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列出一份当代最有名的网络表情包清单,小黄人主题一定会名列其中。即便你没看过电影《神偷奶爸》,也一定用过。这个造型简单、自带呆萌、痞贱、慵懒等多个属性的小人儿堪称社交网络里的白衬衫,几乎百搭你想表达的各种微妙情绪。不过,多数时候,小黄人的网络形象都是比较轻松的风格,和严肃的政治诉求似乎挂不上钩。
“小黄人系列”的最新动画电影《小黄人大眼萌:神偷奶爸前传》日前正在北美上映,主要讲述的是小黄人们初遇格鲁时的故事。
劳工阶级的投射还是刻板印象?
在2010年上映的电影《神偷奶爸》中,小黄人(Minions)作为配角第一次亮相,他们在这部电影的设定中,是由格鲁(Gru)和尼法里奥博士用两杯香蕉泥、变种DNA和脂肪酸组成的胶囊状生物,专门帮助老大格鲁做各种坏事。随着意外走红,小黄人的身世也被《小黄人大眼萌》等系列电影补全:他们属于亿万年前由单细胞进化而成的生物。在格鲁之前,他们曾服务过多位“大人物”——比如埃及法老、拿破仑——和恐龙打过交道,还曾由于失误成功地消灭过吸血鬼德古拉。有趣的设定让这几部电影迅速蹿红,今年7月1日,该系列最新的作品《小黄人大眼萌:神偷奶爸前传》也在北美公映,该片讲述的依然是小黄人们在“前格鲁”时代服侍其他主人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小黄人代表着一种“标准化”与“可互换性”,它们往往成群出现,在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个体的特色也淹没在群体之中,且“对他们的任何工作都满怀热情、竭尽全力”,除此之外,他们“不会流血也不会破裂,不需要医疗保健,也不知疲倦,甚至不受发育或年龄增长的影响”。不论是卓别林的《摩登时代》,还是泰勒对工作制度的改革,我们都能从中识别出相似的劳工处境。
《神偷奶爸2》(2013)剧照。
在贾斯蒂娜的视角下,小黄人电影也塑造了特定的劳工形象。她指出,在20世纪之交,医学、精神分析和社会学的论述制造了一种独特的“歇斯底里”形象,它主要被既有的占主导地位的阶级用以将一些20世纪初的新“历史行为主体”——妇女与工人阶级污名化。不过,“歇斯底里”多少也反映出一些对传统父权文化的反抗。在某种程度上,喧闹、讲着不明就里语言的小黄人继承了这种“歇斯底里”的特征,但贾斯蒂娜认为它们是一种“非人”的主体,它们同时也适应着一种“非人”的系统。
美国学者辛安妮(SianneNgai)也曾在《我们的审美类别:滑稽、可爱、有趣》(OurAestheticCategories:Zany,Cute,Interesting)一书中有这么一个说法:针对成年观众的工人阶级流行文化通常会描绘三个审美类别——滑稽、可爱或有趣。而在这些描绘中,工人阶级的代表要么是“过度兴奋的傻瓜”、要么是一种令人惊喜的他者。在她看来,保持一种过度兴奋的状态,是工人阶级“保持不断劳作”的身体实践的要求。贾斯蒂娜则认为,小黄人的形象交织了三者,而她对小黄人所指的工人形象也抱有不满。如前所述,小黄人不断服侍一个又一个主人,却又一次次给他们带来麻烦乃至杀身之祸,这似乎与更现实的社会权利关系的变化相吻合。即工人阶级“无意识”地剥夺了主人的权力,却因为有限的认知能力难以获得真正的解放。
人畜无害的“萌”:
全球化焦虑的“幼稚化”?
《小黄人大眼萌:神偷奶爸前传》(2022)剧照。
某种程度上,这种不稳定的荒诞感和“意义缺失”,可能也是小黄人文化背后真正的内核。在他看来,虽然小黄人看起来经常胡言乱语,但他将其视为一种“无声电影的遗产”——更多借助恶作剧、插科打诨、肢体幽默来讲述故事。而这种喜剧哲学是有些反复杂叙事的,它优先考虑的就是“简单性”。就像小黄人的配音演员科芬接受采访时曾说的那样,而这一点也突出地反映在它作为网络迷因流行的现象中。
《没有魔法宫》,马克·马佐尔著,朱世龙译,一頁folio|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5月。
无法定义的迷因
与迷茫的时代情绪
“小黄人”网络流行梗图。
“小黄人”可以成为某些人心目中的“左派”新图腾吗?尽管它这么受欢迎,但可能将这么严肃的任务交给如此可爱的小黄人还是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回到前面提到的一个判断:小黄人文化可能代表了一种另类的全球主义姿态,但这更多归功于其借助“萌”完成了对意义的解构,把有关全球化的焦虑温和化和幼稚化了。作为一个“超级迷因”,它可能不能被称作某种图腾,但也能映射出在疫情仍在持续的当下人们心中对待现实的复杂态度:希望有所行动,但却常常受挫——一种时常有荒诞感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