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2020年前写完了,半年不写文,一次写半年。
完全就是自己爽,基本就是两个人一直在讲话,讲话,讲话,别人很难爽到。
是安东尼和史大喜,记得把他俩当成俩老外就行,24k翻译腔。
都行那就先等一阵子。
干,我才发现老粉条怎么还吞了我标题最后一个单词啊!算了,大家点开看就行,我郑是无语
我看电影的时候一直在代麒麟是小杯杯
第二天,哈利发消息说自己要去她的新女友家过圣诞节,问约翰要不要一起。约翰还没决定呢,飞驰的出租车就把他送到了夏洛克家里。
与约翰想象中空落落的深宅大院不同,那是个格调温馨的别墅。有一片修剪精致的小菜园,门前甚至还装饰着彩灯串和圣诞树。
波西米亚风格的桌布上有五套餐具,五个盘子,五张叠好的餐巾……
“是麦考夫。”夏洛克晃晃肩膀,一脸‘这我可没预料到’。
约翰最开始还以为福尔摩斯夫妇是很特别的人,能生出夏洛克这种奇才的人必然是超人级别的父母才是。直到真正相见,才发现他们比自己想得要平凡普通许多。
当然,这种普通是相对夏洛克和麦考夫而言——他们的...
当然,这种普通是相对夏洛克和麦考夫而言——他们的母亲是个数学家,而父亲是个历史博士,发表的论文数不胜数,书架上一整层都是他们写出的著作…福尔摩斯夫人热情地拥抱夏洛克和约翰,电视机正在播放威廉·惠勒的《罗马假日》,客厅里弥漫着烤曲奇和舒芙蕾的香味。
吃饭到一半,桌对面的麦考夫·福尔摩斯才匆匆赶来,他撑着一把单纯的小黑伞,比约翰想象中要胖许多——在约翰的印象里,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夏洛克的哥哥应该是个瘦削,阴沉的成熟男性。身上别着至少五把枪,会一边跳探戈一边杀人……打过招呼后,此人望向约翰点点头,扯出一个笑脸“舍弟托你照顾了。”同时手上的银叉子直指桌子上的李子布丁。
“再吃你就等着你的动脉粥样硬化吧。”夏洛克轻哼出声。
麦考夫把布丁丢进嘴里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神情:“我的弟弟,这可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约翰叉子上也举着一个布丁:“嘿夏洛克,这个味道确实不错。你该尝尝。”
夏洛克没回应,他直接在餐桌上翻起了报纸。约翰也凑过去,看那块最近报导的疑案,一个女主人死在了自家花园里…
“这期的凶手是水管工。”麦考夫的声音响起。
“喔……完美主义,他把刀藏在了工具箱的夹层里。”夏洛克点头。
约翰还没看完呢,他们就解题了。
“你不去苏格兰场真是浪费了。”夏洛克吐槽。
“我打算让你去。”麦考夫悠悠到。
“我?麦考夫,我还在读中学!!”夏洛克戏剧般喊到“别让我和一群傻子共事。”
麦考夫神秘地笑:“你会喜欢的。”
福尔摩斯夫妇坐在一起看着他们说笑,“约翰,别管他们,夏利和麦克就是这样。”夫人甚至还叫麦考夫学学夏洛克:“麦克,瞧瞧夏利多叫人省心,不但天天在学校好好学习,同学关系融洽,成熟稳重,还有了男朋友——”,虽然约翰很想反驳。但他从未见过夏洛克和麦考夫的眼神在这段话之后变得如此有戏剧性,像是政战交锋,电影的最后两个死敌举起手枪相擎制时一方踩到了香蕉皮…终于他憋不住笑意,然后成功呛到了自己。
确实是美味的布丁,约翰又吃了一个。
如果不是饭后他们聚在一起讨论数学题,约翰觉得这一定是个普通而温情脉脉的圣诞节。
相比起报纸竞赛还算可以理解,这下约翰就实在看不懂了,只知道饭后福尔摩斯夫人突然推出了一个巨大的白板。然后所有人都拿着笔轮流着上去,似乎在编那串数字和方程式,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物理公式,比如质能方程…轮到约翰的时候,他无措地在上面试着加了一个平方根,结果所有人瞬间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他顿时感到一阵微妙的自豪。
随后,夏洛克上去写了一个数字,麦考夫皱起眉,夏洛克嗤笑一声,又擦掉两个参数,麦考夫悠悠站了起来与他激烈对视…事件似乎陷入胶着。于是夫人走上前微笑着加了两个边界限定条件,他们俩就开始一幅龇牙咧嘴的样子……约翰开始觉得自己不识字了,上面的那些复杂符号没几个是他认识。到最后的解答阶段,每个人都迫及不待地冲了上去,以梅西百货跳楼甩卖的抢购的热情解答题目。每个人写出来的数字和符号都像诊所开病单的医生。
而唯一剩下了的福尔摩斯先生和约翰碰杯,约翰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同道中人,刚想把酒言欢,结果对方晃着墨绿色玻璃杯说杯感叹到:“去年我们比赛预测在澳大利亚建立社会主义需要的政治结构和改革框架,他们那时看到题目的表情真让人怀念啊。”
约翰只好乖乖喝着自己的可乐,毕竟社会主义上可不能开平方。
“他们怎么解的?”他试着问道。
“麦考夫的行动大致可行,但容错率还待商榷。夏洛克则试图找人暗杀了斯科特·莫里森,然后完整地列出了他的暗杀和脱罪计划。”
约翰叹息到:“可怜的莫里森总统…”
相比之前的圣诞节他和哈利去她每一个新女朋友的家里吃饭打牌玩真心话大冒险,福尔摩斯家的圣诞节真是他过过最奇怪的圣诞节。他越喝可乐越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改革一番……别人在澳大利亚建立社会主义,约翰华生则在福尔摩斯家带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听起来后者有成就感地多!
也许可以从下个圣诞节开始,或者退一步
把夏洛克带回家和哈利他们玩也不失为一个选择,想到这,约翰不自觉笑了起来。
最后有客厅的古董钟声响起,竞赛的结果是麦考夫和福尔摩斯夫人在速度上平局。而夏洛克列出了7种解题方式……每个人都互相道着“圣诞快乐”。
麦考夫意味深长地向约翰举杯,说着:“谢谢”。
而夏洛克歪着头看着约翰眨眨眼睛,约翰知道他想亲自己。
圣诞之后就是春学期。
第一天,夏洛克就信誓旦旦在短信里说自己计划了新的游戏策略,自从那个印象深刻的圣诞假期结束…约翰还以为夏洛克忘了和自己的游戏。
然后约翰五天没见到他人影。
认真的态度值得赞赏,但夏洛克似乎忘了约翰是个感情专家。与他表面乖张的姿态不同,约翰的初次恋爱是从小学开始。直到现在,他谈过的恋爱对象加上那些暧昧成员能组一个中型旅游团。在约翰面前耍这种只能骗到初恋女生的恋爱技巧,究竟谁才是不安定的那个?
五天之后约翰就发现他想错了。显然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上午学校进行俩月一次的晨间大会,每个学校放假回来几天都会有的那种,一般所有人聚集在一个礼堂里是坐着听校方宣布新学期发生的一些要事,比如新出台的教育政策,比如比赛评选,宣布新的活动计划,或者公示严重的年级处分…
约翰听得心不在焉,他想着夏洛克的事情,那些差不多好了的棕褐色伤疤,夏洛克用力抱紧自己时手臂上的凹凸不平…如果见不到自己,那家伙会不安么。约翰的目光在附近几个班级里来回晃荡,夏洛克在哪?
几个班级都巡视无果,约翰缓缓收回目光。想什么呢,他自然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会议。
直到下面有人开始骚动起来,约翰听到了上面环节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有人要读检讨书?
一般来说学校级处分是不会让人在这种全校师生都在的场合场合读检讨书的,学校会充分考虑学生的心理健康和因侵犯隐私被举报的可能性。所以朗读检讨书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学生干了特别糟糕的事,糟糕到他要被开除所以有幸上台来宣读“遗书”。
约翰隐约知道前几天学校的西边树林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说是树林,但其实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旧公园,经常有一些游手好闲者在那边游荡。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们距离约翰太遥远了,他们与约翰的生活是两条不想干的水平线,在他眼里遗忘这些就和按下抽水键一样轻松。
直到他约翰看到了夏洛克。他所在之处那么明显以至于线索就在眼前约翰却没有看到,因为这太怪异了——夏洛克不在他应该在的任何一个地方,他登上礼堂高台侧面的小楼梯,手上拿着一张纸,步伐快速。然后正大光明站在了那个该死的主席台上。
约翰·华生前所未有地感到不妙。
他在这儿干什么?
显而易见,约翰。他脑子里冒出了夏洛克的声音如大家所期待,我要读检讨书。
你为什么要读检讨书?你……怎么了??是私藏麻醉药物?新型致幻剂?还是你抽屉底下那堆明显不对劲的叶子??约翰仿佛被抽空力气般瘫坐在座椅上。
我该盯着夏洛克把他们倒了的。
夏洛克大提琴般的声音在礼堂中响起。
约翰愣了一下。
“至于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对于我前几日所做出的过激行为,感到了真正沉痛的反思。光写一份检讨不足以减轻我的负罪感,所以我主动恳求校长让我当众发言。于是,在这个神圣的时刻,在大家的见证下,我将朗读我催人泪下的检讨。”
夏洛克目光悲恸,正气凛然,他低下头,瘦削的肩膀在礼服下微微颤抖。
“我不该打架。”
约翰抬起眉毛。
全校所有人听闻这句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流淌着的沉默。气氛如内陷的沙地。在这片看似寂静的环境中,空气却因为彼此所有人的呼吸变得沸腾起来,约翰仿佛听得见那些窃窃私语——那个过气网络红人,他在班级上出风头还不够?他还打了人?另一个人说看吧他以后肯定是社会上的那种犯罪分子!稀稀拉拉的声音起了个头,话语七嘴八舌地迸射开来。内容围绕“夏洛克”“网络”“怪胎”“打架”...而此时此刻,那个传闻中的怪人竟然因为打架斗殴主动要求道歉…
约翰的困惑并不同于他们,但具体如何,他说不上来。
夏洛克对着话筒咳嗽两声,示意人们停下来听他继续说明“打架事件”的具体情况。
“那天,我走在路上,看到了我同级的一些男性同学。他们出言挑衅我——这种事常有发生,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无视,但他们言语越来越过激,内容开始牵涉重要的人。于是我们打了起来,”他语速越来越快,中间没有换过一次气,似乎开始不耐烦朗读这个检讨。“他们打了我,我回敬了他们,我们扭打在一起,直到保安人员把我们分开,事情就结束了,作为故事来说你们可能会觉得这平平无奇,但对我来说这不一样。”
完蛋了,他肯定是要干点什么,约翰看着夏洛克根本没有看一眼那个写着检讨书的那张纸,他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
如他所想,夏洛克拿着话筒淡淡道:
“我一时冲昏头脑和他们打架,都是因为他们出言挑衅我和我男朋友约翰·华生的关系。当然,这不足以作为我打人的理由,但是——”
“约翰已经向我求婚了。在我看来,他们在试图破坏我未来的婚姻。”
约翰陷入到一种呆滞的状态,然后立刻,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男朋友就算了不,不能算了,但是,等等,求婚???他瞬间感到全班的眼睛都朝自己瞟来。更远处的学生眼睛在乱瞟,嘴里说着“约翰是谁??”相信马上他们就可以顺着目光找到自己,这就像走进溶洞擦亮一根火柴,千上万的蝙蝠都瞬间将头转向你…每一个人的眼里都透露着不可置信,艾米莉用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捂住她的嘴,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一个世纪大骗子。马上,不,现在,全校知道了约翰华生是那个夏洛克还是谢利还是夏利克斯还是超能力者还是大演说家福尔摩斯的男朋友。约翰·华生其实是同性恋,他们是一对,夏洛克甚至为了约翰出手打了人,耶稣基督他好爱他,他们高中一毕业就要去结婚,嘿…这是可以说的么?
那篇帖子说不定又可以翻红一次了,这次约翰也会加入进去,被缩写成“J”或者“W”,作为主角夏洛克的神秘婚约者。
约翰想解释什么,只觉得百口莫辩“我——”他看着夏洛克,好像夏洛克手里的话筒是个定时炸弹,约翰只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来——怎么没有一个炸弹狂人出来吧这炸了呢?就算炸不了礼堂,炸话筒也是可以的,或者哈利波特来一场魔法大战,这样他们就会因为观看魔法世界的奥秘而被迫进行记忆清除。他只能这样胡思乱想才能止住自己跳上台捂住夏洛克嘴巴的冲动,毕竟以后者的抓马程度,他不确定如果这样做了是否会带来更加无法想象的走向。
夏洛克的演讲还在继续,他脱轨这一小段,目的已经达到了。在造成更大的麻烦前,他立刻回到了“深刻道歉”的主题,整个行为像是强行拉着已经走上公路的火车头回到铁轨上。而本人镇定自若,语言流畅,表情自然。
“…至此,我在这里朗读了检讨书,希望大家能感受到我真挚的歉意。”
泪光闪闪的夏洛克抬起头,看向人群里的约翰点点头,然后环视全场,深深鞠了一躬。直到掌声稀稀拉拉,然后愈演愈烈,如暴雨般响起。这些掌声,大概一半是献给这出喜剧,一半是歌颂忠贞爱情。而约翰只希望现在用空着的两只手就抓着夏洛克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晃晃他脑子里的水。
离场的的时候,夏洛克解开门锁,里面站着被他拦在外面,叉腰看着他的年级主任。
“锁似乎坏了。”夏洛克认真地说。
不等夏洛克主动去找约翰,他一回到实验室,就看到约翰站在里面直勾勾看着他,像是看到什么从动物园里偷跑出来的大型野生动物。
“怎么样?”夏洛克问。
“什么怎么样。”
“游戏。”夏洛克说“我在台上对你做口型呢!你没听见?”
“是的,是的,夏洛克,游戏,”约翰近乎抓狂。“我答应和你玩游戏!!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嘿,全校面前?!”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夏洛克看起来有点委屈,“你答应了,你提出和我玩游戏,你可没说规则。”
“嗯?好吧,你还有脸说,嗯,男朋友?求婚?”
“这样可信度更高,”夏洛克循循善诱,“如果只是我主动,你对我没有回应,那人们会以为还有机会...”
“你想这样玩,完全可以随便找一个广播站!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打架然后读检讨!?”
“印象深刻,难道你记得每天的广播内容么?但所有人都会记住今天的事!约翰,我总是出人意料,况且...”
“对,我说不过你。你什么都是对的。”约翰不看夏洛克了,他把自己装进脱下来的大衣里,闷闷地走了。他妈的,他就不该对夏洛克的沟通能力抱有什么希望,他永远都是说他的,做他的——在他干完事之前你别想插入一个不字。
关门的时候他撇了一眼夏洛克,对方看起来很气愤地背着他卷成一团,侧躺在了教室旁边的沙发上。
约翰摇摇头,把门关上,快速下楼。
在约翰回去的路上,每个见到他的人看到他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们嘴巴在动,在彼此的小空间里谈论他这个移动的话题。回到教室也是如此,约翰进门的那一刻,班里的讨论瞬间停了一两刻,然后继续接上,掩盖意味浓得难以掩饰。艾米丽抬起头来看他,又低下头。她的消息半个小时前出现在了约翰的手机上:“你是同性恋?”,另一条是简的“我就知道。”约翰都没回。
他瞬间觉得自己从一个不显眼的好学生变成了某个戏剧主角——即使这都是夏洛克干的好事,假期的夏洛克过于好了点以至于让约翰忘了他的本性:他是演员,是作家,是胡言乱语的绑匪,而自己从始至今没有插入进一句话,却成了他彻头彻尾的舞台角色。
“操!”约翰控制不住地怒骂一声,教室里的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这下是全部人都盯着他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一时激动?“
去克里斯蒂娜小姐的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了辛森,刚开始约翰没认出来,事实上就算你相识他许久,此刻他的脸也变得难以辨别了——满脸的疤和青色痕迹,走起路来也不顺畅,效果就跟约翰小时候和哈利玩爬树然后侧着从树干上滚下来一样。那家伙一看见约翰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大喊大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妈的!我就知道是因为你。”他似乎扯到了嘴角的伤,“啊——都是你男朋友!我根本没招惹他,我就是好奇,多说了几句话,他妈的,他二话不说就来打我!”
好吧,刚开始约翰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打他的不是自己么。半年前,他和辛森扭打在一起,自己还被罚了半个月厕所…他男朋友?他哪来的男朋友?
啊,是夏洛克。
对方还在骂骂咧咧,在距离约翰一平米圆的空气外挥拳踢腿,约翰相信只要自己动一动,对面就会立刻冲进办公室。
吃完东西后,夏洛克突然问他最开始为什么会来清理厕所,也许他觉得约翰这种“普世意义上的好学生”应该和这类打架斗殴的处分沾不上边。他好奇地说夏洛克你没去晨会上听通报么?夏洛克说我从来不去,无聊的会议,听了也会被我删掉。约翰说没什么,有人想揍我,然后被我揍了。
他以为夏洛克不在意这些,但对方显然很想追究原因。夏洛克永远能搞到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于是乎第二天约翰华生成功看到了夏洛克手里自己写的的检讨书的原文件。
他坐在实验台上朗读,拿着那张脆弱的纸,尽管约翰的原文用词十分书面化,但夏洛克的表情各种捏造出来的丰富,辅以各种奇怪的吐槽,不到两分钟,约翰就被他搞得脸红了。他扯着夏洛克去抢拿份文件,但夏洛克反应极快,他从椅子轻松跳上桌子,又从桌子走到另一个桌子上,每次约翰想去抓他,夏洛克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桌椅间的连接的那条逃生路,然后优雅地把自己“送”过去,不紧不慢,如履平地。然后他们两开始了一场激烈的“地面对空追逐战”,偌大的实验室就是他们的战场。夏洛克上下翻飞,灵活得像一只黑色的猫,他的朗诵也因为喘气变得抑扬顿挫,最后,约翰在讲台上截住了他,手握住了他的脚踝。他大笑着用力一扯,夏洛克就跌坐下来,他们面面相对,约翰一只手拿到了那张纸。
“约翰。”夏洛克说“我背下来了。”
“那你不要读。”他泄气到。头脑因为运动剧烈运动变得晕乎乎的,他开始觉得自己才是那只猫,而头发毛茸茸的夏洛克是拿纸逗猫的人。搞什么,背下来了——为什么要背那种东西啊?!
“你敢读,特别是在别人面前读...你知道后果!”他恶狠狠地说。
夏洛克凑近他,于是约翰就认输般自然而然闭上眼睛,他仰着头,听见夏洛克膝盖轻轻跪在讲台上的声音,那天午后的课间,上课铃快响了,楼梯处隐约有脚步声,而夏洛克跪在讲台上吮吸他的舌头,他们紧贴着,谁也没有睁开眼睛。约翰摸索着伸出手,从夏洛克的转动的脖子一路划到了他的手,轻轻拿开了那份文件。
他依稀记得上面有写到辛森这个名字。
〖如果你想这样玩,完全可以随便找一个广播站!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打架然后读检讨?!〗
鬼知道夏洛克怎么想,因为辛森和约翰有过节,夏洛克就去打了他?他会在意这种事么?约翰第一次和夏洛克扭打在一起,他用力扣住他的手腕,他握住他脚踝的时候,就知道夏洛克比他看上去瘦削太多。
所以约翰每次来都会多少带点吃的,夏洛克的亲吻是草莓,快餐薯条,碳酸饮料和烧糊蛋挞的味道。
他那么瘦,亏欠了那么多营养,他怎么把那个小混混搞成了这样?
约翰觉得自己这次确实有点过分。
他甩开还在他耳边吱儿哇的辛森,一楼跑回实验楼,风越来越大,去年的落叶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夏洛克果然还躺在那,约翰轻轻推开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他也一动不动。
...睡着了?
约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拜托,这还是约翰第一次见夏洛克睡觉,他总感觉夏洛克是一台永远开机的工作机器,永远鼓捣着那些他看不懂的化学试剂和实验器材。不工作的时候,夏洛克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睁着,双手摆成尖塔状放在自己唇前,就算闭着眼睛,那也是为了不让眼前的东西扰乱他的思考。而睡眠这个词就算与他相配,也不会是在下午三点这种工作的大好时光——可现在夏洛克把自己卷成一团窝在沙发里,沙发不算大,但他还是像猫钻进盒子一样把自己装了进去。阳光斜射进实验室,他就这样睡在了暑假和沙发扶手拉出的阴影里,呼吸平缓,胸腔起伏。
约翰凑近看他的脸,看他柔软的卷发挡住他的眉毛。夏洛克在某些时刻总是比别人想的情绪化很多,他总是莫名其妙大发脾气,开心的时候,他又会跳着小舞步转圈。而现在呢?他是不开心,生着气,然后睡着了么?约翰的想象让他有点想笑。这样的夏洛克比他平时醒着可爱太多了。
约翰就这样看着他,看他脸侧的刮痕和眉骨上的疤,毒瘾发作的时候夏洛克总是抓伤自己,这让他看起来像刚从沥青马路上摔倒。但这些伤显然是新的……和那个小混混?——约翰有些忘了自己回来的目的了,夏洛克看起来从来未休息过,他需要休息。
约翰刚坐在地上,就听到了自己头顶传来声音。
“我还以为你会亲我,你给我看的那些电影里都是这样拍的。”夏洛克睁开眼睛。说话无波无澜“都快三分钟了,为什么?”
约翰觉得自己肯定脸红了,约翰慌乱地抬起身,他妈的,约翰决定收回前言。
“额..夏洛克…辛森的事…”
“我知道。”夏洛克起身,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极淡的颜色“你不到十分钟就赶了回来,遇见他了?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为自己感到愧疚,对吧?但你还在在因为其他事固执,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其实你不用和他打架”约翰说,“他那会已经被我揍了。”
“他不该主动找麻烦。”夏洛克撇撇嘴“虽然他把你送到厕所这件事让我很开心——况且我说了,我喜欢让人印象深刻,检讨书,显然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时机。”
“其他两人是怎么回事?你没有真的打他们吧,你...”约翰彻底反应过来。“天哪..你花了钱?你到底收买了多少人?”
“不多,也就加上那个保安…”
“夏…”
“收买人心是基础操作!”夏洛克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一切都是让我上去在众人面前读检讨的手段——现在告诉我,约翰,你觉得怎么样?”
他坐正,看着约翰,眼睛明亮,满怀信心。
怎么样?约翰想,什么怎么样?正常人会这样问么?他是想让自己喜欢夏洛克为了他打架?喜欢夏洛克站在主席台上造谣他们早就是一对?喜欢夏洛克的准备开场,还是喜欢夏洛克在现实和网上都和他被传成了下周就结婚?
约翰·华生从未见识过这样子的追人方式,刚开学不到五天,夏洛克就做到了这一切。他在这所学校,这个小小的沙盘里,公然向全部观众拉开了属于他们两人的游戏的大幕,宣布他对约翰华生的所有权。消息在校园里,互联网上传得满天飞……不得不说这简直是线上线下一条龙服务。
而约翰最开始还以为夏洛克在学习三流网站里的那些欲擒故纵的恋爱法则,比如故意不吃饭,比如五天不理他。
约翰有约翰的爱情游戏,那是他调味剂般的,有点不太合乎社会礼仪的猎场。即便如此,‘该干什么事情的地方就干什么事’才是他的原则。而约翰在第一次见到夏洛克时,看他用钢丝不到十秒就开了那把锁,便隐约觉得这个人或许是他人生中的一把钥匙。他一次次隔着玻璃望向他,他在网络上搜索他,他在他面前举着拖把,像是举着一张求名状…约翰知道这个人站在更大世界的门口,门后是他想看到的一切。
后来他随夏洛克游历了贝克利斯与哈弗灵,一切都让他觉得怀念和期待。约翰和夏洛克才认识了不到一年,相识之前的记忆却远得像上辈子一样…夏洛克就是这样的,他能搞到你意想不到的东西,他能办到你意想不到的事。从不过程曲折,直接且轰动。他只需要拿着随便一根钢丝——是的,他有最聪明的头脑和戏剧般的创意,自己无法不承认自己被他带来的一切所吸引。
约翰还记得圣诞之后麦考夫福尔摩斯有单独给他发过短信聊天,约翰总感觉对方如夏洛克所说一般就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因为最后那位哥哥说:
跟着夏洛克·福尔摩斯,你能看见一切新的可能。
是的,这就是夏洛克的风格。约翰不能要求他给自己看一切新可能,又要求他所有的可能都合乎自己的规则。况且——不就是又多了一层议论而已?早在最开始,约翰就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和他走在了一起。
“这.....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我觉得很好。”约翰回答道,“除了,嗯,造谣那一段。”
夏洛克皱眉:“那段可是精髓!”
约翰没说话,约翰抱住他。
“亲..”
约翰亲亲他的额头。
这下夏洛克乖多了。
三周过去,每次他们两个出行的时候无论路过谁都会被起哄“新婚快乐!”,甚至那些老师都开始加入其中。
虽然他们还没有结婚……
不,约翰想,他们好像根本没有订婚?他们甚至还没有确定关系!!嘿,年轻人,你以为这里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其实不是,这里是平行宇宙第1265号世界线,我们英格兰和东俄罗斯合并了——只有在这个世界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华生才在毕业后就举办婚礼!!
约翰的脑内一边胡思乱想忍不住暴躁,一边跟着夏洛克的背影前进。
他们此时此刻站在了三号楼的楼顶上。三号楼是学校里一座废弃的旧楼,原来是专用于课外的艺术部,后来艺术部和图书馆合并,这个楼就没什么人烟了,上面的教室除了一些初期学生留下来的美术用具、破掉的石膏像和一些环境设计的草图。什么都没有。是夏洛克找到的这个地方,或者说,是夏洛克带约翰来的。
约翰不得不怀疑这个情境出现的合理性。先是夏洛克找到他,像每次在课间找到他在学校里进行室内跑酷一样拉着他跑。得益于夏洛克的这种紧赶慢赶的行动模式,在两个月里,约翰华生瘦了整整五斤——那可是五斤!听起来不觉得多,可你把五斤肉的摆在眼前,它们可以塞满一个小盆呢。
他们拉拉扯扯跑到了操场东北面的一角,那里不同于树林旁边的宝蓝色防护网,都是一些未拆的围墙,风化地厉害,上面的一些涂鸦痕迹大半已经模糊不清,一大片红色凝在一起,像一个倒置的巨大三角型。旁边种着一棵格格不入的红枫树。
“以前这里是小学。”夏洛克说,“经过三次重修才变成现在的中学,学校周边的那些网年代规格不同,每次翻新,他们就在损坏度高的地方加装新网。虽然颜色相似,但连接结构变了。这是最后一片老墙根”
“最后一片?”
“对,很奇怪,明明已经风化成这样,即使是混凝土也耐不住伦敦这破天气,少说有十五年了。他们却不推倒这座墙。按照学校这个财政支出频率,餐厅的椅子半年一换,这个墙怎么说也该推了三遍。它还在这里的强烈不和谐感实在是令人不适。”
“也许它只是…纪念意义?或者他们忘了”约翰指着上面的那些斑驳的涂鸦“‘happy....Mother'sDay’.喔,这字真是丑得可以。”
“不是忘了。而且小学生不会在学校里过母亲节。为什么是母亲节?”夏洛克说“从这个学校的建筑物…”。
他突然睁大眼睛,拍拍约翰扭头就跑。
“怎么了,喂,夏洛克??”
“那墙的结构很刻意”他快速说“第一二面都是完整的,从三面开始,只剩一半,另一半变成防护网…这种砖墙为了稳定性内部砖块必须交错摆放,把墙面搞成这种切了一半的样子需要大费力气,只能说明有人刻意把一半墙留了下来。”
“谁要故意只推一半的墙?”约翰糊涂了。
“不……他是想保留这块红色…而我们一次次逛遍一整个学校,从未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去看它,约翰——”他笑了“还记得那个咖啡厅么?它就像一个平面视图屹立在了三维的时空里。”
夏洛克左拐右拐,跑得飞快,或者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嘴上说着“抱歉”。该死的,约翰想,他不吃东西,怎么还天天一幅体力充沛的样子?
十五分钟后,他们停在了旧艺术部的四楼,往上面楼去的那扇门已经被封死了。虽然是门,但显然没有锁孔能让夏洛克发挥,约翰想这次估计得到此为止了…但现实是夏洛克从不会到此为止——他叫约翰在这里等他,自己去拿点东西,五分钟后,他手上多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
“液体炸药,实验室里的原料就可以做个简易版,这锁是熔的,但还敲起来没熔太死。只能用点特殊手段。”夏洛克调侃道“我跟你说过除了铁丝我还有25种方法去弄开一把锁么?而不是只靠铁丝…在你的设想里我简直像个扒手。”
“我的天………麦考夫跟我说你小学把厕所炸了,我还以为——”
"你该信他的,”夏洛克把那个小巧的盒子用胶带粘在门与墙相连的地方“我的哥哥什么都干,但只有在情况真正严峻的时候他才会说谎。很多时候他只是控制信息量的透露来暗示你,比放说他说我炸了厕所,你会想到马桶和便池,不明液体满天飞的画面,事实上,爆炸的是通风管道。”
“我该阻止你么?如果是约翰华生,我就该阻止你。”约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如果你是约翰华生”夏洛克打开开关,拉着他退后并递给他一个耳罩,“你就该和我一起。”
他们爬上五楼,走廊什么都没有,漂浮的灰尘在阳光里闪着光。
“所以我们要找什么么?”约翰看着不断向四面顾盼,移动位置的夏洛克问道,此时此刻,他插着腰站在天台上像远方眺望。这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他们的中学被一座林地包围,东边不远处则是公园。种着大量的红枫树和英国梧桐,但碍于施工区包围,加上最近又划为开发区,商业街即将贯穿,无数新建筑的空心水泥骨架拔地而起。
“不是这——再左边一点——”夏洛克自言自语,他的视线对准了学校操场的东北角的那栋围墙,但总是有两栋建筑的楼挡住它,斜斜的避雨顶挂在上面,怎么比对都不对。“还要再高一点,围墙前门的灌木挡住了”他说,视线回头锁定那个楼梯通向天台的小回廊。夏洛克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去,再站起来看向东北方向时,他突然像是被按下静音键一般闭嘴了。
约翰在他之后也爬了上来,气喘吁吁,他的“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直觉般顺着夏洛克的目光看向围墙跟的方向。
在两栋高大的建筑之间,一个巨大的,殷红色的心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它由枫树组成,从围墙边第一棵枫树连接的斑驳的红色涂鸦开始,到和远处公园中的枫树林为界。在西边黄昏光的斜射下构成了金色大地上的奇观,像巨人在大地上的镶嵌的宝石。
约翰看着这幅颇具构成主义风格的画面,夏洛克说得没错,这是三维时空的一个平面视图。在特定的视角下,围墙被切割保留形状,线索一般指向着这个封死的天台,就是此刻他们站在的这里。落日给万物都打上一层金边,鸟雀飞过,晚风吹来,远方的枫叶和梧桐叶沙沙作响。于是那个巨大的心脏在这个几万平方米空间里摇曳起来,倘若神启。
“我们的校长爱德华是个艺院生,我该想到的。”夏洛克轻声道“先前是负责东部枫园的园林设计,那片公园我去过,你直接过去看不会觉得树的排布有什么规律可言,石板路穿过林地,枫树简直像是乱种的。西南方向密集成一堆,东边却稀疏地可以。但这种排布在斜视的方向就可以造成视觉上的平均——远方的树被压缩到了一起。不过后来西面那条路修了,他辛苦种出来的心被切了一个角。”
“所以他用那个围墙…?”
“是的,他曾担任这座小学的美术老师。那座围墙上的涂鸦并不是他一手完成的,它们涂得很密集所以每个单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都是小孩子的手。”
“难怪那个HappyMother'sDay那么丑”约翰笑到。
“事实上,这个心也歪歪扭扭的。枫树叶许久没修剪过了”夏洛克坐了下来,太阳的光斜穿过大气只剩下了长波的红色,在礼堂天台的顶楼,他和约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不到两年后那个公园就会消失。变成商业中心。”他说。
是的,那些建筑的骨架将会在那片枫林生长,它们包裹着各色的布,生出内脏和器官,造就客流和人群,学校也会因此受益。最后只会剩下那个角落里的围墙,和它上边奇怪的,唯一的一棵枫树。也许再过不到十年,墙也会塌。
约翰缓了缓,信息量大得他大脑有些打结。
“他为什么……要做一个红心?”
“夏洛克?”
夏洛克示意他安静。
“约翰——封死的楼层,为什么要封死,他不想让人看见。费了莫大的力气,看到这个成果的只有这栋楼的最高的小回廊。只有他一人,爱德华没有孩子,也没有伴侣,爱德华·埃昂布雷亚…太奇怪了,我在这之前听过这个姓。”
他闭上眼睛,头不断晃动,像是进入了一个世界在搜索什么。“这是个德语词,读音翻回去的话,就是枫叶。”
“当然是枫叶。”约翰说。“这一大片枫叶林。”
“不不,还有什么……”他陷入沉思,太阳已经落了下去,留半个昏红色的天空。五分钟后,夏洛克猛地睁大双眼扭头看向约翰,“十年前当地车祸意外死了了一个人,就在旁边沿河的那条公路。报纸报道过,那个谜题我和麦考夫都没猜出来。她的全名叫奥莉薇娅·埃昂布雷亚,德英混血,但尸体消失了,苏格兰场当时查了三周草草结案。”夏洛克低声说
“他的妻子。”
“我的上帝…”约翰只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她的尸体...”
夏洛克重新站起来,太阳落下后四周的世界一篇昏暗,只有晚风还在悠悠地吹,他看向那个已然暗下去的围墙角,红色的颜料在黑暗中呈现出了黑色。“被丈夫爱德华带走了,显然,奥莉薇娅小姐就在第一颗枫树的底下。”
夏洛克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报纸上公布的信息:红发的女性,小学教师,热爱工作,没有孩子,死于一场意外车祸…当时他演绎出了了遇难者不具有生育能力便不再有下文。他草草抛下,去寻找下一个谜题的解答思路。
报纸信息还有太有限了。再大的报纸,也装不下三面老围墙的祝福,不平均的枫叶林与巨大的心脏。
但即使这般,也仅仅是他和约翰的所见。这一切之间还有什么,十年下来除了爱德华本人根本不得而知了。夏洛克环顾这个小小的回廊,十年前爱德华在这里眺望这个心脏。这栋楼的艺术部将搬迁至图书馆,从此以后,它再无他用。
他们下楼,约翰提议去那面墙那边看看,此刻那棵古怪的枫树在围墙旁边显得分外合理起来。“她就埋在那儿。”约翰说,夏洛克点点头。抬手拂过那些红色的涂鸦。
约翰想起他们之前的贝克斯利之行也走过那些布满涂鸦的大学老围墙。他在旁边走着,夏洛克闭着眼睛用手去触摸那些痕迹。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斜射下来,颜料干巴巴地覆盖在墙面上,一层又一层相互覆盖。围墙里种着青冈木,黄金葛盘旋着挂下来一半,来来往往的艺院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自行车轮压过晃动的黑石板。每走过一个人,夏洛克就给他讲他们的故事。那些指甲里的粘土品质,衣角上的丙烯混色,背包里塞着的石膏像,轮廓是毛奇和维纳斯。
偶尔有路过的人像他们问好,听见夏洛克的叙述,热情如导游般解释起他们的专业或是抨击他们的导师,每个人看向他们的表情都很友好,所有人都以为夏洛克是个专业的绘画者,就像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
他们走进那家咖啡店,店里的墙壁也到处是涂鸦,有一些涂鸦看起来就像是破碎且凌乱的图案,如同拼图的碎片。那是没有链接的原子信息,只有当你走到一个特定的角度才可以看到那些碎片奇迹一般地拼合起来。女性或男性的脸,名人还有符号。稍稍一动,就坍缩扭曲。
他走到夏洛克身旁,轻声读出墙面上勉强看得清的油漆痕迹:
“母亲节快乐”“祝你幸福”“我爱你”“永远开心”“复活节快乐”“家庭幸福”“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小孩子能写出来的祝福,没有致予人也没有落款,他们的手指写出各式各样的祝福,没有任何目的性。
他喃喃道:“因为那场车祸…”
“无法理解。”夏洛克突然说,声音有点急。
“我不明白画一个巨大的爱心有什么意义,我不懂为什么要在墙根下写那么多祝福,我更不理解为什么执着于要把尸体埋在这里。作为一个谜题,他足够美丽甚至奇妙,但如果这要对方的死才交换发生,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你不在了,我才不会给你画一个这么大的心,你又看不到,好蠢。”
约翰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独白冲得有点钝:“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我在这啊,我好好的。”
夏洛克没说话。
“而且你当然不会画心,你会拉小提琴。”约翰有些好笑看着他。
“不会的。”夏洛克看着他的眼睛,“我会保护你。”
约翰愣了一下,看着他乱糟糟的卷毛,他想起他们真正接触的第一天,夏洛克因为中毒症状倒在了地上:瘦弱不堪,乱七八糟,随便一谁都能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他哭泣的声音…谁保护谁啊,他歪头看着夏洛克,默默反驳,谁保护谁啊。
“你要保护我…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了呢?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变成新闻,报纸…”
“……我讨厌这个话题。”夏洛克说。
“是你起的头。”
“你不会死的,没这种可能性。”夏洛克拉着约翰的手,他皱着眉头,严肃得像是婚礼的致辞。“如果你遇到危险了,我就去救你,如果你不见了,我就去找你,如果你有了意外…我不会让你有意外——永远如此。”
约翰忍不住想说我才没有那么弱,可夏洛克抓着他的手,他抓得那么紧,好像他一放手,约翰就要消失不见。
“你上次和我看电影,播到婚礼的时候,你还说里面的台词根本不可能完成。”约翰说着,只觉得自己的心没由来地被紧攫了,“你从来不相信永远。”
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
“可是你永远那么好。”夏洛克说。
“你听我讲话,给我我吃东西,从来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我……可你能忍受我发个不停的短信,能忍受我拉着你就跑,还能忍受我的任何情绪。你毫无条件地相信我简直到了一种简直匪夷所思的程度,每次我对一些高尚的词抱有疑惑——‘真的有这样的人么?’,可你就是。”
“我…”约翰彻底呆住了。他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夏洛克夸他吧——他有那么好么?
“所以这是誓言。”夏洛克认真道:“我发誓,我永远保护你。”
风吹过,灌满这一块墙沿,约翰沉默良久,不得不拍拍他的肩告诉他自己知道了。这誓言听起来很坚定,很突然,很不夏洛克…偶尔有些时候,夏洛克那么像小孩子。
一个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和我说这些话。说要保护我。约翰悄悄对自己说,这真是最大的进步了。
他们离开墙边,脚下发出窸窣声,这儿满地都是去年落下的枫叶,马上,也许再过几天,这些落叶就要被扫走了。约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跟在夏洛克后头看他沉默的背影,他努力想着话题,此时此刻他只想让气氛别这么…沉重。
“夏洛克…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适合做一个侦探么?”约翰问道。
“…如果你可以做我的医生的话。”夏洛克说。“侦探也不是不行。”
那天之后他们每次遇到爱德华校长都会多朝他的方向瞟几眼。想到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两鬓斑白,看起来马上要垂垂老矣,心脏却地在红枫公园中盛开。
夏天快到了。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哈利突然在约翰做题放音乐的时候拉开门宣布说自己要搞点大事。
而且她似乎找了一个贤惠的新女友。每次约翰回家,客厅角落里的那些杂物箱子都变得整齐一些,橱柜里和沙发后面的纸也看不到了,这所作所为简直像个田螺姑娘。
而夏洛克却是越来越肆无忌惮,有天刚下课,所有学生还在教室里呆着呢!那天夏洛克破门而入,风风火火进来,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约翰就往下亲,因为药物戒除,又在长身体,他强壮了不少。所有人看着他们,约翰大叫一声,夏洛克,停一下!夏洛克说拜托你。约翰说不行,以后也不行,想都别想。夏洛克懊恼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整个杵在了约翰的桌子上,真的是杵——抱着膝盖半坐,就这样看着他。配上黑色的外衣,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黑色招牌猫…如果真的有黑色招牌猫的话。
“我要上课。”约翰拍拍他。
“我下节体育课。”
“不要告诉我你要留下来。”
夏洛克短促地哼了一下:“我正有此意。”
约翰无语地看着他,不理他,上厕所去了。
等约翰回来的时候夏洛克不见了,他还以为这家伙走了呢,结果他一坐下来就发现那个熟悉的卷毛...擦,那家伙就这样抱着膝盖坐在他课桌下面!!!
夏洛克嚷嚷到:“约翰,这里视角真差。”
在约翰和夏洛克互相拔河的时候,上课铃已经响了。约翰惊讶地发现现在夏洛克力气比他之前还要大上许多,自己根本拽不动。
老师已经来了教室。夏洛克就这样呆在他腿边上,像是把课桌底认成了自己的窝,约翰能感受到夏洛克呼出的热气拂在自己腿上。
旁边的同学好几个同学都盯着他们笑,一脸“我们都懂。”因为夏洛克在下面约翰不得不张开腿,现在他们的动作怪毙了。他想,像是某种,额,某种动作。
好在面前还有一个小书堆和前坐的书包坐半拉遮挡物,约翰深觉不安,又给自己的课桌批桌布一样盖上了自己的衣服。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老师别仔细看。每次这个老师往自己这边头偏个三分之一侧,约翰都忍不住挺胸坐正肌肉僵硬大声喘气。
然而不到五分钟。
“我好难受,我要起来。”夏洛克嘀咕到。
“是你自己要来的!”约翰简直抓狂,他可不想闹出更大的动静了。“你来了,就好好坐着。”
于是夏洛克一边不耐烦地坐着,一边抱怨他们的人文老师讲课好烂,“要是我来讲这点内容五分钟之内就能讲完”,或者环境太差“给我本书看看…喔,你的物理题,你老师有没有说这道百分之九十的过程简直都是废话?”但约翰打死都不给他的作文本,夏洛克只能百无聊赖开始扯约翰的裤子玩。
约翰说你别吵了我根本听不进课,夏洛克说这种课不听也罢。我来给你讲我怎么靠划痕分辨出不同质材的钥匙。终于约翰忍无可忍,好,反正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订婚了——在老师转过头写板书的时候蹲下去,他扯着夏洛克的领子堵上他的嘴。
“安静点。”约翰深皱着眉头。
夏洛克瞪大眼睛看着他,“喔..”
然后这种安静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他又闹腾起来。
约翰不得不再次俯下身去亲他让他忍一忍。好像一种连锁反应,财富密码,他觉得夏洛克简直像是威胁他“不亲吻就捣蛋!”,于是约翰只能亲他……万圣节的小孩子恶作剧可没那么限制级!
所以等老师点到约翰的时候,他上一秒还在被夏洛克扯着,站起来回答问题都在头晕眼花,脸红得要滴血。
“说起来,你这次为什么要来找我啊?”约翰到“你总是有什么事…”
“真不巧,这次就是因为没事才来的,待在你身边会稍微好一点,你是一个优秀的听众,你会回应我。”夏洛克说得很庄严,像个天主教大牧师。最近他的演技真是越发地好了,“约翰,你以自己为代价让我戒除麻痹药物,我履行了承诺,同理,你就要对我负责。”
“哦,这句话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你这次又想试试在我的底线上跳豪斯。”约翰思索到。
很快就下课了,老师收拾书本,教室里散漫下来,“不是。”夏洛克有点想站起来,但坐太久了,一下了用不上力。突然间约翰握住了他的手,等夏洛克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拽起来了。这次倒是没有任何借口和幼稚的威胁,约翰抱住了他,然后一下子就分开了,他眼神看起来有点闪躲。
“你要是想让我主动亲你,你可以直说…”约翰说“反正都一样。”
这会夏洛克真的安静了。
“不。”他说“这太麻烦了,我会让你迫不及待的。”
这件事过去之后两个星期,他们突然被滞留在学校里了。
约翰记得很深,那天是六月五日,周三。伦敦夜晚难得晴朗得看不见一丝流云。
这件事说起来真是发生得异常突然。先是夏洛克不知怎么得搞到了好几箱纽卡斯尔啤酒带来学校。当约翰在最后一节活动课走进他那间实验室的时候,纸壳扔在角落里,桌子上的啤酒胡乱地叠开,像吊诡魔法书里的神秘阵法,棕瓶配蓝星,里面的液体冒着一串串小泡。
如果不是背后那些试验台子上的各式仪器和亮堂的LED灯。这里看起来简直像个现代主义风格的酒吧举办的深夜派对。夏洛克一脚踏上桌椅,然后坐在一堆啤酒里仰头高傲地看着他,说要做实验,测试他和约翰对于啤酒的耐受度。
不知为何,这件事激起了约翰华生一些日常被压抑的,蠢蠢欲动的好胜心。约翰从小就接受酒鬼哈利的洗礼,在他从小到大的刻板印象里,酒会让人变笨,说话像嚼着舌头,还会乱七八糟吐一地,并且每次都要自己来收拾。所以为了做个好榜样且表达对哈利色酒的不屑,约翰向来是不喝酒的。
但不喝酒,不代表他对这东西好奇。极其偶尔,他参加一些派对,那些领头的青少年总有能力买通一些超市售货员,或者从家里偷偷搞到一些酒:喜力、百威、偶尔还能喝到一两口威士忌或者龙舌兰。所以约翰喝过几次酒,但都是点到即止,脸上微红和同学勾肩搭背走路微晃就是极限了,醉酒更是远在天边。这样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可比哈利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现在夏洛克向他发出了挑战——他没见过夏洛克喝酒,但那些乱七八糟药物他都碰过了,现在又是这副一箱箱走起的架势,想必是个千杯不醉的主。面对这类微妙的,不太合乎社会规定的小挑战,约翰表面推拒,但心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拿夏洛克递来的起子开酒,和夏洛克笑着碰杯,两个人的表情几乎都称得上虚伪放荡,满脸神秘。
但事情出乎他的意料,眼看着桌子上还有几十瓶呢,可不到四瓶,还是三瓶半?夏洛克就醉了。约翰算不清楚,他们拿着量筒交杯换盏,一个量筒写着两百毫升,他家里那有个超人标志的玻璃杯是多少毫升来着?约翰得换算一下才能得出准确数据。
三分钟过去了,约翰还以为夏洛克在思考,便耐心等着他。又一分钟过去了,他后知后觉发现夏洛克的量筒似乎早就空了———天哪,这家伙一直发出吞咽的声音,然后整整三分钟都在喝空气!
酒精在夏洛克的脸上制造了大面积的酡红,夏洛克被点醒后,摇摇晃晃举着杯子倒酒,一边倒一边笑得一脸甜蜜,像是八岁小孩看见会发光的圣诞老人一般看向约翰……总之是那种你从来不会在日常他的脸上看见的笑容。约翰则趁他不注意一把抓过他的筒子就往嘴里灌,他的胜负欲在这时已然体现得淋离尽致。
“你…”夏洛克呆住了“刚刚我量筒里是50毫升…75毫升?”他举着那个小管子在灯下比对刻度“75毫升!这得记录到你的数据里…”
“你显然——不是我对手。”约翰弯弯嘴唇,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他也有点醉意了,但此时此刻他要比夏洛克清醒很多,“你磕药那么多,啥LSD苯丙胺吗啡古柯碱哈根达斯……怎么喝酒一下就醉了……夏洛克?”
“什么苯丙胺!没有苯丙胺!至于喝酒…第一次喝,未满18岁禁止饮酒。”夏洛克一下子跳到课桌上,深鞠一躬“多多包涵——”约翰拉住他他才不至于摔下来,“未满18还禁止磕药呢……不,所有人都不该磕药!”约翰神情猛然严肃,一边拽着他一边说。
酒精已经对夏洛克的平衡力造成影响。他摇摇晃晃,试了三次才成功从桌子上下来。“有点不受控制…”夏洛克嘟囔。“得写下来…”
约翰不记得他们后边喝了多少了,他去了几次厕所。回来举杯的时候发现夏洛克果不其然已经躺着了。约翰自信满满哼笑一声,拿黑头笔在白板上写了个大大的“John'sVictory!!~——…”还没把三个感叹号写完,他就把头靠在白板上一动不动了。
约翰迟疑着望向夏洛克,夏洛克像是看穿他目的一般地摇头“这锁是电子的,用铁丝可打不开。”他脸还很红,但说话已经差不多回复了正常语速。
“你不是有25种,28种?开锁方法?”约翰诧异起来,“你…甚至能打开封死的门。”
“那是对于锁来说…你也看到了,这门没有实体锁,多半还有报警装置,我不怎么上网,对于电子产品一窍不通。”
“也许你可以试试联系你哥哥。”约翰靠着墙打盹。
“我不要。”夏洛克说,这明显就是纯粹要留下来的意思了。
他…还能装得再明显一点么?!约翰有些无语。他抹抹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结果手上多了一大块黑色的印子——他自己画的,未干的半个“victory”印在了他的脸上。夏洛克发出一声怪笑。
“嘿!你额头上也是衣服袖扣的印子!”约翰反击到。
好吧....尽管不知道夏洛克要搞什么名堂,但他们确实被关在里面了。夏洛克和约翰勉强能试试去爬那些网,但上面加装了防护铁丝,通电就好玩了,你永远不知道学校的钱能用在哪些匪夷所思的地方。而唯一比较好走的出口是那东北面堵墙....喔,是个人都不该去爬它。
其实约翰并不急着回家,往常他热衷于赶公交是因为他那不间断的约会生活。放学后的晚上是情侣相聚的黄金时期。而回到家里,只有一个不做饭不管卫生,沉迷在外边各式酒吧纵情饮酒彻夜狂欢的老姐。约翰相信就算自己三天不回家或者死外面了,哈利要在一周后才从塞不下的洗碗池堆或者不再自动干净的脏衣篓里惊觉地抬头发现约翰没了。
不过现在状况反了过来,纵情饮酒的变成了约翰本人。
他俩回到教室打开灯,约翰在柜子里翻找,用自己的剩余储备搞了点吃的,而夏洛克对他的邀请一如既往地摇头,他就坐在约翰对面的桌子上看着他一边用手机给哈利报平安,一边啃菠萝夹心的面包。夏洛克像猫一样安静,呼吸极轻,你不注意他,便会感觉对面根本没有人。所以约翰偶尔忍不住抬头,确保对方还在——然后他发现夏洛克目光炯炯着地望着自己,好像看他吃夹心面包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们在一个平时装满了人的教室里,四周都是喧闹的声音。但此刻一切都安静了,教室里只有他和夏洛克,窗外是夜幕和远方微弱的灯光。夏洛克看起来得急不可耐,但安静异常,从今天他来找自己喝酒开始,便像是准备着什么。先前这种感觉在这次碰杯声和脚步声中被压制了,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在寂静的夜色里,它如同鼓动的心脏一般清晰充填了每一寸角落。
看了一会,夏洛克说“我出去十分钟”。去的时候约翰发现他手里拎着一个长条盒。
四周突然变得无声了,虽然夏洛克在的时候也如同幽灵一般安静,但他的眼神犹如实物。此刻他出去一会,周边瞬间变得空落落的。虽然是夏天,但只是初夏,不算热,风闯过走廊,柜门与玻璃窗轻轻颤抖的声音听着叫人心慌。
突然间白炽灯闪了两下,然后熄灭了。整个教室立刻陷入了一篇漆黑中。这个时候约翰才意识到刚刚灯光那无时无刻的嗡嗡声,现在这室内是真的什么声音都没了,一抹黑漆,万籁俱寂。唯一的光源是远方江边灯塔的信号灯和被窗边框挡住的月亮,约翰等了一会也没重新亮起来,就想起身去把灯打开。
小提琴声突然在广播中响起。像是黑夜森林里骤然燃起的篝火。约翰惊讶地站了起来望向教室里的广播,那通常是用来播报通知或者是一些课后的杂谈。现在它传出琴声…本该是恐怖故事一般的开头,但琴声流淌如童话。他没听过这首曲子,可醉意不由自主给约翰带来了的各式联想——他现在身处深黑中,而所奏如同来自遥远的宫殿,金色的承重柱上镶嵌水钻,那里的星子被酿在酒里,有金碧辉煌的月亮宝石与倒影在河流里神之船的白帆…好吧,有点混乱无序,但小学的修辞课教师曾说过他有点写散文的潜质。
隐隐的电子干扰声环绕着这首曲子,这并不是播放音乐,而是有人在现场演奏…
现场演奏?
他走到走廊尽头向建筑背面望去,黑暗中,道路尽头的礼堂灯火通明。视线转向下方——隔着梧桐树叶与盘绕这的爬山虎枝叶,夏洛克就仰头站在下面望着他,像是站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微弱的灯火洒在他身上,提琴的琴弦与他的面庞都浸润在暖色的光里。
对方似乎笑了一下,转身就走,身后拖一条长长的线。约翰两步并做三步快速下楼,最后的阶梯如同儿时一般跳下,好像在这个漆黑又熟悉的迷宫里,自己被夏洛克所诱拐了。他们保持着一种特有的默契——夏洛克走在前面拉着提琴,而约翰在后边跟随着向前,好像夏洛克只用琴声就可以把他带走…他们像小镇童话故事里的吹笛人与孩童。吹笛人在夜晚吹响笛子,所有的孩子都在梦境中随着音乐打开家门,穿过村庄、树林与河流。白天一到,就消失不见。
他们晃晃悠悠走向礼堂门口,学校里的路灯全部都熄灭了,礼堂的灯光像是道路尽头屹立的巨大灯笼。两道夹树如列队的卫兵,在这个似乎庄严的地方,他和夏洛克一前一后,酒劲似乎还没过,琴声断断续续,他们两人走起路来都仿佛跳着舞,每个人都注意不去踩到那条线。
约翰原以为夏洛克要去到礼堂里面,他却一直沿着旋转的楼梯网上,最顶楼的门开着,不一会,他们就上了顶台。
得益于这栋建筑物是学校的最大的聚会地点,楼顶异常宽阔,视野也好得出奇。郊区的学校,夏夜的晴天,一切周边环境都还没被开发彻底,周围不算密集的灯火,远不够如热闹的市区一般把天空照得透亮。也正因如此,浓郁漆黑的夜空布满了星星。在那一刻,黑色突然间变得不再拥有任何不安的元素。声调一转,夏洛克开始演奏柴可夫斯基,它如同傍晚的海浪一般温柔。
人眼的结构在任何时刻望向天空都能把近半个宇宙尽收眼底,只是在此刻,约翰觉得自己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他从未想过夜空在某一刻变得如此迷人。他看着夏洛克闭着眼睛拉琴,只觉得一切又醉了,星子盘旋,游移,像是梵高的画,随着夏洛克的旋律,整个星空都在给他伴奏。
这和手机——手机视频太不相同了,甚至和他所有听过的音乐去过的演奏会都不一样。明明只有夏洛克在拉着琴,收音器一闪一闪着红色的微光,连着长长的电线通往学校礼堂一楼的转播点。然后,如同网一般向着学校所有的扩音设备辐射过去。像是月亮缓缓投入湖泊溅起的波澜,夜被荡漾开来,一切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琴声突然一转,即刻变得高扬而轻快,巴赫D小调双小提琴协奏曲。自从夏洛克说过喜欢这位作曲家之后,约翰就不由自主得留意了两眼他的作品。
一个事先录好的提琴伴奏加入进来,和夏洛克的主琴声相互纠缠。主调和复调的旋律相似,仅相差五度,但却倘若在风中相应飞舞的海鸥,下面是汹涌的大海,顶上是欲倾的暴雨。约翰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跳舞,不然自己应该就可以伴舞,或者像哈利一样学点乐器,而不是只是站在一旁感受着,露出痴迷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又揉揉脸,手指更黑了。
但夏洛克显然很满意,自从喝醉之后,他的笑容就未停止过。
副歌结束,旋律变得变得舒缓。是《D大调的卡农》。
先是悠扬的提琴声,然后突然——加入了录制的钢琴。在这一场独属于小提琴的演奏中,它的加入像是混入了一种新的色彩。那钢琴的使用者显然不太熟练,音痴如约翰也能听出几个错误的音符,但显然在努力追赶夏洛克提琴的速度。约翰熟悉那种错音,就好像孩童熟悉他儿时最喜欢的玩具。他的表情逐渐从睁大眼睛,到目瞪口呆。
这是他姐姐哈利的钢琴声。
他想起来哈利确实最近像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那些纸箱子里的琴谱…他还以为哈利有了个田螺姑娘般的女友。
约翰这下真的忍不住想哭了。眼睛一酸就开始止不住。他抬头,夏洛克望着他,显然对于他的表情十分满意。
何曾几时约翰对这首曲子这样熟悉,自从那次夏洛克给他录了视频,他没事就忍不住哼两句。雨天,晴天,夜晚,白天。他还给自己的那个翻盖手机买了个适配的耳机。写不出题来的时候,他就这样听这首曲子。每个版本都听,想着那天暴雨他们聊到那些塞在沙发角落和电视机橱柜底下的琴谱,想着儿时斜阳浸润的午后,母亲将他抱起看姐姐弹琴,她的怀抱温暖,发丝挠得自己有轻微的痒。
而夏洛克此时拉着提琴绕圈。夜晚落雪的哈弗灵,他也是这样绕着圈,离心力让他的衣摆摇晃着画出比那天更大的圆。那天夜晚夏洛克半躺在长椅上望着灯光思索出神,于是约翰拥抱他,他的身体温暖,眼睛被灯火照成了淡琥珀色。
和奏本该接近尾声,但夏洛克的小脑对于协调的控制显然还有点问题———然后,像是上帝故意不让这个曲子完美一样,夏洛克不小心绊到了自己:他猛打一个趔趄,本来多少还能稳住的,却一不小心撞到了约翰…主琴声骤然停了,只剩下尾声里缓缓流淌的,不太流畅的钢琴。
他们摔在了屋檐下水泥灰袋堆里,两个人全身上下都被灰喷得乱七八糟。唯一没被殃及的是小提琴。
“简直是奇迹。”约翰轻轻说,声音颤抖。
然后他看见夏洛克笑了起来——今晚他笑得太多了,可这次他笑得很害羞,约翰看见过那些小女孩被人表白或是夸赞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低下头去,脸颊通红,在乐曲停止之前,约翰俯身吻他的嘴唇。事实上,没有人会忍得住,没有人会不爱上这样的他。他的嘴唇干燥、微涩,沾了点石灰粉。
亲了两下,夏洛克就睡着了。毫无顾忌,呼吸悠长,柔软的卷发贴在他的脸颊上,他是真的醉得不轻,丝毫忘记了自己牵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电线和转播设置。
其实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约翰缓缓地想,但因为这些发生的一切,它成了最最特别的日子。
至于其他的,约翰迟疑着环顾周围狼藉的一切——管他的。
他又俯身在夏洛克的嘴唇上咬了一下,看对方在梦境里微微皱眉。约翰翻过身看着星空,他不是很懂天文学,但只觉得全世界最好的天文观测系统都没这儿好。
好在睡得比较早,第二天夏洛克天蒙蒙亮就醒了,直到放学,都没有人发觉夏洛克动用过的那些设备。
留校的一些管理员说自己走廊的广播不知为何坏了,半个晚上都在放音乐。虽说听起来像灵异事件,但旋律很温柔,自己睡得很好。
哈利第二天清晨就收到了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完美SH】三十秒后,又发来一条:【谢谢你SH】。她眨眨眼,觉得自己也许可以试试重新捡回这项爱好。
《约翰·H·华生的博客》则更新了第一篇博文:
六月五日,周三,天气很好。
那天晚上有1487颗星星。
哈利并没有报名任何音乐的培训班,但每次约翰回家,都能听见房间里传来琴声。刚开始还难免有点错件和空键,但一次晚上,约翰正在音乐声中苦思冥想一道题目——然后隔壁房间猛然传来一声女声的“耶!!!!!”惊得他快跳起来,约翰打开门,看到哈利坐在餐椅代替的琴凳上,涨红脸看着他。
“我的弟弟——我发现喝酒可以让我弹得更好!”
“恭喜。”约翰祝贺到“但我还是建议你只喝一杯。”
终于他回到桌前,然后思考了一会,缓缓拖出上次和夏洛克喝酒留下的几杯,夏洛克当时说全给他了,约翰只要了一瓶。
他倒了半杯,一边喝,一边坐正盯着摊开的题册,仿佛自己能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五分钟之后他还是给夏洛克发了求助短信。
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条谣言近两年,每次约翰的前女友和认识很久的朋友看他,那眼神都向是看一个有夫之夫。毕业前夕他们交换贺卡,约翰总会收到“福尔摩斯夫人”、“夏洛克男朋友”这类的称谓,但大多是一些祝福的话,他还记得一个给他贺卡的学妹含笑看着他,眼眶热泪汪汪——“祝你们婚礼幸福。”她说。
毕业前一天夏洛克呆在化学实验室里收拾东西,破天荒地约翰没有跟来。越来越放心他了,夏洛克想。约翰时常像他的监护人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很麻烦,但如果你喜欢上了这种的话,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根据记忆,打开他在教学楼里的暗格,然后是三个员工的柜子,化学试管里一些被封住不动的液体其实也是,杰克逊办公室的小型冰箱,讲台下面还有三盒……整整加起来一共75根注射器和20小包粉末。
约翰拿着大包小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那些小针筒和粉包分类依次在空出来的实验台上排开,简直像个兴奋剂方阵把他吓得快有了PTSD,然后…然后夏洛克把他们囫囵装在一个盒子里上了锁。连盒带钥匙塞到了他手上。
“全部的…”夏洛克带着点微妙的依依不舍。“给你。”
约翰:“…”
虽然夏洛克的举动简直是像那些恋恋不舍交出玩具的小孩,但这“玩具”可真厚重。约翰突然想要是现在警察来了自己会不会荣获几年牢狱之灾。他把着那个盒子,觉得自己把着一个v2导弹。沉默一会后,他把那盒子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这么多。”
“为什么你总是热衷于描述显而易见的事实呢。”夏洛克耸肩。“你让我戒掉了它,所以干脆送给你好了。”
“等等等等。”约翰抬手按住他“我相信你。你会处理的好的。”
最后他严肃地点点头,给予孩子肯定是每一个家长都应该做的事,“做得好。”
“奖励。”
“什么?”
夏洛克看着他,好像他说了一句很白痴的话。“我为你和我的朋友彻底断交了,我把它们送…都在这了。你要怎么报答我?”
“亲你可以么?”
“不。”
“那……我能摸头么?夏洛克,干得漂亮。”
“不,约翰…”
“抱你呢,你需要拥抱吗?”
“不是,约翰,你拿我当什么,三岁小孩么???”
“哈哈哈…或者你要什么礼物?这值得庆祝一下”
“额,当然不要。”
“那你要什么?”
“结果。”
夏洛克低头看他,眼睛晦暗不明。
“回合结束了…那么你应该向我给出结果,你是我的对手,同时也是裁判。”
“我…”约翰沉默了,他搜刮肠肚,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对夏洛克说过类似表明心意的话。按照以往的恋爱模式,约翰三天之内就会说喜欢,一周之内就会说爱,他和那些他的那些恋人们如此轻易地爱上一切事物,又如此轻易地调头离开。现在他们完成了中学学业,游戏接近尾声。
“约翰,我希望你自己选择是否证明,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找借口说那是因为你的友谊,你要拯救我那不可能。你骗不过我。”夏洛克凝视他“你是一个忠贞而伟大的朋友。是的,你亲吻的时候从来闭着眼睛,但心跳和呼吸不会骗人。”
在那片模糊的版图上,吉普车深入东非裂谷,小木船漂泊贝加尔湖,就算攀爬阿尔卑斯山,也不会久久停留。约翰原以为自己的爱恋只是游历世界,最后必然想找一处温和的地方停止脚步,那儿也许有金色的麦子,白色的帷幔,平矮的宴会厅,维也纳式青铜喷泉。
但是他找到了夏洛克,从学校实验楼里层层堆叠的杂物间里把他挖了出来。那时约翰就知道:夏洛克并非任何一处湖泊与森林、小巷和林荫,火山或是海沟…他是同伴,是导游,是约翰华生的吹笛人。笛声响起如号角,于是驾驶者在砂石中倒转方向盘,船夫于湖心拉动船桨,攀登者在最高点转头后撤…他跟着他穿过落雪的街道,穿过河畔,桥梁与枫叶林,他们的冒险就此展开。
约翰这样追随着夏洛克与他的世界——为此他的步履永远铿锵,旅途永不停息。
“没错,快要结束了。”
约翰的视线转头越过他,看向实验室角落里那块白板,上面写着大大的的“John'sVictory!!~——”,后面的victory因为那天蹭到了约翰自己的脸颊而模糊不清。
“但有一点你猜错了…我赢了。”
看着夏洛克瞬间皱起了眉毛。约翰忍不住得意笑了一下。
“是的,我……和你游戏,但夏洛克,我在你这边。”他缓缓说,“我的意思是,从始至终,我都和你站在一起。我并非傻子,更不是你的敌人,从我答应和你亲吻开始,我就明白我会爱上你。”
“毕竟你如此…无与伦比。”
他看见对方因为自己的那些话睁大了眼睛——我想让你因为我而吃惊,约翰想。
曾有人告诉我,流言最可怕的时候,就是当事人知道它们是真的。
约翰缓缓退开,语气真挚而诚恳:
“所以———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么?”
-end-
ps.
夏洛克:你在看什么……国际时政?
约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开始担心英格兰和东俄罗斯了。
夏洛克:?
狗在雨前变臭和搓橙梗源于围脖:本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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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雨村多雨。和暹罗猫的温度计功能类似,每当要下雨,河马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气,臭得轻盈,臭得优雅,臭得散漫,在全家的狗中互相传染。
这种臭味虽是偶尔,但偶尔也令人难以忍受——吴邪又爱盘狗。拿香水喷狗,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于是,吴邪让张起灵买了一大兜橙子橘子,往怀里揣一个,没事儿就拿出来搓。
“这是有典故的。”他讲,“照水须眉见,搓橙指爪香。”
胖子也没听太懂,只看着他指尖迸出的橘色水雾,感到甜腻腻的联觉。张起灵把他搓裂开的橙子剥出来,一天能攒好几个。吴邪嫌麻烦,平时从不主动吃水果,难...
胖子也没听太懂,只看着他指尖迸出的橘色水雾,感到甜腻腻的联觉。张起灵把他搓裂开的橙子剥出来,一天能攒好几个。吴邪嫌麻烦,平时从不主动吃水果,难得剥一个,胖子还会跟他抢,只有张起灵强迫他吃,他才乖乖吃。这么多橙子,晚饭可以榨汁。
吴邪就拿蹂躏过橙橘的香喷喷的手,去揉西藏獚。一般说来,猫狗是很反感柑橘类气味的。但西藏獚亲起人来不顾一切,小满哥再讨厌最多不给反应,而河马,它太懒了,不会逃跑的。
张起灵会看着吴邪做这些事,听到“指爪”这个词,默默笑一下。吴邪搓揉橘子时,果皮爆开喷出橙雾的那一刻,吴邪的眼神会定住。酸甜的味道本该刺激鼻腔,但他如今闻不到了。
吴邪抬起眼,对上张起灵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仿佛对方一直在看自己。
狗的雨气那么淡,他其实也闻不到。他很想问张起灵一句:“这个橘子好闻吗?香的橘子才是好橘子。”
洗完澡,两个人歪在靠枕上。吴邪给狗修过了爪子,把自己的爪子伸给张起灵修,闲的那只手刷ins。张起灵看得直皱眉,知道他肯定又趁自己没管住,偷偷撕倒刺。
吴邪的手是那种不干活儿的平薄,不算纤纤,但修长优柔。这几年被他照顾着,光泽养了回来。
张起灵偶尔瞄一眼ins。在雨村安顿下来之后,吴邪的照片由大漠雪山变成了山树溪泉,还有狗。他佛太多了,家里家外,各种狗子的照片占比太大,有时图方便就先搬去知乎,长此以往,认证成萌宠达人。
吴邪偏头问他:“我教你摄影呗?”
张起灵说好。
因为刷ins总是睡前,一觉过去这事儿就忘了。可张起灵没忘,但也算不上执念。他做很多事情不需要学,吴邪不用相机的时候,他就拿来拍一拍。
拍也是拍吴邪,后者还发现不了。张起灵觉得自己有时候是挺喜欢逗他的,从西沙相熟开始——他的性格,要么不说,要么说到不留余地,话说一半的种种,都是面向吴邪出口的。
看他那双眼睛,玻璃珠浸水般的,想摸他脑袋,又想起身就走,招手等他在后面追。
ins上有杠精从西藏獚杠到藏地归属问题,把吴邪气到捶床,要睡了气还没消。不多时,张起灵感到身边床垫下陷,呼出热气的鼻尖在脸上蹭了蹭,随后手脚并用把自己抱了个瓷实。他闭着眼,无奈地弯弯嘴角,回抱过去。
半夜吴邪嫌热,缩回去了。张起灵在梦里捞了两下,将醒未醒时,似乎被魇住了,恍然身边没有人。
他张嘴叫几声吴邪,没回应。末了,他轻轻“啊”了一声,凉意漫上心头。
“吴邪?”有什么东西挣破了桎梏,身边人滚了滚,复又依偎进怀。
*ooc,慎入、慎入、慎入
00
不得不说,当一个男人学着爱人的时候,无人招架的住。
01
关于闷油瓶无比勤奋学习谈恋爱这件事。
本来嘛,依闷油瓶这种特殊的情商,我对谈恋爱这件事的标准放低到只要两人看对眼就行了。
我们男人天生就不是把情爱放嘴上的人,别说我那两次轻描淡写到像是扯蛋的表白了,闷油瓶这个一出生就注定要被张家教育祸害的可怜男人,你跟他说爱情无疑是为难他。
虽然很久之前我也曾想象过我们谈起恋爱是什么样子,牵手亲吻拥抱...
虽然很久之前我也曾想象过我们谈起恋爱是什么样子,牵手亲吻拥抱无一没想过,但我俩成了以后我却从来没要求他得像其他情侣那样和我相处,毕竟这太为难人了,这就好比让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立刻学会骑自行车。
他能明白他喜欢我已经是这男人对爱情最难能可贵的理解了。
他说他应该是喜欢我的,我信,他从不说假话,每一句话都有意义,他说应该是喜欢的,那便是喜欢到了极点,不然也不会说出口。
爱一个人就是这么容易变得矫情,我有多因为他说的拒绝而难过,就有多因为他说的应该而欢喜。
这世上还有谁能得他这么一句。
所以我愿意陪着他慢慢来。
结果哪成想,我佛系着想的那个人,正四处求才,争取早日上垒。
02
说来没人相信,我们第一次牵手,还是闷油瓶先动的手。
我也不知道他想和我牵手,后来细想,才明白过来自己竟漏了好几次闷油瓶精心准备的时机。
这不能够啊,我俩明明是我先表白的,结果我表现的竟然比直男还直男。
可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虽然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会想抱抱他、亲亲他,但有贼心没贼胆,我还是安分守己的。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他想跟我说些什么,最后也不过是淡淡的与我对视,每次都是以我对他傻笑收场。
就比如现在我又对着他笑,他抿着嘴站起身,我还蹲着看他,看他慢慢的伸出手。
我立刻会意,把手递给他,借力站起。
"谢谢啊。"我笑了笑,把手抽了回来,伸伸懒腰,边走边道,"该喂鸡了吧。"
我走了一会发现后头没人跟上,狐疑的转头看闷油瓶。
只见他还停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我问他。
他摇摇头,走了过来。
吃完午饭后闷油瓶突然说想和我一起看电影,当时我正和胖子收拾桌面,我一听差点掉了个碗,胖子眼捷手快帮我捞了起来,然后递给我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
这能怪我吗?和闷油瓶谈恋爱的人又不是你,你怎么能明白我内心的激动呢。
胖子不理我埋怨的眼神,他自顾热情介绍镇上的电影院,顺带介绍了最近刚上映的片,最后还多问了,"要不胖爷开车送送你两?"
"你可闭嘴吧。"我把脏抹布砸向他,然后转头问闷油瓶,"今晚去吗?"
闷油瓶点点头。
下午胖子热情的把我俩送出门,临走时他摸摸我的头,"乖崽,今晚胖爷不留门,你俩看着办。"说多有猥琐就有多猥琐,吓的我赶紧推着闷油瓶走。
晚上到了镇上的电影院,那电影院外观我没敢评价,比起大城市里的肯定差多了,但好在该有的设备都有。
我问了闷油瓶要看哪部,他说都好,我就随意选了个爆米花片,买好票,走进电影院,里头三三两两没几个人,闷油瓶夜视力好,一下就带我找到了位。
等坐定位后我又开始想闷油瓶了,我不能否认我心里是欢喜的,这像是个约会,却同时也疑惑闷油瓶怎么突然想看电影了,毕竟他从未对这些东西表现过有兴趣。
不过算了,反正便宜我了,我喜孜孜的想。
要是能牵个手就好了,电影院这种黑暗的环境总会让人邪念横生。
我不自觉摩娑着手。
突然,我感觉到有只手摸向我的手,我另一边没坐人,可想而知这只手是谁的,就因为知道是谁,我心里瞬间慌乱了起来。
我没敢动,任由那只手摸索着,然后扣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并不柔软,常年握着刀枪使的他的手心被磨出厚茧,可又是那么炙热,令我不想放开,他似乎也在试探,先是松松的牵着,察觉到我微微的迎合后,用力的牵紧了。
后来电影演了什么我早已没心看了,我觉得我的心跳声都要胜过那震耳的音效。
我不记得电影演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们在黑暗的电影院中牵着手,直到散场也没分开。
走出电影院后闷油瓶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又朝我伸出手,我不自觉笑出声,然后也伸出手。
回程的路上我回味过来,问他真的是想看电影吗。
他摇头,晃了晃手,说,想跟你牵手。
我惊了,老树开花的比我想象中的早,还他妈开的异常灿烂。
闷油瓶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和某个族长小弟的对话递给我,我翻了翻,顿时乐不可支。
张海客也是为族长操碎了心,整整十几条恋爱教学笔记,说是和张家人一起讨论出来的,最新一条标题写着"你知道吗?适合牵手的十大时机!",其中几条我看了挺眼熟的(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每一条闷油瓶都暗中实践过),然后我看到了"电影院"三个字被张海客加了好几个红圈,终于明白今晚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想调侃一下闷油瓶的学习精神,但看到他一脸坦荡,还略带满意的说:"有效的。"
我闭上了嘴,心里不敢苟同,连"趁拉人起身时摸摸小手"这种含蓄牵手方式也在上头,我俩能牵手成功全靠闷油瓶无师自通,喔,还有张海客用生命在曲线救国的功劳。
张家教育害人不浅,张家狗头军师更是毁人前程。
03
牵手成功,那是不是该换拥抱了。
我这样对闷油瓶说。
没成想,闷油瓶滑了滑手机,摇摇头,他说该摸摸小脸了。
张家那群狗逼玩意儿。
不过想想也挺刺激的。
闷油瓶总是起的很早,我来到村里后常犯懒,能睡多晚就睡多晚,闷油瓶从来不会催我起床,就比如今天答应和他一块去山里采菇,他叫了我一声,我醒了,但人还迷糊着,陷在被窝里出不来,闷油瓶就这样坐在床边,没再开口也没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清醒,猛的坐起身,呆呆的看他。
闷油瓶似乎笑了,他摸摸我的脸,很温柔,先是指尖轻触,接着整个掌心放了上来,摩娑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起了?"
他摸的我脸热,可我无法放过这个机会,我立刻按住他的手,强迫他再多摸我一点,结果摸的我先不好意思了,忒难为情的小声道:"你、你再等我一会。"接着我松开他的手,看也不看立刻下床。
哎呦喂,一大早就这么刺激,早晚会拔持不住我跟你说。
寻思摸过小脸后接下来总该搂搂抱抱了吧,但我对张家那群狗头军师没信心,而事实上那群狗日的真没辜负我的期待。
过了几天,闷油瓶睡前来到我的床边,在我一脸懵逼的注视下,慈祥的抚摸了我的狗头。
04
这样下去不行,我这样跟自己说。
依这样的进度,我怕我要进棺材才能等到闷油瓶的临终一吻。
我拍拍自己的脸,吴邪,你要大胆的上。
闷油瓶一进门我就把人拉了过来,把他按在椅上。
"我们得谈谈。"我自认严肃的看他。
闷油瓶迟疑了一下,点头,神情不知为何有点儿紧张,这倒是少见,不过我好奇归好奇,没忘记我的目的。
"小哥,那啥,手机先拿出来。"听我这么说,闷油瓶乖乖从兜里掏出手机,直接递给我,没有一丝犹豫。
哎呀,闷油瓶就是这点好,手机这个会让情侣间发生矛盾的小东西说给就给,这说明了什么?妥妥的安全感啊!
"小哥,我想问问你对这些东西怎么看?"
闷油瓶看看对话,又看看我,没出声。
我继续道:"我是觉得这些东西嘛,有点儿问题……"
"那儿不好吗?"闷油瓶难得有些迟疑的语气,他皱着眉,"你……不能接受?"
我:"???"
不是,我是嫌这进展太慢了啊!我他妈就想跟你做些不可描述的事!睡一张床行吗?!正面上我行吗?!再不济、再不济亲一口,就一口,行吗?!
闷油瓶垂下眼,看起来有些委屈。
豁出去了!
我牙一咬,眼一闭,指向院子,"外头就有个现成的老师傅,你跟他学行吗!"
外头胖子正在抠脚,吹着哨逗狗找乐子,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但从某方面来说,这人却是再适合不过的老师了,你瞧瞧看电影那晚,闷油瓶想牵小手,这老司机都包办初夜了。
闷油瓶还是不懂,我干巴巴道:"要不你找我啊,你做些什么,跟我说,我肯定是配合的。"说完还不能够,我脑子一热,直接抱住闷油瓶。
有的人看似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慌的一逼。
我突然懂了闷油瓶在电影院那么小心翼翼牵我手时的感受了。
好在闷油瓶更加大力的回抱我,我心里更有底气了。
"谈恋爱嘛,就是要跟另一伴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想到张家那群不靠谱的我心里一气,"坚决抵制虚假谣言。"
闷油瓶低笑了一声,不得不说,这一声笑在我耳边我半边身子都苏了。
我把脸埋在他颈窝,"你想想还有什么想做的。"
该接个吻了吧,我心想。
"睡同张床……"他说。
我突然觉得或许闷油瓶内心深处也是很嫌弃张家那群狗头军师给的进度条。
不過!行行行!
依这我和闷油瓶的默契离生命大和谐肯定不远了,我激动的想。
隔天闷油瓶就把我的东西收拾进他那屋子,胖子一脸慈爱的看我两忙活,像是看自家傻儿子终于有出息了一样。
05
今晚月亮特别圆,让我想到那个特有文艺范的名句。
"只有今天。"
闷油瓶在桌上放了几瓶酒,现在这厮业务越来越熟练,管起人来也不含糊了,但我心里还是美的冒泡。
虽然闷油瓶不让我沾烟酒,但偶尔我耍点小赖还是能让他心软的。
就比如今天,我看月亮特别亮,就想在院子里喝酒。
胖子不在,我更是厚着脸皮磨了许久才让闷油瓶松口。
闷油瓶坐在我身旁,把酒倒入杯中,一杯倒了八分满,另一杯则只倒了一半,然后他将那半杯酒推到我面前,自顾自的把八分满的酒一口饮下。
我和他随意聊着天,通常是我说,他偶尔应个声,但我知道他听的有多专注,因为那双眼睛是这样说的。
我喝着半杯又半杯的酒,他喝着一杯又一杯的酒。
喝到后来我都有些迷糊了,侧着脸直接趴在桌上,他终于放下酒杯。
我知道他是不爱喝酒的,我也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喝酒。
你们瞧,一个不懂爱的男人因为我,嗑嗑绊绊的学会什么是爱,又因为爱我,嗑嗑绊绊的继续学着如何爱。
这世界上几乎没什么难题能难倒他,可偏偏就在爱我这件事上丢了所有精明,傻的让人觉得可爱。
这男人可真是太好了。
"我可真他妈的爱惨了你。"
我们男人可以不腻歪,可以过得平淡,但总要有一处是炽烈的。
我爱你这三个字我觉得不够,得爱惨了才行。
不爱惨了我怎么过得下去这十年,我趴在桌上晕乎乎的这样想。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低笑,那人拿过我还没喝完的酒杯,用一句话换残酒入喉。
天色暗了,月色淡淡。
我看了他许久,一时竟分不清是醉在了酒里还是他温柔看我的目光里。
醉意使我情不自禁的呢喃,"今晚的月色真美。"
爱情会让人变得贪心,可我却觉得死而无憾了。
06
───"我也,爱惨了你。"
完
07
张起灵现在很兴奋。
吴邪不用看也知道。
唇舌激烈交融,几乎以掠夺的姿态闯入,强硬的攻占他的气息,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吴邪忍不住推了推人,压在他身上的人不情不愿的退开。
"气太短了。"
吴邪一听这话忍不住瞪他,可这在张起灵眼中却完全变了样,反而使的他又想压下身再吻一遍。
吴邪察觉他的意图,立刻抬手抵在他的胸前,受到拒绝的人瞇起眼,吴邪浑身一颤,他不晓得张起灵知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像什么,反正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男人瞇起眼,锐利又带着不满足,四肢将他牢牢的困在床上,压着他的身子不容他逃离,像是一只猛兽,正看顾着自己得来不易的猎物,
像是只狼,饿狼。
吴邪喉头发紧,两人靠的那么近,身下是什么情况彼此都知道,虽然他时常在内心咆啸正面上我,但真到了时候他还是心里一慌。
上下什么的他到是不在意,或者说他老早就准备好在下头。
他就是……
"你、你行吗?"
对,问题就是这,这个谈个恋爱都要请场外指导的人真的明白男人间要怎么做吗?
张起灵的回应是直接伸手抓过放在床头边的东西,熟练的拆掉包装。
然后吴邪听见他说:
"试试就知道了。"
事后张起灵淡淡的问他,行吗。
吴邪红着脸装睡。
没办法,总不能承认自己被弄的很爽吧。
08
所以狗头军师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
待一切尘埃落定,几人聚首雨村一角,无不唏嘘那段惊险、刺激、时时刻刻肾上腺素飙高的日子。
黎簇听过一次,觉得他们只是”假装”很唏嘘,其实屁点事也没有。
所以当霍秀秀抓着一把瓜子随口说吴邪哥哥你和张起灵在一起很久了吧,吴邪用屁点事也没有的语气说妹啊你想多了你哥早告白被拒了的时候,黎簇脑里飘过的是被(对方的)父母师长所迫而惨淡收场的早恋。
当他真心唏嘘那段已逝去的青春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回过头,本来抠脚嗑瓜子沉迷手游的众人停止了动作,目光一致,无言的看着屁点事也没有的主角。
黎簇终于抓到了...
黎簇终于抓到了重点。
他也默默移动目光。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失恋而已,吴邪在第二次告白被拒后的隔日这样想。
他淡定的拿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手里打火机还没点上,那个被告白的人走了过来伸手拿过他的烟他的打火机,然后又离开了。
吴邪摸摸下巴,突然有点埋怨了,你说你不喜欢我还总撩我干啥呢?
这是他第二次告白了,没人知道。
第一次是在十年前。
在那个被雪掩埋的缝隙里,他们在冒着热气的温泉旁歇息,张起灵生起火煮了热水,吴邪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外头暴风雪肆虐,风声还在呼啸,但洞里他烧着热水的身影硬生生有一种现世安好的平淡,好似他们不是身处宿命的大门面前,而是在一个村里寻常人家,院里煮茶,闲话家常。
或许不同于刚刚经历危机的紧张,现在的气氛太放松了,于是吴邪就这么脱口而出。
在那一刻他感觉空气凝滞,外头呼啸的冷风灌了进来,竟让他冷得发抖。
张起灵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舀起热水。
吴邪抿着嘴,现场一阵静默。
接着张起灵说起了很多事,包括张家,包括老九门,还包括原本该进去的人是谁。
然后一切随着张起灵促不及防的出手下消散,伴着最后耳边传来的那句对不起一起陷入黑暗。
后来他回了杭州,坐在他的骨董铺里。
他自己想了很多,然后在一切杂乱讯息中,他竟分神的为自己找到了张起灵拒绝他的理由。
他想他得想办法。
吴邪看着外头正下着的杭州的雨,抽完一根烟。
在第二次告白前他一直以为,那个被拒绝的理由,仅仅只是现实中有太多无奈,张家、老九门、青铜门很多很多都可以是张起灵说对不起的理由。
再说一次。
想象中什么破事都没了的将来成了一道愿景,在他苦撑着的皮囊下成为最坚硬的脊骨,哪怕体无完肤,只要这脊梁未断,他就能继续前行。
然而现实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晕乎乎的,却又让他从漫长的梦中醒来。
归程的路上,在一个夜晚的火堆旁,不远处伙计正忙活着,每个人都有眼色,没人会没心眼的接近。
吴邪叼着烟看着张起灵,荒野的风吹来,把他刚刚那句藏着挹着十年的话语吹向张起灵,张起灵没有看向他,他皱起眉,看着沟火,吴邪还热乎着的心没来由的凉了一半。
"对不起。"张起灵还是这样开口,如同十年前。
吴邪吸了一口烟,早该习惯的味儿他却突然觉得辣呛,直窜鼻头,可他终究咽了下去,不动声色的。
他眨眨眼,突然感到疲惫,这十年来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哪怕从高处坠落,咽喉冒着血,他挣扎在雪里也没有过。
良久,他问道:"能问问为什么吗?不喜欢?"
张起灵终于抬头看他,"吴邪,我是男人。"
吴邪愣了一下,然后难以抑制的笑出声来,笑了一会,他哑着声音骂了一声。
妈的,什么狗屁的家族使命什么狗屁的汪家张家,告白不成功的根本原因就只是因为暗恋对象是个直的!
哪那么多逼不得已,哪那么多无奈,那都是他说给自个儿听的,放在普通人里最会被拒绝的原由他居然想都没想过。
可能是因为张起灵太过不凡了,他想。
吴邪笑着看张起灵,张起灵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于是他又笑了好一会。
接着拍拍张起灵的肩,"哎,也不是多大的事,今天过了,咱们还是好兄弟一辈子。"
也不是多大的事,不过就是十年不知后果的胡涂。
吴邪无视那些欲言又止的人,身为八卦的中心,他淡然自若,甚至张起灵从外头走进来也没起波澜。
"回来了啊。"
张起灵点点头,环视了一圈目光异常炙热的人,又抬头看他。
吴邪耸肩,示意他也不清楚。
众人就这样看着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又各自走开。
胖子摸摸下巴,"真他娘的见鬼了。"
黑瞎子笑了声,"我还以为哑巴跟着来这破村是为了我那傻徒弟。"
解雨臣把玩着手机,"这样都没搞在一起……"
霍秀秀摀着脸,哽咽接道:"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黎簇震惊了,直到现在还在为坚韧的兄弟情感动的时候,突然被告知当事人离搞在一起只差一步?最后还没搞在一起?都同居了还没搞在一起?
剧情峰回路转,转的太他妈的曲折,他跟不上。
关于张起灵愿意和他来村里这件事,吴邪也挺意外的。
不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胖子也一起来了,铁三角嘛,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在一起。
同住一起的日子也没什么,粗茶淡饭,喂鸡逗狗,退休生活过得实在,以前出生入死的,现在也不过是平淡了些,什么也没变。
吴邪现在对张起灵也淡了心思,不是说感情没了,感情依然有的,积累十年的情谊,不是被拒绝就会随之烟消云散的,只是现在更接近于看人好好的就满足的心态。
或许等到张起灵结婚生子的那一天,他会渐渐放下,再过几年不过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以后想起,也能开玩笑的说,还记得我曾喜欢过你吗,不过后来不喜欢了。
吴邪进到厨房,正埋首杀鱼的人抬头看他,眼神依旧,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还是能让他心头发热的模样。
他突然觉得永远也无法开口说我不喜欢了,仅仅只是有这个念头,就让他疼的死去活来。
解雨臣和霍秀秀自从知道吴邪苦恋十年无果后,深感痛惜,决定帮助发小走出失恋阴影。
虽然当事人压根没什么阴影。
吴邪看着手机上那个著名同性交(约)流(炮)的软件已经有好一会了,迟迟没点进去。
他觉得他的发小可能误会了什么。
那日解雨臣大手一挥,没事,咱们不约,只是交个朋友。
霍秀秀更是话不多说,手脚麻利,在他的手机上飞快的点了又点,昵称头像签名一并解决。
头像是他叼着烟的侧脸,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张面孔,倒是显得他下半张脸忧郁又神秘。
关根,一个寻找真爱的失意人。
吴邪:???
他拿着这个号,弱小,可怜,又无助。
牙一咬,吴邪还是动手了。
不为其他,就为了改掉那神一样的签名。
刚登入,提示音就响了,吴邪翻了一下,已经有好几个号传来私信,光看昵称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毫不留情的删了又删,直到滑到某个号才停止。
这人心机的把昵称取做"男朋友",吴邪对这人的昵称不予置评,倒是被对对方发给自己的私信引起了点兴趣。
───长白落雪的关根本人?
为了达成某些目的,他还开了个博客,发了些作品上去,长白落雪也是其中之一,其实就是一系列长白山的照片。
大概是因为他太常拍长白山了,他的粉都以为他对长白山情有独钟,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渐渐的长白落雪变成了他的代表作。
不过后来为了计划中的其中一环,他把博客的号给注销了,里头的照片里所当然也毁的干净。
直到现在,他也有好几年没以关根的名字活动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他,更没想到还是在著名约.炮软件上相遇……
吴邪心里一片复杂。
他手指敲了敲,最终还是没把人拉黑,只是回了句不是就算过了。
没想到那头立刻回信,像是在等他的回复一样。
───我觉得你是,或者你应该认识他
吴邪打了个哈欠,回道,爱信不信。
接着退出私信,手飞快的把失意人的签名给改了,然后抽风的写上"不是本人"。
他改完后又觉得有点刻意,又把签名删了,什么也不写,然后退出软件。
软件在他手机里躺了几天,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到底是在胖子拿错手机下露了馅。
软件通知的提示音突然响起,以为是自己手机里种的瓜已经熟了的胖子眼捷手快的拿起手机,结果上头"男朋友"三个大字差点闪瞎他的眼,他一脸惊恐的看看手机,又看看吴邪,后者啧了声,抢回自己手机,随手回了几句,又摁灭了屏幕,完事后一抬头就看见胖子难得欲言又止的看他。
"怎了?"
胖子先是看看四周,接着搂过吴邪,压着声音,"你小子放弃小哥了?"
吴邪一听就明白被误会了什么,"……你想多了。"
男朋友后来还是加上他好友了,他也不再提是不是关根本人的事,跟里头其他人不一样,这人真就像来交朋友一样,闲来无事就来找吴邪聊天,吴邪一开始也只冷淡回个恩喔,后来见人没其他心思,他也放开心,权当交个网友。
胖子听完,"你没对人起心思,对方可说不准,你看现在小年轻网恋的这么多,人说不定还等着钓你。"
吴邪无言了一会,"我这年纪都能当他爸了。"
知道吴邪没真想搞网恋后,胖子也有事没事侃他几句。
"你小男朋友又找你了?"
"哎呦,小年轻真会搞,瞧瞧还给你拍月亮。"
"天真!你小男朋友回信了!"
吴邪拿起烟灰缸砸了过去,"你少看我手机!"
后来闹的张起灵也知道了这件事,不过胖子还算有良心,没说是在约.炮软件上认识的,只说吴邪交了个男网友。
只是自那过后张起灵经常有意无意的看他,尤其是当他拿起手机的时候,目光更是异常沉重,看的吴邪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了几次,张起灵只是摇摇头,之后依旧如此。
不过没持续多久,过了几天张起灵开始也滑起手机,要知道,手机这玩意对张起灵来说根本是个废物,要不是吴邪和胖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苦劝他带着,说不定早被丢在旮旯角落,不见天日。
"指不定小哥也交了个网友。"胖子猜道。
吴邪倒不觉得,"跟咱们都说不了几句话,还交网友?指不定跟你一样,玩起种田游戏了。"
胖子想了想,也低头捣鼓起手机。
"你干嘛?"
"胖爷传个攻略给小哥,那瓜难种个鸡巴,多折腾新手啊,胖爷不能放任小哥种田的热情被磨灭。"
"……"
后来几天张起灵出门的次数变少了。
胖子雷打不动的窝在家专心致志的经营他的种田事业,吴邪和张起灵也分坐沙发两侧各自低头捣鼓手机,成了一群网瘾少年。
老实说吴邪大半的注意力压根不在手机上,而是在旁边的人身上。
经过几天观察,他能确定张起灵不是在玩游戏,而是频繁的和某人进行联系。
说的话还比跟他们一起来的多。
胖子收了一会瓜,暗中观察一阵子,终于憋不住了。
"小哥啊,最近玩儿什么了?"
张起灵摇摇头。
胖子再接再厉,"还是跟天真一样交起网友了?"
吴邪心里一跳,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只见张起灵手指顿了一下,神色不明,过了好一会才道:"张海客。"说完谁也不看,把手机落桌上就自顾喂鸡去了。
吴邪不能否认听到答案时心里松了口气,然而那口气没松多久,张起灵放在桌上的手机又闪出一条讯息。
───族长,族里挑出了几个合适的夫人人选,要不……见见?
胖子刚溜过来就看见这段话,嘴巴张了张,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吴邪面无表情,他看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心里只想的到,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之后几天吴邪和张起灵的对话几乎没有,胖子夹在他们中间各种难受,这事儿谁也没错,一个告白,一个拒绝,也没什么吊着人的渣男行径,被拒绝的人也没缠的死去活来,堪称是当代文明告白的典范。
可现在一个家里忙着张罗相亲了,这又不一样了,他突然觉得,吴邪要是真网恋那也挺好的。
胖子打从心底这样对吴邪说。
吴邪笑了几声,"他不喜欢我又碍不着我喜欢他,你刷那么多微博,那些酸的要命的情话看的那么多,怎么不拿那些来哄我呢。"顿了一下,他又哑着声音说,"怎么就、怎么就一上来就劝我放手……"竟是委屈的要命。
他很少这么委屈了,这么多年来,很多事变成天经地义的责任,他扛着扛着也习惯了,从来也不觉得难受,可现在,仅仅只是被人劝着放手,竟让他委屈的鼻头酸了起来。
胖子揽过他,拍拍他的头,"天真啊……"末了也只能叹口气。
吴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面色如常,平时怎么跟张起灵相处就怎么相处。
其实吴邪没想那么多,好歹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真没那么多愁善感,几天沉淀,他也想通了。
十年过去,他期望的不就是张起灵平安喜乐吗?
现在张起灵摆脱禁锢,能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说到底,也应了他的期许。
吴邪都想好了,要是张起灵结婚了,他一定要上台致词。
开头就要说,致我最要好的兄弟。
想着想着他就笑出声了。
刚巧手机传来某个小孩儿的私信,吴邪看都还没看,就被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张起灵给拿了过去。
"小哥?"
张起灵皱起眉,也不看他,迅速的在他手机上点了几下,那力道让吴邪一度担心他的手机性命不保。
吴邪也没胆子从明显心情很差的某人手上夺回自己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捣鼓完他的手机后径自放进自己的兜里。
胖子早溜了,客厅只剩下他们两。
不同以往只是轻浅掠过的一眼,而是炙热的,罕见的充满意味不明的情感,看的吴邪不知所措,只想错过他的视线。
然而张起灵没有给他躲避的机会,更加往他靠近一步,吴邪几乎能感受到张起灵的呼吸。
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一个并不适合他们的关系的距离。
吴邪想往后退一步,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却挡不住张起灵的步步进逼。
他突然有点恼怒了,自以为恶狠狠的瞪着张起灵。
"你干啥?"
张起灵看着他,突然笑了,正当吴邪被这个难得的笑给迷惑的时候,张起灵忽然倾身,将他给环抱住。
吴邪僵着身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动作。
"对不起。"
吴邪听到他这么说,老实说,他一直对这三个字有极大的阴影。
幸而张起灵没将话停在这里,他继续道。
"张家没教过这些。"
"我试着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怕还没得到答案,你就已经放弃了。"
"尽管是匆匆得到的解答……"
"吴邪,"张起灵在他耳边说。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族长: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
族长小弟:?????
族长小弟:族长!!!发生什么事了???
族长小弟:[不可置信.jpg]
族长小弟:是不是吴邪那小子给您灌输这些邪魔歪道!!!
族长:好好说话
族长小弟:喔……
。。。。。。
族长:[同性恋科普.jpg][同性恋成因.jpg][同性恋婚姻.jpg]…….
族长:真的?
族长小弟:……族长,这这这是您查的?
族长:恩
族长:可信?
族长小弟:……
族长:?
族长小弟:呃……我也不知道,张家没教过这些事
族长小弟:其实吧,虽然同性恋是有的,不过异性恋还是当今社会的大众
族长小弟:还有很多人是在环境趋使下对同性产生误解的情感,比如男校女校
族长小弟:也可能接触某些特定人久了,误会了感情
族长小弟:总之,族长,很多感情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误导的
族长小弟:族长?
族长小弟:???
族长小弟:[有人在吗.jpg]
……
族长:不是
族长小弟:族长……
族长小弟:最近过的可好?
族长小弟: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族长:没有
族长小弟:族长,族里挑出了几个合适的夫人人选,要不……见见?
族长小弟:[放弃.jpg]
族长小弟:族长,我就问一句
族长小弟:要是吴邪是女的,你想娶他过门吗?
族长:想
最后张海客生无可恋的整理婚姻合法国家的地理信息,并朝族长甩了过去
09
后来霍秀秀询问起吴邪有没有认识到不错的男孩子时,吴邪才想起那个被他闲置已久的软件。
他趁张起灵不在的时候点进软件──没办法,张起灵似乎特别不待见这个玩意儿──赫然发现某个男的朋友留下各种悲伤难过.jpg,他好奇的点进私信,略过那些无意义的表情包,然后停住了动作。
───男朋友:聊了那么久,你觉得我怎么样?
吴邪还记得这人之前看上现实生活中的学霸,老是找他参谋,吴邪好笑的回过几次,但对方还特别没自信,迟迟不敢行动,时不时就问问吴邪对他的看法,好增加他的自信心。
结果这次又是同样的问句,只是被张起灵抢了过去。
───关根:不好
吴邪看着这两字哭笑不得,想起当时张起灵面色难看的重重敲下这两字就觉得可爱。
再后来这个软件在张起灵各种明示暗示下还是删掉了。
10
后来得知整个暗恋史的张海客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张起灵早就动心的人。
张起灵漫长的生命不是没出现对他动心的人,只是对于张起灵来说这不是件需要放进心里的事,旁人的好意坏意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活着仅仅只是为了使命。
无论多真挚的告白也憾动不了他的心,更遑论回应。
这也使得张起灵对吴邪说的那两次"对不起"越发可贵。
大概那是连他都不知晓的,两次不自知的告白吧。
張起靈,一個不知道世界上有基佬的存在、老早就彎了還不自知的男人
總而言之,張家教育害人不淺
火雷噬瘟
3w+一发完
增加了一些细节让情感更加流畅
希望你们会喜欢
*au*ooc
复习时激情产物8000+一发完
主cp深呼晰,嘎龙、亦鹤提及,tag不妥删
前两章出现梅溪湖部分群像
私设如山大学校园背景全员大法师博士警告
八月最后一个文溜去学习九月考完试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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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季节
(一)
王晰在九月底搬进了新宿舍。
李琦把钥匙给他的时候,一脸凝重地说,那博士师兄挺好相处的,好好复习专业课,今年一定能上岸。...
李琦把钥匙给他的时候,一脸凝重地说,那博士师兄挺好相处的,好好复习专业课,今年一定能上岸。
王晰接过钥匙锤了他一拳,说,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晰拖着铺盖行李敲开328宿舍门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外面早就黑下来了,但还是能看见几大团灰色的云飘得很低,仿佛就停滞在宿舍楼顶的那片天空上懒得动弹,连几丝白色棉花一样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芒城漫长的夏天还没有结束,天气热得像填了一卡车煤烧的火炉,晚上熄了火就是天然桑拿房,又闷又热,走几步路T恤和短裤就被汗津津的后背打湿,紧贴在皮肉上。
一个长得像混血儿的师兄给他开门,问,你是王晰?李琦说的那个考研的师弟?
王晰擦了一把汗,说了一声是,于是那师兄脸上笑开了两道褶子,忙不迭地帮他提行李,说,我叫阿云嘎,行政法专业博二的,你别看我长得老哇,我真是顺着念上来的,不是在职博士生,我是内蒙的,那地儿风沙大……
王晰赶紧进去一看,嗬,果然是博士生的阔气,两人住上床下桌四人间的宿舍,两张床用来睡人,剩下两张床和桌子摆满了各种违规的大功率电器,电饭煲小冰箱烘干机一应俱全,门口还立着一袋大米,一副要过日子的架势。
阿云嘎说,床和桌子我都给你擦干净了,锅碗瓢盆水壶都有,你自己拿着用就行。然后又给他指自己对面的床,说,你睡大龙的床哈,就经济法学院的郑云龙,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出去交换了,正好等你年底初试完才回来。
王晰把自己的书和生活用品拿出来往桌子上摆,阿云嘎就跟在他身后絮叨,说,我这人也没啥不良生活习惯,就是得早睡早起,咱们学法的顶不住啊,这头发跟c刊一样宝贵,我都开始用霸王了……
王晰把铺盖卷搬上床,阿云嘎又问他床垫小不,说,大龙老嫌床窄伸不开腿儿,一天到晚吵着要拆了换个席梦思,那宿管嬢嬢不得气死啊,再说毕业的时候不得赔人家钱吗,咱学校这么抠……
王晰就想,这师兄怎么跟一老父亲一样,比他爸还能叨叨,咋这么多话呢?
王晰今年大四,六月底刚毕业于芒市著名政法类高校梅溪湖大学,去年冲击北京某top高校学术类硕士未遂,于是托李琦帮他在学校找了个博士生师兄的宿舍借住,今年继续二战。
梅园B栋宿舍住着梅溪湖的博士生,王晰搬进来前观察过几天,这栋楼的住户是一窝夜猫子,昼伏夜出,白天补觉,晚上六点多一掌灯,一群穿着大裤衩子人字拖顶着鸡窝头的男博士就开始出没觅食,在楼下花台摆着的一圈外卖里精准地找到自己那一份,或者三三两两从夜市提着烧烤冒菜回来,继续肝论文到凌晨。
王晰无语,又在内心庆幸内蒙师兄作息规律,不然按着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节奏,他可能还得再战一年。
他挂蚊帐的时候,阿云嘎就坐在下面跟远在德国交换的郑云龙视频。郑云龙其人,经济法学院风云人物,长腿高个模特身材,结果万万没想到是只青岛暴龙。
郑云龙:德国猪肉真的死biang贵,我买了一斤多点包饺子,折下来花了我八十多,我现在吃一个饺子就数着这是三块钱……哎卧槽,我床上怎么有人?
阿云嘎:新来个师弟,考研的,你看他头发厚吧,可能还想读个博……
王晰:……
(二)
阿云嘎果然作息规律,十点半准时熄了灯,两个人简单开了个卧谈会(主要是阿云嘎同志畅谈了一下博士毕业回去为牧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做贡献的伟大理想)之后,就各自玩起了手机。
黑暗里幽幽地闪着两个手机屏幕的光芒,空调嗡嗡地运作着,扫出来的凉风吹在他绒毯没有盖住的小腿肚子上。阳台外面刮起了大风,楼下花坛里的虫子仿佛也都失了语,王晰在空调机的噪声下都能听到树枝像要被摇散了一样地抽打在一起,阳台的玻璃推拉门发出咔啦咔啦的巨响,芒城的雷雨季还没有过去。
房间里突然闪烁了一下,那是一道明亮的闪电,像一束耀眼的火,他在那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了拉开的浅蓝色门帘上绘着黄色的君子兰。
王晰匆匆地在枕头底下摸出耳塞戴好,几秒钟后他听到了滚滚而来的巨大雷声。那个响雷仿佛是有人狠狠挑了断了琴弦,隆隆响起的时候仿佛空气都在颤抖。王晰抖了一下,用毛毯把自己紧紧裹成一个茧。
阿云嘎问他,师弟,你在晃床吗?
王晰说,我睡你对面,我晃床你咋能感觉到?可能是刚刚那雷太响了吧。
阿云嘎嗯了一声,王晰翻过身来躺着,突然他也感觉床在晃,金属的床沿磕着墙壁铛铛响,王晰有点恍惚,第一反应是隔壁宿舍马佳在敲墙,于是懵懵地告诉阿云嘎:刚刚我的床也晃了。
阿云嘎在床上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说,卧槽不会地震了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楼道里突然响起来一大片急促的脚步声,摩擦着大理石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们两个人迟疑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跳下床:跑!!!
王晰此时还处在迷茫状态,他只是下意识踩上拖鞋,被阿云嘎扯着跟宿舍楼里的人一起狂奔。得知地震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反应都慢了半拍,大脑一片空白,平常学的防震知识早就不知去向,只剩下奔跑的本能。
他来芒城上学四年,这地方小震频发,但这样声势浩大地往外逃生还是第一次。芒城人平时最爱开的玩笑是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但震感明显的时候大家还是展现出了高度的求生欲,蹿得一个比一个快。
梅园B栋的学生此时聚集在楼下,其实他们跑下来的时候震感就消失了,所以也没往更远的操场跑,但也不敢回去,就都站在楼下,拿着手机搜地震速报。
王晰这才发现自己慌乱间竟然忘了拿手机,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跑了下来。但至少他身上的睡衣还是全的,马佳完全就只穿了个大裤衩子,还在那大声嚷嚷,说,咋这就跑下来了啊,我还以为是卡老师在我楼顶上跺脚呢,于是宪法教研室新来的讲师王凯就带着一脸展现根本大法威严的笑容,重重地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
天气还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风吹的越来越大,卷起满地的树叶到处飞扬,王晰眯着眼睛防灰,听阿云嘎跟旁边的人说话。
王晰也认识这个师兄,梅溪湖大学著名铁嘴,法律逻辑学博士生高天鹤,之前给本科生指导过模拟法庭比赛,他上个月刚从日本交换回来,此时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日本房屋的抗震结构。
正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他室友简弘亦在后面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说,你还好意思说?然后跟阿云嘎说,刚刚鹤儿跟我看《长安十二时辰》,剧情正玄乎的时候楼摇起来了,鹤儿大吼一声:快接水,然后钻桌子底下了。我说别慌,咱这不在地震带上。然后鹤儿就从桌子底下嗖一下窜出来跑下楼了,刚刚我说不震了咱回去吧,鹤儿又死活不愿意上去。
高天鹤瞪了他一眼,说,呸,地震后要等二十分钟才能确认安全,你们搞法理学的就不能吸收一点实证主义精神?
身边穿着一身树懒睡衣的刑法学博士贾凡抱着自己的电脑凑过来问,现在能回去不。
高天鹤看见他就笑,说你这是誓与论文共存亡啊。
贾凡就说,当时我正听着电音抖腿呢,摘下耳机一脸懵逼,对门和隔壁的宿舍开着门亮着灯,大家都不见了,整个二楼走廊溜达一圈发现就剩我一个了,这才觉得可能地震了,于是决定还是跑一跑。
高天鹤正乐着,简弘亦就在旁边泼他冷水,说,人家贾凡一年三篇核心C,我看你能不能毕业还是个问题。
于是B栋这一群衣不蔽体的男生们又吵吵闹闹地上楼各自回了寝室。
(三)
22:55
周深:晰哥,我刚刚看到微博上说芒城地震了?
22:56
周深:晰哥你没事吧?
22:57
周深:晰哥,你还好吗,看见回我一下啊。
周深:晰哥???
23:00
李琦:王老五你搞啥?你快回深深一下,他找你找疯啦!
23:01
周深:晰哥,你是跑到楼下了吗?
23:02
周深:???
23:05
周深:我刚刚查了芒城这次震级不大,但晰哥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啊,防范余震哈。
23:08
周深:emm你是不是睡了啊[捂脸]
周深:那你睡吧,醒了还是回我一下叭……
王晰盯着这几条消息看了一会,想了又想,回复了一句:我没事。
几乎是秒回,周深发来的消息又出现在聊天背景板上:
那就好,晰哥你快休息吧,晚安。
王晰锁了屏,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他调整了一下肩膀和腹部的位置,试图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强迫自己快速入睡。刹那间又有巨大沉重的响雷从阳台外滚过去,震得人耳根发麻。王晰烦躁地翻身,将头深深埋在枕头里。
王晰怕打雷。
这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毕竟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东北大小伙子,被人知道害怕打雷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但这毛病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他小时候还特别喜欢东北夏天的雷雨,闷热的下午突然降下一阵清凉雨,反而驱散漫长烦躁的暑热,天空是青灰色的,泛着空濛的光影,闪电只是远处山头上的一丝光,雷声又高又远,这样细密的雨声反而让人静下心来,在纱窗旁躺下就能睡一个清凉的午觉。北方夏日的阵雨淋漓痛快,不一会就云收雨散,一身舒爽。就是他妈妈总是会在他还没睡醒的时候,闯进卧室揪着耳朵把他薅起来,说,熊孩子就知道撅着腚睡,雨都潲到地板上了!
王晰是从到芒城上大学之后怕打雷的,他还记得那是大一下学期,他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芒城的雨季。四月份的芒城已经开始进入夏季,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到了半夜忽而下起暴雨,像是将一地的暑气全都蒸起,铺天盖地般浇下来,打得阳台不锈钢的栏杆和楼下花坛里的芭蕉叶子哗哗作响。
数道雪亮闪电的划过暗沉天空,仿佛就是在阳台外斜斜刺下来,狭小的宿舍瞬间亮如白昼。
雷声就是在那时响起的,仿佛带着无尽的回音,却又近在咫尺,轰然一声巨响,从两栋宿舍楼直间狠狠劈下来,撞破浓黑的夜色,震得人耳根发麻。
王晰的大脑仿佛在颤抖,无数只飞虫嗡嗡不绝地在脑子里群魔乱舞,脑子仿佛被揉碎,一刀一刀声剐成薄片。他的心脏骤停了一般,却又不停地抽搐抖动着,心中最深层的恐惧仿佛都在此时被震出来。
偏王晰当时的室友还都兴奋不已,忙着在阳台上拍照发朋友圈,什么“何方道友在此渡劫”、“这雨跟依萍找他爸要钱那天一样大”、还有“伏地魔进攻霍格沃茨了”。
王晰完全无暇顾及,一声一声焦雷滚过耳畔,灵魂仿佛都被迫抽离出躯壳,他只能屏住呼吸,用毛毯把自己一层一层裹起来,蚕蛹一样蜷在墙边缘,手脚心都是黏腻的冷汗,慢慢浸透了棉睡衣,根本无法入睡。王晰紧紧抱住自己,一夜无眠,祈祷着这鬼天气赶紧过去。他躺在床上恍惚的想起小时候奶奶说,只有狐狸精才怕打雷,当时他还笑,现在却只想哭了。
(四)
王晰最初对周深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个男生脾气真是好,总是笑着看人,眉眼弯弯的像一勾新月,就连有时候王晰忘记在牛仔裤丢进洗衣机之前把口袋里的纸巾掏出来,弄得两个人衣服上全是白渣渣,周深也不生气。后来又发现两个人生活习惯差不多,于是就总是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晚上一起去校门口夜市撸了串之后,又一起去操场自我欺骗式地跑步。
直到芒城的雨季又来临,王晰在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又一次蒙着被子瑟缩在床上,听着外面风雨声大作。周深在阳台上叫他一起把刚晾上去的床单被罩收回来,王晰却一声不吭,他的喉咙僵硬颤抖,连手指都是凝滞的。周深又叫了他好几次,王晰在心里默默骂着自己怂,心想周深一定在笑话他胆子小。
但是周深没有,王晰听见他关上阳台的推拉门,踢掉鞋子爬上他的床。暴雨急促地拍打在玻璃上,周深的手只是慢慢的在他的背上拍打着让他平静。周深知道他怕,却并不说穿,这种安抚并不带有哄孩子式的居高临下,是平和的,温柔的,王晰感到自己被读懂,被理解,他的心里的每一处细枝末节,周深都能感同身受。
于是他渐渐平息下来,转过身去,把脑袋埋在周深的怀里。周深靠着他躺下来,王晰的头贴着他细瘦的胸膛,却只觉得安心。他仿佛正用皮肤贴着一片小小的薄荷叶片,雨声激荡在草木上之上,一股清凉的植物馨香在狭小的空调房里弥散开来。
周深陪了他一个晚上,王晰第一次在芒城的雨夜里睡了个好觉。
后来在每一个这样的雨夜里,周深都会到他的床上来,有那股清冽的草木气息在身边,王晰逐渐不再害怕雷雨潇潇的夜晚。他们在这张床上谈心交流,交换过彼此的秘密,也交换了属于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和第一个亲吻。
在来芒城上大学之前,王晰也渴望过爱情,在他曾经的预设里,他会跟几个芒城的姑娘恋爱,她们或热情似火,或温柔可人,足以满足他在青春时期对爱情的所有幻想。可他却从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男人手里,他又软又小的一个人,眼睛却像星星一样清明。
王晰躺在床上,脚趾顶着空调被边缘毛毛细细的抽丝,他想起周深,他们两个小腿的皮肤曾经交错摩擦着身下薄薄的棉质被单,他的手指曾经抚摸过周深细瘦突出的脊骨和潮湿的嘴唇。他总在接吻的时候想,周深是水,是软的,在舌尖流淌的,他是雨夜的精灵,在黑暗里也能自由的游曳,热带鱼一样穿梭在沉沉的浮藻间。
周深仿佛永远不疾不徐的,即使偶尔露出一点羞涩的不自信,也是温和的,像是夏日里最明亮温热的雨水,饱蘸着积攒了一季的净甜云朵和树叶清新,全都降落下来,砸在他的影影绰绰的明澈眼睛里。
王晰羡慕这样的平和与自由,他渴望爱这样的一个人,也渴望被这样一个人爱上。
周深让他爱上生活,也让他更能悦纳自己,他不再觉得害怕打雷是一种负担。周深对他说,好与不好,那都是他自己。
王晰有时候在想,他热爱的可能永远不是生活,他热爱的只是陪他一起生活的人,每天还是照常地上课自习运动,就是因为跟不一样的人在一起,生活才有滋有味。
周深是贵州人,可能是因为离芒城并不远,王晰这个东北人觉得这两地的方言听起来竟然差不多,只是芒城人口音泼辣飒爽,周深讲起话来还是软软的,他最喜欢看周深跟菜场的嬢嬢讨价还价,像撒娇一样,卖家最后终于还是妥协,他们得意洋洋地拎着便宜的蔬菜肉片回宿舍涮火锅。
火锅是芒城的特色,王晰来芒城前是一丝辣星儿都不沾的主,上了几年学之后竟然无辣不欢。周深炒得一手好火锅底料,打开空调排风,插上小电锅,热油之后料包倒进去,小铲子翻弄几下,辛辣的麻香就飘了出来,引得隔壁的李琦鞠红川也总来蹭吃蹭喝,王晰开门看见两个人拎着当年军训发的小马扎,端着碗拿着筷子敲,李琦把着门框不让王晰关门,还嘻嘻地笑,说,晰哥赏口饭呗,听说今天你们买了猪脑花?鞠红川一进门就使劲嗅,说,深深就是厉害,怎么就让你小子金屋藏娇了呢。王晰一指头戳在他肩膀上,说,去去去,吃着我的话还多,听说你交了个外国女朋友,就没想着让我们也沾沾光吃顿西餐?
于是四个人在宿舍里冒着被宿管举报的生命危险,毛肚鸭肠涮得风生水起。
(五)
大学的最后一顿火锅也是在宿舍里吃的,六月底的芒城气温直逼四十度,外面闷热得像在笼屉里蒸了一圈,王晰买了菜回来一直把宿舍里的空调开到二十度才给自己降下温来。李琦拎着麻油进来的时候打了个哆嗦,说,你别太嘚瑟了,小心等毕业了宿管嬢嬢天涯海角追杀问你要电费。
照例是周深炒锅底,大学四年屯的底料还有小十包,跟剩下的半斤麻椒一起打包,尽数塞在鞠红川行李箱里让他带走。
锅开了,涮毛肚的时候鞠红川充满了仪式感,王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脸庄严地用筷子夹着一片毛肚,认真地数着“七上八下”,一下都不少,最后叹息一声才郑重地在油碟里蘸了蘸吃掉,说,可能以后要隔好久才能吃到了。川子同学为了外国女朋友安妮,苦学外语两年,托福刷了三四次,终于申到了美国一学校的LLM,即将出国去追求他的伟大爱情。
王晰给李琦倒啤酒,他今天特意在超市买了一箱让人给送过来,刚刚下去搬的时候宿管发了好大脾气,周深又拉着她说了不少好话。李琦赶紧捂着杯子说,不喝了不喝了,最近肠胃不好,天天晚上让师傅带出去“social”,白的红的混着来,现在看见“芒城啤酒”这几个字就想吐。李琦现在正在一家律所做实习律师,天天累得跟个孙子一样,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拥有法律职业资格考试A证的司机”。
最后啤酒差不多让王晰一个人干掉大半箱。鞠红川看他喝得凶,就拦他,说差不多得了,我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东北的,我这新疆人没你能喝。
外面风声大作,一点泥土和腐叶的腥气从没关牢的阳台外渗进来,乌云正沉沉地盖下来,似乎酝酿着一场芒城夏天常见的雷雨。李琦拉开窗帘看着天空,说,这一晃眼可真快啊,刚跟晰哥认识那会才大一,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怕这样的天气,晚上正开着黑他突然就下线了,然后我就让后面的人一枪爆头了,喊他也没动静,我心里想这什么猪队友,结果第二天见晰哥,他反倒问我,打雷你们还用网啊,不怕被劈吗,我都不知道说他点啥好。
周深听着李琦耍宝,托着腮乐,结果他一转头,看见王晰坐在马扎上,握着酒瓶子掉眼泪。
晰哥你没事吧。周深赶忙抽几张纸巾递给他,王晰挡开他的胳膊,摆摆手说没事,摇摇晃晃站起来去外面洗了一把脸,回来以后又把一碟小白菜倒进锅里涮,烫一片就夹一片吃,再也不看出什么别的情绪。
那场雨直到傍晚才真正落下来,瓢泼一样,雷声震耳不绝,闪电照得天际明亮如白昼。李琦和鞠红川早就走了,小电锅里的红汤咕嘟咕嘟,暗红的辣椒上下翻滚,王晰蹲在矮桌前面,用筷子戳着碗里煮烂的土豆片,一下,两下。周深在后面抱着他的肩膀,也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头发,问他,晰哥你现在还怕吗?王晰只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碗,凉透了的麻油结成黄白相间的大块斑驳。
我今年一定考得上,他答非所问。
周深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嗯,你今年一定考得上。
毕业以后周深又在芒城陪着他复习了一个暑假,宿管似乎忘了要他们退寝,他们就还住在原来的宿舍里,直到八月底,周深收拾行李去北京上学,王晰突然觉得房间空了起来。周深走的时候,王晰去机场送他,要过安检的时候周深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仰起脸来认真地说,晰哥,你别太为难自己了。
王晰后来反复地咀嚼这句话,他其实不太懂什么叫为难自己,周深总是说他把日子过得太紧张,好像每一分钟的懈怠都是在浪费生命一样。
他的确很喜欢把每天的每一分钟都塞得满满当当,也明白这也就是焦虑和沉郁的源头。但他却停不下来,或许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明白生活的意义在哪,好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而他到底也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上了一所差不多的大学,学了一个差不多但也没那么喜欢的专业,最后再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这些仿佛他都不想要。
王晰是一个很喜欢跟自己较劲的人,有些事他钻进了牛角尖就再没法出来,可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停滞不前,于是只好把自己填满,看看生活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王晰本来以为自己喜欢芒城,但周深走后他才恍然想到,他也许从来没有爱过这个世界,他只是喜欢周深,喜欢他身上平和的却似乎永远汩汩涌出的明澈生命力,这些都是他不曾拥有的。
他到底还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陀螺,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转转转。
去他妈的。
王晰想起九月初的那一天下午,暑气仍盛,自习室里空调开得太冷,他就拎了水壶在走廊上背书。在楼梯间背书也算是梅溪湖大学的一大特色,教学楼建在高处,AB栋之间每一层都搭着通道,四边望去就是大学的全景,被学生取名叫风暴走廊。王晰垫了一张卫生纸,坐在微热的地砖上,捧着书小声念叨着。其实他在走神,一个多小时才翻过一页,旁边女生背的民诉法司法解释他倒是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周深也一直在碎碎念,什么挂烫机塞在行李箱里让他洗完衬衣记得熨,无比滴和驱蚊水都在抽屉里,出门前喷一喷省得老挨蚊子咬,他又给王晰买了一箱坚果,一天一小包的那种,上自习就拿一包吃。
王晰麻木地将手机擎着贴在耳朵边,话筒里好像也进了水,周深讲的话听起来嘶嘶的,有金属声,他的眼神在面前的书本上凝滞,那是本盗版书,被雨水一滴,油墨就晕开来,“债的履行规则”几个字糊成一团黑,在他眼前一跳一跳地疼。
“哎,晰哥我跟你说我住这栋宿舍里有个男的是变态,跟了我好几天,去哪都能撞上他,今天早上他又拦我,问我是不是法学院19级的硕士。你猜我怎么说,我说我是15级的,延毕!他当时就傻了哈哈哈……”
轰然的雷从深重黑暗的天边打下来,仿佛
(六)
王晰沉沉地躺在床上,腿上刚刚在楼下被蚊子叮的两个大包连成一片肿了起来,他挠了几下,忽而想起周深禁止他这么做。
王晰夏天出汗多体温又高,蚊子特别喜欢他,只要他往那一站,别人都不挨咬。大三暑假去法院实习,天天在外面跑执行,王晰右脚踝被叮起一片密密的红疙瘩,一开始他还不在意,伸手挠了几天竟然肿了起来,连皮鞋都塞不进去,最后周深拖他去医院,确诊为虫咬性皮炎,又涂了半个月药才好。
王晰下床在包里箱子里乱翻了一气,最后也没想起来周深告诉他消肿的药膏放在哪。
他掂着手机想问周深,纠结了半天,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消息到底也没发出去。
他想起一个个惊雷的雨夜,永远是周深在抚平他毛糙的心,他的深深是一汪水,到哪里都能轻盈地涌动流淌,或许周深从来没有需要过他呢?还是周深觉得自己不再需要他了?
窗外的雨水已经倾泻而下,哗哗如柱,闪电畅快地划过,雷声震得阳台门嗡嗡乱抖。
王晰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不怕打雷了。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声又只是雷声了,再也没有一根锥子捅穿太阳穴,蚊蝇一样搅动的疼痛,也再没有要震破耳膜,敲碎脑仁的压迫感,他不再无谓地颤抖。
但他没有说,因为在每个雷雨的夜晚,周深都会躺在他身边,他们盖着同一条被子,手掌紧紧地相扣,他的肚子贴着周深的肋骨和手肘,到玉石一样的光洁细腻,周深身上仍是冷冽清新的草木清馨,这种气息让他沉迷,就是觉得宁和安定,他不再是陀螺。
但周深是不是察觉了,他也不清楚,周深很聪明,可能比他想得还要聪明。
王晰拧开台灯,随手翻了翻桌子上的书,一本很厚的刑法总论,是他前几天刚买的。王晰到底还是被宿管发现了,于是才托李琦转了好几个到阿云嘎这里借住。但是宿管嬢嬢赶他那天,他一边收拾着行李,突然又想通了,还是想考自己喜欢的专业,至于今年考不考得上,尽人事,听天命,他也不想再逼迫自己了。
他终于是想通了,但不知道周深还要不要他。
王晰正发着呆,阿云嘎也从床上爬下来,叫他一起去阳台上收衣服。外面风很大,雨水带着树叶和枝子斜着砸到阳台上,水流从楼上的阳台和栏杆上飞溅而下,激起一片水花。
他听见住一楼的廖佳琳大声地朝楼上喊,说,马佳你看花坛里挂着的那背心是不是你的?都吹下来了。
马佳也喊,放屁,我哪有那么骚的荧光橘?
阿云嘎在王晰旁边一拍脑袋,说好像是我的,又说算了算了,懒得下去,先挂那吧。
阿云嘎朝楼下吼了一嗓子帮我捡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洗手池旁边抱过一盆多肉植物,挥挥手示意王晰开门进去,放把花盆在桌子上以后,阿云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差点忘了它,这可是大龙的宝贝儿,每天逼着我浇水晒太阳,要是淋着,等他回来可能得跟我玩命。
王晰就笑,说看不出来郑云龙能把一盆多肉当宝贝。
阿云嘎把眼一瞪,说,你想不到的事儿多了去了,我家大龙别扭的很,想要什么也不直说,还得拐着弯暗示,你得动脑子猜。就好比他整天跟我说德国东西难吃又贵,其实就是说想吃我做的饭了,也就间接等于说想我了,所以我早买着米备着,就等他年底回来。
阿云嘎见王晰还是一脸懵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又说,有些事要得就是那个调调嘛,直说多别扭啊,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嘛,暗示都在话里头。
密密的雨水织成水帘,洁净的水珠玻璃上慢慢地落下去,王晰的眼睛也迷蒙了。
2019年9月6日07:13
周深:晰哥,天气预报说芒城有雨,出门记得带伞
2019年9月9日08:19
周深:晰哥,今天芒城好像有雷雨,自习的时候别坐窗边的位置
2019年9月11日12:43
周深:晰哥,北京刚刚下雨了,打了好大的雷。[害怕]
2019年9月15日09:21
【转载】“雷雨天来袭!打雷时到底能玩手机吗?”
2019年9月21日10:32
周深:刚刚刷天气预报,今年芒城的雷雨季好像格外长
2019年9月21日07:50
周深:芒城的气温好像还是很高啊,晰哥你多喝水,备点藿香正气水随身带着,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
2019年9月26日08:15
周深:北京的天气已经凉了,秋高气爽雨水也少,我有点想念芒城的雨
最后翻过刚刚地震的记录,是今天早上周深发来的。
07:35
周深:晰哥,今天下雨了吗?
王晰看着那条记录,他想了一会,迅速打上了一行字,郑重其事地发了过去。
23:43
王晰:深深,打雷了[发抖]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周深:晰哥别怕,有我呢
王晰在床上抱着手机傻笑。
芒城的雷雨季节,终于要过去了。
唇膏测评员1950年代
沙雕娱乐圈主棋昱
前篇右上自取。
十全十美!第十章完结!吉利!
↓下滑看棋昱开房
蔡程昱提着饮料回到礼服定制店的vip休息室时,龚子棋便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
蔡程昱一头雾水,“你怎么在这?”
龚子棋:“来看看你。”
蔡程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龚子棋:“阿云嘎告诉我的。”
蔡程昱不再理会龚子棋,歪着头疑惑地看向龚子棋身后,“温妍你躲在那干什么?”
温妍颤颤巍巍的从沙发后面站起身来,“我…我……”
蔡程昱温柔地把人从沙发后牵出来,摸着温妍的头安慰道:“你别害怕,龚子棋虽然...
蔡程昱温柔地把人从沙发后牵出来,摸着温妍的头安慰道:“你别害怕,龚子棋虽然长得凶,但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喜欢他可以直接骂他打他,不会有人怪你的。”
温妍:“那个,不是,我…”
龚子棋眯着眼睛瞪了一眼温妍。
温妍求救的看向蔡程昱,“哥哥我……”
“哟。”龚子棋阴阳怪气的打断,“哥哥都叫上了,入戏挺快的啊,很专业嘛。”
蔡程昱不理会龚子棋,从袋子里掏出一瓶汽水递给温妍,“别理他,他脑回路里流的是可乐,人一动就晃得起泡堵脑子。”
温妍还没来得及伸手便被龚子棋从中截胡,龚子棋二话不说拧开盖喝了一口,嘚瑟的冲温妍挑了挑眉:“我脑子里都是你的蔡哥哥,一晃脑子里就是九个highc,用爱发电的精神小伙见过嘛小妹妹?”
蔡程昱一脸莫名其妙,“龚子棋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怎么的?跟我分手后通告少得有空来北京说这些p话了?”
龚子棋业务熟练的开口回答到,“是啊阿蔡,我现在才发现,我老袋里都4李,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温妍一时没忍住呕出了声。
龚子棋挑衅的冲温妍挑了挑眉,呕什么呕,学得会吗你?这都说不来拿什么跟你龚哥我抢人?白日做梦。
温妍在龚子棋的注视中羞愧的低下了头。
龚子棋不屑的轻哼一声扭头看向蔡程昱作痛心状,“程昱不在的第一天,想他。程昱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程昱不在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蔡程昱无动于衷:“会说人话就说,不会说就把嘴闭上。”
龚子棋一脸讨好的凑上来,“咱商量商量,续个约呗。”
蔡程昱不可置否的挑挑眉,“可我已经是温妍的哥哥了。”
“是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龚子棋叹了口气,“你们兄妹俩谈恋爱不符合我国基本法啊,还是我俩合适你说呢?”
蔡程昱像是怕了龚子棋的胡搅蛮缠,只好口头上松动些先推脱推脱,“明儿个再说吧,我今晚要带温妍去参加个酒会。”
说完蔡程昱拿起桌上的礼服牵起半死不活的温妍就要走。
“嘿你个蔡程昱,”龚子棋指着蔡程昱的背影威胁到:“你有种走了就别回来!”
蔡程昱头也不回的走了。
龚子棋看着消失不见的背影自顾自的笑了,“有种,我喜欢。”
十分钟后,温妍在蔡程昱的副驾驶位置上意识才缓慢的恢复过来,她俩眼无神的望着远方,嘴里喃喃道——
“我搞到真的了…”
晚上的酒会来的大多是不太熟悉的投资商,蔡程昱难免会遇到些无法推辞的喝上几口,还要替温妍挡挡不怀好意的敬酒,酒会还没开场多久,蔡程昱便撑不下去满脸通红的醉的不省人事了。
温妍刚把蔡程昱连拖带拽地拉出酒会,忽然便感觉手上一轻,抬头一看,龚子棋已经把人架在肩上,带着几分威胁龇牙咧嘴的冲她笑,“辛苦了哈,之后就不麻烦您了。”
温妍愣在原地看着龚子棋熟练的从蔡程昱身上摸出车钥匙开锁,然后把蔡程昱塞进了副驾驶,驾着车绝尘而去。
她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在姐妹小群里发了五百个啊舒缓心情。
龚子棋想把人送回家,车快开到蔡程昱家门口了,突然想起他家中的惨样,二话没说掉了个头决定就近随便找个酒店开房。
龚子棋停好车,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蔡程昱抱怨到,“你看看,选我多好,我还能给你挡挡酒,选她你还得给她挡酒,你说说就你这酒量跟她合适吗?是不是只能选我?”
他一把把蔡程昱薅起架到了肩上,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忍不住又炫耀几句,“你看看,她能扛得动你吗?能吗?真是不开窍。”
蔡程昱张开嘴像是要回应什么,龚子棋自我感觉良好的拍了拍蔡程昱的脑袋,“行了,都是朋友,别谢了。”
蔡程昱原本就快忍不住,被龚子棋一拍,哇的一声就吐了龚子棋一身。
“……”
等龚子棋手忙脚乱的开好房终于把人扛进屋里的时候命也没了大半条,甚至懒得追究为什么前台问都没问就给俩个大男人开了大床房。
蔡程昱倒好,只是衣服上蹭脏了,龚子棋浑身都是重灾区,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对自己进行人道毁灭。龚子棋扒了蔡程昱的衣服丢在脏衣篓里就把人丢到床上,忍无可忍冲进了浴室洗澡冲头。
洗完澡龚子棋套了件浴袍,认命的把俩人弄脏的衣服裤子全洗了挂了起来,想着还得找个吹风机吹一吹,不然明儿个衣服没干他俩总不能就这么裸着在房里吧?
蔡程昱都算了…龚子棋低头看了眼自己。
自己可是除了这件浴袍啥都没剩下了。
龚子棋掏出来一看,五个套。
身后的床上突然传来一阵声响,龚子棋心里一阵心慌,手里的安全套像是烫手似的被丢到了地上,他又胡乱的踹了几脚试图把安全套踹到柜子下面去,边回头边开口解释到,“我没有啊我套里真没拿手!!!”
蔡程昱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
“……”龚子棋叹了口气,我这么心虚干吗?我又不会把他怎样?!
龚子棋又蹲到床边,开始翻找床头柜,却突然注意到床头柱上套着一个金属制的银环,银环的另一半被压到了枕头下面,龚子棋心中一奇,伸手把银环拉出来。
是个手铐。
“不会吧?这破酒店…有点厉害啊?”龚子棋饶有兴致地拿着手铐翻来覆去的看着,“真能用?”
龚子棋像个找见新玩具的小朋友,好奇的把手铐大开着虚晃着铐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还真像那么回事…”,他玩够了瘾正打算把手铐取下来,床上的蔡程昱却像是意识突然苏醒了一些,翻了个身面向龚子棋,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
龚子棋被蔡程昱的动静吓得先是心头一紧,紧接着又被蔡程昱笑的脑子一愣。
哎呀,蔡程昱不清醒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蔡程昱像是在半梦半醒间,眼皮撑不起来,虚晃晃的看着眼前似乎有个人形,黏黏糊糊的开口问到:“子棋…是你吗…?”像是想确定答案,他缓缓地伸出手像是要去触龚子棋的脸。
“子棋…”蔡程昱虚睁开一只眼,像是终于确认了般,他的手缓缓抬至龚子棋的头顶,“啪”的一声给了龚子棋脑壳一记重击。
蔡程昱像是还不满意,二话没说又拍了一巴掌。
“…你妈的蔡程昱。”龚子棋反应过来气的满脸通红,二话没说一个翻身跳上床去就要跟蔡程昱决一死战。
“咔哒。”
床头传来一声脆响。
手铐锁上了。
龚子棋不知道那一晚他是怎样睡去的,但他是在蔡程昱的尖叫声里醒来的。
但在睁开眼前他已经做足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工作,他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好好解释一下蔡程昱能明白的。
可当他睁开眼看见自己因为睡姿而完全散开的浴袍露出的赤条条的裸体,他知道,这件事情解释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了。
“蔡程昱,你先冷静,你听我说,都是误会。”龚子棋试图先用俩只手去拢一拢散开的浴袍,却忘记了此时自己的处境,右手上的手铐一被拉扯哗哗直响。
蔡程昱的眼神更复杂了。
龚子棋知道,这个解释也许会有点困难。
龚子棋单手扯了扯浴袍,勉强挡住了重要部位,他诚恳的看向蔡程昱,“你听我说蔡程昱,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去找你,你喝醉了,然后……”
“不用解释了。”蔡程昱说,“我都明白了。”
龚子棋隐约觉得蔡程昱明白的不太对,“你明白啥了?”
蔡程昱看了看自己光裸的上身,又看了中空的龚子棋,视线又扫到他手上的手铐,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蔡程昱向着龚子棋的方向跪到了床上,他痛心疾首地大喊到:“我就是个人渣!”
蔡程昱似是羞愧难当,简直要当场落下泪来,“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绝不还手!”
龚子棋是真的想打蔡程昱,要不是手被铐着他绝对会打蔡程昱,绝对。
“子棋,”蔡程昱满眼不忍的看向龚子棋,他的温柔第一次这么真实不做作,他的关心第一次这样真诚而小心翼翼。
“疼吗?”
那一刻,龚子棋的嘴里似有万马奔腾,千言万语都涌到了嘴边,却满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口气呼不出来差点把天灵盖给气的掀起来。
好一会儿,龚子棋才在蔡程昱关爱的眼神里平静下来,几乎咬牙切齿的问:“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干的过我?”
蔡程昱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床头的手铐。
“那,他,妈,是你睡着后我自己拷上的。”
房间突然安静了。
龚子棋也知道,这种话若是外人听了怕是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但蔡程昱毕竟不是外人。
“你是说,”蔡程昱沉默许久后仍有些诧异,“你蠢到自己用手铐把自己拷上了?你真能蠢成这样?”
龚子棋骑虎难下,“是又怎样?!”
蔡程昱将信将疑,“龚子棋,你不是好面子吧?其实我觉得被压了也不如自己用情趣用品把自己套进去丢人…”
龚子棋几乎咬牙切齿,“我他妈就是这么蠢,你满意了吗?”
“倒的确是你的脑子干得出来的事,”蔡程昱托着下巴沉思到,“这么说我们俩真没发生什么?”
龚子棋努力忽略掉蔡程昱语气里的遗憾意味,心里自我安慰着想着,无论怎样好歹还是解释清楚了,“没有!得了,你先帮我找找钥匙把这开了再说。”
误会一解开蔡程昱便屁股一挪往床上一坐,京剧变脸似的掏出自己惯用的那副蛮不讲理的剥削阶级嘴脸来,“行啊,那你求求我呗。”
龚子棋破口大骂:“你妈的蔡程昱,昨晚你他妈吐我一身我还没跟你计较,我俩衣服还是我洗的现在还挂在浴室滴着水了你他妈就翻脸不认人?”
蔡程昱大吃一惊,“那我岂不是还得谢谢你?”
龚子棋:“哼。”
蔡程昱笑眯眯的问:“那你求还是不求?”
“……”龚子棋几乎要把牙根咬碎了,可还是不得不向生活低头,“求,你。”
蔡程昱摸了摸龚子棋的头满意的笑了几声,翻身下床帮龚子棋找钥匙去了。
可还没翻个几分钟,蔡程昱突然动作一顿,整个人便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一动不动的停住了。
龚子棋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问到:“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蔡程昱扭头看向龚子棋,眼里似是风起云涌,龚子棋看的满头雾水直到他视线一挪,瞧见了蔡程昱手里攥着的几个安全套。
“……操!”
龚子棋喊出了这21年来最响亮的脏话,你妈的,这下是彻底解释不清了。
蔡程昱脸色一沉便闪身跑进了浴室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蔡程昱!!”龚子棋在床头动不了,只能扯着嗓子大喊,“你听我解释蔡程昱!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蔡程昱!你出来啊!”
“蔡程昱!!!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说了子棋,”蔡程昱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水声。
“……”龚子棋心好累,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只想上天给他个干脆的了结算了。
“厉害啊龚子棋,说搞定蔡程昱,直接搞到情侣酒店里去了啊?”
“情侣酒店??”龚子棋被郑云龙的话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这酒店的确不太寻常,随后又放弃治疗似的说着,“算了,随便吧……”
“诶,不是?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情侣酒店?”
“不止我知道,现在全国都知道了。”郑云龙一副心情不错的语气,“你俩可别出门啊,酒店附近蹲了半个娱乐圈的记者,不过门口已经被控制住了,你现在把房号发给我,我俩马上过来接你们。”
“……房号是809,嗯,那个,你们上来之前帮我个忙,帮我,帮我……”
郑云龙没什么耐心的样子,“有话快说!”
“就,帮我问问前台,手铐的钥匙在哪,或者…他们前台有没有手铐的备用钥匙。”
然后郑云龙和阿云嘎的声音同时爆开了。
“龚子棋!!!你他妈还是人吗?蔡程昱还是第一次啊!”
“龚子棋,这我他妈有点崇拜你了啊??”
“……”龚子棋咬了咬牙,“被手铐铐住的是我。”
这下声音倒是统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蔡程昱牛逼!!!!”
龚子棋干脆的按了挂断。
郑云龙和阿云嘎敲了许久,蔡程昱才从浴室里出来为他们开了门。
俩人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房间,纷纷掏出手机为龚子棋拍照留念,又分别与龚子棋拍摄了游客合影照,俩人似还嫌不够,又一左一右的按住龚子棋叫蔡程昱再为他们拍一张大合照。
“别闹了。”蔡程昱把俩人从龚子棋身边赶开,一把从阿云嘎手里拿过钥匙给龚子棋开了锁。
龚子棋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郑云龙看向龚子棋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敬佩,“我真没想到你能为蔡程昱做到这一步。”
“……”是啊,他也没想到。
“我以为你只是想跟他续约而已,”阿云嘎看向龚子棋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你放心!这个约你续定了!我现在就把约来面试的人都退了!”
“?”什么意思?蔡程昱还没和别人谈成吗?龚子棋疑惑的问:“那个温妍?”
阿云嘎:“害,那是蔡蔡表妹,刚进娱乐圈的新人,蔡蔡带带她而已。”
“……”你妈的,还真是妹妹?合着郑云龙蔡程昱都在耍我呢。
蔡程昱把俩人赶到了门外,说是要跟龚子棋单独谈谈。
龚子棋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解释到:“蔡蔡,你相信我,我们俩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蔡程昱语气平静,“我知道了子棋。”
“?”你他妈又知道了?
蔡程昱苦笑着说:“你那么骄傲,这种事情怎么能够接受。”
“…我刺嗷”龚子棋气的脏话发音都中断了。
“你放心,”蔡程昱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我会负起责任的。”
龚子棋有气无力:“……真不用。”
蔡程昱一把握住了龚子棋的手,“必须用。”
“……”你妈的蔡程昱,龚子棋已经连把脏话说出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子棋,”蔡程昱用力地握着龚子棋的手,“我们续约吧。”
龚子棋从没想过,自己为了这么一句话要付出这么多,等这句话真的到来时,他却已经麻木了,他此时此刻好想念妈妈的怀抱,他只想买张飞机票马上飞回台州回到家里回到妈妈的怀里大哭一场,为什么?为什么人生这么难?
蔡程昱用尽可能轻的语气说着,似乎就怕刺痛龚子棋敏感的神经。“你放心,对外我会告诉他们,是你在上面。”
龚子棋抬头看着天花板,愣愣出神,妈妈,你听得到吗?子棋好想您。
“我们下午就续约,好吗?”
龚子棋不说话。
蔡程昱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像是非要龚子棋给个答案,直到说的龚子棋彻底忍无可忍没了耐心。
“好好好,好,行了吧?”
“那我们这一次续久一点好不好?”
“好。”
“三年?”
“那五年?”
“也好。”龚子棋已经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说好机器。
“不如续一辈子吧?”
“好,好,都好。”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龚子棋,我们假戏真做吧。”
“……好。”
我这是顺嘴吧?是吧?是的吧?
一定是,龚子棋想。
是蔡程昱主动去亲了龚子棋的唇。
俩人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接了一个心跳加速的吻。
蔡程昱一旦真情实感起来,到底还是脸皮薄,接完吻便不好意思再去看龚子棋的眼睛,他低着头把通红的脸埋进龚子棋的肩窝里,轻声说到:“子棋,昨晚是我没有经验…以后我一定不会弄疼你…”
龚子棋忍无可忍骂了句操,抱住蔡程昱一个翻身便把人压到了床上,俩只手钳住了蔡程昱的手腕压在头俩侧,俩腿紧紧的夹住蔡程昱的双腿,将人死死的钉在了身下。
蔡程昱这才觉得有点不对,龚子棋将他俩手举过头顶手腕交叉,改由一只手按住,空出另一只手去扒蔡程昱的裤子。
“子棋,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龚子棋扯起嘴角笑了笑,“不是你说——”
“要假戏真做吗?宝贝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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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和支持,这篇文终于结束啦!!!我的日更生活也终于结束了!!!()
因为是睡前写的,所以真的有很多毛病,很多错字啊,(这个当然没睡前写也很多)然后梗抛了忘记接呀,还有云次方时隐时现的戏份呀,等等,问题很多,谢谢大家的包容qwq
我的勤更生活也到此结束啦,以后恢复时隐时现的出没规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