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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AD照顾F情期纽特这件事让GG吃醋了,于是使用魔法让自己F情来gou引他

★omega!纽特AD,alpha!GG忒休斯

1.

事情发生得比较突然,上黑魔法防御术时男孩突然低下头,露出的白皙脖颈和耳根以肉眼可见地红了,握着魔杖的手也开始颤抖。阿不思瞥了他一眼,男孩像是受惊似的把脑袋埋在书后,巨大的羽毛笔在头顶晃啊晃啊,慢慢地就晃出一股甜味儿来了。

万幸的是此时教室里的气味比较杂乱,归功于一开始几位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推推搡搡时爆炸的粪弹。阿不思温和地扣了他们的分,继续转头观察纽特。

男孩显然是初次经历这种事,他敢打赌他身上没有带抑制药水。气味逐渐浓烈起来,很快就将引...

男孩显然是初次经历这种事,他敢打赌他身上没有带抑制药水。气味逐渐浓烈起来,很快就将引起教室另一头几个高大的斯莱特林七年级生的注意。

“同学们,”阿不思轻声说,挥动魔杖,“为什么不把你们的注意力从书本上挪到窗外呢?我确信刚刚有一只康沃尔小精灵飞出去了。抓到它的给学院加二十分——以及一大桶滋滋蜂蜜糖。”

他的话音才刚落地,同学们便兴奋地一窝蜂往外跑,很快大教室便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阿不思和瑟瑟发抖的纽特。

“你知道,我第一次经历这件事的时候,”阿不思挥动魔杖关上门,施了一个隔绝气味的咒语:“我比你还慌张。那个时候我暑假在家,以为自己中了什么恶咒,从草坡上一路滚了下去。”

他的声音温和,男孩很快便停止了颤抖,小声吸着气抬起眼睛:“我感觉很糟糕……”

满教室此刻都是omega信息素的甜香,阿不思有点意外,这个平时孤僻腼腆,有些古怪的男孩居然有着如此美妙的气味,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毛毛牙薄荷糖一样,又冰又甜,会诱得人把他一口吃掉的。

“我估计你得先回家待两天。纽特,你有什么家人可以来接你的吗?”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有……”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犹豫,还有些不情愿。“我哥哥忒修斯.斯卡曼德。”

“好的,”阿不思欣然说,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

纽特和家里人关系一向很奇怪,和哥哥忒修斯之间的关系也相当复杂,但他知道忒修斯是个好哥哥。

“我猜他现在正在魔法部办公呢,”他轻快地说,“看来只能用炉子了。”

纽特不安地看着他把半个头伸进火焰里,同忒修斯交谈。

阿不思猜的没错,斯卡曼德家的长子一听到自己小弟弟有麻烦了,恨不得马上就从炉子那一头跨过来。

“纽特!”忒修斯的脑袋在火焰里大叫道:“好好和邓布利多教授呆着不要乱跑!我就过来接你!”

阿不思抖抖脑袋上的炉灰:“我建议你幻影移形到校门外,我把纽特送过去。你真应该看看他刚刚冲我嚷嚷那样子,好像再晚点你就会被人生吞了似的。”

哥哥的担心不无理由。当他扶着纽特往校门外走的时候,男孩的步子已经开始明显地跌跌撞撞了。气味封闭术很快就要在冲击下失去作用,用膝盖想都知道男孩此时有多难受,他的长袍已经沾上可疑的痕迹,张开粉色的唇瓣不住喘息着。

忒修斯在校门外焦急等待,见到这样的纽特之后呆立在原地。男孩断断续续地叫着哥哥的名字向他走过来,被年长的那位一把搂住,抱得紧紧:“哦,纽特……”

“放开我……”男孩别扭地挣扎着,不想在邓布利多的注视下被哥哥抱抱。

“没事了,纽特,我在这里。”忒修斯说,“哥哥在这。没事了,阿尔忒弥斯,嘘……我的小阿尔忒弥斯。”

“闭,闭嘴,抱抱精。”男孩小声咕哝着,脸红红的,但是不再颤抖。

忒修斯笑了,摸摸男孩的头发。

“那我们快回家吧,这样我才能更好地照顾你——邓布利多教授,”他像是才发现阿不思的存在:“谢谢你帮助纽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没什么,真的,”阿不思挥挥手,“帮他请一周假。”

忒修斯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亲亲怀里迷迷糊糊的纽特,抱着他原地幻影移形了。

2.

阿不思回头望了眼空气,叹息了一声。

“你可以出来了。”

“多谢提醒。”格林德沃慢慢地现出身形,朝下俯视着阿不思。

“你对那个男孩可真好啊,”他冷哼着说。

“盖勒特,”阿不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个omega。”

“所以呢?”

“我也是个omega,他的气味对我没有影响。再说我是他的老师,照顾他是应该的。”

格林德沃依旧一脸恼怒,“对你没有影响?那为什么你会那么特殊对待他?”

“我说了我是——”

“那如果omega的气味对你没有影响,什么气味对你有影响呢?亲爱的阿不思?”

格林德沃慢慢凑近他,呼吸烫在他的耳垂上:“还记得你第一次的时候吗,在那个草坡上,那个夏天……”

阿不思推开他,呼吸不稳,脸色有点泛红。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格林德沃抱着双臂:“一点点美好旧日回忆而已。”

“你不应该到这里来。”

“为什么?我不能伤害你。我也立过誓言,不伤害任何在霍格沃茨庇护下的人。即使是那个男孩。”

“你走吧,盖勒特。”阿不思头也不回地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决绝,且冰冷。

“霍格沃茨容不下你。”

身后没人回答。

他回头一看,格林德沃已经走了。惊讶于他这次居然这么听话,阿不思竟然有些小小的失落——

直到晚上。

精疲力尽的阿不思好不容易挪回办公室,隔着老远就闻道一股异样刺激的气味。周遭的同事对此并无反应,阿不思愣了愣,接着皱紧眉头。

那是格林德沃fa情的气味。

由于他已经标记了他,他们之间散发的信息素也只有对方能够闻到,这也是为什么阿不思会纵容格林德沃时不时地来霍格沃茨拜访一下他,可他们俩的上一次才一起共度了fa情期,这才隔了几天?

“盖勒特我警告你……”他推开门,差点被眼前的场景吓到噎住——格林德沃浑身都只穿着一条薄薄的长袍,正弯腰点着蜡烛,烛光勾勒出他身上肌肉的线条。

“你来啦,”他声音低低地:“准备好我们就开始吧。”

“你不是前几天才……”阿不思顿了顿,用力关上门:“你用了催化剂,对吧?”

“嗯哼。”

阿不思用梅林的阔腿裤发誓,若不是因为血盟,他绝对会上前把这个家伙脑袋打爆:“为什么?”

“因为我想,而且……”格林德沃笑了:“你照顾人的样子迷人极了,我希望你能够照顾我——但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

“你这个家伙……”阿不思叹了口气,格林德沃上前吻住他,握着他的手引导他解开自己的长袍:“帮我吧,阿不思。”

“给我特殊待遇。”

【END】

本来都码了车的,最近老福特屏哔太凶没有放,下次将这辆车和骨科车一起放上来,如果大家还想看的话

PS:看电影的时候脑补如果哥哥在魔法部的时候不要只知道追着弟弟叫“newt!!”你要是当时叫一声artemis说不定弟弟就带你跑了辣!

*GGAD是官配,即使不搞同人,他们最原来的故事也很好嗑。

*只不过确实是很虐,虐得我心肝脾疼哭得超大声,真是绝世凄美的爱情。

*我这里只是根据目前已知的情节和其他地方看到的对细节深挖的搬运整合,尽量还原一下GGAD原原本本的绝世爱情,注意,不完全是原创。

先来看一下我们令人心疼的老邓的背景。

邓布利多的父亲珀西瓦尔是名巫师,母亲坎德拉是来自麻瓜家庭的女巫,弟弟阿不福...

邓布利多的父亲珀西瓦尔是名巫师,母亲坎德拉是来自麻瓜家庭的女巫,弟弟阿不福思比他年小三岁,妹妹阿利安娜于1885年出生,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Mould-on-the-Wold。

阿利安娜六岁时在花园里玩耍,三个麻瓜男孩无意中看到了无法控制自身魔力的阿利安娜施展魔法,被吓坏了,惊恐地翻越篱笆,像疯了一样阻止并无恶意的阿利安娜。阿利安娜遭受了非常大的打击,再也不肯使用魔法,却又无法摆脱,渐渐地内心被吞噬,变得疯癫起来。

这是这个家庭的第一个巨大打击。

大多时候阿利安娜都很安静可爱,但当她的魔法不受控制地爆发时,就变得相当危险。父母担心如果把阿利安娜的情况公开,魔法部将强行把她关在圣芒戈医院终身监禁看护,便向亲朋谎称阿利安娜身体不佳不宜外出,由母亲坎德拉在家照顾她。

珀西瓦尔为小女儿被毁掉的一生感到愤怒,他找到麻瓜男孩教训了他们一顿,因不肯吐露事情真相,以暴力迫害麻瓜罪被判入狱,被关押在阿兹卡班。珀西瓦尔短暂的一生很快终结在黑暗的监狱里,他没能再次见到妻子和他挂念的孩子。

这是这个家庭受到的第二个打击。

失去丈夫的坎德拉迫于舆论压力,决定举家迁往高锥克山谷居住。

邓布利多以“痛恨麻瓜者的儿子”的身份进入了霍格沃茨。他拒绝谈论有关他家族背景的任何事情,他的名声因父亲而败坏,被同学怀疑有“反麻瓜倾向”而被排斥。但邓布利多以他的聪慧和勤奋博得了老师的厚爱,以他慷慨的帮助和热情结交到了一些朋友。到第一学年结束时,他已作为学校有史以来最聪明的学生而备受赞扬。他获得了许多成就,带着众多的荣誉完成毕业。从这时起,邓布利多就定下了成年后教书育人的志向。

但是第三个打击来临了。

不再年轻的坎德拉没能控制住爆发的阿利安娜,死于女儿无意引起的魔法事故。邓布利多于是放弃了与好友周游世界的计划,义无反顾地回到家中担起重任,支持阿不福思回到霍格沃茨继续学业,由他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维持穷困潦倒的生活。

极有天分的邓布利多埋藏起理想和抱负,日复一日地困在家中与琐事纠缠,尽心照顾阿利安娜,就连对他抱有极大偏见的阿不福思也不得不承认:“他做的还好……”

这是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相遇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故事,从中我们也许能够更好地理解邓布利多后来做出一些事情的缘由。

他所有苦难的起源似乎就是那三个麻瓜男孩,无怪乎后来他会和格林德沃志同道合,想要一起构造新的巫师秩序。他在少年时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苦难和打击,为生活所迫,承受了不该有的沉重和痛苦,而他的天赋和抱负却无法得到施展。在那个时候,妹妹阿利安娜就好像是邓布利多的一块绊脚石,但是出于兄长的责任,邓布利多只能选择牺牲自己的抱负,所以在碰到活得自由、张狂、放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格林德沃时,他才会感到心动吧。

然后我们再来了解一下叛逆少年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就读于德姆斯特朗,那是座因纵容黑魔法而臭名昭著的学校。他像邓布利多那样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极高的魔法天赋,然而他对追求荣誉和奖章毫无兴趣。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德姆斯特朗发现不能再对他乱七八糟的实验熟视无睹了,于是把他开除了。

从这里开始,这两个人的生命和生活开始交织在一起。

我们换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来体会一下当时二人的感受。

邓布利多就好比是肩负家庭重担,在学校各方面表现良好,成绩优异的乖乖少年,格林德沃就好比是拥有极高天赋、巨大野心并敢于付诸实践,叛逆到不行的不良少年。邓布利多表面上循规蹈矩,内心却向往着自由,向往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格林德沃恰好就是以他所渴望的这种方式生活。

有一个细节就是,格林德沃被开除后周游了各地,而这正是邓布利多曾经计划却不得的。同时二人还有很多的共识同感,他们都比同龄人更早地经历了人世间的沧桑。

就像巴希达巴沙特说的:“这两个过早地品尝了人世沧桑的孩子一见如故。”

两人当时都是少年,格林德沃是英姿飒爽,恣意狂放的浪子,邓布利多是气质温润如玉的少年,他们皆是风华绝代,理所当然地被彼此吸引。

试想,年轻的阿不思在以为要终身照顾妹妹、永远困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遇到了格林德沃,这在当时简直就是他的生命之光。

他们之间的情谊逐渐深厚,就像《神奇动物在哪里:格林德沃之罪》里说的那样。

“你们曾经亲如兄弟。”

“不,我们比兄弟还要亲。”

少年时的阿不思和盖勒特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兄弟,或者,恋人。

根据神奇动物在哪里2所揭示的,在这段时光中,两人订下了“绝不伤害彼此”的血盟。可以想象,这是多么纯粹深厚的感情。电影里的镜头就很戳了,邓布利多闭上眼睛,两人十指相扣,但是格林德沃却一直睁着眼睛,在阿不思看不到的时候注视着他。

这个镜头真的太苏了,而且还有一丝的情欲。

我看到过一种猜想是,格林德沃在订下血盟时就看到了他和阿不思的未来,但他还是继续完成了这个契约。

在两人的逐渐相处中,邓布利多被格林德沃的思想深深吸引和激励。同样拥有高天赋并且志同道合的两人谈论着要建立新的巫师秩序,热衷于寻找死亡圣器。

邓布利多希望他的天赋才华能够得到充分展示,获得与之相配的荣誉和权利。他憎恨毁掉他全家、毁掉他的生活和理想的麻瓜。对于年轻的邓布利多而言,建立新的巫师秩序意味着巫师不再需要隐藏,魔法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麻瓜完全听从巫师领导,阿利安娜不用再躲闪,而复活石则意味着父母的重生和家庭的和满。

这些想法,再加上他对格林德沃深厚的感情,让他装作不知道格林德沃企图用复活石建立阴尸军队统治世界的图谋,让他假装忘记格林德沃本质上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甚至说服自己这是为了魔法世界更大的利益。两人整天沉浸在他们伟大计划的实施筹谋中。

我看到有一位太太在这里做了解读:邓布利多在明知道盖勒特将来有一天也许会成为整个魔法世界公敌的情况下,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和盖勒特结下血盟,许下了永远不伤害彼此的誓言。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为了更大的利益,为了更好的世界,但是,也许,这句话从头到尾,只是为了一个人。

Forthegreatergood.

ForGG.

ForGellertGrindelwald.

我觉得,这也许是阿不思少年时期,或者说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但是阿不思却渐渐忽略了阿利安娜。阿不福思目睹了兄长的变化,担心这会影响到阿利安娜,忍气吞声了两个多月后,在返校前夕向哥哥挑明了他的态度,希望哥哥能够停止步伐。兄弟二人发生冲突,并且拔出了魔杖。

格林德沃早被激怒了,他认为阿不福思是个愚蠢的孩子,竟然妨碍他和邓布利多的宏伟计划,于是也拿出魔杖相向。最后愤怒的三人拿出了魔杖混战,魔法的声响和光亮刺激到了阿利安娜,不知道是谁射出的咒语击中了她,阿利安娜倒地身亡,格林德沃连夜逃离高锥克山谷。

这是给阿不思最后的致命一击。

一夜之间,妹妹死去,兄弟反目,爱人离开。

邓布利多在哈利波特原著中有一段话:“格林德沃逃跑了,这是除了我谁都能料到的。他消失了,带着他争权夺利的计划,他虐待麻瓜的阴谋,还有他寻找死亡圣器的梦想,而我曾经在这些梦想上鼓励和帮助过他。他逃走了,我留下来埋葬我的妹妹,学着在负罪感和极度悲伤中打发日子,那是我耻辱的代价。”

失去阿利安娜的邓布利多从权力的诱惑中醒了过来,亲人的离散使得他的理想和仇恨,他追求的一切都失去了最根本的意义。

阿不思从未找过格林德沃,弟弟阿不福思也是。他们心中都惧怕是自己念出的咒语夺去了心爱的妹妹的生命。邓布利多终其一生都活在阿利安娜死亡的阴影里,他也因曾经与格林德沃的结合感到惭愧。

也许有些巫师会把这两个月看做是邓布利多的黑历史,或者是耻辱,但是,邓布利多的形象正是因为这两个月才更加真实、立体,也正是因为这两个月,他才不只是邓布利多。

在葬礼上,阿不思不曾有丝毫躲闪,硬生生挨了弟弟打向他的拳头,忍受鼻梁骨折断的痛苦,接受他认为他应得的惩罚。

我想,如果当时格林德沃能够留下来,会是对阿不思仅有的安慰,然而……

后来,格林德沃从格里戈维奇手中偷走了长老魔杖,并且训练了一支军队,成为了著名的黑巫师。至于他一直都位于最危险的黑巫师名单的前列,而没有排在名单首位,是因为后来伏地魔的出现,抢走了本应属于他的这份殊荣。

邓布利多在学校里听到了这些传言,那个时候,魔法部部长的职位就摆在他的面前,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但他拒绝了。

“我已经知道不能把权力交给我。我待在霍格沃茨更安全些,我认为我是个好教师。在我忙于培养年轻巫师的时候,格林德沃召集了一支军队。人们说他怕我,也许是吧,但我认为我更怕他。”

“哦,不是怕死,不是怕他用魔法对我的加害。我知道我们势均力敌,或许我还略胜一筹。我害怕的是真相。你明白吗,我一直不知道在那场可怕的混战中,究竟是谁发出了那个杀死我妹妹的咒语。我想他是知道的,我想他知道我害怕什么。我拖延着不见他,直到最后。”

这是原著中邓布利多对哈利说的一段话。

第一部电影里只有一个格林德沃审问纽特时的梗:

“邓布利多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包括后来格林德沃用鞭子抽打纽特,其实一个阿瓦达就可以解决问题,为什么要鞭打呢,鞭打这个举动更像是泄愤,泄什么愤呢?因为吃醋了。

第二部里可以深挖的东西就很多了。

这条吊坠就是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歃血为盟的定情信物。

纽特从魔法部出来后,被邓布利多引到楼顶。邓布利多希望纽特能够找到克雷登斯,阻止格林德沃的阴谋。

纽特问邓布利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邓布利多回答:“我无法对格林德沃出手。”

这个答案很耐人寻味,无法出手,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是因为血盟的存在,还是因为自己不想伤害他。

在抢来的巴黎豪宅里,盖勒特问柯洛,你能替我把躲在学校里的邓布利多杀了吗

重点是这个“躲”字,微妙地透露出老盖隐隐的怨念与不满。

这世上恐怕只有老盖会用“躲”形容伟大的邓布利多吧,因为只有他了解邓布利多的爱和软弱。

这时候说不能吧,老盖:无能!我要你何用?说能吧,老盖估计能直接把他扔出窗外:我的人你也敢动?这世上只有我能动他!

然后魔法部的人来霍格沃茨找到邓布利多,不情愿地承认他是这世上唯一能与盖勒特匹敌的人,希望他能出面对抗盖勒特。但是邓布利多还是那句话:“我办不到。”

魔法部执行司司长当场放了一段少年时候的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之间亲密无间的影像,并且逼问他:“你不愿意对付格林德沃,是不是因为你们以前亲密如兄弟”

这时候,老邓看着年少的自己和老盖,不仅没有否认,反而严谨地更正他的措辞:“不,我们比兄弟还亲。”

在魔法部的人走之后,邓布利多一个人来到尘封的厄里斯魔镜前,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黑布。这里有一个细节就是,老邓先是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看向镜子。

因为根本不需要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是什么,他一直心知肚明,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就是他内心最深切的欲与念。

果然,镜子里出现了少年的自己和格林德沃,两人手掌相抵,十指紧扣。

这里不仅出现了少年时期的格林德沃,还有现在的格林德沃。

我喜欢的不仅是那两个月的你,还有现在的你。

魔镜里可以看到,两人订下血盟的地方似乎是一个谷仓,而且当时邓布利多马甲是敞开的,衬衫好像也是,明显是衣衫凌乱,乖宝宝绅士邓布利多会不好好穿衣服吗?肯定不是。所以很有可能是,两个人在谷仓里做了一些能让衣服变得乱糟糟的事情,情到深处决定进行血盟,这样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原著里对血盟的用词是:BloodTroth。这个词经常被用在西方婚礼中的契约盟誓。所以,那个时候,两个少年的盟誓,是不是真的抱着相守一生的诺言呢?

盖勒特亲自去找克雷登斯,通知他晚上去公墓,便可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去屋子里,而是待在屋顶上,等着他们自己上来。

结合前面邓布利多约纽特在屋顶见面时,感叹地说了一句,风景很好。

我非常有理由相信,能让这个名震欧洲的黑魔王在大战前夕,独自安静地坐在屋顶看一会风景、放空片刻的,只有与某个少年剪不断理还乱的往事了。

在公墓集会上,格林德沃一个德国人,在法国,做了一场全英文的动员演讲,只是为了让来搞事的主角团能够无压力听懂,这是怎样一种国际主义精神。你以为这个是给法国人德国人听的吗?不,这是讲给亲亲阿不思听的。

在老盖对纽特出手之前,又问了一句:“你觉得邓布利多会为你哀悼吗?”

依旧是公墓集会,在结尾的时候,嗅嗅在混乱中偷走了盖勒特一直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钥匙吊坠。

大家分析的都很有道理,老盖那么牛的一个人,放一个火烧死一堆人,他如此看重、贴身保管的吊坠怎么会被嗅嗅轻易偷走?而且镜头还故意特写了嗅嗅动静特别大地从老盖腿下穿过的画面。所以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吊坠回到邓布利多手中。

为什么呢

回到前面老盖用“躲”形容老邓。

所以,他将吊坠交还给邓布利多,是把选择权交到了老邓手中,让他无法再躲下去,只能直面他们的关系,无论死生爱恨,都求一个了结。

如果不能爱你,至少可以再次见到你,哪怕明知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打败我的人。

最后纽特为邓布利多取回了格林德沃贴身保存的血盟信物,但邓布利多却没有立即销毁,只是攥在了自己手里。

这里原著剧本里的描写是邓布利多在看到纽特拿出血盟信物时是惊讶和羞愧的,虽然想哭但是又强装轻松。

惊讶是无疑的,纽特是如何从强大又强势的格林德沃手里拿到吊坠的呢?而当他再次看见这个相当于信物的吊坠,不可避免地会回想起两人曾在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在立下血盟的谷仓,因此感到羞愧。这样复杂的心情,加上他或许猜到了格林德沃的用意,明白他们之间必须要做一个了断,才会觉得想哭,但又不愿在纽特这样一个晚辈面前表露,所以故作轻松。

当纽特问老邓是否能够摧毁血盟时,老邓说了两遍maybe。

第一遍是回答纽特的问题,也许能找到办法摧毁血盟。

第二遍更接近于喃喃自语,分明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话,犹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下决心摧毁血盟,斩断与格林德沃最后的羁绊。

个人来看,血盟也许是邓布利多的一个借口,有它的存在,邓布利多可以说“我无法对格林德沃出手”。当血盟消失了,连带着这个借口也消失了,邓布利多还能这么告诉自己吗?他内心深处是否愿意与格林德沃对抗甚至伤害格林德沃呢?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对格林德沃出手吗?

答案是会的。

邓布利多最后正面和格林德沃相对,但是根据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丽塔关于邓布利多传记的记录中,他无疑推迟了大约五年才去挑战盖勒特格林德沃,世上因而多了五年的动荡、伤亡和失踪事件。

邓布利多为什么踌躇不前,是念旧,还是害怕被揭露出昔日密友的关系?邓布利多是否很不情愿去捉拿那个他曾经相见恨晚的人?甚至是在两人大战的那天,也没有什么轰动的大场面,反倒更像是两人私下解决自己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就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格林德沃凭借老魔杖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在他鼎盛的时候,邓布利多知道自己是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人,就去和格林德沃决斗,并且战胜了他,拿走了老魔杖。”

格林德沃在最鼎盛的大魔王时期,势力蔓延欧洲和北美,但从未染指英国。

1945年,格林德沃被邓布利多击败后,据说一直独自待在努尔蒙德的地下室里。哈利第一次知道格林德沃,是在第一学年前往霍格沃茨的火车上,他从巧克力蛙卡片上得知格林德沃曾被邓布利多打败。

邓布利多曾经对哈利说过,希望他们不要把他从巧克力蛙卡片上撤下来。现在重新回味才发现,在邓布利多的卡片背面第一条写着——邓布利多广为人知的贡献包括:一九四五年击败黑巫师格林德沃。

被世人当做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成就邓布利多最伟大的巫师名号的事情,可能是他心底最不愿触及的伤痛。

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哈利曾问邓布利多他在厄里斯魔镜中看到了什么,邓布利多说看到自己拿着一双羊毛袜,因为圣诞节他一双袜子都没收到,大家都坚持送他书。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邓布利多还曾告诫哈利“这面镜子不能教给我们知识,也不能告诉我们实情。人们在它面前虚度时日,为他们看到的东西而痴迷,甚至被逼得发疯,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

那么,理性睿智的邓布利多是否也曾因格林德沃沉湎其中呢?

在邓布利多死去的那天,他跟哈利一起去岛上取放在魔药里的魂器,老邓喝了药后产生了幻觉,看到的是三人争执从而导致妹妹身亡的画面。

后来哈利找到了邓布利多的弟弟后,和他说道:“邓布利多从来没有解脱。”

“邓布利多死去的那天夜里喝了一种毒药,变得精神错乱。他开始喊叫,向一个不在场的人发出恳求:‘别伤害他们,求求你……冲我来吧。’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跟你和格林德沃在一起,我知道是这样。他以为自己正眼看着格林德沃伤害你和阿利安娜……这对他来说太痛苦了,如果当时你看见他,就不会说他已经解脱。”

在邓布利多死后,他把属于格林德沃的魔杖带入坟墓,很大部分原因是不想让伏地魔找到,但是也许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很简单的原因,这是格林德沃的魔杖。

伏地魔找到了地下室里的格林德沃,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老魔杖的下落。

格林德沃说:“你来了。我想你会来的……总有一天。但是你此行毫无意义。我从没拥有过它。杀了我吧,伏地魔,我很高兴去死!但是我的死不会带来你所寻找的东西,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

“杀了我吧!你不会赢的,你不可能赢的!那根魔杖绝不会,永远不会是你的!”

格林德沃最终没说出老魔杖的下落,被伏地魔杀死了。

有一个太太对这部分解析得很好:邓布利多校长带着哈利去湖心小岛取挂坠盒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魔法总会留下痕迹。”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就算校长最终毁掉了血盟,但是依旧会留下痕迹,更别说这种连接了两个没有血缘纽带的人的灰色魔法。

那也就是说,1997年,114岁的老囚徒格林德沃,也许能切实地感受到他曾经的爱人邓布利多,与他的连接,真真正正地消失了。这也恰好解释了他为何对伏地魔的拜访毫不惊讶,并选择慷慨赴死,也许他正等待着这一刻。

哈利告诉邓布利多:“格林德沃试图阻止伏地魔追寻那根魔杖。他撒谎了,你知道,谎称他从没得到过它。”

邓布利多点点头,垂眼望着膝头,泪水仍然在他的弯鼻子上闪闪发亮。

“听说他晚年独自被关在纽蒙迦德牢房里时流露出了悔恨。我希望这是真的。我希望他能感受到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恐怖和可耻。也许,他对伏地魔撒谎就是想弥补……想阻止伏地魔拿到圣器……”

“……或者不让他闯进你的坟墓?”哈利插言道,邓布利多擦了擦眼睛。

这一段是原著内容。老邓听到老盖至死都没有说出圣器的下落后,只是垂下眼表示老盖大概是在弥补自己年轻的过错,然而17岁的哈利却一句话挑明“或者不让伏地魔闯进你的坟墓”。

成年人的避而不谈和少年的一针见血,简直是爱情本身的模样。

这是目前为止我所能找到的所有GGAD的故事。

有人评价说这对CP的逼格真的是太高了,最强大的白巫师和第一代黑魔王年少时是最亲密的恋人——世人只知你我是敌人,却不知我是你曾经的爱人。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锋,不仅仅是一般的正邪对抗,水火不容,更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博弈,是两个当世天才以世界为注的一种博弈。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最大的虐点也许是:我们没能在一起,但是从我见到你直到我死去,我都没有停止过爱你。

好了,虐得我肝疼,期待接下来的神奇动物系列两人展开的故事。

以上。

——END——

今天发生的事太好笑马上画了下来!

p5是事件截图之一我画的很丑但是当时真的很好笑!

上次的萌新条漫应该会有后续谢谢大家的喜欢;;

绊爱第一天出来我就冒出来的脑洞。

照旧龙卡菇卡向,我永远喜欢大三角。

名字后面+酱是我的口癖,不是指角色名字,如果叫名字那叫爱酱和爱哥而不是直接叫全称绊爱了。我他妈是口癖啊!口癖啊!!口癖啊!!!懂不懂有人就是有口癖啊!!烦内!

【光遇物品全图鉴】

图鉴接手权已回收。原画手(我)已退游,未来大概率不会再更新。

▲图鉴以国服为主,国际服特有的物品不会有。

P1纯图鉴

P2-10详细图鉴,含获取途径及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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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十多岁的年纪,我再一次坠入爱河,对方是一名年轻的士兵,十五岁。稚嫩得像孩子,的确也还是个孩子,棕黑头发碧绿眼眸。士兵透过监狱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用纯净且炙热的目光看我。熠熠的绿色光湖像两枚子弹,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击倒了我。

我愉悦的接受了上级的命令,如果不是那面铁栏杆肮脏得令人发指,当时我真想摸摸那个士兵乱蓬蓬的发丝。不过机会很快来了,我接到了监管他的许可,没人会怀疑人类最强的实力和责任心。我如愿以偿摸到了男孩头顶柔软清爽的发丝,带着些类似薄荷或者柠檬的气味。

“...

“叫什么名字?”我问。

“艾伦,”他嘴角还残留着擦伤的痕迹,裸露的血肉衬得他唇齿苍白“艾伦·耶格尔。”我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闻闻自己指尖。

“为什么要丢下我?”艾伦用湿漉漉的舌头舔我的耳朵。

“因为你死不了,但其他人会。”我试着去推开他,但最终被男孩用一只手制服。腿上伤还没有好,有些疼,床板发出的吱呀声让人烦躁,房间里的空气像是流动的风。我不理解艾伦情绪的突然失控,睁着泛红的眼眶一个劲逼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他。这次壁外调查,为了救出艾伦,我砍下了他的四肢,但把他带回来的不是我。其实在回来后,我也想去安慰艾伦几句。但最终不了了之。

他用力地吻我的前胸,连啃带咬,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他凑在我耳边说:“你是我的监护人,你不能让我死外边。”

死小鬼,我骂他,侧过身关了床头灯。

那大概是和他最后几次的亲热,我当时有预感。后来果然收到他从马莱寄的信。他发动了战争,他吃下了战锤。再见面时,我一脚踹翻了他,竟然发自内心地开始可怜艾伦,是什么把他变成了这样,我从那张胡子拉碴憔悴邋遢的脸上,找不到一处曾让我心动的地方,包括他的绿眼睛。是用弹壳剜出来的吧,我猜测,还真能下得去手。

“你信不信,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他摇头,把散乱的长发扎紧。眼神冷冷看向我,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艾伦注视的其实是我身后的吉克。

狂风呼啸而过,小鬼们围在死去的萨沙身旁,只会呜咽着叹息着。跳上船的两个小孩,蜷缩在角落里。太安静了,我想象中的,和艾伦的会面不应该是这样。韩吉走到他前面,问:“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她是那么疲惫,连站姿都支撑不住,踉跄着扶住墙壁,近乎自言自语:艾伦,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究竟在做什么啊,你知道未来的对吧,那这就是你选择的结果吗。

最后一次见到艾伦时,他已经不再像是一个“人“,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半个残废而已。真是一场惨烈且荒唐的闹剧啊,也许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我开始庆幸埃尔文和韩吉的死亡,他们不会知道事情的结局,这仿佛恶意玩笑一般的收尾。

在三十多岁的年纪,我坠入爱河。因为他笨拙的真诚而动心,后来发现他爱的一直是别的东西。我的耳边产生了巨大的轰鸣。我想起一些似曾相识的时刻,眼泪涌出来。

手撑着地面慢慢爬着,我身后蜿蜒一条血迹,我爬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吧,我听不到硝烟的声音,我听不到人们的惨叫,我听不到三笠的哭喊,她正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全身都在发抖。手掌烂得不成样子,我咬牙撑着。终于到了,是艾伦另一半身体,已经被破坏的不堪入目了。但我认识他,包括他的身体。真是冰冷啊,我的脸贴在他的一块躯干上。

人类的……希望吗?

艾伦的身体七零八落散着,我无数次拥抱过的,那应该是温暖的一个怀抱。我看到大火燃烧着从很远的地方蔓延,死去的活着的人都挤成一团,似乎感觉不到绝望或是一丝慌张,马莱人和艾尔迪亚人的痛苦消失了吗,亚妮与父亲相拥而泣,阿尔敏露出释然的微笑。而我,我会苟活于世,信守与艾伦的约定,不让他死在外面。可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回想起过去,那时我还是只躲在地下城的老鼠,卑鄙龌龊肮脏,盼望有一天能看到太阳,盼望有一天能见到妈妈。

站到地面上的那一天,那天的风和今天一样大,大到我以为人类也拥有翅膀,也拥有自由。

架空ABO年下——装A的Omega利威尔收养了一个自以为是B其实是个A的小屁孩艾伦的故事。

即使在艾伦·耶格尔被押向牢狱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解释哪怕一句。

年轻的男人抬起那双冷峻的绿眼睛,淡淡扫过埃尔文的脸,又撇下视线,看向通往牢狱的黑道。

黑暗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暗流涌动,他的轮廓趋于男人,但你依旧能在那上面找到...

黑暗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暗流涌动,他的轮廓趋于男人,但你依旧能在那上面找到他更年轻时候的样子,十五岁,或者更小,在那场颠覆他人生的实验破败以前,当他的顽劣还仅仅归于孩童的范畴的时候。

但有的东西变了,他远比以往内敛,更寒冷。

“他知道吗?”埃尔文问。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阿克曼,士兵长,他的先生,他的软肋。艾伦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无意地,就像这具身体对于这个名字的条件反射,一种灵魂里的开关。

也有些东西始终没变,比如他的执拗、决绝、一意孤行。

“不。”艾伦回答,回答得很轻。

不算撒谎,即便那个人劝阻过——不要做傻事,回到我身边。他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艾伦呼吸凝滞。

很快,他被带进了地牢。

七分钟前,宫殿内一片哗然。

无数双眼睛盯住了焦点中央那位年纪轻轻的男性Alpha,目睹了这场骤然而至的凶杀。接着,气息交织,在场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弑君者的信息素里融着史密斯族的味道,这就意味着此刻场面的真正掌控者是埃尔文·史密斯,而他并没有动作。

没有人会想在权力扭转的关键时刻站错队伍,更何况,事出突然,所有人都难辞其咎。堂而皇之的枪杀?骇人听闻,也超乎伦理。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逐渐地,有性情敏锐的人意识到这并非一场借刀杀人。埃尔文·史密斯不是什么持刀人,脸上沾血的年轻男人也不是哪位绅士的利器,他侧过身,看向所有人,自上而下,从味道到眼神,无一不透露着一个信息——

这是他个人的决定。

埃尔文站了起来。

他注视着艾伦,表情凝重,暗金色的眉毛紧拧下陷,然后他开口,声音暗哑异常。

“把他带下去。”

一锤定音,如果这不是逢场作戏,或者替罪羊的玩法。所以这场令人瞠目结舌的当庭枪决纯属一场意外插曲?还是陷阱?幌子?韩吉眯起眼睛,她能感受到埃尔文身上的气息里隐隐压抑着怒火,哪怕他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静。

这不是埃尔文的主意。

她看向被人群盯死的、一脸冷漠的那个叫作艾伦·耶格尔的年轻人,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在阿克曼宅遇见他的时候的样子。她知道这个孩子注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他对利威尔忠诚,这一点注定了他无害,现在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忠诚不代表会被驯服,不代表他可以被控制。

不代表他不会咬伤自己的主人。

下一秒,艾伦对上了她的眼睛。

冷淡、坦然,那张脸上波澜不惊,随后,他的肩膀被抓住,枷锁捆绑上手臂,身后人的蛮力令他弯腰前倾,棕色碎发晃在眸前,割裂开那双晶莹剔透的墨绿色瞳孔。

他低头,眼睛埋入阴影,从头至尾没有一点反抗。

弑君是死罪。他甚至选择在弗里茨王签字之前动手,众目睽睽之下埃尔文根本无法保他。弑君的罪名坐实,在场的人只会想和他撇清干系,他无血脉无靠山,各方只会想要将所有冲突都聚焦到他身上,让他沦为一个牺牲品。

紧接着就会是权力的撕裂和角逐——空出的王位,没有签字的退位书,再外加一个年幼王子和病弱公主,诸多因素叠加无外乎一场血雨腥风。

韩吉严肃地看向他,狠狠拧了眉。

他不明白艾伦为什么要这么做。

“啪!”

牢门被关上。

四面的黑暗压下来,混着压抑和残存的血腥味、呕吐物和排泄物的气味,艾伦靠着墙壁,仰起头,闭上眼睛。

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呼吸其实并没有那么平稳。他杀了弗里茨王,现在被关进了地牢,而他的Omega还在数十公里之外一无所知。这是唯一能动摇他的东西。

而思念则在侵蚀他。

标记后的双方会极度依恋彼此,渴望触碰,特别是当距离遥远的时候,艾伦身上仅存的一点利威尔的味道也散尽了,他天然性地感到极度焦虑。

利威尔。

他缓缓默念这个名字,喉结滚动。一星半点倾斜的光滚落在他的鼻梁,照出他下巴处的一点胡渣,睫毛扫落,掩盖住眼球,锁链和灰尘徒增出某种浓重的颓废。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血痕。

半分钟后,他慢慢下滑,坐到了地面。

当夜。

“咯吱。”

有人的鞋底踩在地面。

接踵而至的是算不上完全陌生的信息素气味——木质的冷,很干净且凌厉的气息。

Beta的气息。

艾伦几乎是一下子就醒了。他半睁开眼,小臂搁在膝盖上,半侧眼球从眼睑下面露出,唇色是淡的,脸上的血却红得惊人,这使他本就浓烈的五官愈发令人移不开眼。

一片昏暗中,人影停在了牢门前。

“又见面了。”是清冷女人的声线。

艾伦将脑袋稍微右斜了一点,光线顺利划入视野,他看清了女人的脸——齐耳的金色短发,暗黑色的眼睛,瘦长的身形。

她上前,将钥匙插入门锁,扭转后猛地向内拉扯,“吱”的一声后,门开了,更多走廊里的光倾泻进来,艾伦目光上挑,一道铁栏的影子在他脸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粗线。

“顺利吗?”

他的喉咙收紧,并没有起身,因此下半边身体依旧埋没在黑暗里,光线里的脸却显得苍白,这令他看上去有一种既阴郁又疲倦的锋利。

女人跨步走了进来,硕大的眼睛看起来灰蒙蒙的,瞳孔里却闪烁着光。

“船已经备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发现你消失以前,你就已经在海上了。”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他表情幽冷,嘴角因缺水而有些干裂,然后他站起来,沉重的锁链随着他前进的动作而摩擦地面,他在距离女人半米的地方停下来,源于Alpha的信息素气味碾压式地盖下来,但女人的气息丝毫没乱。

“我指的是我让你做的事情。”

艾伦看着那双灰黑色的眼睛冷声说道。

灯光里,女人清俊的脸怔了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她将手伸进口袋,取出了一枚戒指,放进艾伦的手心,接着又用一根特殊制作的铁钢丝伸进他手腕处枷锁的锁孔,转动几下后,厚重的链条应声落地。

“人在找”,她回答道,“找到后会到海边和你汇合。”

棕发男人低垂视线,看向手心里那枚平平无奇的戒指,镶着一个简单的E,其实味道早就散去了,但他似乎还能闻到些什么,先生的血,先生的信息素,先生的皮肤的气味——只是这样就让他呼吸发烫。

他想他快想疯了。

“前提是他跟我走。”他喃喃道,嗓音嘶哑。

“什么?”

女人似乎没有听清,她蹙了下眉,试探性地发问。

但艾伦没有再重复,也没有回答,他接过铁丝,用同样的方式解开了脚铐,摆脱束缚后就要迈步时,女人却忽然叫住了他,一回头,她冲艾伦伸出了手,眼神明亮,面露期待。

“谢谢加入我们,艾伦。”

艾伦凝视了她一阵,更准确地说,是端详,分析,但并没有敌意。说到底,这是他的决定。

然后,他伸出手,抓住了女人的,同时缓慢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伊雷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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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我从13年就开始等这一天了(轻轻

感谢大慈大悲男菩萨让同人女吃代餐

以及这个西装利威尔真的好会……!这些姿势基本他自己就很自觉的做了,艾伦也积极配合呜呜……我有幸看到四个,不对,五个艾伦和两个利威尔同框,但那个十五伦太怂了!!!!跑了!!!!我还指望他和19伦打起来(不是

太香了太香了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他们抱着结婚证拍照,太棒了,我入坑这么多年终于吃上了艾利的喜糖了呜呜……

hellowland玖零柒陆陆叁捌

一战期间背景后方疗养的军官艾伦x心理医生利威尔

补充一下,文中的传染病实际上是1918年至1920年全球大流行的西班牙流感

嫌写的太糙,小修了一下

事态的发展远比利威尔预想得要快。

几天后,埃尔文把他叫去了院长办公室,向他询问艾伦和其他几个病人的情况。汇报完毕后,埃尔文没有让他走的意...

几天后,埃尔文把他叫去了院长办公室,向他询问艾伦和其他几个病人的情况。汇报完毕后,埃尔文没有让他走的意思,给他续上茶,轻描淡写地道:“利威尔,我还有几个问题想核实一下。”

利威尔不知他想问什么,但也料到不是能简单回答的问题,只点点头没作声。

埃尔文喘了口气,好像就连提问本身都让他很为难:“最近,我听到一些传言,似乎表明艾伦近期的实际状况与你上次在会上表述的不符。”

利威尔做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你说他暂时还不满足出院的条件,因为他感情上还不够稳定果决,不具备完全的战斗能力。可是,有人曾听到艾伦亲口说自己能够做到回战场杀敌。这一点你的报告里没有提。”

利威尔沉吟片刻:“我很感兴趣这个人是怎么听到的。”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像在冒犯,利威尔,但我有我的职责。我们的工作密切关系着国家和国民的利益,容不得半点差池。我很信任你,所以必须从你这里亲自听到解释。”

利威尔看着上司波澜不惊的眼睛,心中迅速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他的确这么说过,但我判断他高估了自己。这是一种康复期病人常有的错觉。”

埃尔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松开了交叠在桌面上的双手。利威尔看来,这大概是一个暂时给予信任的讯号。

可接着,他便感觉跌入冰点。

“实际上我还听说了更离谱的传言,说你和艾伦之间存有……不正常的关系。”埃尔文审词酌句,想尽量温和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反而让那个字眼听上去更清晰了。“利威尔,有这回事吗?”

利威尔遏制住以吞咽来缓解紧张的冲动,喝下一口茶免使自己干涩的嗓子失声。“我想这一定是某个联想能力过于丰富的人的误会。如果仅仅因为‘关爱年轻病人’就要被怀疑的话,那我现在恐怕已经拥有六十多个情人了。而且我这几个月忙得心脏差点出问题,哪有精力去考虑那种罗曼蒂克的事。”

埃尔文半天没说话。沉默的空气令利威尔窒息。埃尔文是信任他的,可同样,他也过于了解他。他同样了解埃尔文,这个老式贵族中的精英。他虽保守,但和同性恋情的丑闻相比,更不可容忍的是工作上的渎职。

"我很愿意相信你的话。"半晌,埃尔文开口。“如果在你和比利·戴巴之间选择的话,从感情上我定会选择去相信你,我多年的朋友和优秀的后辈。“他似乎回想起了从前的事,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点动情。利威尔注意到他不再以爵位头衔称呼戴巴。”从理性上,比利·戴巴没有确实的证据,某个护士路过你门口时模模糊糊听到的几句对话,是很难作为定罪凭据的。”

埃尔文的用词让利威尔心头一阵发紧。但他尽可能一动不动直视着埃尔文,给他一副与平素无二的冷若冰霜的脸。

“况且你我都知道,戴巴与你有过节。他的动机过于明显,这也让他的信誉度大打折扣。但是,假如他真的联合那名护士一起检举你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去调查。这是我最不愿去做的事情了。”

利威尔意识到,埃尔文并非完全相信他,而是在旁敲侧击地试探他的反应。诸多复杂的心情堆积在他心中。为了艾伦,他必须欺骗埃尔文,现在是,将来也是,直到某一天他们突然远走高飞,再也不需要去考虑这里的人和事。可是,欺骗一个有恩于自己的人却又是如此痛苦,尤其眼看着这个人正一点一旦收回他的信任,简直就像是为自己编织梦魇一样。

“如果引来警方的介入……”埃尔文移开视线,”就算不想让那种事第二次发生在你身上,我也无能为力……“

“别再说了。”利威尔一阵眩晕,他觉得自己的脸孔此时一定在发着白:“你的笑话讲完了吗。”

“过下周我们会为艾伦开一个会诊,由大家一起判断他是否康复。你也要参加,利威尔。”

利威尔点点头,心里觉得,后半句话还不如说成“你也可以参加”。

艾伦敲开房门时,利威尔正和衣仰卧在床上,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望着天花板出神。见来的是艾伦,利威尔便没有起身,只朝他递出了手。艾伦吻了他的手一下,坐到床边。“你怎么没去吃午饭?”

“我不太舒服,就让佩特拉给我送上来了。”

“哪里不舒服?”艾伦摸上他的额头。

利威尔轻轻推开他的手,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他用极轻的气声说道:“恐怕有人在听。”艾伦先是一愣,马上起身想往门口去。利威尔拽住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是谁?”艾伦压住声音问道。“比利·戴巴。”

艾伦悄无声息地骂了一句。

“他让皮克当他的眼线,派她跟踪我们,偷听我们的谈话。前几天她潜入我的房间,翻了我的桌子和床。我们上次商量的事情恐怕也被她听到了一部分,因为埃尔文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们的处境很不妙,艾伦。”

艾伦眉头紧锁。

“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对你?”

利威尔叹了口气。

”还记得那个帕特里克·威尔森吗?那是他的堂弟。因为被我刺伤了手掌的神经,他没能进入医学院,而是去参了军。去年他死了。我想戴巴出现在这里完全不是偶然。“

艾伦一听到那个名字,便瞪圆了眼睛。“明明是那家伙活该!”他无意间拔高了声音,又被利威尔提醒了一次。

“我们得冷静。”利威尔坐起来,握住艾伦的手。“戴巴对我的恨远超想象,为了毁掉我,他会用上一切他能用的手段。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不会让他得逞。”

艾伦闷着头一言不发,腮边的线条气愤地紧绷着。利威尔歪头看他,只觉得他那双碧绿的眼睛焚起怒意时也说不出的迷人,让人想不顾一切地倾身过去,与他共赴危险之中。他很想吻他,但最终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我恨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艾伦说。

“你什么都不用做。”利威尔说:“你只需要在下周的会诊上,照我说的去回答问题就好。”

艾伦点点头,神色稍微舒展了些,无言地抓紧利威尔的手。“利威尔,你觉得我们会成功吗?”他问。

这发问让利威尔的心一揪。并非全是因为艾伦语气中的疑虑,更因为这疑虑刺到了自己那份已在动摇的信心。他从未怀疑过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因为根本不敢起这样的念头。“自我怀疑”是他们眼下最大的敌人。

“一定会的。”利威尔答道,也像是回答自己——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

艾伦的会诊定在次周的周三,有利威尔在内的六位医生参与。由于这次会诊不言自喻的特殊性质,利威尔无权参与对艾伦的提问环节,反过来还要作为主治医生接受其他医生的质询。利威尔感到,这像是他的同僚们针对他和艾伦进行的一场审判。他站在卧室窗前看外面熟悉的田园景色,只觉得满心厌倦。Crackroghart不知不觉变成一间囚笼,而他竟在这间囚笼里生活了这么久才开始渴望自由。是艾伦的出现激起了藏在他心底的这股渴望,使得他更加确定自己对这场战争的憎恶是对的。他恨不得马上带着艾伦走,可一想到这个念头,心中便焦灼难耐,与过于巨大的幸福之间飘忽不定的距离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忽而又想起了格里沙·耶格尔写给他的信。艾伦的后半生将属于他利威尔,而这位父亲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利威尔说不清哪一种打击对做父亲的更大,是堂堂正正地阵亡,还是可耻地与同性私奔失去联系。也许这耻辱将缭绕在耶格尔家几代人的头上,并在很久很久以后成为一个家族传奇。不管怎样,这都将是利威尔这辈子为一己之私做过的最为伤人的事。

几天后走进会议室里时,利威尔胸口一阵发闷,他把这归咎于紧紧关闭着的窗户。奈尔在咳嗽——他说受了风寒,利威尔就不便去开窗,只有默默忍着。专家都到齐了,他们坐成一个扇形,把艾伦围在中心。他偷偷注视艾伦,但艾伦没有看他,脸上透着一股淡漠的镇定。

埃尔文讲话了。一反常态地,他这回的开场白非常简短,没去扯什么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医学的精神和人类历史的进步等一些一旦牵扯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主题。先由利威尔汇报了艾伦从入院到现在为止的治疗过程,而后所有人一起对艾伦进行询问式的诊断。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他的语言能力,由于所有人都亲眼见到艾伦正常讲话,这部分很快就略过了。接下来是关于失忆症。在艾伦对于是否完全恢复了记忆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被要求复述从一九一六年八月十日至八月二十日之间的经历。艾伦很快叙述完毕,讲得十分流畅清晰,而对最后一部分,他甚至把很多细节也讲了出来,以至于现场的气氛有几分令人窒息。

“现在,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你还觉得痛苦吗?”奈尔问。

“我现在不再感到那个眼球在我胃里了。”艾伦回答。

“那么,你现在还会觉得那个士兵的死是你的错吗?”

“不。那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假如今后更残酷的状况发生,你也能这么想吗?”

“是的。”艾伦面无表情。

奈尔朝周围人点点头,表示他问完了。

“你多久没做噩梦了?”提问的是戴巴。这个带有明显先入为主意味的问题让利威尔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事先嘱咐过艾伦,对这一类的问题要怎么作答。

“两个星期。”艾伦的回答很是干脆。利威尔诧异地望向他,但他避开了他的目光。

“其它方面呢?还会听到奇怪的声音,看到现实中没有的画面吗?”

“那种情况已经不那么频繁了,至少近一个月内没有。”

利威尔难以置信地盯着艾伦,就像在确认面前的这个棕头发绿眼睛的年轻人是不是艾伦本尊似的。实际上他已经产生了这种怀疑,不解艾伦为什么对他之前的叮嘱置之不理,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他不知道是艾伦疯了,还是自己精神失常幻想出之前的那些记忆,因为艾伦现在表现得完全就像一个乐于尽早返回战场立功的模范军人,标准答案丝丝入扣,像课堂上的优等生那样干脆利落。

“我们知道你在法国曾有段特殊的经历,”埃尔文问,“你曾多次主动单独行动,猎杀敌方士兵,并因此获得维多利亚勋章。后来的治疗过程中,你表示对这段经历感到后悔、自责,将自己的行为与恶魔等同,完全否定了自己的功绩。现在你对此有什么新的认识吗?”

艾伦沉默片刻。

“这是战争。战争期间的杀戮,是正常行为。我不应该为此自责,现在也不再后悔。我甚至很奇怪当初为什么会有负罪感。现在想来,唯一不值得肯定的是冒险单独行动这件事。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性。”

埃尔文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接着问:“假如现在回去,你有信心重新担负起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带领你的部下,为英国的胜利而战吗?”

艾伦目光炯炯地点头。“我有信心。”

利威尔隐约觉得有人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好像是为他能够治好艾伦这个棘手的病号表达钦佩一样。他感觉胸口闷得更厉害了。

会诊结果几乎没有疑议。一经结束,利威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径直走出医院大门。他迫切地想到外面透透气,从那让他几近昏阙的空气中解脱出来。他边走边大口呼吸着,不知不觉走出很远,来到医院前方的树林里。汩汩流淌的溪水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找了一截树桩颓然坐下,将手里的文件一把掷在地上。

身后,靴子踩踏草丛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利威尔。”

是艾伦追了过来。听见他的声音,利威尔又变得透不过气来。他没有应答,也没转身看他,因为他知道怨忿和痛苦正使他的五官变得丑陋。

脚步声又靠近了些。

“艾伦,你都干了些什么?”利威尔的声音缓慢而有气无力。

“对不起。”

他能想象年轻人正低着头,棕色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他的面庞。

“你害怕了?”

“不,我只是不能那么做。”

利威尔猛地回过头,对上一双悲伤的绿眼睛。想揪起艾伦衣领揍他一拳的冲动一下子消失了。

“为什么?”

艾伦的神情也同样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游走。

“我不能那么自私地让你替我承担所有的风险。我们已经暴露了,无论你多么想要留住我,都无济于事了。戴巴那家伙不知究竟抓住了我们多少把柄,如果我在这时候撒谎,说不定正中他下怀。那会把你害惨的。与其冒这个险,不如让我及时地离开,至少还能还你一个清白。”

利威尔愣了半响,找不出半点反对的理由。其实他早该知道,能将他带离现实的那些绳索早已纷纷断掉了,但他仍死死抓住最后一根:“那我们的约定呢?你现在要对我说放弃吗?”

艾伦来到他跟前,单膝跪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角:

“这些天,我重新考虑了很多事。我们向往安静的隐居生活,可是,我们真的离得开文明世界吗?我自以为想得很清楚了,却忽略了一点。没有医疗条件,没有药品,假如你得了急病,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

利威尔轻笑一下,拿开艾伦的手:“这我已经想到了。我不怕,也不会为此后悔。”

“可是我怕!”

利威尔一怔,说不出话来。

“唯独这件事我想都不敢去想。与其让我承受这种痛苦,还不如让炮弹把我撕碎来得痛快。”

利威尔一声长叹。格里沙的信又浮现在眼前,他感到命运那不可抗拒的力量早已将他的生命排成一部天衣无缝的戏剧,就像当初屈从于同艾伦相爱的剧本一样,他现在也不得不面对与艾伦的别离。他别无他法,只有在这个木偶的躯壳里不断地演下去。

“……我明白了。”

无论是他还是艾伦,一举一动都正被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像是为了证明这奇怪的想法是错的,利威尔用力把艾伦揽入怀中。

“走吧,艾伦,走吧。这次一定要珍惜自己的性命。我在这等你回来,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海边。”

“嗯。”

“记得给我写信。”

“好。”

“在法国不要乱来,不许去找别的女人。”

艾伦没应声。利威尔又叫了他一声,发觉他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小孩子一样在抽泣。

“对不起,利威尔,对不起。”。

天快黑时,艾伦用冰凉的溪水洗了脸,两人一起走回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有个人倚着栏杆站着,嘴里叼了根点着的香烟。从抽烟的动作,利威尔就能认出那是比利·戴巴。见两人过来,戴巴拿下嘴里的烟卷,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我十分不解,”男人口中冒出丝丝蓝烟,“为什么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闲心去约会。”

利威尔径自走过去,没理会他。艾伦则对他怒目而视。

“这位小伙子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他没有因为一时的诱惑,而背叛自己的战友,让自己的姓氏蒙羞。”戴巴像朗读序幕的戏剧演员一样说道:“虽然即使你选择苟且偷生,那个被炸成碎片的爱尔敏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艾伦的脸一下子僵住,停住了脚步。

“艾伦。”利威尔在前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片刻,艾伦微微攥起的拳头松开了,迈开脚步,继续往大门里走。

“可是其他人会怎么想呢?他们在前线穿越枪林弹雨的时候,他们的长官却在宁静的乡间疗养院里,痴迷于一个男|¥妓的屁眼……”

“艾伦,别理他!”利威尔急忙阻拦,但晚了一步。艾伦怒吼一声,照着戴巴的脸狠狠地揍了上去,将后者打得滚落台阶。戴巴也不甘示弱,很快站起身来,反手给了艾伦一拳。艾伦斜过身体去躲,不慎把身后的利威尔撞了一个趔趄。这下他怒不可遏,冲上去掐住戴巴的脖子,扑倒了他在地上扭打起来。拳头酣畅淋漓地砸在面部的皮肤和软骨上,艾伦甚至嫌这一刻来得太晚。利威尔拼命将他拉开时,两人都已是满脸血迹。

利威尔把艾伦拉到自己身后,对正在用手帕擦脸的戴巴说:

“比利·戴巴,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毁了你弟弟的前程,所以你也想毁了我。对此我奉陪到底。但如果你认为自己还有一点点配得上戴巴家那副世袭头衔的话,就该明白,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应该扯上无关的人。”

戴巴的嘴咧了一下,大概是想冷笑又吃痛没笑出来,只得捂着嘴哼了两声。利威尔也懒得跟他再纠缠,拉着艾伦走了。

利威尔把艾伦带回自己的房间,锁了门,取出碘酒和棉花给他处理脸上的伤。他捧住那张脸左右看看,还好骨头没有大碍。药水煞到伤处,艾伦便不住地眨眼。“还疼吗?”利威尔问。

艾伦摇头。嘴角上带血的淤青和褐色的碘酒痕迹让他看起来像个劣迹斑斑的学生。“对不起,我又冲动了。”

“别想了。”利威尔叹了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得让你尽快离开,不然境况会越来越糟。我会催促他们批下你的出院申请。”

“我明天就收拾行李。”

利威尔默不作声地收起药瓶。

“但我还是很担心……”艾伦说:“你一个人留在这儿,那个疯子会对你……”

“那不是你要操心的事。这里怎么说也有埃尔文在,他不可能真的把我怎样的。”

艾伦扫视利威尔的房间,目光停留在写字台上的一副相框上。那是一张苏格兰高地的风景明信片,不知是利威尔哪次出门带回来的。艾伦突然想到了什么。

“利威尔,可以送我一张你的照片吗?我想带在身边。”

“我没有照片。”

“那明天一起去爱丁堡照一张吧。照合影。”

利威尔想了想,欣然点头。

“就当做是最后一次约会。”他悄声说。

台灯的黄色光线下,利威尔本是蓝灰色的眼睛呈现清澈的湖蓝色。艾伦注视那双眼睛,擒起他小巧的下巴,吻了上去。

利威尔不仅没有反对,还顺势和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房间暗了下去。煤气灯将婆娑的树影投射在窗帘上,整晚摇曳不止。

TBC.

利威尔坐在会议室离窗户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皱眉沉思。这个位置正好能晒到屋子里唯一的一片阳光,他的后背给烤得暖烘烘的,仿佛五月的春天提前到来。窗没关严,几名护士正趁着好天气在楼下晾晒被单,利威尔能听清她们闲...

利威尔坐在会议室离窗户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皱眉沉思。这个位置正好能晒到屋子里唯一的一片阳光,他的后背给烤得暖烘烘的,仿佛五月的春天提前到来。窗没关严,几名护士正趁着好天气在楼下晾晒被单,利威尔能听清她们闲聊的声音,其中一个颇为亲切耳熟,另外两个分辨不清;年轻姑娘的苏格兰口音着实有趣。阳光把他面前的那杯红茶照出澄明的橘红色,他不由盯着茶水研究什么样的水温和时长能泡出颜色这样漂亮的茶。他有点后悔选了这样一个位置就坐,这里妨碍他注意力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最主要的是,他原本就一点也不想去听会议内容,只要盯着同一个地方超过五秒,这几天和艾伦亲昵的各种画面就会源源不断涌到脑子里来。于是他尝试去盯着正在滔滔不绝的奈尔·德克的脸,试图把眼前的画面驱走。

“对于病人的这种行为,我更倾向于追溯其更早的成因,如心理社会因素的影响甚至遗传因素的影响。据我所知,他家族中的一个叔父罹患精神分裂症,还有一个表姐曾患有癫痫。个人认为,对这名病人而言,仅仅专注于最近几个月至一年的经历是不够的,病人的躁狂举动很可能并不是震弹症,而是埋藏多年的遗传病被诱发了……”

利威尔的眼前浮现出一大片向日葵的画面。他看到他和艾伦在向日葵田里劳作,头戴草帽,手里拿着剪刀和锄头,皮肤让似火的骄阳烤得通红。透过层层硕大的黄色花冠他看见艾伦的侧影,他的头发留长了,发丝湿答答地贴在脸上,不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不远处就是他和艾伦亲手盖的房子,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舒适,餐桌上铺着他自己织的布,窗前有陶土花瓶,里面插着当天早晨新剪的杜鹃花。木头书架上排列着他多年前带来的各类书籍,有教授种植的,教授纺织、酿造的,还有关于炼金术的。书架旁边的橱柜里存放着各类种子,床头的那扇窗外可以看见他们一起栽下的茶树。他们甚至还养了几只猫和狗,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其他人的意见呢?利威尔,你怎么想?”

利威尔猛地回过神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他飞快地转动脑子,想起奈尔刚才正提议把一个叫达玆的病人转送到普通的精神病院里。他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我想……我们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利威尔缓缓说道:“达兹只是裸体绕医院跑了三圈半而已,更夸张的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考虑到家族遗传的复杂因素,就更该把他留在这儿治疗了,全国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了不是吗?”

一阵集体沉默过后,埃尔文说:“能够坚持从理想的层面考虑问题是你最可贵的品质,利威尔,但我们今天有另外要解决的难题。我们的病床不够了。”

利威尔没做声。

“不够的不仅仅是病床,还有医师资源。我已经向上面反映了这件事,提议在全国至少再开两家以上这样的医院,除此之外,也是时候对是否改动病人的出院标准做些商榷了。”

“这就意味着必定有些人会在未彻底痊愈的情况下重返前线,对吗?”

“我们会就这一点进行谨慎的讨论。”

“反过来说,就是要针对那些明明已经好了却赖着不走的家伙。”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

利威尔注意了一下,此时除了戴巴正斜眼瞧着自己,没有其他人往他这边看。他沉住气,不作任何反应。“但也不能就这样把我们的病人送去疯人院。”

“说得就像你能治好他一样。当初又是谁第一次面诊就差点被达兹按在地上掐死?”

“那是很常见的情况。”

“哈,真希望他对着你脱掉裤子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大度。”

埃尔文咳嗽一声。“戴巴爵士,对可怜的达兹先生的调侃就到此为止吧。”

利威尔赶紧喝了口茶,把冲到嘴边的刻薄话和茶水一起吞进嗓子里。

“那么,艾伦的近况怎样?”埃尔文回过头来问他。

利威尔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回碟子上:“我们在处理一些康复阶段常见的问题——包括修复创伤、重建信心,纠正一些可能在未来对他不利的想法……”

“估计离痊愈还有多远?”

出乎利威尔意料的是,戴巴这次并没有跳起来打断他,只是安安静静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转动灰色的眼珠。

“好的。那么贝尔托特呢?”

“仍然很糟。……”

……

离十二点还有四十分钟,会议就提前结束了。利威尔走上通往四层的楼梯,心情并不轻松。他没有在今天的会议上说谎,因为目前还没这个必要。但迟早有一天,他将不得不用作假的方式来留住艾伦,而说假话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直觉告诉他,一条毒蛇正在暗处伺机待动,只消他做错一步,眼前这个小小的伊甸园就会将他和艾伦放逐出去。

利威尔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发现钥匙孔的感觉不大对劲,像没有锁门的样子。他直接旋动把手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他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是个面孔生疏的女护士,脸上挂着和他一样的震惊表情。她正站在他的床边,手拽着床上的被单。

利威尔花了五秒钟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她,发现正是前几天在爱丁堡街头碰到过的那个没伞可打的年轻女子。

“你是新来的护士?”

“是的。我叫皮克。”

“你在这里做什么?”利威尔关上门,朝她走去。她这次没有穿高跟鞋,个子比利威尔矮了半头,无意中教他拥有了一种少见的、他本人也不太想要的威压感。

“抱歉,阿克曼先生,我想我搞错地方了……我正在给病人的房间换床单,一不留神就……”她飞快地眨眼,长长的黑睫毛迎着光颤动,不知为何让利威尔想起蝴蝶标本上黑亮的触须。

“想必你还不太熟悉医院的规定吧?只有一部分病人需要由护士每天打理床铺,我们这些医生不需要。”

皮克尴尬地点点头,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低头往门口走。

“不必向我行这种礼。这里是医院,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记得进来之前敲门就行了。”

皮克走后,利威尔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反复回想自己早上关门离开的过程。他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不大可能锁不好门。那个叫皮克的新来的护士——她的上一份工作大概是某个地方的女仆——似乎对他非常熟悉,就像早就认识他似的,当然,他的身材样貌对陌生人来说也非常好记。他知道护士长黎柯·布雷坎斯嘉手里有整座医院所有房间的钥匙,新来的护士记错规矩跑进他房间里来收拾床铺也不是全无可能。可是……他随手摸摸床单,发现床单并没有更换,还是原来那条。一股怪异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

佩特拉用力把最后一条被单扔上晾衣绳,将它朝两边展开,抻平,让它像撑开的帆一样稳稳地鼓起在三月的冷风中。她的手指因摸了太多刚洗完的床单而变得冰凉,关节冻得很疼。她将床单用夹子夹住,搓了搓手转身抱起盛放衣物的桶。在她的对面,米娜.卡罗琳纳穿过另一排晾好的床单,抱着空了的桶向她走来。

“老天保佑,今天不要下雨,不然咱们就白忙活了。”她打了个哈欠,说道。

“如果你不说,它多半不会下。”

“我可不要再洗一遍沾有尿渍的床单了!”女孩叫道:“真受不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三岁小孩一样尿床。”

“别这么说,”佩特拉皱起眉,“他们都是些可怜人。”

“反正如果我要嫁人,绝不会选这种上了一次战场就尿三个月裤子的家伙。”她撅了撅嘴:“至少得是艾伦·耶格尔那样的。”

佩特拉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跟你年纪也差不多。”

“你可别误会!我拿他举例子,纯粹是因为在这儿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俊俏、高大、又懂礼貌又体面的男人了。”

这欲盖弥彰的话让红发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反问:“谁说没有?”

“你说还有谁?”

两个姑娘抱着桶在草地上蹲下,在四周微微扬起的白床单的包围下窃窃私语。“阿克曼先生?他确实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可是个子太小了吧,而且我总觉得他很阴沉……”米娜说。

“他虽然长得矮,不怎么爱笑,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你看过他照顾艾伦·耶格尔的样子就会明白了。……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俩很像是一对儿吗?”

“谁们俩?”

“阿克曼先生和艾伦呀。”

“上帝啊,米娜,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戴巴先生也这么认为。”

“戴巴先生?”

“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在树林里散步,当时戴巴先生正好也在我边上,我们就随便聊了聊,他告诉了我很多他俩的事,还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竟然和你聊这些?”

“有什么不行的吗?”

佩特拉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总之我不怎么喜欢那个戴巴先生,你以后也少对别人提这些事,这不是好女孩该做的事,明白吗?好了,我们得赶快回去了……”

回程中,佩特拉不小心踩脱了左脚的鞋带,她让米娜先走,自己蹲下来系鞋带。她的手冻得有点僵,系了好几下都没有系好。正当她最后一次拉住绳结两端快要系成的时候,头顶的一扇窗户传出一声低吼,惊得她把鞋带又拽脱了。她抬头瞧那扇窗子,那里又安静下来。

“真没想到你连这种事都做不好,”这次更清晰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爱丁堡大街上的十岁小偷都比你强。钥匙都给你了,可你竟然还能搞砸。”

“你要求的我都做了!谁知道你们那么早就开完了会?”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声争辩道。

佩特拉听出,这个男声是刚刚她们谈论过的比利·戴巴,而女的,是她新来的同事皮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皮克用这样充沛的语气讲话。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底下的花圃里,侧头继续听下去。

“所以呢?他的床上有什么‘痕迹’吗?”戴巴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那桌子上、抽屉里呢?有没有字条或情书之类的?”

“除了上了锁的,能翻的地方都翻了。”

佩特拉心里砰砰直跳。她觉得自己不该往下听了,但仍像陷在泥地里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屋子里传出一阵不满的咒骂声。

一阵拖拽椅子的声音,似乎是戴巴焦躁地站起身往窗边走来。佩特拉赶忙拎起裙子,像头小鹿一样敏捷地跳出花圃,跑了回去。

整个中午,佩特拉都魂不守舍的。她想把几小时前听到的那段对话从脑中抹去,但无济于事,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层出不穷。进餐时,她甚至不敢与皮克对视,好在她和皮克之间还隔了一个同样沉默的黎柯,而旁边的米娜一直在讲话。同时,她也下意识地多瞅了几眼坐在餐厅另一头的利威尔和艾伦,并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什么异样。他们坐得既不近也不远,看不出关系有多特别。但她忽然想起来,艾伦确实曾对利威尔热情过一阵子,每天进餐都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在别的场合也常看见他们在一起。后来某天——大概是圣诞节前后,那热情突然毫无征兆地夏然而止,变成现在不冷不热的样子。她在这里工作将近两年,已经习惯了对病人们反反复复的奇怪举动习以为常,但现在,所有未曾注意过的细节好像都有了新的含义。女性特有的直觉令她恍然大悟。她如此仰慕的那位阿克曼先生居然是“那种人”……这个猜想令她有一丁点伤心,但这伤心很快就被另一种好奇盖过了。所以,米娜眼中那位“俊俏、高大、体面”的艾伦·耶格尔也是同一种人吗?她远远注视利威尔的背影,突然觉得他鸦黑短发下的那段白皙脖颈显得特别动人,竟有几分女性的纤柔之态。艾伦也会像亲吻女人一样狂热地亲吻利威尔的脖颈吗?

不经意间,她与皮克目光相交。看见那双幽怨的黑眼睛,她不由得毛骨悚然,猛然间猜出了戴巴的目的。

时钟敲过两点后,利威尔来到艾伦的房间。佩特拉照常跟着他把下午茶送进去。利威尔拿着病历在艾伦对面的椅子上坐好,翻到最新的那页,从胸前取出钢笔标好日期。写完后他发现艾伦带着询问的眼神望着门口,回头看,佩特拉仍旧端着托盘站在那儿。

“谢谢你拉尔小姐,已经没别的事了。”利威尔对她说。

她没有动,眉头微微皱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吗?”

年轻护士的嘴张了张,像把什么话吞下去了似的:“抱歉,没什么事。”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跟我说。”利威尔说。

“噢,谢谢您,但我真的没事。”她露出一个看上去很勉强的笑容。

佩特拉走后,艾伦长出了一口气。“拉尔小姐那样子真的没问题吗?总觉得她像要哭了似的。”

“也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又被布雷钦斯嘉小姐骂了。”利威尔说。“言归正传,这两天你睡得好吗?”

“还不错,天天都梦见你。”

“正经点,别在这里跟我调情。”利威尔说着,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是真的。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做过噩梦了。”

“听起来像是我以另一种形式治好了你。”

“也许我确实已经好了。”

“不,还没有。”利威尔敛起笑容。“如果你是个普通人,我会说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你是个军人。对你们的标准得比普通人再高些,要确保你已经恢复了足够的抗压能力应付极端变态的环境。简单点说,就是要重新回到杀人不眨眼的状态。”

听到这儿,艾伦脸上的轻松神色慢慢消退了,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坠在了他的五官上。利威尔很熟悉这种变化,从他的角度来看,眼前的艾伦就像是从十八岁一下子变成了二十五岁。

“确实,我已经不想再做那种事了。”艾伦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你帮我找回了我自己,我比其他人更清楚这有多不容易。我不想再丢弃它了。”随即他又攥紧拳头:“可是,如果是为了活下去重新见到你,我想我做得到。”

“为了我而去杀戮吗。”利威尔苦笑。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眺望楼下沐浴着阳光的草坪和远处的树林。草坪已经完全恢复成绿色,树林也一团团泛起了翠,苏格兰的春天吝惜她的脚步,可空气的味道还是微妙地改变着,变得更暖,更湿润,更柔情。他想把艾伦一直留在这样的春天里,看着他像现在这样干干净净、精神焕发。

不觉间,那片摇曳的向日葵田又出现在眼前。

“艾伦,我决定好了。”他转过头来说。“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扭曲的地方。”

艾伦瞪大眼睛。

话未说完,艾伦已经冲过来抱住了他。他没想到艾伦会高兴成这样,任他一言不发地抱了很久,才带着一丝忐忑将他拉离了窗边。

傍晚时分落了一点雨,很快又放晴。利威尔坐在写字台前,对着明亮的橘粉色天空为艾伦撰写一份报告。他来回翻看艾伦的病历,徜徉在过去七个月的回忆里,百感交集。翻到去年十一月的部分时,一个信封掉了出来。他从地上拾起那个信封,想起这是格里沙·耶格尔写给他的信,而他一直没想好怎么回。犹豫了片刻,他打开信封重读了一遍,良久才把它塞回去,靠在椅背上无声无息叹了口气。霞光慢慢散去,他仍没有重新拿起笔。

一阵敲门声把他从思虑中惊醒。来的又是佩特拉。她进来后一直站在门口,神色凝重,利威尔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他帮忙。

“我有些重要的话想告诉您。是关于您的。”

他从没见她这个样子。他搬了把椅子给她,但她坚持站着。

“这座医院里恐怕有人在谋划对您不利的事。”

利威尔一五一十地听完了。佩特拉有点紧张,有些部分大概是难以启齿,讲得吞吞吐吐的,利威尔自己也感觉脸膛微微发热。但他还是听明白了,陷于错愕久久没有说话。

“真的很抱歉,阿克曼先生,我本该马上告诉你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恐怕下午那时候,皮克就已经……”

“不会,我很感谢你。”利威尔一手扶住额头,掐着拧成一团的眉心。“我早就应该警觉的。”

“您一直对我很好,阿克曼先生,您和艾伦都是很好的人。”姑娘说,语气温顺得让他想掉泪。“如果您需要有人去注意戴巴先生的动向,我可以……”

“不,不要那样做。”他否决道。沉默片刻后,他带着几分惭愧和羞耻望着佩特拉,请求道:“可以……不要把我和艾伦的事说出去吗?”

“那当然。”对方报以一个惆怅而真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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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记得了?”

利威尔发现,在台灯的灯光下,艾伦的瞳色不再是翠绿色,而是一种介于琥珀色和绿色之间的混沌颜色。他不由得盯住那双眼睛,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提问的同时却在考虑艾伦眼睛颜色的问题。这份理性之外的注意力更像是来自他的眼睛本身,来自另一个他自己。

艾伦在他的注视下略显尴尬,但这并未影响他刚刚恢复的语言能力。他交握着双手,避开利威尔的目光:“……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实际上,刚才在听到艾伦的梦呓时,利威尔就在怀疑艾伦之前对此类问题是否每次都按真实...

实际上,刚才在听到艾伦的梦呓时,利威尔就在怀疑艾伦之前对此类问题是否每次都按真实情况作答了。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选择了体贴。他回答道:“不,我没听到什么。”

艾伦重新迎上利威尔的视线。他看起来比下午的时候有精神了些,情绪也好了很多。“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利威尔摇摇头。“我只是回了一趟老家。”

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到艾伦的声音。他的声音比他想象中更加低沉,但又十分细腻柔和,像是单簧管发出的音色。他的脸庞上其实也有类似的柔和,只不过大多时候被掩盖在过于严肃的神情之下。然而利威尔熟知这样的柔和,并因此觉得艾伦原本坚毅的形象和声音都透着股让人疼爱的孩子气。

“你总不可能跟每个病人都打招呼。”艾伦耸耸肩。

“但你比较特殊。”

利威尔感到艾伦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发亮。“我对你来说是特殊的吗?”

“因为你的病症,我对你应该负有更多的责任。”利威尔实事求是地回答。

“是吗。”艾伦垂下头去。“那么现在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了。”

利威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不明白艾伦为什么要纠结“特殊”这件事。他隐约察觉到某种尚未成形的缘由,它正在艾伦心中最为幽秘之处悄悄藏匿着自己。正因此,他要谨慎地回应。

“但你仍然是我关心的病人。你有所好转,这是一件好事。”

艾伦沉默半晌,似乎并没从利威尔方才的话中找到满意的答案。他略带迟疑地又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是别的病人,你会为了他和戴巴医生争吵吗?”

利威尔一时没能回答上来。他开始思索,当得知艾伦被拉去做电击治疗时他心底的那股愤怒是为何而生。诚然他反感这种治疗方式,也不能允许一直信任着他的的病人遭到他人胡作非为的对待,但他的愤怒中夹杂着心痛,竟仿佛珍视呵护了很久的东西遭到了践踏一般。如果把艾伦换成别人,他会感到这种心痛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不会随便拉着一个人的手陪着他睡上几个小时,哪怕那个人和艾伦一样需要他。

“算了,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会的。”艾伦低垂着脑袋说。

艾伦这幅沮丧的样子令他终于把前几日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艾伦对他的冷漠,还有艾伦独自打高尔夫球时的举动联系到了一起。他终于能够确定了。每个病人都难免或多或少地对治愈他们的心理医生产生依赖,而艾伦对他的依赖程度可能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更深,以至于能让这个曾参加过数次血腥战斗的年轻男人变得如此敏感,甚至被他的某一句话所刺伤。

“你之前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温和地问:“那天在走廊上……”

艾伦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当事人就在面前,他反而尴尬起来,但好在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是的。我听到了你和史密斯院长的对话。你说你只是把我当做研究对象而已。”

“我很抱歉。虽然这也是一部分事实,但其实我是为了搪塞才这么说的。”

“他总是过分担心我,”利威尔犹疑了片刻继续说,“担心我还像那时候一样……”他下了不少决心才说出一个形容词:“……脆弱。”

艾伦惊讶地盯着他,仿佛无法将他刚刚听到的那个词与眼前这位沉稳可靠,让他无比信赖的军医联系在一起。但利威尔没有说下去,那些过往在他眼前一一闪过,然后尽数被咽下了他的喉咙。“就是这样。你大可不必在意。”

尽管艾伦的疑惑已经写在脸上,但他依然很有礼貌地没去探问。他低下头笑了笑,而利威尔发现这是艾伦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笑容:“其实,在你从戴巴医生那里解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意了。我一直感觉得到,你不是那种伪善的人。”

利威尔点点头。他正想说些什么再嘲讽一下那个装模作样的比利·戴巴,艾伦又抬起头,直视着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生。”

“谢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褒奖,利威尔迟滞了片刻,惆怅地回答道。

“艾伦,你不舒服吗?”利威尔知道艾伦经常会手脚颤抖,这是震弹症的典型症状。

“不,不是那个。”

他看到艾伦的耳根在发红,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寒冷所致。艾伦背对着他把球杆递过来,说了句“轮到你了”,拽了拽衣襟便转身走开。

利威尔弯下腰,将身体略微倾斜,调整到和略带坡度的地面相垂直的角度。艾伦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拿起利威尔带来的那本小书翻阅。利威尔轻轻击出一球,让球稳稳地滚向前方的球洞。他转身看艾伦,发现他正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书。他走过去,叫了一声“艾伦”。

没有反应。艾伦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书页,直直地落在前方不知何处。风吹动他的头发和他脚下的草叶,但他本人就像尊石膏一样凝固在那里。利威尔靠近他,又叫了一声。这次艾伦听到了,猛地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迎上他担忧的目光。

“你喜欢叶芝吗,艾伦?”他盯着书封上烫金的W·B·Yeats发出的反光。

艾伦没有直接回答。“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常常读他的诗。”

利威尔瞥了一眼翻开的那一页的标题,轻轻背诵道:

“我知道在云间某一块,

我将迎接命运对我的安排。”

艾伦抬眼与他对视着,和他一起念出接下来的两句:

“我与之而战的,我不恨,

我为之而战的,我不爱。”

他们同时停了下来,在心里默默咀嚼这几行诗句。艾伦翠绿的两眼中露出因极度的困惑而备受折磨的神色。

“利威尔,”他喃喃道,“我觉得现在的情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是吗。”利威尔在他面前单膝蹲下,用目光安抚着那双闪烁不安的绿眼睛。“是在哪里呢?”

艾伦惶惑地瞧着他。又一阵风吹过,利威尔身上一阵发冷。他被艾伦那双幽绿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瞪着,几乎看得清对方虹膜里如同水下暗藻般的细小褶皱。他突然担心艾伦会像他以往见过的很多病人那样突然失控嚎叫起来,不禁耳根一阵发麻。但艾伦终究没有大喊大叫。

“我不知道。”他把脸埋在了手掌里。

当十一月的月历快要翻到头的时候,Craigrockhart迎来了第一个申请出院的病人。在会议室里,数名来自医疗委员会的成员和医院里的全体医生背向窗户围坐成一个半圆,中心的椅子上坐着即将接受询问的欧路奥·博查特中尉。他搓着手,环视着四周的医生们,仍有点紧张。房间里有三扇高大的窗户,光量很足,即使拉着一半窗帘,那些光还是透过布料的缝隙晃着他的眼睛。在一群头顶泛着光亮的医生中间,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头黑发、身形瘦小的利威尔,他的主治医生,并捕捉到了他特有的那种令人平静的目光。

“你现在还经常呕吐吗,博查特中尉?”一名医生提问道。

“不,我已经很少呕吐了。”他答道,同时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一阵嗡嗡声。声音已经响了很久了,似乎有只飞虫被堵在在窗帘后面,一下下地撞着窗户。

“甚至比我咬舌头的次数还少,先生。”他补充道。

没有人笑。嗡嗡声越来越大。利威尔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是只被困在窗玻璃和窗帘之间的蜜蜂。利威尔举起手中的文件夹,打开窗户,引导着那只蜜蜂飞出窗外。他望着蜜蜂在深秋的寒冷中飞远,然后将目光落在楼下台阶上呆坐着的艾伦·耶格尔身上。

“利威尔?”他听见埃尔文叫道。他转过身,发现整个屋子的人都在惊讶地望着他。他回以一个苍白的微笑,坐回到椅子上。提问还在继续,大多集中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点上。他既没去听问题,也没去听回答,脑中只回想着刚才看见的艾伦的样子。直到人们陆续收拾东西起身,欧路奥走到他面前向他道谢并敬了一个礼,他才回过神来。

散会后埃尔文把他留了下来。“最近艾伦那边的进展怎么样?”

“还算稳定。”

“我听说他的失语症痊愈得不错。”

“是的。很难得的没有口吃之类的障碍。”

“你对自己的治疗方法怎么看?”

利威尔瞧着自己眼前的那片桌子,叹了口气。

“坦白地说,我不能排除艾伦恢复说话功能是受了电击治疗影响的可能性。强烈的电流刺激有可能帮助口腔找回从前的肌肉记忆,从而强制性地令病人重新开口说话。但是,也可能导致完全相反的结果。”他抬起眼直视埃尔文:“我反对电击治疗的原因,是因为它所带来的副作用可能远远大于治疗效果,而且这些副作用的形式和发作周期都是未知的。艾伦的情况之所以没有那么糟,多半是由于这次治疗是在他完全自愿的前提下进行的。”他顿了顿,以免自己的语气中暴露出过多同情心:“他的负罪感那么深重,因为他竟打了自己人——他视之为应有的惩罚。”

“噢,负罪感。也许这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点。”

“……是的。如果有,就尽力让他摆脱。”

“耶格尔少尉是此类病例中的第一人。这会决定我们今后用什么样的手段处理类似的情况。”

“我尽力而为。”

埃尔文点点头,片刻后,他又开口:“利威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对方微笑着缄口不语。

“‘不要移情’。”利威尔学着他字正腔圆的牛津口音说。

“你知道就好。但是……”他清了清嗓子,“我仍想确认一下最近听闻的甚为奇怪的一幕是否属实。”

利威尔用眼神示意他讲。

“黎各·布雷钦斯嘉小姐告诉我,她曾看见你坐在艾伦床头给他读诗。”

“你认为这‘甚为奇怪’?”

“不要跟我纠结字眼。至少我从未听说过‘宠溺’也能当作一种疗法。”

“宠溺?”利威尔一手撑住脸侧,好让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能被遮掩起来。“我不知道你想象出了什么画面,埃尔文,我又没有像圣母玛利亚抱圣子那样抱着他。”

“别说笑了。你不会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也许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你正在逾越一道屏障,而你本应躲在屏障后面观察艾伦投射在上面的影子便足够。越过了那道屏障,就是在拿自己的清白冒险。”

利威尔很久都没有说话。埃尔文说的话并非都是危言耸听。他明白这位可敬的前辈所提出的质疑是出于对自己的好意,更是出于对艾伦的好意——在如今这个时代的道德准则下。他仔细地检视了几个月以来和艾伦相处的每一个时刻,却得不出答案。

为了帮艾伦寻找恢复记忆的突破口,他的确在艾伦的房间里给他读过一些书。他也的确坐到艾伦的床上了,在艾伦“请坐得离我近一点”的请求之下。这类事情一旦有了开端,就会演变成理所当然的惯例,在他那颗过于温柔的心的助长下,慢慢滑向甜美但又充满凶险的深谷。在艾伦打起瞌睡把头歪在他的肩膀上时,他心中是否感到了一丝发痒?为什么他没有推醒他,而是任由布雷钦斯嘉小姐敲门进来后看见了这一切?

“大多数病人通常会在心中为自己的心理医生塑造一种形象——父亲,兄长,抑或朋友,这是他们与医生建立长期信任关系的基础。这是病人一方决定的,我无权插手。”

“那么艾伦呢?你觉得他是怎么看待你的?”

“艾伦怎么看待我并不重要。不管他怎么看待我,我都只能坦然面对。”

“说得不错。但事情也决非坦然面对这么简单。”埃尔文毫不留情地指出:“一旦稍有差错,你将不得不放弃艾伦这个病人。你知道这会造成怎样的打击吧?”

利威尔绞紧了放在会议桌下的那只手。“我明白。”他咬了咬牙说。

“尤其是像你这样一个……一个……”埃尔文突然变得期期艾艾,好像话到嘴边的那个形容词对他来说特别难以启齿。最后他摇摇头放弃了:“艾伦这样的年轻病人对你产生的往往可能不是依赖,而是依恋。”

他看到刚才还低眉顺眼地听取着批评的利威尔骤然间脸色大变。看来即便那个词没说出来,利威尔也知道那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有编小说的才能,”利威尔用惯常那种轻描淡写的挖苦语调说,这是他生起气来时的标志,“而且还是维多利亚时期的地下恋爱小说。”

利威尔披着睡袍在凌晨两点钟赶到艾伦的房间里时,后者已经停止了大声咆哮和抓挠墙壁,安静地靠在枕头上发呆。见到利威尔来他有点意外:“我告诉过佩特拉她们不用叫醒你的。”

“正因为她们是合格的护士,才会跑去叫我。”利威尔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生生咽回去一个涌到嘴边的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眼泪。“这次又是什么状况?”

“还是和以前差不多。”艾伦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声音有点嘶哑,大概是刚才的大喊导致的:“我梦见索姆河战役刚刚打响的那一天,我趴在战壕里,看着我的人一个个冲出去,成为德国人的活靶子。每次梦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利威尔点点头。“你说过那一天伤亡最为惨重。”

“因为指挥官的愚蠢,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他们骗我们说夺取阵地就像在自家花园里散步一样简单,可实际上却是一场大型枪决。”艾伦木讷地叙述道。“有时我梦见从弹坑里跌进地狱,有时梦见我被缠在铁丝网上打成筛子,有时梦见被吸进尸体炸开的腹腔,而这次……”他摊开手掌覆盖在脸上:“我梦见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或者说就是我自己……用刺刀削开了我的喉咙。”

“你是否觉得众多属下的死也有你的错?”

“我很难不这么想。”

“但你也要明白你的能力是有限的。”

“这说服不了我。我有太多事情想不起来。”

他们的谈话常常这样回到原点,利威尔已经习惯了。他低下头,瞥见艾伦手边放着的那本叶芝诗集。自从那天之后,利威尔就把这本书放在了艾伦这里。“如果能找到什么线索的话……”他拿起那本诗集翻开,发现里面夹了一朵干枯的蔷薇。那一页还夹了一张便签纸,上面有几行字迹。

艾伦做了一个试图阻止的动作,以至于利威尔以为便签上写了什么涉及隐私的东西。但那只是一首叫做WhenYouAreOld的诗的摘抄,用Copperplate体写成,优美得完全不像艾伦之前的笔迹。他看了眼艾伦,年轻人揪着被角,低垂着脸偷偷看着他手里的便签。

“写得可真漂亮。”利威尔称赞道。

艾伦紧绷着的五官马上松懈下来,浮现出一点笑意。

“我已经没事了。”他说。

利威尔站起身来,帮他关了台灯,又给他掖了掖被角。黑暗中他们的手又碰到了一起。利威尔感觉到艾伦的手想要握住他,于是他捉住那只手腕把它塞回到年轻人的身侧,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

“晚安。”他对艾伦说。

关于本章中出现的叶芝的两首诗

Whenyouareold是叶芝写给自己的爱人茅德·冈的,里面有两句“多少人爱慕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可以说是千古名句了感觉很适合艾利呢~

发烧了,十一估计会比较忙,下一章不知什么时候能写出来然而不想留存稿()

依然是对话较多比较枯燥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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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耶格尔对着盥洗池前的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军装。

他很早就起了,迅速地下楼用完早餐,很庆幸自己没有碰上利威尔。昨夜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羞于启齿,以至于在这个少有的能见到稀薄阳光的明朗早晨,他仍还不知该怎么面对利威尔那张沉静中带着包容的脸。

昨晚他再次做了噩梦。他他梦见他回到了索姆河的战场上,背着沉重的装备在硝烟...

昨晚他再次做了噩梦。他他梦见他回到了索姆河的战场上,背着沉重的装备在硝烟和雾中穿越一道道壕沟。泥浆和血污凝结在他的眼皮上,吸入了毒气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倒伏在周围,泛着诡异的绿色。他发狂般地奔跑起来,跌入一个弹坑,而后便一直向下坠落,直至跌进地狱,在那里被一群死掉的德国士兵扔进一口燃烧着火焰的大油锅里。他大概是大叫了出来,因为过后他感觉到有人在拍打着他。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个人的手,死命往自己的怀里扯。有个声音在耳边叫他的名字。“艾伦,艾伦,是我。”

他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哆哆嗦嗦地滚落在床边的地板上,手里攥着一只苍白细小的手。起初他以为那是佩特拉·拉尔的手,但随即意识到她的手应该更温暖些。而后他逐渐看清,蹲在旁边的那个瘦小的、他误认为是某个没见过的女护士的身影,是利威尔。重新扶他躺好后,利威尔就在床的边沿坐下。他这才发现,利威尔是穿着睡袍来的。

“艾伦,你梦见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和舌头又像往常一样不听使唤了。他伸手到床边的柜子,利威尔便帮他把纸和笔拿来,让他将刚才梦的片断写下。

“好了,没事了。”利威尔掏出一块手帕替他擦了擦脸上新冒出的汗。“你现在很安全。”

那块手帕上有一股带着苦味的清香,像是保存得很好的茶叶。此时距离他很近的利威尔的身上也有相同的气息,只是混合了更多人体的暖意,让他想起自己在家庭生活中度过的那些时光。利威尔那双低垂着的灰蓝色眼睛让他觉得安定,觉得自己仿佛变回一个由母亲哄着入睡的孩子。他带着感恩的幸福和不知所措的羞耻,最终纵容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温和注视下重新睡去。

现在,镜中的艾伦·耶格尔除了面色略微苍白以外,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夜的那种失态。他的面前是一个冷静、坚毅的军人,如果需要,他还可以表现出足够得体的绅士风度,或者稳稳地挥动高尔夫球杆——只要不强迫他说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残缺。他拿过自己的军帽,将它端端正正戴在头上,想了想,又将它摘下来,夹在自己的胳膊下方,走出房间。

利威尔在房间里熨烫自己的军装衬衫的时候听到拉尔小姐敲门,告诉他艾伦已经在楼下等了。他披上大衣走下楼,沿途照例收获了一连串带着诚挚敬意或明显示好意味的“早安”和“早上好”,还有人殷勤地为他打开了前厅的大门。在高高的台阶下方他看见了笔直地站在那儿的艾伦·耶格尔,像一棵深秋孤零零的橡树。利威尔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走。

他们默默无言地穿过仍是绿茵茵的开阔草坪,踱进树林里的小路,皮靴踩碎落叶的声音惊起树上的几只乌鸦。细如牛毛的稀疏雨点时不时落在他们的脸上。艾伦大概是习惯了快走,走上几步就越过了利威尔,又连忙停下步子等他。当他们听到林中小溪的流水声时,利威尔提议他们到溪边去坐坐。

在树林到河滩之间有一段斜坡,上面倒伏着许多干枯的树枝。利威尔走下斜坡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艾伦连忙伸出手扶住他,之后一直用手若有若无地用手臂护住他的后背。利威尔虽认为这种本应针对女性的绅士举动并无必要,但也并不见怪,明白是自己羸弱的身材激发了艾伦的保护欲所致。只是他光顾着低头看路,完全没留意到自己露在卡其色军装呢领外的那截白而细瘦的脖子一直被他的病人悄悄地盯着。

他们沿溪边走了一阵,找到一段横倒的空心树干坐下来,看溪水在他们身边潺潺流过。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林间仍有一阵阵的雾气悬在半空。

艾伦用自己的右手不住地捏着自己的左手,默默地凝视着对岸的雾。利威尔转过头来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艾伦牵动了一下喉结,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

“我让你紧张了吗?”利威尔问。

艾伦拿起写字板,先写下‘昨晚’两字,停了停,又写下‘我让你没睡好’

利威尔注意到他这次没有用大写。

“你不必内疚,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艾伦又陷入沉默。利威尔接着说:“就算不被叫起来,我夜里也会醒。”

艾伦拿着笔,犹豫了很久,写道:‘每次变成那样后我都会很沮丧’

‘为我竟能崩溃成那个样子’

利威尔仰起头,看着远处交错在一起的光秃秃的灰褐色树梢,漫散的光线令树梢蒙上一层迷离的边缘,模模糊糊地渗透进淡青色的天空。他捡起脚下的一颗鹅卵石,掸了掸上面的灰土。“艾伦,你知道吗,”他将石头放在手心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会崩溃的人。”

艾伦抬起头。他眼里的绿仍然是深邃的,可此时那绿色却像一汪被搅动的井水一般晃动着。利威尔温和地瞧着他。他猜想,原本的艾伦大概是有张非常可爱的娃娃脸的,因为即使是现在,他看起来也只是像个阴郁的孩子。

‘我似乎是这里唯一不能说话的人’

“暂时是的。”利威尔从艾伦脸上看出了失落。“这也让你沮丧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别的病’

他又用了大写。

“我明白你的感受。”利威尔轻声说。

他们再次静默下来。溪水的寒气一阵阵吹在他们脸上。艾伦用两根手指勾着自己的军帽,将头埋进自己的小臂,头顶的一撮栗色发梢在风中打着旋。

利威尔看着那个蓬松的栗色后脑勺,按捺住了将手盖在上面抚摸的冲动。

“在Craigrockhart,你的确是唯一的失语症患者。但除你之外,还有很多有独一无二的怪异症状的患者。有人随时随地都会呕吐,有人无法行走,有的人害怕光芒。但你们的最大共同点,就是都受梦魇所苦。你知道噩梦是怎么来的吗?”

艾伦摇头。

“它是你白天极力压抑和逃避的东西的反映。”

艾伦皱起眉头望着利威尔,嘴唇颤了颤。

“当然,我不是说你在逃避。你在前线时做噩梦吗?”

摇头。

“Craigrockhart的大部分病人所接受的治疗,是尽力让他们忘记在前线受到的刺激。让他们和医生、家人朋友在一起,从正常生活中汲取康复的能量。”他用手中的鹅卵石在地上画了一架简易的天枰,然后将石头抛进溪流中:“然而,被压制的那部分创伤会以噩梦的形式在夜间释放出来,就像等量交换一样。”

‘那我该做什么?’艾伦写道。

“我的建议是去回想在前线的经历,面对它,把它讲出来。然后噩梦就会得到缓和。”

艾伦沉下脸。

‘不知从何讲起’

“就讲讲你是怎么获得维多利亚勋章的吧。”

渐渐的,利威尔眼看着艾伦那双翠绿的眼睛暗哑起来,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注入了这双眸子,使它变得浑浊而无光,像两个幽绿的洞穴。他大睁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利威尔,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你不会喜欢听一个杀人狂讲他的杀人经验的’

三天后的中午。

利威尔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整理关于艾伦的报告。报告中记录了艾伦在前线的详细经历,来自于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和利威尔的谈话记录。由于艾伦很难在治疗过程中做长篇叙述,所以大部分内容都是后来利威尔给出提示,艾伦像答卷一样慢慢写出来的。利威尔将这些散乱的描述理清顺序,再誊写到报告上。

“患者艾伦·耶格尔于一九一五年从伊顿公学毕业,进入近卫掷弹兵团第四营,于一九一五年十一月一日至一九一六年八月二十九日这段期间在法国前线作战。在服役初期,战场上前所未有的血腥屠杀和伤亡惨状给了他极大的精神刺激,一九一六年三月,患者第一次出现幻觉,并伴随肢端震颤、头痛等症状。

同年四月,患者同在前线服役的两名公学时代的好友先后阵亡。之后,他开始表现出狂暴和极端的倾向——强烈的悲痛与愤怒促使他向敌人发起个人主义的复仇行动。在四月到六月这段期间,他经常在夜间独自一人离开堑壕,主动进入敌人人的阵地里游荡以寻找德国士兵作为猎杀的目标。因这一近乎疯狂的行为,他在同伴中得名‘不要命的耶格尔*’的绰号。维多利亚勋章就是为此颁发给他的。

在前任医师留下的诊疗记录中,有‘现有治疗方法全部无效’的判断。但是,在所有尝试过的方法中,交流,尤其是‘不限形式的交流’这一方法很难说真的被有效行使了。事实上,一个多星期以来,通过用尽可能自然的交流来帮助患者释放内心压力,已经使噩梦这一症状有了开始缓和的迹象,并使患者有了更多主动交流的意愿。”

“还是卓有成效的,不是吗。”埃尔文看完了报告,评价道。

“只能说是在正确的方向上迈出了最初的一步。”利威尔回答。

“而这个正确的方向,之前甚至没有人摸索出来。”

利威尔冷笑一下。

“我大概知道那位前任医师都做了些什么‘尝试’。通过在艾伦面前放食物来诱导他说‘吃’之类的训练,只能让他感到自己像一只被开发智力的红毛猩猩。”

埃尔文笑了。“奈尔博士只对感觉型失语有研究。”

利威尔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埃尔文,你不觉得这是个悖论吗。”

“你指什么?”

“我们费尽苦心帮这些人走出战争的阴影,治愈他们,为的却是尽早送他们回战场再次经受摧残。”

“这和治好前线送下来的伤兵再让他们重新上阵是一个道理,利威尔。”

“可这世上最艰难的就是让一颗伤残的心得到愈合。比修补一架机器、治好一处枪伤都要难得多。”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利威尔低沉地说。他尽量不抬起眼睛,以免自己凶恶的目光毁掉这场谈话。半晌,他听到一声叹气。

“我很抱歉。但是利威尔,你要警惕对病人产生移情。”

利威尔僵了一僵。

“我知道,我没那个闲工夫。别忘了前两天你还塞给了我三个新病人。”

“所以我更有理由担心了。”

“我只是把他们看做我的研究对象。”利威尔颇为不耐:“艾伦是其中最合适的那个,仅此而已。”

艾伦·耶格尔发觉自己正盼望着与利威尔的每一次会面。

两个星期以来,他们每天都见面,每隔两天出去散一次步,偶尔一起打高尔夫球。会面常以沉默开始,在沉默中结束,中间穿插着利威尔不紧不慢的轻声言语,雨声或者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利威尔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医生都不同,他从不逼他回答什么,也不会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更没有一丁点要给他做那个见鬼的电击治疗的意图。他像天鹅南飞时丢下的一根羽毛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他面前,来聆听他的沉默,用那双蓝眼睛凝视着,像是仅仅为了到这儿陪伴他一样。

艾伦从未想过有人能以这样平静的姿态听他讲述那段疯狂的经历。当他告诉利威尔,自己曾用刺刀捅进一个德国兵的下颚,被那个人喷出的鲜血糊住了眼睛时,本以为利威尔会露出嫌恶的眼神。然而利威尔只是说:

“其实你只是过于痛苦,因而希望那些人杀掉你罢了。”

他从不给家里写信,因为他已经无法面对自己的家人,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理解。然而,利威尔不同。如果在他和他奢望回归的正常生活中间存在一道桥梁,那只能是利威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盼望能多看一看利威尔那张苍白而清凛的脸。当他从噩梦中醒转,看到坐在他床前疲惫而担忧地望着他的利威尔时,便感到带着酸楚的满足。以至于,一想到利威尔每晚也在这样安抚着其他病人,一想到利威尔那张因疲惫和担忧而变得更加悦目的脸也同时被其他人看着,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嫉妒。这让艾伦困惑,他不知利威尔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希望能在某个地方碰见利威尔。他想远远地看见他,最好不要打照面,那样他就不需要笨拙地在纸上写字,不需要在利威尔关切的眼神中想起他是个有精神障碍的病人。不知不觉他走到一楼会议室的大门外。一个他最为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我只是把他们看做我的研究对象。艾伦是其中最合适的那个,仅此而已。”

利威尔走出会议室时意外地撞见一个穿卡其色军装的瘦高身影。

“艾伦?你找我有事吗?”

艾伦垂着头,背靠着墙,这是他头一次站得不那么笔直。利威尔来到他面前,抬头仰视着他。艾伦躲避着他的目光,绿眼睛里有种被刺伤了的黯淡。看上去他没有随身携带写字板。正在利威尔思忖是什么造成了艾伦的异样的时候,他年轻的病人闪身走开了。

“艾伦。”利威尔叫他。

那个身影停住了两秒,又继续大步向前走去,消失在楼梯拐角。

*注解:众所周知的谐音耶格尔=猎人(至于为什么英国人会用德语的谐音就不要追究了……作者脑力不够想不出别的内涵绰号了)

利威尔一整晚都在做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公学时代,走在伊顿的校园里,胸前别着那根深红色钢笔。路边的阴影中,紫阳花开得正盛,蔷薇爬满古老的墙壁。这是一条他非常熟悉的路,是通往唱诗厅的一条捷径,平时少有人经过。他曾无数次穿着伊顿的燕尾服绕路经过这里,只是为了避开人多的地方。燕尾服沉重地挂在他身上,令他透不过气,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胸前马甲的扣子,碰到了口袋里的那支钢笔。当他察觉到一丝令人作呕的异样的时候,手已经被弄湿了,他发现那支钢笔通体上下都是黏糊糊的液体,就像被爬行动物的嘴含住过似的……

利威尔惊醒了。他听见...

利威尔惊醒了。他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阵让人心惊肉跳的嚎叫声和呻吟声,还有护工跑动的脚步声。他在心里苦笑,此时此刻,恐怕整个Craiglockhart里的人都在做噩梦。

早晨七点钟他下楼吃早餐。餐厅里几乎都是陌生面孔,人们小声地互道早安,在长排桌上安静地吃盘盏里的食物。熬过一个夜晚并不容易,这从他们苍白的面容上就能看得出来。利威尔专注于均等地消灭盘中的豆子与炸马铃薯时,艾伦端着盘子从旁经过。他没有坐在利威尔对面的空位上,而是坐进离得很远的一个角落里。没有人和他打招呼。

和利威尔隔了几个座位的两名军官正议论着泰晤士报上的新闻。整版都在报道英法联军在索姆河攻势中占领了德军第三道阵地的消息。“一个首次使用坦克的伟大胜利,”他们写道。然后他将报纸翻到背面,看到报纸的角落登载了一则讣告,是一位父亲在悼念他牺牲在前线的十七岁儿子。利威尔看着那页报纸,停止了进食。

雨在云层后面躲了一个上午。利威尔总觉得雨该下起来了,可雨始终没有下起来。他站在书房窗前看着楼下的草坪,默默想着自己下一篇论文的主体结构。草坪上有人在打高尔夫球,有人坐在椅子上看书,较远的地方有个人蹲在地上在捡着什么东西。利威尔看着他们,不禁设想着几个月后这些人的命运。他想,不知什么时候雨点就会突然打在他们身上了。

他和艾伦约在下午三点见面。艾伦显然刚刚用完下午茶,带着茶渍的茶杯和牛奶罐还放在书桌上的托盘里。见利威尔进来,艾伦又站起身子准备行礼。利威尔连忙示意让他坐下。

“艾伦,以后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不必对我拘谨了。”

艾伦点点头,仍然把身子绷得笔直。利威尔依然把椅子拉到他对面坐下,尽可能摆了一个放松的姿态。

“昨晚睡的怎么样?”

‘还算好’

还没等利威尔再开口,艾伦又写到:‘不记得做了什么梦’

“没关系的。”利威尔说。

房间里仍有股淡淡的茶香。利威尔望了一眼桌上的半壶红茶,问:“你喜欢茶吗?”

艾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利威尔会问这个。‘喜欢加奶的茶’他写道。

“那么看来你是属于喜甜的那一派。”看到艾伦点头,利威尔说:“我正相反,喜欢茶的苦味。不过,我更喜欢调制后的茶。”

艾伦并没有要写些什么的意思,也许他并不明白茶的话题用意何在,但仍然安静地听着。

“我的舅舅在爱尔兰老家有一间茶叶铺,”利威尔接着说,“他经常往返全世界的各个红茶产地,搜集不同的茶叶,回来自己调制。他店里的调制红茶有上百种。我在那里经常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混合了茶叶的苦味,还有玫瑰和百香果的香味。”

艾伦的上身依然挺得很直,但他的脸已经不再绷得那么紧了。‘你也是爱尔兰人?’

“是的,我老家在班戈。”

‘我妈妈是贝尔法斯特人’艾伦写道。

他们隐约之间产生了一种同党的感觉。利威尔忽然拿过艾伦手里的纸笔,带着小学生上课传纸条一样的心态,写下‘那么我们都不是英国人’这句话。虽然转瞬即逝,但利威尔欣喜地看到,艾伦脸上出现了一丝被安慰了的柔和。利威尔轻笑一下,将纸条揉成一团丢掉。片刻,艾伦又拿回便签本,低头写了句什么。

‘你脸色很差’他举起纸条。

利威尔想起早晨镜子里的自己的黑眼圈和满眼的血丝。他揉了揉眼睛。“是的,我几乎一夜没睡。有几个病人做了噩梦,我去查看了。”

他和艾伦都知道,当他们提起“噩梦”,那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噩梦。经常会有人在噩梦中鬼哭狼嚎地滚下床,蜷缩在墙角哭泣不止,任谁拉也不肯站起来。在前线受到的创伤就像甩不掉的影子,长久地伴随着每个人。“你以外的病人不属于我的职责范畴,但我无法坐视不管。”利威尔说。“我很高兴你昨晚没事,艾伦。”

‘我已经习惯那些声音了’

利威尔停顿了一会儿,问:“你指哪些声音?”

艾伦也迟疑了一下。‘他们做梦发出的声音’接着他写道:‘但我还很难习惯那些不存在的声音’

“比如?”

艾伦略带麻木地望着他。

‘尖啸声’

‘像是炮弹飞过头顶,然后在我身边爆炸’

利威尔点点头。“幻听。很多人都有这个症状。还有其它的异常吗?”

‘有时我看到尸体’

从艾伦的眼神能看出来,他自己都对此感到困惑。

“这些状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些是幻觉的?”

‘今年三月’

‘我在深夜听见炮弹的声音,其他人都以为我疯了’

“一直持续到来这之后?”

艾伦点头。

‘回来后我才敢肯定那是幻觉’

利威尔将这些都记录在病历的资料夹里。让他不快的是,艾伦之前的医生完全没有记录这些基本的细节。他叹了口气。前线的作战环境很可能把初期的症状掩盖过去,艾伦的病症恐怕已经拖了很久。

“你本该更早接受治疗的。”利威尔叹了口气。

‘只有流血才算是受伤’艾伦举起纸条。

利威尔意识到自己大概又露出怜惜的眼神了,因为艾伦在对视之后便躲开了他的目光。他觉得艾伦大概是被他的眼神冒犯了。他知道自己有双忧郁的眼睛,总能将普通的同情心放大为一种带着哀怨的悲悯。没有人,包括他自己,受得了被这样一双眼睛所注视。

利威尔低头去翻他手里的资料。

“这是一种应激障碍。这表明你的神经受到了创伤,无法再将正确的信号传递给你的大脑。”他解释道。对具有一定理性的病人解释病因是他的一贯做法。“但你现在还没有习惯它,也就是说,还有希望。”

艾伦静默了一会。

‘我不能说话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恐怕不是。我倾向于那是一次更严重、更突发性的刺激,而那激发了你的自我保护机制。”

艾伦的身体僵了僵,目光垂了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找回你的记忆。”

‘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艾伦用拳头攥着纸的一角。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如果它想要抗拒那段记忆的话。”

这次艾伦沉默了更久。利威尔看得出他累了。用书写交流无疑更加耗时耗力,而艾伦写字又及其认真。他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差不多已经到了可以结束谈话的时候,毕竟比起上次,艾伦已经坚持了足够久。可正当他打算开口时,艾伦又开始了书写。

‘偶尔从梦中醒来时我发现我能说’

这句至关重要的讯息来得如此出乎意料,即使利威尔尽力表现得不那么惊讶,也无可避免地连眨好几下眼睛。“之后呢?”他问。

‘持续不到天亮’艾伦答道。

利威尔陷入了沉思。

“你能感觉到有什么原因左右这种变化吗?”

艾伦想了想,写下‘情绪低落’

“你讨厌这里吗?”利威尔问。

艾伦半天没有回答。利威尔便接着说:“确实,这里的天黑的太早,天气也很糟……”

‘我讨厌不自由’

利威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军队的生活会比这里更自由吗?”

艾伦绷起嘴角。

‘这不一样。’

‘在军队里,我是一个士兵。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我像个福利院的儿童一样被看管起来,我没有锁上自己房门的权利,甚至连话都说不了’

艾伦一口气写了很多字。利威尔一直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断他,直到艾伦完全停下来,不再有继续落笔的意思。

“还有吗?”利威尔问。

‘我很孤独’他举起纸条。

利威尔想要注视艾伦的眼睛,但那双眼睛接触他之后却马上游移到了别处,仿佛不愿知道利威尔对此作何看法似的。利威尔懂得,那正是人在孤独时的表现。

“需要帮你安排一个室友吗?”

艾伦拼命地摇头。

“那么,和我在一起时,你感到孤独吗?”

艾伦的视线终于回到利威尔脸上,竟显得有点羞涩。他摇摇头。

利威尔笑笑。“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帮你想想办法。”

黄昏时分,利威尔回到自己在四楼的房间,放下文件夹。他解开军装上绷得紧紧的扣子,脱下外衣,扯松了勒在脖子上的领带,坐在桌前,开始书写第二份报告。写完后,他重新来到走廊,走上另一个楼梯,从这里登上了塔楼。塔楼的楼梯与病人的房间都不相连。几周前,有人从塔楼上跳了下去,此后一层到三层的楼梯门都被上了锁。

利威尔将手放在塔顶的护栏上,从窗口眺望远处的山。带着秋天凉意的风吹起他的头发,让他变得清醒,让他从满脑子的艾伦的事情中暂时脱离出来,回过头来考虑自己。而就是这样忙里偷闲的状态可能也持续不了多久了。他仿佛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埃尔文就会以人手不足为由委派给他更多的病人,而他会像接受淋雨一样接收这些人,因为他就是为此而来到这里的。但他感觉到,即使艾伦不再是他唯一的病人,也会是他最放不下的一个。他不知这种感觉因何而生。不单单是因为艾伦的病例能够填补他的研究空白这么简单。也许是他二十岁的年纪,也许是他无法说话而焦急的样子,也许是当他写下‘我很孤独’时的眼神。

医院后方的草地还是绿茵茵的,但树林的叶子已经开始落了。苏格兰的深秋来得比别处更早,这让利威尔这个出生在冬天的人感到亲切。他俯视着那片树林,认真地考虑起能让艾伦感到更自在和不那么孤独的办法。

利威尔端起斟满红茶的茶杯,看了一眼会议室窗外,意识到雨已经不间断地下了两天一夜。在苏格兰,雨水是丰饶到可以被人忽略存在的东西。这里的人们习惯潮湿,习惯对淅淅沥沥的雨声充耳不闻,习惯在小雨中不打伞。这场雨在利威尔初来Craiglockhart的时候曾经把他浇了个通透,像是为了帮他尽快适应苏格兰的天气似...

利威尔端起斟满红茶的茶杯,看了一眼会议室窗外,意识到雨已经不间断地下了两天一夜。在苏格兰,雨水是丰饶到可以被人忽略存在的东西。这里的人们习惯潮湿,习惯对淅淅沥沥的雨声充耳不闻,习惯在小雨中不打伞。这场雨在利威尔初来Craiglockhart的时候曾经把他浇了个通透,像是为了帮他尽快适应苏格兰的天气似的。除了雨,还是雨,Craiglockhart的外墙壁上到处都是绿森森的青苔,密密麻麻得令人不适。

而今,人们比适应雨水和潮湿还要适应战争。

“毕竟这场让人绝望的战争已经持续整整两年了。”

没有人料到战争竟会打这么久。当年,那个远在南欧的刺杀事件发生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几个月就能见分晓的战斗。而今,战火漫及整个欧洲,不列颠已经为之失去了将近一半的年轻人。战争就像一条永远看不见尾巴的百足蜈蚣,隆隆作响地从人们头顶踩过,将它能带走的一切席卷一空。

利威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那里常年拱起两道纹路,将平日里所有的烦恼和积虑都收拢到一处。因此,当不皱眉时,他仍显得极为年轻。

“这三个月里,有什么成果吗?”他问。

“困难重重。”

回答他的是埃尔文·史密斯上尉,Craiglockhart军事医院的院长,人类学者,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三个月前医院成立之初,他曾邀请同为皇家学会会员的利威尔过来任职,但被婉拒了。不久前,埃尔文再次向他提出这个请求,不过这一次是以公学旧识的关系求助。

“至今我们没有治愈的案例,甚至说不上摸到了些门道。”

利威尔握着茶杯的杯沿,目光从红茶那令人迷恋的红色上移开。“我听说直到现在医疗委员会里还有些人不相信有震弹症这种疾病。”

“是的。但这不妨碍他们源源不断地把病人从前线送过来。”

“这至少说明情况的严重性已经引起了注意。”利威尔说。

“是的。”埃尔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显得同样疲惫:“医委会内部也有关于病症起因的争执,疗法上也在探索……有些人认为是爆炸和弹片等因素造成的身体损伤导致的,有些认为是前线的有害气体的毒性,还有些人,认定这些病人只是懦夫和胆小鬼而已。”

利威尔鄙夷地撇了撇嘴。“虽然这三个月我没有来这里,但震弹症的资料我已经看了一些,”他说,“你应该知道我不认同上述任何一种说法。既然你找我来,我想你该允许我行使自己的一套做法。”

埃尔文点了点头。

“即使那有可能不奏效。”

“我说过,一切都在探索。”

“这次我需要负责几个病人?”利威尔问。

“现阶段只有一个。”见利威尔面露惊诧之色,埃尔文补充道:“非常棘手的一个。”

“他的病历呢?给我看看。”

利威尔接过埃尔文递过来的一份病历。他飞快扫过姓名、军阶等信息,直接跳到病况一栏阅读,即使如此,“伊顿”的字样还是令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锁了起来。

“艾伦·耶格尔,二十岁,陆军少尉,于一九一六年七月的索姆河战役中精神崩溃而被送下战场。主要症状是失语和记忆障碍……现有治疗方法全部无效……”利威尔小声念出来。“这确实有些棘手。”

“不,还另有一些原因。”埃尔文补充道。“现有的治疗方法包括一次电击……”

还没等他说完,利威尔就像他预想的那样脸色一黑。“那种毫无人性的东西根本不能称作疗法。”

“是的,是的,我知道。但治疗甚至没能开始进行就结束了。”

“因为患者耶格尔少尉挣脱了束缚带,毁损了器械。”

利威尔静默了一会,又重新仔细将病历上的资料读了一遍。“所以你把他交给我的原因是?”

埃尔文叹了口气。“因为你的研究领域。我们欠缺精神病学这方面的人手。还有我想,他也许只是需要更加温和、慢性的治疗。或者简单点说——”他看了看利威尔的脸色:“一种更温柔的引导。”

利威尔没有抬眼。他合上病历,将其放入自己的文件夹。接着他问:“你应该没忘记给我准备一份任命书吧?”

“今天下午就可以。”古老的Craiglockhart从维多利亚时代就是一座医院了。这座建筑在十三世纪曾是一座修道院,经过数次翻修成了如今典雅的的样子。优美的自然环境使它成为一处绝佳的疗养场所,医院前方有广阔的草坪,后方是一片树林,一条小溪从中穿过。它离城市足够远,离战争似乎也足够远。在这里过上一段抛却尘世的太平日子,不知是多少在前线的人求而不得的。可利威尔知道,此时来到这里的人,也谈不上什么幸运可言。一旦他们支离破碎的精神恢复如初,一旦他们可以正常行走、正常说话,马上就会被送回战场,等着战死或是再度负伤。

他走进医院一层的大厅。厅内聚集着很多在此地休养的军官,他们或坐在沙发上,或站在壁炉前的波斯地毯上,三三两两地交谈。像利威尔预料的一样,多数人是举止如常,甚至彬彬有礼的。当利威尔这个这个陌生、矮小的黑头发军人刚刚走进来时,还没能引起多数人的注意,但很快一名军官注意到了他的肩章,向他行了军礼,接着就有更多人站起身来朝他行礼。人们将讶异的目光聚拢在他身上,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位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长官来到他们身边,也似乎是在为能有这样一位军医来医治他们而感到惊喜。而利威尔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只是朝那些人点了点头,径直向楼梯走去。

利威尔在护士拉尔小姐的带领下来到艾伦·耶格尔在三楼的房间门外。艾伦的房间暂时只有他一个人住。拉尔小姐敲了敲门——当然,屋里并没响起回应声——等了片刻,便推开了门。

房间里摆了两张床,其中一张空着。位于门口的盥洗池似乎刚刚使用过,白瓷盆壁上挂着一些水珠和少许棕褐色的胡茬,一把沾着泡沫的剃须刀横放在旁边的托盘里。在离门口较远的那张床上,端坐着一名身穿卡其色制服的年轻军官,见他们进来,迅速地起身敬礼。拉尔小姐过去对他说了几句话,便关门退了出去。利威尔轻轻走到他面前,仔细地打量他。

一头蓬松的棕色头发,像个孩子;一张很干净的脸,没有雀斑和伤痕。眉头习惯性地锁着,以至于眉弓比骨骼原有的样子更加突出。他抬眼望着利威尔,眸子是不多见的翠绿色——那样的颜色只多见于凯尔特人。艾伦的容貌拥有显而易见的明快之美,连利威尔也不禁瞬间为之出神;但某种扭曲的正义感——仇恨,又从内部侵蚀着它,使这双眼睛里盛满深不见底的肃穆与悲凉。战争将它的印记强加在这些青春年少的人的脸上,使他们变得痛苦而丑陋,艾伦也不可免俗,因此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可他又和利威尔见过的所有上过战场的人不同,他显得时刻都在克制着什么——这源于他那份比任何人都更强烈的愤怒。

利威尔将之前看过的艾伦·耶格尔的生平资料在脑中再次确认了一遍。祖籍北爱尔兰,父亲是拥有爵位的约克郡自由党议员,本人曾在伊顿公学接受良好的教育,一九一五年九月赴法作战,一年后因作战表现英勇被授予维多利亚勋章。同年参加了血腥的索姆河攻势,八月二十日因严重的震弹症退出战斗。

“艾伦,”利威尔开口,“我听拉尔小姐说你昨晚睡得不好。做噩梦了吗?”

艾伦开始在纸上写字,写完后撕下那页纸,举到利威尔眼前。纸上用大写字母写着几个字:

‘不记得了’

利威尔拿出一把茶匙,示意艾伦张开嘴。“我需要稍微检查一下你的嗓子。”

他捏着茶匙的柄,探进艾伦的喉咙里,柔和但稳健地用勺背探触喉咙的背面。艾伦发出一声干呕,几次试图推开他的手。接着他检查了舌头和牙齿,没有发现异样。艾伦捂着脖子咳嗽几下,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看起来是这样。”利威尔收起茶匙,说。“不过为什么要用大写字母?”他问。

艾伦又低头写了几个字,举起给他看:

‘因为一目了然。’

利威尔点点头。“我明白。如果我不能说话,也不希望把同样的话写上两遍。”他拉过椅子重新坐下。“关于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些什么吗?”艾伦瞪着他,手中的笔继续动着。利威尔看到他写下‘想不起任何八月十日之后的事’

“好的,好的。我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亲自了解你。毕竟这会让之后的治疗稍微轻松一点……”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艾伦几次拿起纸和笔,又放下。他们的视线有过那么几次交错,但这除了让他们清晰地观察到对方眼睛的颜色以外没有别的作用。几分钟后,艾伦写道:

‘我不想再谈了’傍晚时分,雨停了。霞光短暂地从灰沉沉的西面天空透过来,不久便消逝了。利威尔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对着艾伦·耶格尔的第一份出诊报告思索。和艾伦的第一轮谈话绝谈不上顺利,但也并不失败。他遇到过很多棘手的情况,有明明双腿健康,却无法行走的人,有一提到上学就哮喘发作的孩子。而艾伦最主要的的困难之处在于,他失去了记忆。

艾伦无法回想起让自己失去语言能力的原因。这对他来说或许倒是一件好事,对利威尔来说却不是。

利威尔怀着羞愧在报告上写下“病人神情紧张,回答被动,失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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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对话改编自原作

身份设定上利威尔原型是原作中的Rivers医生,艾伦原型是Prior+Sasson

比较喜欢的两张

我不说没人知道这是光遇的发型

小情侣腻歪日常,好了,到现在差不多搬完了。除了个别太黄被老福特卡过审的。这个合集以后还会继续更新的,搬运另外一些艾利,感谢大家,元旦快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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