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记得以前在小区散步,远远地看见一只狗,哪怕是再小的一只狗,母亲都会闪到一边。父亲倒是不害怕,但他小时候在农村被一只恶狗咬伤过,自此对狗没了好感。他们怎么可能会养起狗来了呢
②然而,现在他们竟然养了一只狗,而且已经养了快一年了。
④"花花”是它的名字。果然,花花只是围着我嗅了嗅,就开始摇头摆尾了,仿佛很熟稔的样子。母亲说,它经常去你的房间,熟悉你的气味呢。
⑤吃过晚饭,陪父母在客厅坐下来,闲聊。花花安静地卧在母亲脚边,有时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时用舌头舔舔母亲的脚背。
⑥母亲说,有一次过节的时候,你爸爸单位发了一箱子芒果。搬回来后,就放在门厅。每天,我和你爸各削一个芒果吃,芒果很甜,味道很好。但是,有天晚上,我准备削芒果时,你爸爸却说,他不要吃了,因为他白天刚在报纸上看到说,胃不好的人,不宜吃芒果。你爸还皱着眉头说,难怪这几天胃不太舒服,原来都是芒果吃出来的。我就自己削了一个芒果。数了数,还剩下最后六个芒果。你绝对不会想到,第二天早晨,我们起床后,惊讶地发现,剩下来的六个芒果,全被花花叼到了狗窝旁,一个一个全都咬烂了。花花不吃水果的,很显然,它是故意的。这么好的芒果啊,太可惜了。我很生气,可你爸爸却笑了,夸奖说花花真懂事,知道他不能吃芒果,所以才将芒果都咬烂的,要不然,怎么放在门厅一个多星期了,它都没咬,单单我们昨晚一说,它就将芒果全咬烂了呢
⑦母亲说,平常我对花花最好了,但它就是跟你爸亲,女儿都亲爸呢。花花是只母狗。看来,他们是把花花当女儿养了。坐在一边的父亲插话说,我看花花还是跟你妈亲。说着,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说,这是我们家第五个遥控器了,原来的遥控器,被花花啃坏了。买回来一个新的,没到一个星期,又被它啃坏了。前后已经被它啃坏了四个遥控器。母亲接话说,那你知道花花为什么要咬遙控器吗转身对我说,我有时不在家,让你爸管管花花,带它出去遛邀,可是,你爸却常常只顾自己看电视,完全把花花给忘掉了,花花只能可怜巴巴地趴在电视机前,你爸却盯着电视,看都不看它一眼。它一定是恨透了电视,所以,才把遥控器给啃坏的。说着,母亲指指茶几,上面放了这么多东西,为什么它别的都不啃,却只啃遙控器呢道理很简单,它恨它呗。
⑧父亲摇着头说,其实花花就是个破坏分子,养它快一年了,咬坏了十几双鞋,啃坏了四个遥控器,还咬烂了我们六七副眼镜,有一次,甚至把我刚买回来的整条香烟都给撕烂了...母亲说,花花喜欢撕咬你的香烟,那是它知道香烟有毒,是心疼你呢,我支持它。
⑨就这样,父母亲你一言,我一语,讲的全都是花花的故事。花花真是恶行累累,比我小时候破坏性大多了,奇怪的是,他们说起这些时的语气,竟然没有丝毫的责备,反而充满了怜爱。
⑩夜渐渐深了,父母进了房间,关上门,花花温顺地趴在房间的门口。我也走进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被子很暖和,带着阳光的味道,一定是白天刚晒过。突然意识到,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家,没有睡过这张床了。
(11)床上留着我的气息,餐桌边有我的气息,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的气息,花花一定都嗅到了,它一定很奇怪,怎么一直只闻到气息,却没有见到我的身影呢
(选自2014年《品读》第6期,有删改)
文化精准扶贫应结合当地文化需求
什么是文化精准扶贫?它是通过文化设施建设、文化产品供给、公共文化服务、文化产业扶持、精神文明建设等方面,开展因需而异、因地制宜的精准扶贫活动,从而有效提升贫困人口的文化素养和知识技能,逐步改善和推动贫困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在这里,仅从手段、原则与目标三个方面对文化精准扶贫逐一说明。。
文化精准扶贫手段。主要包括:夯实文化基础设施和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有效改善贫困地区的硬件环境;加大文化产品供给,输送各类优质资源和项目;建立科学高效的综合型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提升服务效能;帮助开发地方文化资源,创新发展本地文化产业;推进精神文明建设,坚持以人为本,向贫困人口传播现代文化思想理念和先进的文化价值观念。
文化精准扶贫目标。从整体上提高贫困主体的文化自觉意识和自我发展能力,是开展文化精准扶贫工作的首要目标。在这方面,可立足贫困地区的优秀文化背景和资源禀赋,形成特色鲜明、优势突出、带动力强、极具影响力的文化品牌或独特产品,打造特色文化产业链,从而提升当地文化吸引力和文化附加值,促进地区经济发展,提高人口生活品质。
实现文化精准扶贫需要在“精确识别、精确帮扶、精确管理”的基础上,做到因地制宜、因人施策、因势利导。真正实现精准扶贫,就要了解和把握当地的需求,切忌“大水漫灌”。有些贫困村里的图书馆里都是一些一般性的图书,可能80%以上都不是农民需要的。当他们提出具体需求以后,马上设法解决,这样才能对接需求,实现文化精准扶贫。
(摘自2017年3月7日《解放日报》)
芙蓉花,是大江南北常见的花卉,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识。这种花一日三变,晨白午红夕紫,朝开暮落,故又名“三变花”。其花晚秋始开,虽饱经霜侵露凌,却依然丰姿艳丽,占尽深秋风情,故又有“拒霜花”之美誉。在古代,凡美艳之花,诗人必咏之,画家必绘之,文人必赋予多种内涵。芙蓉花之美艳及风骨,自然深受文人墨客的青睐,故自唐代以来,描绘赞美芙蓉花的文艺作品曾出不穷。但须注意的是,古人所说的芙蓉,并不一定是指现在人们熟知的芙蓉花,因芙蓉本是荷花的别名,宋以前以芙蓉为名的作品,多指荷花,如,南宋画家吴炳的《出水芙蓉图》,画中的花并非芙蓉花,而是荷花。
花的名称,相同者甚多,如,牡丹花,唐人谓之木芍药,“以其花似芍药,而宿干似木也”。芙蓉花的得名,是因其花皎若芙蓉(这里指荷花)出水,艳似菡萏展瓣,与荷花相似,便以荷花的别名为名。为了防止名称上的混淆,人们根据其生长习性,在“芙蓉”二字之前加“水”字或“木”字,以示区别。荷花是水生植物,生于水上,故称“水芙蓉”;芙蓉花是木本植物,生于地上,故称“木芙蓉”或“地芙蓉”。而早在唐代,人们便称芙蓉花为“木芙蓉”。
菊花能傲霜,芙蓉花亦能拒霜。对芙蓉花不畏霜侵露凌的品格,历代文人赞不绝口。文人骚客从精神层面欣赏芙蓉花,百姓则更喜欢它的吉祥寓意。“芙蓉”与“夫荣”谐音,这种花与七簇桂花的组合,就有了“夫荣妻贵”的寓意。牡丹代表富贵,芙蓉与牡丹的组合,便成为“荣华富贵”的象征。而芙蓉花与白鹭的组合,便意味着“一路荣华”。这些组合,在各种古代艺术品和工艺品上都是常见的题材。加上芙蓉花天生丽质,美艳绝纶,一日花色三变,所以古人常以芙蓉花比喻仪态万方的美女。如,古人有诗曰:。
以芙蓉花为题材的绘画作品,始见于宋代,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是其中最有名的作品之一。北宋画家赵昌的《花卉四段图卷》,分别画了折枝海棠、栀子、芙蓉、梅花。不过,有学者从其画风、字迹分析,怀疑是当时高手所仿。但可以肯定的是,赵昌曾画过芙蓉花,因苏轼曾写诗提及此事,但赵昌画的是水边芙蓉,而不是折枝芙蓉。
元、明、清时期,擅画芙蓉花的画家不是太多。近代以来,以张大千和齐白石的作品水平最高,他们对芙蓉花的傲霜精神尤为欣赏。
明代初期,因太祖朱元璋对南宋院体画风青睐有加,花鸟画大致延续了宋代院体工笔画风格,没有新突破。明宣宗朱瞻基同宋徽宗一样,雅好诗文书画,尤好花鸟画。他在位期间,宫廷画院的花鸟画风格面貌多样,有延续南宋院体花鸟画艳丽典雅风格的工笔重彩画家边文进,有出自北宋徐熙野逸风格的没骨画家孙隆,有笔墨洗练奔放、造型生动的水墨写意画家林良,还有精丽粗健并存、工笔写意兼具的画家吕纪。不过,他们的作品的风格面貌大多沿袭宋代花鸟画,并无根本突破。从意境与格调方面看,这时期的花鸟画比宋代院体花鸟画略逊一筹。事实上,明代花鸟画的大突破直到中期以后才出现。
明代中期,文人越来越多地参与花鸟画创作,他们的创作风格一开始就与院体画大相径庭,最有代表性的是吴门画派。吴门画派的成就主要在山水画方面,代表人物有兼擅人物、山水、花鸟的“吴门四家”,即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沈周与文徵明主要延续宋、元文人画传统,疏简而不放逸;唐寅与仇英主要吸收南宋院体画风,并融入了时代的精神特质,体现了当时的市民趣味。他们的花鸟画在吸收前代大师成果的基础上发展出鲜明的个性特征,在美术史上颇有影响。
严格地说,吴门画派的花鸟画是对前代的延续,并没有开宗立派的意义。然而,到吴门画派的弟子一代,花鸟画在陈淳、陆治、周之冕那里结出了硕果。陈淳早年习元代绘画,后学于文徵明,花鸟、山水兼擅。他将书法和山水画笔法融入花鸟画,运用水墨的干湿、浓淡和渗透,巧妙地表现花叶的形态与阴阳向背,简练放逸又不失法度,开写意花鸟一代新风。如果说陈淳的大写意花鸟充分表达了笔墨的特性与画面的形式感,那么徐渭的作品则充分发挥了大写意花鸟托物言志的功能,洗胸中块垒,抒澎湃激情。在绘画语言风格方面,他吸收宋、元文人画及林良、沈周、陈淳的长处,兼融民间画师的优点,同时将自己擅长的狂草笔法融入绘画,在其笔下,梅兰竹石被赋予了他强烈的个性,以狂怪奇崛的姿态傲视万物。他是第一个使用生宣作画的花鸟画家,利用生宣良好的吸水性来控制画面水墨渗化效果,表达特殊韵味。他还以泼墨法作花鸟,用笔墨的纵横捭阖表达自身的愤懑情绪。徐渭开创了大写意花鸟的新体派,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海派乃至齐白石都曾受其影响。他的成就超越了早于他的陈淳,后世将二人并称为“青藤白阳”。
搞美术理论的陈传席曾说过,中国画若没有古意,格调便不高。
美术的要义是通过画面将“美”传达给欣赏者。中国画讲究的是气韵、格调,是要创造一种超自然的精神氛围,因而它比单纯的造型艺术多了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和文化内涵。应该说,这是中国式的审美理想,还有宇宙观的延伸。
那么中国画中的“古意”究竟如何表现,该如何理解呢?举个例说,李璨的词《山花子》开头的两句是“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菡萏”是“荷花”的别称,如果将“菡萏香销翠叶残”改为“荷花凋零荷叶残”,阅读起来没有了障碍,但读词时的感觉随着词句的改变而起了变化。“香”是芬芳的香气,“翠”不只是绿的颜色,还能让人联想到美且珍贵的翠玉。这么多珍贵、美好的意象,“销”了、“残”了,消失了、残破了,使人感受到的是极端的残酷,所以王国维读罢就有了“众芳芜秽,美人迟暮”的感慨。所以,“荷花凋零荷叶残”虽然通俗易懂,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人这种强烈的感受。
中国画中的“古意”,是因为它重“意境”。它所追寻的意象和美感是超现实的,有着一种现实生活的喧嚣躁动、急功近利遥不可及的静寂、旷远与超尘,所以古意盎然,格调出俗,也因此有着丰富的意象和再创作的空间,令欣赏者可以尽情地驰骋自己的想象,也能给欣赏者以安宁、超然的感觉,而不只是享受它的客观美所带来的感观享受。
中国画与西洋画最大的区别不仅是焦点透视与散点透视的问题,而更是中国画中有“我”的存在,有精神上的追求和寄托,创作的过程就是作者在与自己对话,如同一次心灵的散步。中国画肇始就是在客观之上表现作者自己,特别是自从宋代的文人参与绘画以后,中国画便有了一种特别追求——文人气。文人们将自己追求的诗意精神需求融入笔墨之中,重意趣自然,追寻高古清幽、离尘绝俗,表达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天人合一的愿望。所以说,中国画的精神是中国文人精神的延伸,强调文人诗意情怀,强调高古的气韵格调。无论画山水,还是花鸟,画中可以无人影,但“境”中一定有一个人,就像中国人论诗,“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今天更值得“官宣”的是什么
晁星
③就拿10月16日来说,没有54年前那团蘑菇云的腾空而起,“中国就不能叫有更大影响的大国,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国际地位”。15年前,神舟五号成功着陆,中国成为第三个有能力将人类送上太空的国家……如果说这些都已是历史,那不妨再看今朝,“官宣热”的同时,中科院国家天文台宣布一颗小行星被正式命名为“南仁东星”,意在纪念将“中国天文学带到世界第一梯队”的“天眼之父”南仁东。可以说,恰是这些国之重器,奠定了中国的崛起之路;恰是这些科学巨匠,夯实着中国的实力根基。但遗憾的是,这些本该大书特书的内容,分得的流量却不多。
(有删改)
斯人独憔悴
迟子建①
创作是一种自我完善的过程。
每个人都有独具个性的生命存在方式,每个人都尽可能地在生活的各个领域中比较充分地去实现自己的价值。我当然也未能免俗。
细细算来,从我开始小说创作至今所发表的三十万字作品,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写下层人的生活的。这一回顾连我自己也略为吃惊。
我出生在北极村漠河,在那里度过了我孤独寂寞的童年时光。那里有我的外婆和外祖父,他们曾经给我讲过许许多多的民间故事。我现在还常常回忆起当年讲故事的情景来。
晚饭过后,农人家里忙过了该忙的事情,就要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生活太单调,他们疲惫的呵欠声常常同日头一起落山。而且,那里一年难得看上一场电影,那么,晚饭之后的茶水和故事就是生活中最好的消遣了。每逢这个时刻,我就带着我心爱的狗(它叫傻子,后来我把它写入第一部中篇小说《北极村童话》),和这条狗一起挤入听故事的人中,直听得心儿不知飞到哪里,仿佛魂都丢了似的。
于是,我在十九岁那年坐在夕阳西下的窗前,看着天边飞涌的那一团团金色的晚霞的时候,我仿佛在绚丽的晚霞中又看到了童年生活的每一个片段,我的心难以平静,我开始断断续续地记载我的童年生活,二十岁那年把它整理成中篇小说,发表在一九八六年第二期的《人民文学》上。从此,我真正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这实在不是一条坦途,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差。
必须承认,我将来如果不超越自己,只是在我的童话世界里流连忘返,那么我的艺术生命也就终止了。而超越自己是多么艰难。它要养精蓄锐几时、苦苦求索几时,才能获得一个瞬间的辉煌。
但我仍要孜孜以求那辉煌。不管它最终实现与否。
今年五月,在泉州附近的静峰寺山上,我看见了弘一法师的手书遗言:“悲欣交集”四个字。据说,他的出家一直是个谜,他出家后他的妻子曾跪在寺门外三天三夜,眼泪哭干了他也不动一丝恻隐之情。我以为他伟大。而他临终的遗言却使我对他的伟大产生了怀疑。因为真正的出家人,无所谓悲,无所谓喜,而他生命之终极之时,仍能感受到“悲欣交集”,可见凡心难泯,他未能来一个彻底的超脱留与后人传说。但我左思右想,仍然认为他是伟大的。
他的伟大便在于他把自己难以超拔的心态毫不保留地馈予人间,还给人间一个真实。他便是不朽的了。
我又想起了一个故事,是法国著名作家巴尔扎克写作的故事。巴尔扎克作为现实主义艺术大师,留给人间的十部不朽的作品,早已闻名世界。他一生中唯独喜欢咖啡。每逢写作之时,他总要把咖啡壶放在写字桌旁,一杯一杯地饮下去。他创作的欲望和情绪在膨胀,而他的身体却在一天天地垮下去。丰富的精神生活把他推到一个波涛汹涌的极致的境界,可渐渐衰竭的体力却把一个血肉之躯慢慢地推向上帝的虎口。
创作是一种自我完善的过程,也是一种自我销蚀的过程。
我们要完善自己,因而不怕销蚀。
(选自《姹紫嫣红开遍》,有删改)
春天的楠竹林
徐鲁
①江南三月,细密的雨声中,传递着温煦的杏花消息。这时候,应和着天边隐隐滚过的隆隆雷声,青青的楠竹林里,也迎来了生机勃勃的爆笋时节。
②竹林爆笋,那真是一种激动人心的生命景象!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的默默积蓄,泥土下的幼笋已经具备了足够的破土而出的力量。伴随着淅沥的春雨,迎着和煦的南风,应和着隆隆的春雷的呼唤,一株株粗壮的幼笋,仿佛在瞬间爆发出一股伟力,奋力拱开了在泥土和腐叶下纠结交错的竹鞭,甚至“哗”的一声就顶开了压在地面上的巨大的顽石。像鸡雏顶破蛋壳,像幼蝉冲破蝉蜕,那一株株幼笋,是一种静谧的、绿色的生命力的爆发。它们从厚积的枯叶和泥土下脱颖而出,在一瞬间,似乎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目标:冲破束缚自己的箬壳,扩展开翅羽状的枝叶,向上,向上,再向上!哦,这似乎已经不是在生长,分明更像飞翔。张爱玲曾这样描述茶花:“它不问青红皂白,没有任何预兆,在猝不及防间,整朵整朵任性地鲁莽地不负责任地骨碌碌地就滚了下来,真让人心惊肉跳。”她写的是茶花的凋谢。而我想说的是,在春天的楠竹林里看爆笋,同样也让人觉得惊心动魄、蔚为壮观。
③在八百里洞庭湖边,我见过竹竿上有着紫褐色斑点的斑竹,即传说中的“湘妃竹”。也许是传说故事本身的悲情,使我觉得这种竹子缺少一种清新和挺拔的朝气。在四川广安乡村,云遮雾罩的川西坝子一带的农家院落里,我见过一丛丛的慈竹。慈竹虽美,竹竿却过于纤细,只适宜栽植在窗前宅后,装点庭园居所。在云南的少数民族村寨里,我见过美丽的凤尾竹,又叫观音竹,它只喜欢温暖湿润和半阴的环境,不耐强烈的阳光和风雪严寒,而且株丛密集、竹竿矮小,也只适宜充当低矮绿篱。在赣南井冈山地区,我也见过满山满岭的毛竹,即老作家袁鹰散文里写到的“井冈翠竹”。然而,众多品种的竹子里,最让我难忘的,还是要数遍布鄂南大地上的楠竹。
④是的,在竹子的高大、茁壮和挺拔的风采上,也许只有鄂南的楠竹,能与赣南的毛竹相媲美。每年的清明和谷雨时节,是楠竹林里幼株茁壮、老竹吐翠的季节。这时候,走进生机勃发、绿意荡漾的楠竹林,抚摸着青青的、粗壮的竹竿上的新鲜粉霜,仰望着直指青天、高入云端的竹梢,你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吞吐大荒,睥睨寒岁”,什么叫“不折不从,坚贞魁伟”,什么叫“天地与立,剑叶葳蕤”,什么叫“骨节凌云,寸心春晖”。
⑤上个世纪70年代,诗人郭小川在鄂南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楠竹歌》。诗人喜爱楠竹,把楠竹比作南方的秀丽少女,赋予了她与众不同的气质风采:“她的忠贞本性,世世代代不变易:一身光洁,不教尘土染青枝;一派清香,不许歪风留邪气。她永远保持蓬勃朝气,风来雨来,满身飒爽英姿;霜下雪下,照样活跃不息……”诗人对楠竹的自然生命力,也了然于胸:“一株幼笋出生,半月升高十尺;一月长成大竹,几年就是战士。”这既是抒情,也是写实。楠竹的生长力,正是这么旺盛、迅猛。
⑥如果拿一株楠竹与一棵树木相比,要长到同样的高度,树木需要60年的话,楠竹却只需要60天。因此,在中国南方的大地上,青青的楠竹林随处可见。它们不仅是广袤大地上的青葱植被和自然物产,也是大地母亲赐予江南山乡的丰厚的经济资源。
⑦在江南农村,随处可见的竹椅、竹床、竹席和竹毯,农民头上的竹笠、肩上的扁担、手上的提篮,建筑工地上的竹板、脚手架,江河里的竹排,新农村建设中的屋舍栋梁,还有集贸市场上的竹筷、竹帘、竹杖、竹扇,甚至我们书桌上的竹纸、笔杆、笔筒和各种竹器工艺品……哪一样不是楠竹的奉献呢!
⑧这一片片楠竹林,和四季的风霜雨雪一起,和一簇簇散发着药香的野菊花一起,和那些临冬的苦荞一起,和一道道永远流淌不尽的山泉一起,和山乡人家飘不散的山歌与炊烟一起,在那幽深而多雾的山冈和山谷间……
相识成都细雨中
彭志强
①十九岁那年,一个细雨蒙蒙的清展,我意外地收到一封来自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命运突然拐了一个大弯。我自小喜读杜甫的诗歌名篇《春夜喜雨》,从此向往成都,尤其向往后的成都。现在,我终于可以去亲眼看一看《春夜喜雨》传诵千年之后的成都,那里是否还下着诗意绵绵的雨,是否还开着娇美红艳的花,是否还留有浣花溪水环抱的草堂茅屋。
②那年秋天,达成铁路还未开通,成南高速公路也还未开工,我只能选择走一条碎石公路。清晨六点出发,坐八个多小时的中巴车,才一路颠簸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幸运的是,车驶入成都地界那一刻,扑面而来的第一个成都表情,便是纷飞的雨,一片烟雨朦胧。
③从北门的汽车站到东郊的师大校园,一路上,我终于真正见识了成都的雨。尽管是秋雨,却也是软绵绵的,街道上就像铺了一匹淡青色蜀锦。车上不时有人抱怨雨下个不停,我却不觉烦闷,目光一直向窗外搜寻。那时的二环路外多是农田与低矮瓦房,它们经过雨水的洗涤,格外醒目。一条由北向东的婉蜒沙河很有辨识度,几乎就是一条联结城乡的纽带。
④到了师大狮子山校区,雨渐渐小了。报到之后,我便赶去瞻仰心心念念多年的杜甫草堂,至今,我还记得第一次去草堂茅屋时的情景:丝线细雨,一针一线把石板缝得密密麻麻,也把每一寸花草绣得锃亮。那一天,因为亲眼看见了雨中的茅屋,我爱上了草堂,爱上了成都和成都的雨,并且决定了两件事:一是努力留在成都这座诗意之城发展,二是在成都重新开始文学创作。
⑤于是,大学四年,只要有空,特别是雨天,我都会待在杜甫草堂的茅屋前,或者浣花溪一带。春天,我会静坐于茅屋里听春雨,想象着“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温馨画面,直到傍晚草堂闭馆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盛夏,各色花朵沿着草堂的红墙开出一条花径,回应着杜甫的诗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我尤其喜欢雨后的这条花径,从花径尽头的草堂影壁往茅屋方向漫步,掩映在花丛下的两道红墙湿漉漉的,更有诗的意境。秋天,草堂藏经楼后院那两棵千年老银杏树,会落满一地金黄色的银杏叶,仿佛是一地金黄色的雨。到了冬天,雨化成雪,从天而降。成都一年四季的雨,像是一块磁铁,把我牢牢吸住。从此,我跟这座城紧紧地连在一起。
⑥然而,参加工作后,我对成都那些充满诗情画意的雨渐渐忽略了。每天从早忙到晚,已无心看风景。不知不觉间,我差不多有十多年不再去草堂,也将文学梦搁置了十多年。为生活而奔走的汗水流出来时,也顺带把内心的诗意和对雨的向往一并带走了。
⑦直到2014年春天,还是一个雨天,一位外地朋友非要拽着我陪他去参观杜甫草堂。在草堂,在雨中,我给他讲解杜甫在成都写的那些经典诗歌。他觉得我很懂杜甫,劝我重断提笔写作,重拾诗歌。他指了指茅屋说,真正的诗人不会因为遭受挫折而放弃写作。
⑧后来重返文学之路,我想,是被这位外地朋友说服的,还是被那天细雨的呼唤喊醒的?从那以后,跟着成都的雨的脚步,我开始重新写作诗歌,向细雨中的茅屋致敬。我从草堂出发历时三年考察杜甫生平,写了一本杜甫诗传,向诗圣致敬。
⑨生活在成都,已经二十三年。作为当年汇入成都的一滴雨,我虽然没有出生成长于成都,但是被春夜喜雨浇灌千年的草堂茅屋,早已成为我的精神故乡。一千多年过去,杜甫的《春夜喜雨》之雨,还在滋养着成都和成都的文脉。也许某一天,我会再次从成都杜甫草堂出发,带着这样的喜雨,与杜甫在更多文学故事里相遇。
(选自《人民日报》2020年09月02日第2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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