位置。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沉默良久，王杰希低声问。

“······没有。”喻文州终于扭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似乎有些恼怒，“但我回去找了好久的衣服，下次能不能注意点。”

下次。王杰希有点高兴，又有点拿不定他的心意：“下次？”

“下次。”喻文州点点头，口气中又带了点生气的意思，“你不想和我有下次？”

“没有，我喜欢你。”王杰希说，下一秒就反省自己告白的时机有点不对，太随意了。

唉，没事，反正还有下次。

“嗯，我知道。”四处无人，被拍到的话就说是队友情好了，喻文州伸出手，握住他的，强忍住笑意，“你昨晚说了好多遍。”

“床上的话你也信啊。”这人这么恋爱脑的？王杰希有点震惊。

“信啊。”喻文州又点点头，鼓起嘴巴，像个天真的小朋友，“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们手牵手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走到热闹的集市，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但这次两个人都不再因为肩头相碰而感到心惊，王杰希作为新晋男朋友，立刻开始行使作为男朋友才能拥有的吃醋权利：“你是不是一醒来就去找黄少天说了我俩的事，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你不也去找了方士谦？”刚在一起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清算，很难说不是作为对手的战斗本能，喻文州在斤斤计较领域里亦是个中高手，“少天是我的副队长，谈恋爱这种重大事项当然要跟他报备了，他不会到处乱说的。倒是你，方士谦都退役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啊。”

“我早就猜到你会和黄少天说，这不是请方士谦来做调解吗，不然你觉得黄少天能接受我俩的关系？他跟我做队友都不忘给我来一下。”王杰希不忘当年的一剑之仇。

“少天才没那么小气。”喻文州显然忽略了刚才的风波。

王杰希有点不高兴：“你就知道维护黄少天。”

“我才没有护着他，我只是客观陈述事实。”喻文州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赶紧哄人，“好了好了，你说的对，少天是对我俩的事有点情绪，我也相信方队的能力，他会劝好少天的，不谈这个了，咱们再散一会儿步吧？”

街道的另一头，方士谦揽着黄少天的肩膀，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耐心倾听黄少天又长又密的控诉。

“他睡我队长！”黄少天生怕隔墙有耳，声音又低又急，“为什么不是我队长睡他！我队长肯定是被迫的！”

就为了这点事生那么大的气，方士谦失笑：“你队长怎么就没睡他了？牛顿第三定律学过没，力是相互的！”

“我不是那意思！！！”黄少天恼羞成怒，“方士谦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我懂，我特懂，你不就气不过你的亲亲好队长躺到我们王队下头了吗，害，好商好量你情我愿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非要这么说，那我也跟你计较计较，我家队长勤勤恳恳耕耘，你家队长呢，除了享受，还是享受！售后服务我看八成也是由我们王队来提供，你看我们微草说啥了吗，没跟你们蓝雨收服务费，还不是看我们队长的面子……”

黄少天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你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呵呵，处男。方士谦心里冷笑，面上依然如沐春风：“所以说，计较这个没用！现在木已成舟，我刚看他俩眉来眼去郎有情郎有意的，你跳出来拆散他们整什么意思呢？而且还是为了这种他俩早就商量好的事儿，这种关上门谁也不知道的事儿，重要吗，重要的是咱们的队长的终生幸福！少天儿啊，可别为了一己私情破坏了他俩和谐美好的关系！社会险恶，人心易变，谈段恋爱多不容易啊，我们王队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手握两个全国冠军，优质对象呀！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呀！我跟你说，我们王队魅力可是很大的，微草上下谁不对他言听计从，我看即使是喻队也深陷其中难以抗拒，要他俩真成了准备办个婚礼，我们王队枕边风一吹，喻队这边儿的一号伴郎还有你的份儿吗？少天同志，犯不着跟我们王队斗气！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咱们和和气气的，以后还是场上对手场下朋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黄少天不是听不进劝的人，更何况今天喻文州找他谈心时，看表情也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反而还挺意犹未尽，“支持队长自由恋爱”的想法在方士谦的一通开解下，勉强战胜了“王杰希居心不良图谋不轨拐骗良家喻文州”的念头，只是面子上还有点抹不开，梗着脖子嘴硬：“你都退役多久了，还跟我场上场下的。”

方士谦知道他向来吃软不吃硬，眼看着胜利在望，更是使劲儿顺毛撸他：“是是是，我是没机会再和您交手了，但以我跟老王的交情，只要我还是光荣的单身狗，百分百是一号伴郎的预备人选，少天儿啊，到时候咱俩还得一左一右站两边跟新人合影呢！”

黄少天挑衅地看他一眼：“方士谦，微草副队可不止一位，我看这一号伴郎恐怕得竞争上岗，你年老色衰，还斗得过许斌吗？”

方士谦已经是一位成熟的留学生，根本不上他的当，自信一笑：

“就冲我今天这通调解，他要真跟喻队结婚，别说做一号伴郎，到时他还得反过来给我封个红包，黄少天，你别笑，咱们走着瞧！”

#口嗨流灰姑娘谦x王子希

仙度谦拉家里穷得有点揭不开锅于是准备去舞会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贵族接济他一下。

仙女教母张佳乐全力支持，魔杖一挥给仙度谦拉换了身行头，只是施法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变了套公主裙。

仙度谦拉：怎么是裙子！这样我还怎么去找贵族小姐包养我！

张佳乐：来不及了舞会要迟到了，先去了再说吧。贵族少爷也挺多的，说不定有好你这口的。

于是仙度谦拉坐上了南瓜马车来到宫殿，一袭华丽的礼服搭配闪瞎人眼睛的水晶鞋引得来参加舞会的人频频侧目。

站在舞池中央的希希王子一眼就看到了他，跟旁边的父皇林杰说我喜欢那个姑娘，就她吧。

希希王子心里想的是，既然一定要在这找个王妃，......

希希王子心里想的是，既然一定要在这找个王妃，那找那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穿闪亮水晶鞋的人应该能让父皇打消让他英年早婚的念头。

林杰心里想的是，上帝啊那姑娘穿的闪光弹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算了希希喜欢就随他去吧。

于是让人叫仙度谦拉过来，等人走到面前才看出来是个女装大佬。

希希王子内心窃喜，这样被父皇误以为是给子是不是就能不用英年早婚了。

打着这样的算盘希希王子优雅地向仙度谦拉伸出手，这位美丽的女士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仙度谦拉矜持地把手搭上去，mypleasure尊敬的王子殿下。

两人拉着手跳起来了林杰才从震惊中回神，第一反应是王子居然好这口，第二反应是算了孩子喜欢随他去吧。

那边希希王子不知道开明的父皇已经在心里同意了这门婚事，还沾沾自喜想我真是聪明绝顶，但这女装大佬不会是第一次跳吧怎么老踩我脚。

仙度谦拉一边转圈一边想这王子好装逼啊，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给我钱。

两人各怀心事跳了两支曲子，终于在被仙度谦拉第十次踩到脚之后希希王子实在忍不了了，小姐你能不能注意点脚下，我要被你踩瘸了。

仙度谦拉很是委屈，我哪看得清，一低头眼睛就要闪瞎了。

希希王子无语：那你就非得穿这么闪的鞋子吗？

仙度谦拉觉得这是个捞钱的好机会于是开始卖惨，说家里只有这么一双鞋能穿了。

就在仙度谦拉以为希希王子要同情地送他一大笔钱的时候，王子真诚发问，那你就不能卖了这双水晶鞋买几双普通的吗？

仙度谦拉一边感叹这王子真懂理财真不解风情，一边想捞不到钱老子还跟你跳个毛啊，趁乱踩了希希王子最后一脚转身拎着裙摆跑了。

希希王子被他那一下踩得差点面部扭曲，好在常年装逼练就了八风不动的表情管理。

那边林杰看到仙度谦拉跑了，过来说儿啊你怎么把人家气跑了，快去追回来啊。

希希王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艹的给子人设，赶紧追了上去。

要找到仙度谦拉很容易，那闪亮的鞋子像个探照灯，希希王子追在他后面就像影子追着光梦游，就是那女装大佬跑太快了让常年宅在皇宫里的王子追得有点累。

终于在皇宫大门口的超长台阶上希希王子追上了仙度谦拉，因为仙度谦拉把鞋子跑掉了。

希希王子赶紧过去拉住仙度谦拉，说你跟我回去吧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只需要你配合我给父皇演一出戏。

仙度谦拉说按流程你不是应该先给我捡鞋子吗，还有我不要温暖的家我只要很多钱。

希希王子说你那鞋太闪了我凑近点看真的要瞎了，只要你配合我演戏不管是温暖的家还是很多的钱都好说。

仙度谦拉说好吧你要怎么演，希希王子说你先这么跑回去，鞋留下，然后等通知吧。

就这样，仙度谦拉回了家，希希王子让大臣去把鞋捡了回来拿遮光布包上，第二天挨家挨户去找人试鞋。

仙度谦拉穿着老头背心大裤衩人字拖在家抠脚的时候，大臣找上门了。然后仙度谦拉穿上水晶鞋，在大臣怀疑人生的目光中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现在。大臣恍惚着把仙度谦拉扶上去往皇宫的马车，恍惚着告诉国王这就是王子要找的人。

让他更怀疑人生的是国王林杰没有一点惊讶反而喜出望外地让他赶紧把王子喊过来。

在仙度谦拉吃完第四个宫廷特供小蛋糕后，希希王子珊珊来迟。

不好意思久等了。希希王子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

仙度谦拉打了个嗝，你终于来了答应我的钱……

咳咳！希希王子瞄了旁边的父皇一眼打断了仙度谦拉，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

钱……签定终身的事，王子殿下不会忘记了吧？仙度谦拉赶紧改口。

希希王子松了口气，说没忘，这次找你来就是商量这个事的。然后在心里数秒等着林杰大惊失色地喊儿啊你不能搞同性恋啊我们国家的未来可怎么办啊！

结果林杰笑眯眯地说太好了，既然你们情投意合，那婚礼就提上日程吧。然后叫一旁的大臣去筹办。

希希王子疑惑发问，父皇我搞基你没有意见吗？

一边领仙度谦拉过来的大臣点头，对呀对呀国家的未来怎么办啊。

林杰大手一挥十分开明地说，孩子想结就结吧。

于是婚礼就这么办了起来。

结婚当天抛花束的时候，仙度谦拉这才想起来他不是来捞王子钱的吗，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

希希王子看出他的想法，说我也不想这样，但事已至此，你也算得到了很多钱，而我也不用跟贵族小姐联姻，凑合过吧。

就这样，故事的最后，仙度谦拉和希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那双闪瞎人眼睛的水晶鞋也成了一段佳话。

接下来出场的是！

装扮成吸血鬼的魔道学者！

装扮成人偶师的魔道学者！

装扮成霍格沃茨毕业生的魔道学者！

去年为叶王合志《乐园》写的稿件，

我选的副本是“罪恶之城”。

设计副本机制和写作过程都非常痛快，

希望大家也享受这个故事和这个游戏。

文本实在是搞不懂敏感在哪里，全文还是走嗷嗷嗷和群里。

cp王方原著向ooc

方士谦对王杰希的看不顺眼由来已久，早在王杰希刚刚出道的时候就是如此。第三赛季，微草新老交换，新闻发布会上王杰希和方士谦一左一右地坐在林杰两边。林杰说，我决定卸任微草队长一职。王杰希眨了下眼睛，方士谦嘴角笑意僵硬。林杰接着说，...

方士谦对王杰希的看不顺眼由来已久，早在王杰希刚刚出道的时候就是如此。第三赛季，微草新老交换，新闻发布会上王杰希和方士谦一左一右地坐在林杰两边。林杰说，我决定卸任微草队长一职。王杰希眨了下眼睛，方士谦嘴角笑意僵硬。林杰接着说，从今以后，微草队长将由王杰希担任，我相信他能带领微草走向更好的未来。台下记者哗然一片，王杰希依旧八风不动，只微微看向林杰，和林杰相视一笑。方士谦心里更不痛快，但为了回应队长的期待，他依旧强撑着微笑。接着是记者提问，对于这位微草出色的新人，记者们也有很多问题，提到了林杰，方士谦微笑回答情真意切，提到了王杰希，方士谦官话套话张口就来。尽管方士谦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依然有好事之徒在论坛逐帧分析微草三人微表情，得出结论“王杰希林杰双向奔赴，方士谦笑容绵里藏针，微草宫斗一触即发”。

林杰走的那天没跟任何人讲，微草众人还在训练室里训练，林杰已经悄悄回到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王杰希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到林杰人影，心里感到疑惑，在微草内部各处找他，最后终于在微草大门口堵到了拎着行李箱的林杰。王杰希气喘吁吁道：“队长，你……大家都很想送送你……”

林杰笑着说：“我知道。”

望着林杰的笑容，王杰希也明白了，也许林杰并不想要兴师动众地引来众人相送，徒增感伤，这才悄悄出发。说到底，人活在世上，假如事事都要回应别人的期待，那不算真正地活着。以前的林杰总是勉强自己，直到他真的卸下重任，才得到了真正的快活与自由。这一刻，王杰希突然十分庆幸自己答应了林杰换任的请求。

林杰看着王杰希，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我早就不是队长啦，你才是。”

王杰希点点头：“我会让你骄傲的。”

林杰说：“傻小子，你们早就是了。”说完，他挥了挥手，推着行李箱走远了，一次也没有回头。

尽管王杰希早就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决定，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林杰真的要离开了。那个总是鼓励他、安慰他、引领他的队长离开了，从今以后，他才是微草的带领者，而他一定会做得更好，这既是他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他对林杰的信任。

王杰希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去，却在拐角处看见了眼睛红红的方士谦，显然他听到了一切。王杰希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方士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低着头快步跑走了。王杰希知道，这是因为方士谦太喜爱林杰，才忍不住失态，但坏的是还被他看见了，这下方士谦心里一定更讨厌他。王杰希无奈地想。

像林杰这样的好人，微草上上下下没有谁会不喜欢他，以至于队长换任给一个新人这样的事情，大家信任林杰，也都接受了，但谁心里不会犯嘀咕呢，又是新人，又是队长，又是主力，王杰希到底能行吗？微草众人不过是表面不表现出来罢了。此时方士谦一抹眼泪，风风火火地冲进训练室，大声说：“队长走了！”

众人愕然，方士谦继续说：“你们谁也不要去打扰他！”

队员们逐渐反应过来了，早在新闻发布会结束那一刻，林杰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有队员问他以后打算，他轻松回复“你们管呢？”。于是有人善意地调侃：“队长天高任鸟飞了，看谁去做讨嫌的太平洋警察。”众人虽然有些伤感，还是纷纷点头。

方士谦话还没讲完：“队长相信谁我就相信谁！你们不要看扁了队长的眼光！这么说吧，你们平时训练谁打得过王杰希？”

这一下激发了大家的战意，但仔细一想，确实各位都从来没赢过王杰希一回，这不服输的劲“扑哧”一下就给熄灭了。有人插话说：“我完全相信新队长！”一句话落地，其他人纷纷鼓起掌来。

不久，王杰希也慢慢地走回来了，他一进训练室，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好声“队长好！”“队长回来了”，他愣了愣，随后也点点头，给大家问候回去。只有方士谦一声不吭，冷冷地看着他。王杰希礼貌地喊了一句“前辈”，方士谦立马把头扭开。王杰希一点也不在意，他坐回电脑前，带着微草众人紧锣密鼓地接着今天的训练。

王杰希本人却不赞同这样的观点，新闻发布会上，他和记者说，最大的功臣不是他，而是全队的努力，如果一定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林杰队长。

方士谦难得赞许地看着王杰希，说，没错。

即便王杰希有这么亮眼的好成绩，他和方士谦的关系也没有得到好转。魔术师打法给他带来美誉，也让他在方士谦面前失去了气势。每次团体赛方士谦就会抓狂，队伍频道里全是他血淋淋的控诉，比如“王杰希你死哪去了？？”“王杰希别tm乱飞了！我奶不到！”“你躲我奶？！”……

一到赛后复盘环节，方士谦就要给王杰希上压力，他说：“你可以做的更好，你必须更加努力！”王杰希的每个失误他都要点出来，有时候甚至别人都觉得是鸡蛋里挑骨头。起初队员们还担心方士谦这么挑刺会不会影响王杰希，兢兢业业地在一旁打圆场。后来大家明白了，王杰希是个天生的大心脏选手，他不在意被指出缺点，只在乎如何改正缺点。而方士谦，每次都要发脾气，每次都要追着王杰希奶，在训练室训练最多的就属他两。大家一看，我们队长这么厉害还在努力，连我们奶妈都时时刻刻泡训练室，还有什么不努力的借口？于是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发愤图强。整个微草欣欣向荣，微草老板都要感动哭了，生怕选手们拼过头了得不偿失，拐着弯地劝大家休息休息。

王杰希笑了：“不，一点也不勉强，我知道这是必须的。”

王杰希没有撒谎，或许早在他接下队长重任的那天，他就对此有了隐隐预料，自由自在的魔术师固然舒服快意，可又怎么比得上沉甸甸的冠军奖杯？假如只是改变打法就能让队伍更进一步，那他何乐而不为呢？这不是勉强，而是一种机变，魔术师不能做到收放自如，说明魔术还不够熟练，而王杰希对自己很有信心。

林杰放心了，他笑着，没有给王杰希任何压力：“就按你的想法走下去吧，我相信你！”

王杰希回到微草，方士谦风一样地冲进他房间，打量他两眼，笃定地说：“你去见队长了。”

“对。”

“哼。”方士谦冷笑一声，“都一年多了，还让队长担心。”

王杰希没出声，他等着方士谦继续。

果然，方士谦根本不管王杰希有没有反应，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王杰希，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拿不到冠军我要你好看。”

放完狠话，方士谦又找出团队赛的录像，让王杰希过来一起看。录像王杰希自己也看过无数回了，每一个失误，每一次打乱的节奏，他都牢记于心。

方士谦指着录像：“你真是个笨蛋啊王杰希！你看看，职业选手，要眼看六路，耳听八方，要有大局观和抓时机的能力。”

王杰希说：“你讲。”

方士谦拖动进度条：“这里，你判断要转移火力，牵制攻坚手，掩护奶妈，非常正确的判断。但是你完全没看清其他人能力！也许你一个人就能完成任务，可是你的队友跟不上你的节奏，导致战术衔接断了。”

王杰希说：“我知道。”

方士谦怒目而视：“你知道个鬼，你搞清楚我们微草不是一队王杰希好吗？也不是一队幼儿园小宝宝！不需要你矫枉过正！”

王杰希思考了一下，说：“谢谢，我会加强和其他队员的训练的。”方士谦满意了，一脸“这才对嘛”的表情，大摇大摆地走了。

外面的微草小队员光听见方士谦的喊声了，以为方士谦又在挑刺王杰希，忿忿不平地嘀咕了两句。王杰希听见了，走出去为方士谦澄清：“方士谦没在挑刺。”小队员尴尬得脸红了。

第五赛季微草夺冠，整个微草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赛后庆祝时大家闹成一团，方士谦喝多了酒，捧着话筒胡乱唱歌，大家都求他别开腔，但没人能抢得过一个醉鬼方士谦。队员们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杰希，王杰希无可奈何，伸手去拿方士谦的话筒。方士谦一看王杰希来了，歌也不唱了，一个侧身躲过王杰希的手，举着话筒大声说：“各位——”

微草众人心里咯噔，直觉方士谦又要和王杰希单方面吵嘴。虽然从第三赛季末大家就明白，其实方士谦是刀子嘴别扭人，心里很认可王杰希，但不妨碍方士谦找茬的习惯成自然。

方士谦接着说：“各位——我讨厌王杰希！”

老天爷啊。另外几个也有几分醉的队员都给方士谦炸醒了，他们偷偷观察王杰希的脸色，可惜灯光昏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大喜的日子别闹矛盾啊。

有人已经准备站起身打圆场了，嘴还没张开，方士谦就又抢着说：“王杰希——你说老实话，你讨厌我吗？”

王杰希看着醉醺醺的方士谦，忍不住大笑，笑完了他对其他人说：“我先带他去醒酒，你们好好玩。”

方士谦在走廊里跟王杰希嘀嘀咕咕：“我讨厌你，嘿，你肯定也讨厌我，但是看在你实现承诺的份上，我就不讨厌你了，原谅你了！”

王杰希拉着一个醉鬼：“我一开始确实讨厌你，不过后来不讨厌了。”

方士谦一听还不乐意了：“那不行，你要讨厌我。”

王杰希听得直乐：“好，那你也要讨厌我。”

王杰希扯着方士谦走进休息室，方士谦立马没骨头似的躺倒在沙发上，王杰希又看了看他，不禁掏出手机，给方士谦拍了几张照片，选了一张，同夺冠的集体照一起发给林杰。

林杰回复：哈哈哈哈我还从来没看见士谦醉成这样。第三赛季的新闻发布会上我做出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我真为你们开心，为你们骄傲。

王杰希说：真心感谢你，队长。

他又补充：方士谦也是。

方士谦给王杰希发消息：王杰希！你真是让人讨厌！

王杰希：？

王杰希：你人在国外，我是怎么跨国惹到你了？

方士谦：我一走你就不行了？赶紧让位置给英杰算了。

王杰希：现在还不行。

方士谦又给黄少天发消息：我靠，你们蓝雨几个意思啊？喻文州还站起来鼓掌，落井下石，我呸！

黄少天：什么落井下石，哎呀你不懂别乱污蔑我队长，那都是有原因的有原因的！队长只是在表示他对老王的敬意好吧，敬意！我们蓝雨才不干没品的事情呢，我们心地善良！

方士谦：我要呕了，还心地善良，你说说什么原因啊？

黄少天：唉，这个，唉，你自己去问老王！

方士谦：我不！

方士谦接着给喻文州发消息：[聊天记录]

方士谦：快解释一下！

喻文州：别着急，我也不太方便告诉你，少天说的对，你还是直接去问王队本人比较好。

方士谦冷哼一声，把所有消息打包转发给王杰希。王杰希装死，一言不发。

方士谦威胁他：你再不回我就去问英杰。

王杰希：……别

王杰希没有办法，只好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解释给方士谦听。

方士谦：你打算什么时候退？

王杰希：等英杰能够独当一面吧。

方士谦：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

王杰希：微草值得。

国家队抵达苏黎世，入住了选手宿舍。头两日没什么活动安排，专门用来给外国选手倒时差，适应环境。身在欧洲几年的方士谦找上门来，还带着大包小包的国产零食，国家队众人热泪盈眶。叶修拿了几盒泡面，趁机拉住方士谦的手，说：“来都来了，别走了。”

话还没说两句就图穷匕见：“防风账号卡你带了吗？冬虫夏草也行啊。”

“去你的，”方士谦说，“我早八百年退役了！”

“没有没事，我们还有其他奶号。你是谁啊，你是治疗之神，这重新玩个奶不是轻轻松松？”叶修推着方士谦往里走，喻文州顺便堵住了方士谦的退路，显然是坚决不放过这位免费劳动力。

这时，王杰希说：“我把防风带来了。”说完他掏出账号卡。

“王杰希！”方士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几年不见，第一面王杰希就要来坑害他。

王杰希视若无睹，淡定地登陆了账号。方士谦被按到电脑前，冷哼一声：“练团队赛是吧，那我不要和王杰希一队！”

王杰希说：“挺好，总跟你一队也没什么意思。”

方士谦怒：“你等着吧王杰希！”

听得旁边的孙翔心里一惊，原来曾经的微草副队长和队长这么不对付，这分分钟是要吵起来的节奏啊！唐昊则感叹，联盟里居然还有这么不配合的正副队，看来我跟刘皓还不是最差的组合。其他选手早已习惯王杰希和方士谦的相处风格，见怪不怪，黄少天大咧咧地说：“老王，你怎么还是这么招方士谦的恨啊，哎我们蓝雨正副队相处就和谐多了，老方你也真是，做人开心点嘛，我这里有《沟通与说话的艺术》你们俩要不要看一下啊？”

方士谦冷冷道：“等会我就放生你。”

王杰希淡淡说：“等会就集火喻文州。”

喻文州嘀咕：“冤有头债有主啊两位。”

唐昊和孙翔还是一脸“吃到瓜了”的表情，方锐凑过去笑嘻嘻地说：“别管，这就是微草特产，纯恨。”

主要人物周泽楷王杰希，没什么cp含量，超级巨大的ooc警告，精神状态不好的发癫之作，本文有奇怪的魔法，奇怪的联动，各种不太是人的联盟成员等，总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周泽楷拉开冰箱的门，发现它通向了南极，帝企鹅排着队从门后啪塔啪塔地走过。

周泽楷怀疑自己没有睡醒，他轻轻关上冰箱门，揉了揉眼睛，在原地转了个圈，又打开冰箱，一只落单的小帝企鹅歪着脖子疑惑地看着他。周泽楷把门关上，又打开，关上，又打开。小帝企鹅跟随着节奏拍打翅膀，开门时它拍拍左翅膀，关门了它拍拍右翅膀，可以说是是企鹅中的太鼓达人。周泽楷彻底清醒了，同时也怀疑自己彻底不清醒了。

他掏出手机，抓拍了一张企鹅照...

他掏出手机，抓拍了一张企鹅照片，发消息给江波涛：“我家冰箱里有企鹅！”

江波涛没有回复，王杰希回复了，他说：“？”

简短有力的问号，让周泽楷绝望地发现他发错了人，这下他倒宁愿一头扎进冰箱里去见企鹅。

王杰希还没有放过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泽楷捧着手机不知所措，盯着这几个字像要到海枯石烂，他不知道该不该对王杰希说真话。

大家都说王队是霍格沃茨优秀毕业生，万一是真的呢？上次还听说他会给人看相，万一是真的道长呢？医生有中西医结合，法师应该也可以中西法结合。我是不是该求助一下专业人士……？周泽楷晕晕乎乎地想。

最后周泽楷说：“我的冰箱门，好像突然，变成了定向任意门。”

王杰希：“……定向任意门？”

周泽楷：“定向，定去南极。”

王杰希：“嗯，你是不是吃了张佳乐上次给大家送的菌子？”

周泽楷：“没有，全给孙翔吃了。”

王杰希：“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孙翔和小别他们演了一天的巴啦啦小魔仙。”

周泽楷：“他嘴馋。但是我的冰箱是真的，王队有办法把它变回来吗？”

王杰希：“稍等，你先别关手机。”

周泽楷想，所以传言都是真的，王杰希是霍格沃茨哪个学院毕业的？

王杰希淡定地和周泽楷打招呼：“周队，你的冰箱在哪里？”

周泽楷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懵懵地指了指方向。王杰希走过去，拉开冰箱门，一眼望去，门后冰原苍茫，成群的企鹅在冰面上休憩。周泽楷站在王杰希身后，问：“怎么办，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王杰希说：“嗯，先把家里羽绒服拿出来穿上吧。”

周泽楷迟疑了一下，看了王杰希一眼，又看了一眼。

王杰希叹气：“想说什么说吧。”

周泽楷说：“我是不是还在做梦？你是霍格沃茨哪个学院的？为什么不用魔法取暖？”

王杰希说：“不是，没去过，不支持这个功能。”

周泽楷略显失望：“好吧。”

王杰希和周泽楷全副武装地踏入了南极世界，十分钟后，他们狼狈地突破了企鹅大军的包围，紧急撤军回到周泽楷家中。

“王队。”周泽楷惊魂未定，重重地关上冰箱门，“快用你万能的魔法想想办法啊，为什么会这样？”

王杰希沉默地注视着周泽楷穿上的羽绒服——轮回联名款，完美的黑白黄配色。这一刻，周泽楷恨自己读懂了王杰希的眼神，他说：“呃，这件是最保暖的了。”

“没办法了”王杰希沉重地说，“只好用那招了。你有魔杖吗？”

“筷子。”王杰希解释。

周泽楷拿了一双筷子递给王杰希，并且决定自己再也不会用它们吃饭。他紧张地盯着王杰希，准备接受神秘的魔法洗礼。

王杰希看着他严阵以待的样子，莫名地笑了笑，接着只拿起其中一根筷子，把另一根放在桌上，快速且低声地对着周泽楷念道：“myheartunlock”

周泽楷虽然没什么感觉，但坚信他已经完成了从人形企鹅电脑心到守护O心的伟大飞跃。

新晋守护O心周泽楷与中国特色式巫师王杰希再一次开始了电竞宅男的不妙冒险。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可惜没这个机会验证王杰希的魔法了，企鹅们貌似已经完成了搬家活动，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得以从容地穿过茫茫冰原。看似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小会儿之后，王杰希突然停下了，他转过头，笃定地对周泽楷说：“这里不是南极。”

“为什么？”

王杰希指了指远方出现的生物：“我的地理老师告诉我，南极不会有北极熊。”

周泽楷眼看着那雪白的熊朝一个不知名的建筑物走去，心情复杂地开口：“我的人类直觉告诉我，北极熊不会开咖啡厅……吧？”

“一杯可乐，谢谢。”王杰希打开菜单，“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份企鹅芭菲。”周泽楷把脑袋凑过来，指着甜品说。

隔壁坐了一桌企鹅，他们其中的“老大”拖长了声音说：“来一杯美式咖啡——”

个子最高的企鹅说：“根据我的计算，这时候最好吃咖喱饭。”

年轻的那只企鹅说：“花生糖！花生软糖！”

“鱼！”最后的企鹅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好脾气的白熊店长对每一位客人——不管是不是人——点头示意，接着去准备食物。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周泽楷对王杰希说。

王杰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同情：“接受现实吧。”

“为什么这里没有别的人类顾客了？”周泽楷嘟哝道。

端着可乐和企鹅芭菲优雅地布菜的白熊先生纠正他：“人类顾客也有很多的哦，事实上，我们还有一位人类熟客。”

正说着，一个年轻男人从冰天雪地里推门走进来，白熊先生立刻亲切地说：“朋友，我们正说到你呢。”

这个男人对白熊笑了笑，一眼扫过周泽楷和王杰希，随即脸上浮现了十分惊讶的表情：“你们怎么在这里？！”

周泽楷端详男人的脸，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样一个人：“你是？”

男人愣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展开眼镜小心戴上，奇妙的是，这竟然让他看上去截然不同、改头换面，现在，这是一张他们都很熟悉的脸。王杰希看着眼镜男子，顿了顿：“肖队，是你。”

肖时钦顺势坐到他们对面，清了清嗓子：“嗯，自我介绍一下，我其实是氪星人。”

王杰希默默吸溜了一口可乐，周泽楷一不留神把芭菲里企鹅的头咬碎了：“你是超人？！”

王杰希听完了肖时钦的身世，冷静地指出：“你是在抄袭克拉克肯特，美国人会告你侵权。”

而周泽楷十分好奇：“所以你有超能力吗？”

“呃，我会飞？”肖时钦推了一下他神奇的氪星眼镜。

“其他能力呢？超级速度超级力量超级听力冰冻呼吸热视线？”

“没有这些……但我很会修机械！”

“你是祖国版的氪星人。”王杰希感叹。

“好在不是祖国人。”周泽楷吐槽。

随后，王杰希解释了他和周泽楷的来因，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出异常的解决办法，还可怜的周泽楷一个充满零食与饮料的冰箱。

“我不懂魔法。”肖时钦说，“但是我有外星科技，我带你们去我家看看吧。”

单纯的周泽楷天真地以为接下来他们终于可以回到中国了，却没想到肖时钦的“家”指的是他在南极的“家”。这是一座宛如冰雕而成的晶莹剔透的城堡，这一刻，周泽楷幻视了很多，但他觉得大声说出来似乎不太礼貌，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偷偷对王杰希说：“他会不会其实是艾莎女王？”

肖时钦听到了：“这是孤独堡垒。”

肖时钦的孤独堡垒充满了他的个人特色，比如一进门就看得见大厅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台氪星电脑。周泽楷震惊了，原来肖时钦居然真的有十台电脑！他没有骗人！

王杰希也大为震撼：“肖队，你真的被叶修刺激到了啊……”

“先不说这个。”肖时钦一脸肉痛，无力地对两人摆了摆手，然后摸出了一个探测仪，“这个探测仪能帮助识别分析外星科技，你们拿去用吧。”

“谢谢你肖队。”周泽楷想，肖队真是一位好人——好外星人。

于是两人按原路返回，再次回到神奇冰箱面前，期间周泽楷试图让肖时钦带着他们飞回来，肖时钦委婉地表示他没有超级力量，抱不动两个181厘米的成年男子；周泽楷又想让王杰希再开一次十字型传送门，王杰希直言开传送门不是他的能力。

“那是谁开传送门让你到我家的？”周泽楷问。

“方士谦。他是银白发，半魔人。”

“我以为……那是染的……”周泽楷艰难地咽下又一位同事不是人的事实，接着他想到另一个可怕的现实，“那前辈退役是？”

王杰希怜悯地对他说：“准确来说，他是去魔界进修了。”

周泽楷麻木地想，老天保佑，希望我回轮回时，不会发现我的队友也都是非人类。

很遗憾，神奇冰箱不含任何外星成分，是百分百的地球特产，周泽楷看着毫无反应的探测仪，郁闷地说：“要不我再买一个冰箱好了。”

“你确定你的下一个冰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吗？”王杰希说。

周泽楷一时无言，痛苦地想了想一个又一个冰箱通往极地的场景，他要永远失去他的冰镇饮料和食物了。

王杰希安慰他：“会有办法的，我还有一些特殊的朋友可以来帮忙。”

垂头丧气的周泽楷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朋友？是谁？哈利波特？

高英杰腼腆地笑了笑：“队长好，周队好，我来帮忙了。”

周泽楷对他点头：“你好，你是霍格沃茨毕业的吗？”

“不是”高英杰摇头，“我在卡塞尔学院上学。”

王杰希向周泽楷介绍：“英杰是卡塞尔学院优秀学生，龙族混血种，他的炼金术和魔动机械学学的非常好，拿到了全a的成绩。”

高英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微红：“谢谢队长，我马上看看冰箱是怎么回事。”

氪星人、半魔人与龙族混血种。周泽楷想，这已经是第三个不完全是地球人类的电竞选手了，荣耀联盟卧虎藏龙，恐怖如斯。如果方锐也不是人的话会是什么？仓鼠混血种吗？江波涛会不会是人鱼？毕竟他名字里那么多水。孙翔呢，他不会是孙悟空的后代吧？

周泽楷放飞想象之际，高英杰已经研究完毕，向他们报告：“对不起，我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冰箱不是炼金术产物，也跟龙族的言灵没有关系。”

“没关系的英杰，你做的很好了，先回去休息吧。”王杰希对年轻人点头，目送高英杰消失在传送门里。门那边还隐隐约约传来方士谦的声音“嘿王杰希，你随随便便拿我当传送门的日子结束了！如果你想回来，你要自己来拿！”

王杰希经受了方士谦本日第十八次放狠话，熟练地无视了对方的威胁，他琢磨了一会，问周泽楷，“轮回最近和蓝雨是不是有友谊赛？”

周泽楷点头：“对，蓝雨已经到了。”

王杰希挑眉：“那好办了，我们去找喻文州，他活得久，说不定见过这种情况。”

周泽楷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喻队……是人吗？”

“不是，”王杰希冷酷地揭穿真相，“他才是霍格沃茨的。”

周泽楷迫不及待：“他也是巫师吗？”

王杰希残忍地破灭了他的幻想：“不，他是鹰头马身有翼兽。”

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后，周泽楷和王杰希动身去蓝雨下榻的酒店接喻文州。喻文州，一位修习英国魔法并且成功修炼出人形的魔法生物，已经从梅林亚瑟王时代活到了21世纪。他送走了亚瑟，送走了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接着送走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眼看着还很可能送走哈利波特，说不定还能送走小阿不思波特，堪称魔法界的伊丽莎白，超长待机值得信赖。此刻他在酒店大堂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待着，俨然一副普普通通麻瓜的模样。周泽楷停好车，走进酒店大门，紧张地接近喻文州。喻文州已经收好了手机站起身来，对两位微笑问好：“嗨周队王队，你们来的好快呀。”

周泽楷眼睛一眨不眨，他盯着喻文州，突然鞠了一躬。喻文州疑惑地歪了下头，下意识礼貌性地鞠躬回礼。一旁围观了全程的王杰希咬了下嘴唇，不禁把头扭到一边去，片刻后他拉着周泽楷，说：“我们没有在上保护神奇动物课。”

喻文州恍然大悟，真诚地问：“原来你想骑我呀周队？”

周泽楷被逗得脸通红，慌忙说：“不是……不是！我只是感觉这样比较尊敬。”

不敬的王杰希替尊敬的周泽楷解围：“我们去车上谈正事吧。”

三人并排向外走去，黄少天拎着小瓶汽油如闪电般从门口闯进来，狭路相逢，周泽楷口袋里的探测器如雷鸣般响起，他犹豫地拿出来，显示屏上出现了清晰又醒目的几个字：“检测结果：赛博坦星人。”

黄少天，原名b-810，具备独特的光学迷彩伪装能力，又因为个子较其他赛博坦人小一圈，在狂派与博派的无休止的战争中，被汽车人领袖任命为先遣队，跟着b-127一起先行一步来到地球。在路途中两汽车人不幸走散，b-810干脆伪装成地球人类，等待同伴的联络，等着等着他就爱上了荣耀，成为了一名电竞选手，目前比起跟霸天虎打架，更爱一心一意在荣耀里杀敌。

“所以你更喜欢被叫作小黄蜂，还是黄少蜂？”坐在副驾驶上的王杰希问，

“或者b-810？”

“什么意思啊老王！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少天是也，别给我乱改名字！”黄少天嚷嚷。

“少蜂，啊不是少天”喻文州无视了黄少天仿佛被背叛一样的眼神，“那你以后还要回赛博坦吗？”

“其实，擎天柱跟威震天暂时和好了。这是我的地球假期，起码让我过完人类的一生再回去吧！我们赛博坦人寿命以百万年论的哦，就我在地球上待这几年，换算过来相当于我国庆假期才过了一天，谁也不能强迫我回去上班！”黄少天一转话题，“倒是你啊老王，你怎么一下从北京闪现来上海了，没听说你们微草在这边有比赛啊，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悄悄躲在周泽楷家里，王杰希你不厚道！”

王杰希又有新的问题：“小黄蜂，霸天虎怎么没把你发声器拆了？”

黄少天张了张口，这下他哑口无言了，天啊，仔细一想，地球人欺负外星人不懂地球法律竟然昧下这么多玩具钱，好可怕！

周泽楷默默开车，全程没说一个字。他还沉浸在被黄少天狠狠拒绝的悲痛中，他也想听一次“汽车人，变形！”，再开一次外星人变成的甲壳虫或者雪佛兰。但是黄少天说“不！”，他连连后退，惊恐得宛如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女子。周泽楷感到就连喻文州看他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在世界观被刷新，滴滴打氪星人和见到哈利波特的梦想破碎之后，他想要开汽车人的第三个梦想也幻灭了，现在他只希望能够尽快解决冰箱难题，然后狠狠地吃光一盒冰淇淋。

老天注定要周泽楷不能达成心愿。喻文州叽里呱啦念魔法咒语但什么也没发现，黄少天摸了冰箱一圈表示机器本身也没有问题，周泽楷失落地送走两位非人同事，再问王杰希：“我们联盟里还有哪些不是人类的电竞选手可以来帮忙吗？”

“……”王杰希沉默了，“一定要不是人类的吗？”

“原来还有是人类的吗？”周泽楷反问。

接下来，周泽楷的冰箱接待了门神韩文清、张佳乐、吸血鬼张新杰、天使方锐、恶魔林敬言、尾兽李华、死神魏琛、蔷薇少男唐昊、没有替身使者的替身楼冠宁甚至还有古代种江波涛，但是依然一无所获。冰箱的问题没有人或非人能够解答，一天下来只收获了一堆八卦。

比如说，把财产交给韩文清，或者给韩文清水果吃食，都算上供，可以保佑家宅平安。于是韩文清临走时周泽楷塞给他一篮子水果，王杰希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硬币也给了韩文清。

张佳乐主业原本是盗墓，他说这也专业不对口没办法解决，只抹了点血在冰箱上，主打一个辟邪，麒麟血保证周泽楷不会遇到千年女尸。于是周泽楷把剩下的水果都送给了张佳乐。

按照吸血鬼的习性，张新杰其实作息颠倒生活亚健康，他每天都在熬白天。张佳乐抹在冰箱上的血给张新杰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震撼，他匆匆退场表示自己要回去吃饭了。周泽楷祝福他和张佳乐在门神韩文清的庇护下都能平安。

天使方锐和恶魔林敬言一起来了，方锐仿佛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边吃边聊，两个人没办法解决事情，倒抖落不少八卦。比如天堂跟地狱两边头子居然暗通款曲，日日到地球酒吧听歌谈情，然后两位就当着下属的面携手私奔了。现在群龙无首，《天堂地狱反恋爱条约》也遭到了部分天使恶魔的质疑，方锐和林敬言都同意还是继续在人间打荣耀更快乐。

李华，玩的是忍者，自己不是忍者但是实打实见证了忍者的历史，现场给王杰希和周泽楷表演了查克拉的一百个小妙用，走的时候语重心长地说有时候兄弟朋友敌人之间谈恋爱也很好，不要深柜恐同。

魏琛来了，带了一本黑色笔记本，尝试问出冰箱的名字然后把它直接写死永绝后患，想法很有新意，但可惜冰箱没有名字。王杰希认为刚刚水果应该留一个苹果给他，以彰显他的最佳创意奖。

唐昊不情不愿地到来，周泽楷有理由相信这是他不太想面对王杰希。毕竟，“身为蔷薇少男，从来没有勇气和父亲大人坐在一起玩爱丽丝游戏，父亲的眼睛是蔷薇少男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父亲的爱是蔷薇少男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而王杰希拒绝被周泽楷人偶师塑。

楼冠宁介绍自己是没有替身使者的替身，可以存在很久，而他的能力比较特殊，只能作用于自身，就是提升自己的财运。王杰希想了想，趁机咨询楼冠宁最近买了什么股。

江波涛最令周泽楷吃惊，他一直猜想江波涛是人鱼或者什么别的水生动物。但江波涛说他是古代种，可以和星球对话，平时善于体察人意，是因为星球在通过生命之流给他传话，但这不是读心，只是模糊的一种感觉。

周泽楷问：“那星球有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吗？”

江波涛沉吟片刻：“你们可以去找叶修前辈。”

“你是阿尔特塔。”王杰希说，“那我能采访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爱凯哈弗茨吗？”

“因为爱护驴子人人有责。”叶修说，“阿尔塔纳，不是踢足球那个阿尔特塔，老王你耳朵不会被黄少天吵出问题了吧？”

“那个，阿尔塔纳是什么？”周泽楷恰到好处地提问了。

“龙脉，星球的生命力。”叶修说。

“啊？”周泽楷困惑了，“也就是说，是生命之流？”

“等等，”王杰希抓住重点，“那江波涛岂不是一直在听你说话？古代种也挺不容易的。”

“你不要说的我好像一个幕后大boss，我是获得了龙脉的力量，可以近似于被看作龙脉的化身，但我不是龙脉本身。”叶修解释，“小江的通讯路线走的是龙脉另一边啦，跟我没关系。”

周泽楷默默为他的副队长松了一口气：“那前辈，你知道冰箱这件事怎么解决吗？”

不一会儿，王杰希把手放下了，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对周泽楷说：“其实我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

“我不是巫师，没有魔法，我是普通地球人类。”

周泽楷呆住了。

王杰希，性别男，纯正地球人类。不是天外来客，也没有奇妙血统，不是魔法产物，也没学过古怪法术。但是全联盟都以己度人，以貌取人，认为这大小眼一定有些神通在身上。在王杰希突发奇想，给黄少天一番看相忽悠之后，大家越发坚信，王杰希一定修习过道家法术。部分西洋派也认为，王杰希这是在霍格沃茨学的占卜，他一定很得教授喜爱。小部分人剑走偏锋，觉得王杰希简直就是魔仙堡的占星魔仙。总之，王杰希是法师界的专业人物，这是联盟的共识。这也导致，一旦他们自己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会优先找王杰希寻求帮助。

当方士谦说他魔人化尾巴卡住了，王杰希震惊。

当张佳乐请王杰希帮忙看墓地风水，王杰希讶异。

当叶修说龙脉要爆发了找王杰希帮忙镇压，王杰希平静。

当高英杰说他在卡塞尔占卜学不会找王杰希帮忙做作业，王杰希无奈。

江波涛回：是梦貘，但是他自己好像不知情。据说不能让梦貘在做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杰希：好的，我大概了解了，谢谢。

王杰希有了一个计划，首先，这一定是周泽楷的梦入侵了现实，想要解决就必须让周泽楷醒过来，不然不知道周泽楷还要梦见什么，这很不可控。其次，不能让周泽楷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要让他自然地醒过来，那么可能需要一些强烈的情感冲动。最后，王杰希得出结论：他要把这些年打扰过他的人都拉出来，去吓唬周泽楷，这样在震惊中，周泽楷就会醒过来。

非常好的计划，可惜王杰希没有想到，周泽楷承受能力太强，就这样愉快地接受了大家都不是人的现实，迟迟醒不过来。

但是万幸，周泽楷还是醒过来了。

“你不是魔法师？”周泽楷瞪大了眼睛，“太吓人了！”

“砰”的一声，冰箱恢复了正常。周泽楷看了看冰箱，又看了看王杰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而王杰希扭过头，天杀的，这个坚信我是魔法师的世界，我要退群、退群。

无CP，有两句话方士谦，我又来造谣微草大家庭的故事了。

标题名字来自wb@鼠尾草橙花宝宝

休息室唯一的书桌被王杰希占用，刘小别、柳非和袁柏清歪七扭八地倒在后面的懒人沙发上等队长加入星露谷。

王杰希就在小声叽喳的背景里开启直播，登上游戏加入“恭迎陛下回宫”房间。

弹幕飞起一片笑声，其中夹杂几条对房间名的疑惑。

王杰希：房间名？他们抓阄选的，我不怎么在意这个。封建？没办法，毕竟在皇城根儿。

刘小别跟柳非下矿洞杀怪，袁柏清浇完地就跑去接任务同时...

刘小别跟柳非下矿洞杀怪，袁柏清浇完地就跑去接任务同时给所有单身村民送礼物。王杰希负责钓鱼，钓一整天的鱼。等鱼上钩的空当他就看两眼弹幕，随手抓几个问题回（跑）答（火）下（车）。

弹幕问袁柏清为什么边打游戏边回手机消息，是不是有情况。

王杰希：跟他师父跨时差聊天呢。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观众：臣妾要告发方贵妃私通，奸夫是太医圆白菜

王杰希：？怎么论的你们，方士谦可是前太医院院使，人正经八百的师徒。

弹幕：我和我导师可不会天天聊天！这不算私通算什么？

王杰希：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袁柏清边给珍妮送礼物边倒回沙发上，“微臣勉强遵旨……”

刘小别和柳非在矿洞里打“繁花血景”——先放炸弹大面积炸，零星的小怪就抡锤子舞长剑上去砍两下。清完这一层，柳非抬头问五角星：“父皇，你鱼饵还够吗？儿臣要进献新鲜虫肉。”

刘小别下活动中心交了虚空精华和太阳精华，在哈维医生的门口碰见了王杰希。他憋着笑冲王杰希说：“侍卫巡查，陛下何故深夜在此？”

王杰希操纵的角色头上出现了一排省略号，“朕微服出行当钓鱼佬去了，你就当没看见我，记得保密。”

弹幕感慨眼帝竟能容忍小崽子们“犯上作乱”，实在是打破人设，意想不到。王杰希笑了笑，“大家对微草的刻板印象有点儿太深了。私下里他们没有那么怕我。”

顶着黑棕红的三颗脑袋同时从王杰希椅子背后冒出来。

柳非说我怕队长，那是谣传，父皇仁慈，有何可怕！

刘小别说陛下养的猫都认得我们。

袁柏清说御膳房都有我们的专用杯子和碗筷。

脚尖点地转过椅子，仨人背着手乖乖站他面前。

王杰希思索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们，“晚上要去家里吃饭的话，现在去超市买菜还来得及。”

三个人喊着“父皇/陛下万岁”“陛下英明神武”就冲回各自房间拿外套。

王杰希无奈笑笑，把休息室里的电源全部断掉，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和桌上的手机走出门去。

院子里的树长势喜人，枝条已经要伸进二楼走廊。王杰希看枝条在风中轻轻晃动，听着三个小孩吵吵闹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