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蛋壳公寓（NYSE:DNK）发布公告称，公司CEO高靖目前正参与当地政府对其在蛋壳公寓成立前的业务经营若干事宜的调查，因此无法处理本公司的业务或履行其在本公司的任何董事及管理职务。董事会已任命公司联合创始人、董事兼总裁崔岩为临时CEO，该任命即刻生效。
消息出来的当天，美股开盘不久，蛋壳公寓即触发熔断，恢复交易后跌幅一度达到逾9%。随后再度多次触发熔断。截至6月18日收盘，蛋壳公寓下跌6.32%，报8.75美元，市盈率处于亏损状态。
据曾经和高靖打过交道的业内人士回忆，在一些行业论坛上有时会看到高靖的身影，他聊天给人的整体感觉非常低调。蛋壳公寓投资人、愉悦资本合伙人刘二海则称高靖是“敢打仗，会打仗”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低调、且被投资人寄予厚望的人，却被政府部门带走配合调查，让很多行业人士意外，“估计事情不大好处理，不然CEO怎么能暂时换了呢？”
天眼查系统里，关于高靖在2015年以前参与商业投资的痕迹非常少。除了蛋壳系的公司外，高靖仅在绿樱桃（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伊里斯（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担任监事，并投资过北京橙色阳光科技有限公司（简称“橙色阳光”）。
2014年，高靖曾以自然人股东的角色投资了橙色阳光。根据该公司的官网介绍，橙色阳光注册成立于2013年，是蓝色光标传播集团的控股子公司，是专业从事互联网传媒资源全网整合的高科技企业。不过在2015年4月，高靖申请退出执行董事。
业内猜测，高靖被查或许与橙色阳光的经营情况有关。对此，AI财经社向蓝色光标方面求证，但一位不愿具名的蓝标高层明确表示，称该公司并非蓝标的子公司。
于是坊间的另一个猜测是，高靖被调查或许与一个叫“银客集团”的企业有关。据了解，银客集团法人林恩民为财富星球p2p平台创始人原始大股东。在雪球上，一位名为按钮投资的用户，贴出一张爆料信息，称财富星球作为资金端，用虚假标集资，放给蛋壳。
据天眼查梳理的关系网可知，林恩民和高靖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尽管没有更进一步的实锤，但一位业内人士对AI财经社表示，“（传言）多半是真的”。在他看来，“蛋壳太缺钱了，不然撑不到今天。”
但上述蛋壳内部人士，则表示对此并不知情。蛋壳品牌回复称，不知道这个情况，“我们接到的消息说是CEO个人事，属于个人隐私，但是与蛋壳公寓无关。”
另有经营长租公寓的CEO表示，这种情况在分散式的创业型长租公寓企业里很容易发生，比如之前青客公寓是跟投资方的纠缠。但按照传闻的说法，蛋壳是跟投资机构有瓜葛，也不是没有可能。
图/视觉中国
上市续命
即便高靖还是CEO，没被带走调查，蛋壳公寓的最终命运也早已被划定好。
一位熟悉长租公寓行业的消息人士表示，在高靖出事前，蛋壳公寓已经被传出将被中国建设银行接手。“跟青客公寓的结局一样，银行先借给长租企业一笔流动性资金，用于缓解租金问题，之后公寓再把股权转给建行，后者将成为实控人。”
长租公寓市场若按运营主体划分，有以蛋壳、青客为代表的“创业者”团队、也有开发商这种不缺资金的“富二代”、还有政府、银行主导的“国家队”。从事房产经纪行业近20年，景晖智库首席经济学家胡景晖认为，要想真正解决长租公寓的资金问题，必须让“国家队”尽快入场。
在雪球上，一位研究过蛋壳公寓的投资者从股市中也看出端倪：“这是要被接管的节奏了，Q1资产负债率97%，营收环比19Q3和Q4负增长，就算是关系户都不敢投了。”
事实上，因为提供租赁贷、违规搭建房中房、以及近期被媒体曝出逼房东降价、变相裁员、借疫情强制要求租客退租等问题，蛋壳公寓身陷舆论泥淖。
上述投资者表示，“非限制性现金也就8个多亿了，Q2就差不多烧完了，Q3就得动用户押金了，最多也就挺到今年底，急需救助。”
由于持续的营业成本高于营业收入，蛋壳公寓已经连续三年处于净亏损状态。与其他上市公司不同，蛋壳公寓于今年初选择赴美上市，不是为了筹集资金、扩大企业发展，而是为了保命。
胡景晖算过一笔账，根据蛋壳上市前披露的数据，2019年前10个月，蛋壳累计亏损28亿元人民币，即单月亏损2.8亿，全年预计亏损30多亿。而今年上市公开募集的资金为1.4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0.5亿元，“扣除上市费用后，蛋壳真正能拿到手的也就9亿元左右，按照目前亏损速度来讲，也仅够蛋壳再支撑3到4个月。”
胡景晖认为，蛋壳在美国上市并不能证明任何问题，“在中国上市很难，但上市之后混下去很容易。而美国实行注册制，上市容易，但能够混下去很难。一旦表现不好，就是退市、私有化。”
而曾经认为“如果35岁之前干不出一番成绩，我就废了”的高靖，或许不希望看到这种惨淡的结局，尽管在创业前，他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在媒体眼里，高靖是不甘平庸的。五年前，他拿着从当年的糯米网老领导、现蛋壳公寓董事长沈博阳给的150万人民币的第一笔资金和自己的100万创业金，跟入伙的崔岩等三个朋友约定，准备好一年不开工资。
事实上，这次创业开局的扩张势头也非常猛。截至2020年3月31日，蛋壳公寓进入北京、上海、深圳、杭州等13个城市，运营公寓数量达到41.9万间，比2015年增长170余倍。但在长租公寓行业，规模的持续扩大，意味着亏损也在扩大。五年下来，蛋壳公寓的租金成本上涨了12倍。
在投资者看来，蛋壳公寓未来最好的情况是，砍掉80%成本，活下来，但是很可能自此失去资本市场信任，市值大挫。最坏的情况是，如果蛋壳资不抵债，有可能政府会介入，冻结公司流动资金赔付租客，法人行政拘留，公司强制出售，或被其它企业以低价收购。
来自租客的焦虑
得知CEO被调查的消息后，曾经犹豫要不要租蛋壳公寓的王丽不禁感叹道，“幸好没掉进蛋壳公寓的房租诱惑”。
不过，尽管有了2个多月租金的让利空间，但蛋壳公寓大量的投诉案例，让王丽对享受优惠不敢抱有期待，“租房最重要的是省心，还是想找一个管理和服务各方面稳定的房子”。
据深圳市消委会提供的信息显示，从2020年3月份至2020年6月初，市消委会接到针对蛋壳公寓的投诉219宗。深圳市住建局随即表示，“将介入调查蛋壳公寓存在的金融、安全以及违建等问题，一旦查实，严格处理。”而在2个月之前，蛋壳公寓刚刚完成了在纽交所的挂牌上市，顶着迄今为止融资规模最大的商业光环。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蛋壳公寓从荣誉之巅跌到了深圳住建局的调查名单。过去3个月以来，由于大量租户无法返回工作地或被迫离职退租，蛋壳公寓空置压力空前，并引发了一系列舆论风波。作为连接房东和租客的平台，蛋壳公寓成为左右夹击的一方。
AI财经社了解到，在包括北京、上海、杭州等多个城市中，不乏蛋壳公寓的租客维权群体。这些维权案例里，涉及到不退押金、虚假引诱承诺、乱收费、合同欺诈等诸多问题。其中，与维权有关的关键词里大多与租金贷有关。
所谓“租金贷”，即指公寓管理公司与金融机构合作，引导租客办理贷款提前向公寓管理公司支付一年的租金，再由租客每月偿还机构贷款，这也是长租公寓不断扩张的一个重要利器。
从本质上来看，蛋壳公寓的运营模式并不复杂，通过租金贷的方式，蛋壳公寓得以收到一年的租金，从而开拓更多房源。但这个模式的风险在于，一旦长租公寓爆雷，租客在面临房屋清退的同时，仍需要继续支付剩余贷款。
公告显示，于2017、2018和2019年，选择租金贷的租户比例分别为91.3%、75.8%和65.9%。虽然租户选择租金贷的占比有所下调，但仍有6成租户，或将为这一隐藏风险买单。
自2019年以来，由于长租公寓融资模式遇冷，多个长租公寓如杭州鼎家公寓、上海寓见公寓、北京昊园恒业、北京爱佳心仪等多家公寓资金链断裂导致破产。据媒体不完全统计，2019年因资金链断裂问题出现倒闭、跑路等情况的长租公寓平台达53家。
另一方面，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发布的5月房屋租金指数显示，租金核心指数从今年1月份开始到5月连续下降。指数覆盖全国22个主要城市中，除厦门外，一二线城市5月租金均出现下降。
此前覆盖国内13个城市的规模优势，如今反而成为拖垮运营的主要因素。而在外界担忧蛋壳公寓资金安全之余，蛋壳公寓杭州分公司传来了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的消息。
天眼查数据显示，4月20日，杭州市西湖区人民法院发布信息显示，蛋壳（杭州）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因违反财产报告制度，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与此同时，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张雪也被杭州市西湖区人民法院下达了限制消费令。此外，其全资股东青梧桐有限责任公司所持有的该公司全部股权也被法院冻结。
早在2018年，面对长租公寓商的野蛮扩张速度，胡景晖曾振臂高呼道，“长租公寓一旦爆仓，比P2P爆雷更厉害。”两年之间，长租公寓企业频频爆雷，留下一地鸡毛。站在风暴中心的蛋壳公寓，等待着一场新的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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