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0.5大婚的刀子剧情安排了!虽然看过vlog的都知道拍的十分欢乐哈哈
最后两张长条大概是
围脖揪两个年糕精这套图的签名明信片和卡索亲手作的小礼物
私设踏仙娇的病娇日常&痛苦追妻路,指间沙0.5视角后续,前文请见合集。
愿这对苦命痴情人能走过所有的苦难,赎清所有罪业,不染他人是非,只做世间最普通的恩爱一双人。
——FIN——
私设和原文有所出入的,请各位小天使自动过滤。
掐指一算,今天不是本座的生辰嘛!如此良辰吉日!更完结章!!www
这个故事结束啦,希望大家能满意,开始我真的只想激情码字一发完让师尊被塞塞狗粮就可以了,然而人生总是充满了无限的未知_(:з」∠)_
感谢所有喜欢这个系列的小天使们,爱你...
感谢所有喜欢这个系列的小天使们,爱你们三千遍。
以下涉及本章剧透,请大家看完4后再看哟
最可怕的是这一位,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百度云被泄露了她提前拥有了剧本2333(开玩笑
↑可不可怕!吓得我只能回复:???!!!
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想法。
好的,没啥啦,再次谢谢大家!!
.0.5前世he
.背景为0.5重生,具体见系列前文合集0.5重生前世
.我终于咕咕咕到良心痛了
事到如今,他竟是连恨墨燃,也不能再恨了。
“咦?”“子明?”梅寒雪一路警戒,来的稍晚一步,从后面走上来,一手握着佩剑,衣袂飘飘,在那座墓碑映入眼帘时,神色微微暗淡了些。一如每次来到这里的样子,他无声无息却恭恭敬敬的弯身,行了一礼。薛蒙俯下身,发呆的凝视着地面上小小的凹坑看了一会,这里的每一根草木他都再熟悉不过,哪怕再微小不过的变化都足以引起他的注目。手指纤长轻轻抹过,指尖上沾了残留的纸灰,极其细小,被晚春稀薄的风卷起,刮散,淹没在白云里。天空...
“咦?”“子明?”梅寒雪一路警戒,来的稍晚一步,从后面走上来,一手握着佩剑,衣袂飘飘,在那座墓碑映入眼帘时,神色微微暗淡了些。一如每次来到这里的样子,他无声无息却恭恭敬敬的弯身,行了一礼。薛蒙俯下身,发呆的凝视着地面上小小的凹坑看了一会,这里的每一根草木他都再熟悉不过,哪怕再微小不过的变化都足以引起他的注目。手指纤长轻轻抹过,指尖上沾了残留的纸灰,极其细小,被晚春稀薄的风卷起,刮散,淹没在白云里。天空渺茫,不见一点痕迹。“是谁……”他跪在地上,沉默的看着坟茔前摆放的那一束白花。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从枝头摘落下来了,仍然洋洋洒洒的天真着,一身骄矜不堪一击。在过于明亮的阳光下,柔嫩的花瓣被照得惨白惨白,分明如同开过了经年的悲恸。薛蒙闭上眼。“这是……”梅含雪碧色的眼眸微微收缩,失却了惯有的温柔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肃然。他蹙眉,低声自语,“……何人?”
“谁在那里?!”
—————————————————————
墨燃从他身边走过去,擦起一阵细风,也是心绪纷乱的样子。他站在合墓前,伸出手,轻轻摸着墓碑上凹陷下去的深字,从上往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摸下去,眼瞳漆黑,没有一点光。“帝君……”刘公低低道,从后面走上来。楚晚宁有所不知,他这个长久随侍在踏仙帝君身边的老仆却反而是清楚的。他看着墨燃的背影,眼神几乎是不忍的。墨燃后退了两步,默然的看着墓碑,他在那里立了许久许久,玄黑的衣袍垂于地面,面上并无表情,似一座神态生动的雕像。他向后伸了伸手。刘公将他提着的东西恭谨的递了上来,自己远远地退开了。他能在踏仙君身边服侍这么久,不是单纯靠情分二字的,更多是他的清醒。他清楚,在这个时候,墨燃是不会希望有外人在旁边的。三根香烛,几陌纸钱。踏仙帝君长拜于地。
纸钱慢慢燃烧着,火焰从明亮到暗淡,细细的灰烬飞起,淹没在深深的杂草灌木中。在浩淼的天空上,纸灰太过细小,如同沧海一粟。一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墨燃站在那里。分明有纷扬的纸灰飞到了他面上,他却没有伸手去抹,只是安静的立着。萧条而沉默。一站,一跪。
梅寒雪对这个名字隐约有些熟悉,许是古籍上一扫而过,未曾过多的留意,也说不出具体。梅含雪和薛蒙则是全然陌生的。也不怪他们,即使楚晚宁自己,以前也从未听说过不是吗。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是为长恨。
算什么。这不是墨燃的过错,这不是。那这一切呢?
算什么。又算什么。从来都没有什么“若是”。
宁二年。死生之巅重建。修真界震动。
-FIN-
请勿二传看个开心
.如果没有八苦长恨花系列
.彩蝶镇剧情。
.我意难平!如果没有八苦降智花我cp本该是甜甜的双向暗恋!
.师昧是个没有花的普通蝶骨族路人,剧情从第十二章的幻境开始,还是个初出茅庐少年燃。
.有私设
.其实我不是很想走剧情我只想看他们谈恋爱.jpg
他心中仍有炽热,仍有火。他心中一腔春水,尚未封冻成冰。
这里是…
墨燃攥了攥拳头,指节捏的噼啪作响,指甲用力掐住肉,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才还是一片荒凉杂乱,草木丛生的荒山,现在却是广阔精巧的园林,亭...
墨燃攥了攥拳头,指节捏的噼啪作响,指甲用力掐住肉,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才还是一片荒凉杂乱,草木丛生的荒山,现在却是广阔精巧的园林,亭台楼阁,水榭曲廊,假山玉树,卵石幽径,一眼望不到尽头。像是说书人口中富贵人家,九霄上的仙人宫阙,是墨燃小时候仅仅模糊听闻过,却是连在最美好的梦境中也想都不敢多想的,更别说踏足其中了。
但是墨燃一点也不高兴,他完全慌了神,像只丢了主人的小奶狗晕头转向,眼前园林华丽,却渺无人烟,在轻轻淡淡的烟雾香气中格外诡异。
“师尊!师兄!师尊!师尊!”墨燃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也知道这是幻境。他深吸了口气,突然意识到那股清甜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死生之巅的新公子也不是半点修仙的常识都没有,于是这一口气在半道卡住,尴尬的慢慢吐出来。
要命……
心中不自觉升起些犯蠢的懊恼,墨燃咬了咬牙,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尽管刚才追踪符咒只是隔空打在这里的,但他回忆着楚晚宁指尖蓝色的光泽,心绪却莫名其妙的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只是这个动作却就已经足以安慰他的心绪了。
他提起警惕,开始探索幻境。
灵力在身体里运转,随时准备对付可能会窜出来的恶鬼怪物,少年用了所有的想象力去想可能会出现的凶煞形象,心跳如擂鼓,但是走了好久,却连什么都没有。
空气中香粉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墨燃有些焦躁,像从心底焚起了一把火,滋滋烈烈从枯败的树枝烧到青翠的山林,将整座山都慢慢烤热。血液在沸腾,呼吸越发急促,凭借一种野兽的本能他觉得有些不对,但经验不足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
口干舌燥,头晕眼花。
身体沉重,呼吸中吞吐的香粉越发的多,身体再越发沉重,恶性循环,墨燃艰难的拖着脚步,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千里,脚下是滚烫的黄沙,头顶是烈烈的太阳,快把他烤干了。
哗啦啦…
哗啦啦!
第一个瞬间,墨燃还没有反应过来。
水?
泉水?
这个地方的泉水能喝吗?
在理智和本能打架做下决定之前,他发现自己已经急不可耐的跑到了泉水边,顾不得看水从哪里来又流往哪里去,直接弯身双手捧起了泉水。
不管了!就算被毒死也比渴死好!
清凉的泉水咕噜噜流入喉咙,没有半点降温的迹象,似乎也没有解渴。
渴,还是渴,越喝越渴。
墨燃神智越发模糊,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喝水,大半个身体都埋进了水里,贪婪饥渴一般…
“墨燃!”
一只手猛然把他拽了起来,捏着他的肩膀,像要把肩骨都捏碎的力道,墨燃痛的抽了口气,睁开眼睛,在四溅的水花中模糊看见一个身影,熟悉的声音堪称恼怒,惊雷般炸响在耳边。
“这里的水你都敢喝,你是想死吗!”
“…师尊!”墨燃甩了甩水,眼睛里突然映进了魂牵梦萦的身影,如同幻梦,他骤的睁大眼睛,惊喜得很,“师尊…”
“别说话了,把药给我吃下去!”楚晚宁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徒弟,紧了紧指尖,定下心神找出解毒丸,递到了墨燃面前,晚夜玉衡的手指纤长白皙,玉般的颜色,敲了敲他的唇,“张嘴!”
墨燃呆呆看着他师尊俊美的面容,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张嘴,明显神智仍然混乱的很,于是楚晚宁粗暴的把药丸塞进他嘴里,看到墨燃仍然只顾着盯着他看,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恨铁不成钢,胸口微微起伏了下,“你…”
变故突生。
“…唔!”
内心那股火烧的太厉害了,把所有隐秘的地方不可告人的心思,连墨燃自己都不知道分不清的感情无限次放大,扩张,最后的理智也无可避免的牺牲了,墨燃抓住楚晚宁的手腕,一瞬间他像是被某种莫名的情绪操纵了,楚晚宁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炽热的唇已经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墨燃那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勾栏酒肆,在拜入死生之巅之前,那就是个混混儿,耳濡目染之下,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是一清二楚。
而名满天下的晚夜玉衡北斗宗师楚晚宁呢,自诩清高,连他人结道侣都能不屑一顾扭头就走,清白高洁的要命的人。
他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连反抗都忘了,僵硬在原地,任凭墨燃轻薄,全然不会动了。直到舌头都探了进来,湿润的勾进他口腔,他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的炸起来,剧烈的挣扎反抗。
“你干什么!墨燃!…墨微雨!!!!”
墨燃被重重的挥退了两步,脚下一绊,啪的砸在了地面上。
泉水边尖锐的石块狠狠扎进他手臂,血流如注,墨燃痛的啊的叫了声。
…清醒了。
墨燃墨微雨墨少年坐在地上,虽然楚晚宁在气急败坏之下有手下留情了,但还是摔得足足缓了半分钟,清明的意识一点一点回来,带着记忆回流,却像是细碎的冰渣子一点一点沿着血液流遍全身,他全身都僵硬住了。
他…
他刚刚…
墨燃像一个生锈的机关人般咔吧咔吧一点点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脸色阴沉,神色凶狠,凤眼凌厉如刀锋,死死盯着他的楚晚宁。
墨燃眼前一黑。
完蛋。
“清醒了?”
楚晚宁声音沉冷,面若霜雪,看起来是气狠了,眼尾泛着怒意的薄红,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大概墨燃已经被切成了碎片吧……墨燃在心里呜咽了一声,绝望极了,别说清醒了…他十五年来都没这么清醒过!
“清…清醒了…”他嗫嚅着开口,深觉自己小命已经到了尽头,小心翼翼的看楚晚宁,像是只犯了错唯恐被抛弃的幼犬。但这份小心没能持续多久,他目光不自知的落在了楚晚宁嫣红微肿的唇上,恐惧忘了尊敬忘了,眼前穿花错影般的闪过,男人可耻的本能一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小腹火烧,少年人的身体冲动得很,一下子就硬了起来。
硬的滚烫,坚硬,像蓄势待发的铁,硬的他毫无退避躲闪的可能。
…师尊。
是师尊。是师尊。
是他…敬爱的师尊。
如同天上云,山顶雪,高贵而不可亵渎的师尊楚晚宁啊,圣洁如神明,连把他和情欲两个字并排放在一起都像是对他的侮辱,像仙人,像神灵,比明月晨星更皎洁,能够远远遥望着,敬奉着,这已经是墨燃想也不敢肖想的了,他怎么会…怎么能…
忤逆犯上,罔顾人伦……
墨燃的手紧紧扣住了石块坚硬的棱角,泉水一遍遍冲刷过的岩石光滑冰凉,棱角刺的手心微疼。
无论他怎么想,怎么说,本能却是他控制不住的存在,执拗而直接,一勺一勺挖着心底的存在,把那些阴暗的想法,都想要挖出来处刑示众。
刚才唇上那种湿润微凉的亲密触感还在记忆里不断重复,一遍遍回放着甜蜜柔软的感觉,但凡只是本能的想一想,就让他几乎每一根汗毛都战栗了起来,想要把这种感觉深深的刻成本能,永远都不要忘怀。
他渴望的要命。
不…
怎么能…
他怎么能…这么妄想楚晚宁…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楚晚宁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的踌躇了一会,他也知道这不是墨燃的错,于是语气冷然的做了决定。只用手指细细擦了下唇,墨燃没什么经验,刚才亲吻的激烈,唇齿碰撞更像是啃咬的狠,他嘴唇被咬破了,尚且残留着细小的血珠,像艳丽的,绽放在唇瓣的花朵,在他擦唇的时候,顺势开到了白皙的指尖。
真美啊。
墨燃还处于对自己的厌憎中,低头应是。
楚晚宁看着他,静默了一会,又犹豫了半天,淡淡开口:“不怪你。”
墨燃猛然抬头睁大眼睛,带着愕然惊措,漆黑的眼睛像是夜空。
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想要把眼睛从楚晚宁身上移开,但是眼睛偏偏就是不听话,像打了铆钉直勾勾定在楚晚宁身上,凝望着那个明月般高挑冷峻的人,挪不开一丝一毫。
他的呼吸在颤抖,血液在沸腾,灵魂…
“修为太低,还需多加操练。”楚晚宁拂袖,刚才那三个字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柔软,他重新又戴上了自己的矜傲自尊,不愿意再说软话,自顾自转过身,冷笑了声,语气硬邦邦的,活像块寒冰,“快点跟上来。”
转过身的时候,逆着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墨燃有那么一瞬间,看见玉衡长老的耳背通红,如同晚霞。
【肉包原文提到幻境中提前幻想见到的人是谁,看到的东西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所以原作两世见到的都是师昧。但是没有八苦长恨花的话,一心在师尊身上的墨燃是不会认错人的。
泉水边亲的幅度在原作两世力道之间…所以被打了,但是没有被打的那么狠。】
墨燃连忙爬起来追上去。
虽然说刚刚轻薄了自家师尊尴尬的不行,但是待在楚晚宁身边,哪怕仍然还身在幻境,却立刻就有了安全感,像回到了家。
“师…师尊…”墨燃拽着楚晚宁的雪白的衣袖,这个动作其实有些失态了,但是楚晚宁却没有拒绝,没有拂开他,只是任他抓着,神态冷淡,声音也冷淡,“噤声。”
墨燃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呜呜了两声,焦急的目光投向院子里金童玉女带着的两列队伍。队伍末端是闭着眼睛,脸若白雪的师昧和陈姚氏。
“走,跟在他们后面。穿过结界的时候记得不要呼吸,闭着眼睛。还有,无论发生什么,照着那些尸体做,绝不可说话。”楚晚宁低声叮嘱墨燃,带着他混进尸群。墨燃乖乖点头,捂着自己的嘴用力点头,展现自己的乖巧和听话,表示自己绝不会发出声音。
试图让楚晚宁赶紧忘记刚才的大逆不道。
楚晚宁站在了师昧身后,墨燃就只能站在陈姚氏身后。
不多久,两个人就被迫分开了,被各自领进厢房。
墨燃有点懵,想着师尊就在不远处,才勉强定了定神,牵线木偶一样由着小童给他梳洗更衣。一转头,正看见传信的海棠花悠悠从窗口飘了进来,落在水盆里。
他一阵惊喜,连忙伸手去抓起来。
按照楚晚宁所说,这里是举办冥婚的仪式。
冥,婚。
墨燃呆愣愣的抬起眼睛,看向铜镜。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领祍交叠,吉服火红,长发被白色发带束起,一副新郎官的样子。
婚…
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耳朵慢慢的红了起来。
不不不…
结婚,要跟喜欢的人才可以…
这个思维只是刚刚一转,脑海中本能的出现了白衣冷峻的身影,凤目凌厉,两刃寒霜。
墨燃心里咯噔一声,明明只是想想,没有任何人能听到看到知道,但是他却仍然吓得六神无主了,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名字,一把就掐灭了这个想法。
可是心跳却不由他控制,血液火热而滚烫,像沸腾的滚水,烫伤了手心手背。
小童请他出门的时候,墨燃还在那里对着铜镜凝视。
回廊下站着一排穿着吉服的尸体,墨燃跟着到队伍最后面,小心的遥望对面。他找不到另一列死尸,也不知道楚晚宁怎么样了。只能看见队伍慢慢向前移动,楼宇中赞礼官唱词,一对又一对的冥婚。
队伍在逐渐缩短,墨燃禁不住看了看,又看了看。
…
如…如果按照这个顺序……
他他他他他岂不是要和楚晚宁…
墨燃差点连脚步都不会迈了,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一窜,立刻就生根发芽长成大树,风一吹叶片就哗啦啦作响。心里期待的隐秘又肮脏,像是从淤泥里长出来的雪白莲花,摇曳着。墨燃抽了口冷气,身体一抖,动作一下子变得比死尸还死尸,他僵硬地走了两步。
不!
不行!
…不不不…
那是比明月还要高洁的晚夜玉衡楚晚宁…
他的师尊…
刚刚…刚刚已经那样了,绝…绝不能再亵渎师尊!!!
墨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脚把雄性愚蠢的欲望踩到了最底下。这股勇气还没消退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一拉排在前面的陈姚氏,插队排到了前面。
绝不!能!
……然后插完了队就有点后悔了。
其…其实…其实就算排一下也没有关系的吧…
这只是个幻境鬼怪…又不是真的…
墨燃陷入了新一轮的心理抉择。
他却是不知,另一边的楚晚宁正看了一眼排在自己身前的师昧,不愿意让徒弟冒险,于是伸手拉过师昧,跟他换了个位置。
阴差阳错,两个人仍然排在了同一对。
到了花厅里,满目火红。
墨燃不自在的用脚跟蹭了蹭地面,看到“他的新娘”被鬼傧相带了进来。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师昧也没意…识……
……
…………
?
隔着软红的纱巾,烛光薄薄摇晃,红妆明艳,凤冠霞帔,他看到的是自家师尊楚晚宁俊冷肃杀的脸,因为上了妆容,眼尾上挑,红若海棠,平白显得柔软明艳了几分,美丽的惊人。墨燃本该生起几分旖旎心思的,但是北斗仙尊此时正用一种活像是要杀人的眼神盯着他,面覆冰霜,神态冷的可怕,满脸都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孽徒当死”。
气氛当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墨燃:“……”
不是的师尊你听我解释!
如果可以说话可以动,墨燃一定会扑到楚晚宁脚下大哭一场,用尽自己这辈子的口舌拼命辩解自己。
可是不能发声。
墨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恨不得现在就真的变成一具货真价实的死尸,逃避这悲惨的人世间。
奈何就跟鸵鸟一样,能闭上眼睛闭不上耳朵,金童玉女在两人身后嘎吱嘎吱笑做了一团,像两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手拍手,脆生生的唱了起来。
“白帝水,浪花清,鬼鸳鸯,衔花迎。
棺中合,同穴卧,身前意,死后明。
从此黄泉相伴,孤魂碧落不相离。”
这词曲鬼气森森,却又带了股缠绵悱恻的意味。
盘绕婉转的传入耳朵,又像是细细的蔓藤缠绕上心头,慢慢勒紧了,传来一抽一抽的感觉,初尝上去苦涩,却又奇怪的甜蜜的磨人。墨燃几乎是不能自己的听着,下意识又睁开眼隔着红纱偷偷看楚晚宁模糊的清俊容颜,脸刷的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啊,有一点无需质疑的是,堂堂北斗仙尊眼力好极了。
纵然隔着软红,楚晚宁也能清清楚楚看见墨燃通红的脸,闪躲的眼神,如同星辰般明亮闪烁。
“新妇娇媚欲语休,低眉垂首眼波柔,红纱掩面遮娇笑,请来郎君掀盖头。”
楚晚宁身体一颤,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也闭上了眼睛,自暴自弃。
“请新郎掀盖头。”
墨燃抖抖索索的接过了寓意“善”的扇子,指节死死扣住,骨节泛白。他说不清是自己激动还是害怕,总之那些复杂的情绪疯狂冲击着他的心口,像是五颜六色的万花筒在旋转,撩开楚晚宁眼前轻纱的时候,差点没给直接摔地上。
发上红纱旖丽,吉服火红,凤凰翩翩欲飞,不减他的锐利,却格外加上了艳丽的色彩。眼尾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微微泛着红。冰雪融化了,流到花枝上开的灿烂香甜,有一种独特的风流。
墨燃不敢多看,再多看一眼,心里就有什么想法像是再也掩藏不住,骗不了自己,也瞒不住他人了。
“新郎新娘,行沃盥之礼。”鬼傧相用着装腔作调的声音。
墨燃努力的压制住自己指尖的颤抖,故作无态的给楚晚宁洗手,手指触碰上细腻的肌肤,他呼吸也跟着有些发抖,不知道自己装的像不像,或者只是就像掩耳盗铃,骗着自己便自欺欺人了。
楚晚宁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哗啦一声泼的墨燃半边袖子都是水。
墨燃看了看自己透湿的袖子,张了张口,并不敢吱声。
心里有鬼。
同牢礼。
合卺礼。
“一拜天地…”
墨燃心惊胆战,原本以为楚晚宁心高气傲决计不会屈膝,但没想到为了走完步骤,楚晚宁还是从了,只抽了抽眉心,跪地叩首。
“二拜高堂…”
仿佛一场真正的婚礼。
“夫妻对拜…”
墨燃忽然有些恍惚了,身旁火红一片,红纱摇曳,弯下腰的时候,眼前朦朦胧胧,像是湿漉漉的,染红了他的眼里眉梢。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他如何…他何德何能…
结发礼。
小童递上剪刀的时候,墨燃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似乎是想方便楚晚宁动作,更似乎是想凑近了看楚晚宁,于是得到了后者冰冷刺骨的眼神一个,他讪笑着抖了抖。但楚晚宁也只是瞪了他一眼,金剪刀落下,平白带着杀气,剪的不像是一缕头发,倒像是在砍鬼怪,凶神恶煞。
两缕漆黑的发丝落下编织交缠在一起,如同从根上生长的蔓藤,紧密严实,叶叶交错,不可分离。
墨燃看着“新娘”楚晚宁收起那个结发锦囊,依依不舍,想开口又不能,也不敢。
看楚晚宁那么铁青的脸色,像是快要气疯了…该不会一转头…就把这个耻辱的锦囊切的粉碎吧…
“礼——成——”
墨燃在心里叹息了声,看到楚晚宁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也跟着直起身。
结束了…
了?
天不遂人愿,下一刻,赞礼官悠悠地喊出了声:“良辰已至,送入洞房——”
墨燃:“…………………”
墨燃:???
锦囊会怎么样墨燃不清楚,但他确定自己就要不怎么样了。
这个婚礼…可能真的要成冥婚了…
他都不敢看楚晚宁的表情。
墨燃脸色复杂,脚步维艰,被金童玉女簇拥着推搡向后走,踉跄了几步跌进后厅。那里停着一口棺材,涂着鲜艳的红漆,体型庞大,是寻常棺材的两倍,和之前在外面挖出来的棺材一模一样。
墨燃明白过来,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
气…
……还有点遗憾。
啊不是没有!!
墨微雨你都在想什么!
墨燃强压住抬手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跟在楚晚宁身后,僵硬地躺进了棺材里。都不用楚晚宁说,他自己已经自觉的蜷缩到了角落,整个身体都抵靠在棺材板上,努力想让自己的体积缩的小一点,再小一点,最好能小成一只蚂蚁,别压到楚晚宁的火红的广袍。
但纵然如此,这个棺材还是小了些,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也难免要抖抖索索撞在一起,蹭一下碰一下,感觉不明显,朦朦胧胧的。
像是一抬手,就能把这层纱掀开。
墨燃的手心都汗湿了,摸在冰凉光滑的棺材板上,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就像是在情爱的沼泽里下沉,没有可以依靠可以贴附的东西来把他拉住,脚尖踩不到实地,陷下去就没了呼吸。
却又,甘之若饴。
他咕噜咽了口唾沫,头皮发麻。
下一刻,抬着棺材的金童玉女可能遇到了陡坡,棺材倏的一晃,墨燃猝不及防滚下去,一头撞在了他师尊的怀里。
“……”
“对对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有意的!”
墨燃顾不得揉一下自己撞疼的鼻子,刷的又缩回角落里,像是只吓坏了的鹌鹑,瑟瑟发抖。
楚晚宁沉默了会,黑暗里,墨燃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声音沉润,犹如古朴的瓷器,端庄平和:“…无妨。”
无妨。
楚晚宁抬手轻轻揉了揉胸口,没有再移开手。柔软的睫羽帘子轻轻垂下来,像是留恋还有残留的温度,痒痒的触碰着,深深恼人。
他有些焦躁的攥了攥拳,玉色的指节抵在靠近他的那一侧棺材底板上,不动声色。然后,棺材一抖,墨燃像个圆筒一样咕隆又滚了过来。
楚晚宁:“…”
墨燃缩回去。
墨燃滚过来。
这个棺材显然是太滑了,路上的陡坡显然也是太多了。
非墨燃之过。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他都快绝望了。
“师尊…”虽然明知道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墨燃还是不敢抬头直视他的师尊,他眼里如同天神的存在。
少年咬着嘴唇,可怜兮兮的都要哭出来了:“师尊…”
就仿佛是命中注定一样,次次都栽进楚晚宁怀里,墨燃实在是不想挣扎,不想再滚来滚去了。
“师尊…”
“我…”他说了一个字,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茫茫然闭住了嘴,眼神有点落寞。
像一只皮毛湿淋淋的小狗,蜷缩在门口,雨水成线冲刷过身侧,冲的皮毛泛白。
锣鼓伴奏喧阗,更显得这里安静了,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清浅浅,如同已经持续了无数个夜晚。
楚晚宁轻轻叹息了一声,似是无奈,似是纵容。
一只手伸过来,揽在了他的背后,防止他再滚出去滚过来的。阵阵海棠花香轻盈飘逸,从楚晚宁身上飘过来,缭绕在他鼻尖,又醺醺然环绕过身侧,墨燃是讨厌熏香味道的,但海棠的香气是那么甜美,清冽温柔,如同通天塔下那日初见的一般,清雅秀丽,让人心醉神怡。
他抽了抽鼻子,不知天高地厚,也可能是被海棠的香气迷晕了头,没了魂,放反了对话框,心里的想法张口就来:“师尊…你身上好香。”
楚晚宁身体骤然僵硬住了。
他估计是想抽回手的,又想叱一句竟敢冒犯大胆包天。但是这里太黑了,棺材板下一点光都没有,能给心里最深处的阴暗以滋生的空间。那些他想也不敢想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恨不得挖出来的心思,小心的顶开了土壤,开出了幼苗。是的,没有人会看见没有人能看见,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和感情,注定在阳光下只会化为灰烬,但是在黑暗里…
好黑啊。
他张了张口,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羞耻,像是被钉在善恶台上接受别人的议论与剖析,耳尖是滚烫的,一路烧到脸颊。他竟然开始庆幸起了这里的黑暗,即使两个人亲密的靠在一起,墨微雨也是看不清他的神色的。
他的喉咙沙哑,上下唇微碰,袖袍里的手指因紧张而细细的握紧了,微微颤抖着。
好丢人。
可是,忍不住。
心口沉的厉害,满满淀淀的。
“…胡言乱语。”
墨燃垂眼:“弟子知错。”
再没了半点声音。
一阵猛烈的碰撞结束了无边无际的沉默,锣鼓声突然停了,四野一片死寂。
“别说话,我们到了。”楚晚宁手指在他唇上点了一下。仅仅是一下,如同蜻蜓点水般柔软。墨燃嘴唇抖动了一下,蓦然想起了之前泉水边的旖旎,他几乎呼吸不过来,肺部抽搐住了,却又不敢大口的呼吸,怕让楚晚宁发现,但是内心深处,分明又是隐秘的期待着楚晚宁的眼睛会看过来,他…
楚晚宁。
墨燃可不敢让他的师尊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像拖着一头执拗的驴勉力把自己的视线拖开,沿着楚晚宁在棺材壁上划出的细细口子谨慎的望出去。
“吾以司仪名,赐尔死后姻,从此为夫妇,男女相配欢。”
看出去的这个时机抓得堪称完美。
“吾以司仪名,赐尔天伦乐,阴阳可交合,生死又何妨!”
透过细小的口子,能看见鬼司仪台下的两具尸首互相搂在一起,撕扯着对方的衣服,狂热的亲吻,纠缠。
楚晚宁:“……”
两个人都惊呆了。
墨燃以前待过勾栏窑子,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但是他现在当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荒淫的画面突兀的撞进他的眼睛,不打招呼,像一阵龙卷风,呼的卷起满天黄沙,又像刀子,刺的一眼都是鲜红的血。他都看傻了,全然不知所措。半秒钟之后,他猛地回过神来,也不顾高低尊卑师徒关系了,他伸手,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住了楚晚宁的眼睛。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
冰雪般纯澈,高洁,不染世俗的人物。
连用指尖触碰一下春宫册一类的图谱,都是对这个人亵渎。
更何况置身于活春宫的面前?
做梦也不敢想,楚晚宁要和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看?听?
怎么能…怎么能用这种东西脏了楚晚宁的眼睛…
龌龊…
肮脏!
“你做什么?”楚晚宁的声音低低,似怒而非怒,柔软的睫羽轻眨了眨,挠在墨燃手心,又像是挠在他心头上,把整颗心都挠化成了春水连绵。背景音是活人般的粗重喘息,明明是两具尸首了,却仍旧情色而淫靡。墨燃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侧了侧身体,他不自在极了,又不愿意移开捂着楚晚宁眼睛的双手,楚晚宁轻柔的呼吸从手下方划过,交错在空气里,消退了,却还是留下一池涟漪。
心头微动。
“不要看。”他小声道,“外面……脏。”
楚晚宁原本都已经抬起手准备把他的手抓下来了,细长冷白的手指落在墨燃手背上,指尖刚刚碰触到皮肤,却突然停滞住了。
他轻轻的,缓缓的,像是努力的压抑着控制着,那么无数的情绪纷杂,最后汇聚在一起,只是颤抖着吐出了一口气。
那一点点只是细微的触感,却更敏感,更要命,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聚在了触碰的一点上。
黑暗。
不是黑暗。
心里面一片敞亮的色彩爆炸开,轰隆一声,炸的头晕目眩,眼前无数的光线纷飞,细碎的迷了眼,混了情。
墨燃啊。
墨微雨。
楚晚宁猛然回过神,一把拽开了墨燃的手,冷着声音,那声音很刻意,甚至是太刻意了:“不用你。”
仅仅棺材上那一线的裂口,又是深夜,透进的月光实在是太微弱,像是不存在的微弱,落在手上没有一点锋芒。但是墨燃就是觉得,他就是看到…楚晚宁的脸是红的,脸皮太薄了的结果,也不知是因为听着外面的事情,还是和墨燃近距离的贴着,已是面红耳赤。
像是树梢上一夜开遍的海棠花,温柔璀璨,轻雅鲜艳,千万朵,芳菲。
墨燃手上力道微微松了,他发呆的看着楚晚宁。后者没看他,目光顺着缝隙望向外面,观察鬼怪动态,像是在逃避些什么,却忘记了松开抓着他的手。
墨燃小心翼翼动了动手指,他很想反手握住楚晚宁的手,却又怕自己会太莽撞,太唐突。
怎敢。
他只知道楚晚宁手心的温度贴在他的手背上,是那么烫,像一块贴在心口的烙铁,烫的他整个七魂六魄,都散了个七七八八。
地久天长,恍若一瞬。
如果不是鬼司仪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他们大概会一直这么握下去,彼此都呼吸急促,彼此都心跳如雷。
“起!起!尔等痴男怨女!”得到功德的鬼司仪哈哈大笑着,声音嘶哑而尖锐,像要把寒夜都刺穿,“吾赐尔等鱼水之欢!尔等供我以信奉之德!都!起!”
起!
“师尊!怎么办!”
“无事。”楚晚宁沉声道,凤眼烁烁,如有两柄破空的神兵,“你是活人,不会被感召……”
吞吐着功德的鬼司仪猛然扭过头,黑的毫无焦点的眼睛骤然看了过来,落在了墨燃和楚晚宁的合葬棺上!
它虽然智力低下,却能感觉到这具棺材里…没有它熟悉的情色气息。
没有功德。
没有……
是活人!
鬼司仪猛然尖叫起来,弓起身体,利剑般疾掠而来,血红色的利爪直戳棺身,生生穿透了厚实的棺木,直插棺体之中。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急,棺材又太小,退无可退,眼见着脑袋就要被戳出五个窟窿,墨燃蓦然睁大眼,身体却突然一坠。楚晚宁侧身眼疾手快的将他护在怀里,自己挡在前面,鬼司仪的五根利爪猛然戳进了楚晚宁的肩膀!
深可触骨。
师尊!!!!
这一声没有喊出来,因为楚晚宁闷哼一声,却像是知道墨燃会有什么反应,没有受伤的手一指狠狠的点在了他唇上,燃起消音咒隔绝了声音。
鬼司仪的爪子在楚晚宁血肉中一通狠抓,像是在泥泞中翻绞,毫无情面。墨燃被楚晚宁死死护在怀里,看不见他的伤势如何,但他却能感觉到楚晚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痉挛,冷汗一滴滴流下来,顺着漆黑的发,滚到了墨燃眼角边……
滴答。
血腥气黏稠浓烈,在整个棺材里流淌。
墨燃死死咬着嘴唇,楚晚宁这么用力的护着他,他不敢动,不敢挣扎,不敢破坏楚晚宁的保护,不敢破坏楚晚宁的苦心,他僵硬的像一块死去的铁,唯有眼泪模糊了视线,大滴大滴的流下来,和楚晚宁的鲜血混杂在了一起。
师尊……
内心憋闷的要爆炸,要嘶吼,要发泄要尖叫要发狂,恨不得跳起来把这一切全部扫灭殆尽。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拖了楚晚宁后腿。
他……
鬼司仪似乎终于确认了棺材里面不会是活着的人,它猛然把手抽了出来,血肉横飞,甚至能听见手指从骨肉里面抽离粘腻的声音,令人汗毛倒竖。
可是好痛啊。
痛……
怎么会……
这么痛……
墨燃哭得泪流满面,在消音咒的控制下,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是绝望的,无声的悲泣。
楚晚宁紧绷的身体像是骤然失去了力气,他松开墨燃,低低的喘着气。
太痛了。
墨燃抖着手想去碰他,却又不敢,手僵硬在半空中,像是重达千斤。千万把刀子千万把利刃在他的心口翻绞,那么痛那么痛,血肉一点点剜掉了,露出森白的骨骼,其上是刀割的交错伤痕。
怎么那么……痛。
痛。
楚晚宁抬起头,他的鬓发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微微挑着的凤眼迷离着痛楚,狠戾和倔强,一片水汽弥漫。
然后他看着墨燃,微微一愣,凤眼睁大,像被惊涛骇浪填满,突然间,就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墨燃在哭。
在……哭啊。
他茫然且无措,不明白墨燃为什么哭。
受伤了吗?
为了他吗?
这么想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艰难着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愣了半天,伸过去轻轻的,笨拙的,抹了一下墨燃眼角,像是风里一片被吹过眼角的花瓣轻柔。
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用力的擦了擦眼睛,红着眼睛看着他。
看到楚晚宁缓了一口气,苍白的嘴唇颤抖,又微微动了动,仍然是无声地。
‘别哭。’
墨燃,别哭。
墨燃连忙,几乎是慌忙的抹净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手背湿漉漉的,像刚在泥里打了滚,他随便反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艰难苦涩,张口想要叫师尊。
楚晚宁摇了摇头,点在他唇上的消音咒没有去掉,指尖尚且颤抖着,在他手背上轻轻描画。
结界已损,不可说话。
做好准备。
墨燃用力狠狠的点头。
楚晚宁仰头从缝隙处往外看了一眼,泛着金光的神武天问落在他没受伤的手心里。他眯起眼睛,握紧了天问。
下一刻,破棺而出!
“墨燃!千杀斩!”
墨燃紧追其后,手一扬,暗剑匣暴起,直冲鬼司仪。明明没有预先沟通,他和楚晚宁却有一种本能的默契。
破!尸!群!
“看到陈夫人和师昧了吗!”楚晚宁厉声问,天问似一道闪电凝固的金索,死死缠着挣扎不休的鬼司仪。
“看到了!”墨燃应声。
“滚过去把他们两个拉开!离这里远一点!”
墨燃起身纵掠,突然猛地反应过来,这下堪称惊慌:“那,那师尊你呢!”
“我另一条胳膊抬不起来只能靠天问!”楚晚宁怒道,“等会我一把鬼司仪放开,马上就要毁掉这片地方,你不想死的话就尽早滚开!!”
墨燃哪里敢多问,也来不及问。他怕自己再拖一回后腿,忙不迭的滚了。
师尊……很厉害的。
他不愿意想自己的担心,抓着师昧和陈夫人掠到远处,他觉得足够远了,匆忙的放下手里两个人,转头回去看楚晚宁。
他看到天问的金光通天贯地,巨大的风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棺材也好,死人也好,在风沙中都成为了草絮,被卷进去,被天问搅的粉碎。
碎成万点残渣。
墨燃一点点睁大眼,眼睛睁的圆圆的,像第一日看见天问救蚯蚓时的那个样子,他看着楚晚宁在风暴中心,如同定海神针,身影渺小却又是唯一。
目为之眩,神为之迷。
他呆呆的想。
师尊。
他一定要,像师尊一样厉害。
更厉害。
他要保护师尊。
天下第一宗师,楚晚宁。
楚晚宁不知道少年这个看起来遥远极了的宏愿。他身边风暴落下,已经是寸草不生,荒凉枯萎。
除了他一个人孑然而立,吉服鲜艳,如同红莲初绽,海棠花落,便只有一地白骨粉碎,金光嘶嘶流转着的恐怖天问。
金光渐灭。
天问化做点点碎星,化入掌心。
楚晚宁缓了口气,皱了皱眉头,忍住了肩膀的剧痛,迈步向徒弟那边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墨燃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太急,还被石头绊了一下,膝盖在地面上一撞,他撑着地面站稳,丢下师昧和陈夫人,猛地冲了过来。
“师尊!!!!!!”
如同乳燕归林,鸿雁返巢。
楚晚宁脚步一顿,墨燃在扑到他面前之前骤然踩住脚步,怕撞到他身上,连手都不敢碰他。朦胧的月光下,汗水沿着少年的侧脸滴落。他惊慌失措的看着楚晚宁,眉眼张皇,声音都在抖:“师尊……师尊你……你流了好多血……”
明明一身吉服火红,月光又黯淡,鲜血一点也不鲜艳,但是只要一眼,墨燃却能够清清楚楚的认出来,鲜血颜色染透了楚晚宁半身的红衣,是那么刺眼。
那么多血。
像是流尽了他的心头,剖开鲜红的口子,梦魇般的痛楚,阴郁。
“师尊……”他想问师尊你疼不疼,但是他看着楚晚宁肩头的鲜血,到口来,张开唇,却觉得这句话太苍白了,就是句无力的废话,说不出一丝一毫。
他痛的发抖,他恨不得自己在痛,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的骨血剜开。
“你……好疼啊……”
楚晚宁蓦然怔住。
怎么会不疼呢。
整个肩膀被五指贯穿,筋脉都被撕裂,鬼司仪的灵爪甚至都刺到了他血肉深处的骨头。就算再怎么佯作淡定的忍着,再怎么封住血脉,不至于失血昏迷,他也还是人。
也当然…还是会痛的啊……
这么多年,人们敬他畏他,却独独没有敢站在他身边,没有人会去关心他。他也早已习惯。
站在修真界巅峰,如同神灵,如同九天寒月,以一人之力,便也镇压大半修真界太平山河。
是晚夜玉衡,是北斗仙尊。
但他也是楚晚宁啊。
同样是一身血肉的,楚晚宁。
他从未奢求过,突然会有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你好疼。
你会疼。
你会疼的。
楚晚宁一直觉得,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关系的。
他一个人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习惯了,也照顾的好自己。
但是墨燃。
从通天塔的海棠花下初见的一眼,墨燃就是那么冲动又莽撞,像一道太阳光,不由分说的闯进世界,以最激烈的姿态撞破了蚌壳,把他拽出来,根本不问他的意愿。
眼尾发热,唇角涩然。
还是个少年,如同生机勃勃的树苗,带着朝气奋发。楚晚宁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怎么,明明从不示弱的人,却竟然是一下子觉得自己如此软弱。又是酸楚,又是温热,想要掉眼泪。心口骤痛,抽搐着,无数年层层叠叠本已痊愈的伤口突然就皲裂开,像被一千万根针刺穿。那么沉甸甸的情绪突然暴涨,洪水泄出,压得他突如其来的几乎站不稳,想要弯下腰去。
好疼。
是真的,好疼。
嫁衣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犹如血红色的蝴蝶,承载着死亡鲜活的气息,落在风中一片萧瑟枯败。楚晚宁沉默许久,指尖在袖袍中不自觉的颤抖着,握也握不住。墨燃仍站在他面前,仰着头,一身与他相映衬的红衣吉服,火焰般照进他漆黑的眼睛,照出一片灼灼火光,照透了心底最深处常年不见光的黑暗。
几如烈焰焚天。
毫无抵抗之力。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算是能自制住。
不敢,更不能。
有这么当人师尊的吗?堂堂晚夜玉衡,天下第一楚宗师……难道还需要一个小了十岁的徒弟关心不成!
墨燃才多大?
荒谬……
禽兽不如!
“……我没事。”
楚晚宁用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他吐息,手指握成了拳,仿佛这样就能消减上面的热度。不经意的撇开眼,微微拂袖,声音永远是那种淡淡的样子,波澜不惊,能气死人的平静。
“没事。”
他第二次重复,对墨燃也对自己说,步伐擦过墨燃身侧,衣袂卷动,平平静静,一如无事发生。
但是墨燃少年心性,笃定自己的直觉,已经执拗的认定了师尊是在强撑装作无事,这哪里肯信,想伸手拉住楚晚宁,但在看到那人肩上狰狞伤口时又停住了。
“师尊……”
“师昧怎么样了?”楚晚宁像是完全没听到,径直一样打断他,只是自顾自俯身去探师昧和陈夫人的颈部脉搏。
墨燃张了张口,噎住。
“怎会中毒如此之深……”楚晚宁探了一下便皱眉,直起身的时候,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站稳,想了想,依旧是楚宗师的冷静,“墨燃,你先送他们回陈宅拔毒。”
“好。”墨燃点头,看着楚晚宁毫无血色的脸,到受伤撕裂的肩头,连忙又追问,“那师尊你呢?”
楚晚宁手指一顿,静默,还没出口的“我先走一步”在墨燃的目光里莫名其妙的凝住,冻结失了声。耳尖越发的烫热,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心脏在轰鸣,这个器官仿佛有些陌生,于是在长久的沉寂之后异常积极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甜和酸涩混杂在一起,仿佛大街上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有着很熟悉的感觉。
是真的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是真的喜欢他,不想让他离开。
是真的,喜欢他。
他的目光落到地上昏迷的二人身上,纤长的睫羽轻轻颤抖着,如簌簌的花雨。
受伤了……
任性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我…”他轻轻道,唇角轻颤,在心跳快要冲破胸腔的前一秒,终于还是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和你一起走。”
墨燃立刻亮起了眼睛。
“好的好的!”
他那么高兴,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万千星辰凭空坠落,划过夜空后栽进他双眼,他甚至没注意到楚晚宁说。
和你。
“师尊你肩膀上的伤……”
“回去再说。”楚晚宁安静道。
这话语气淡淡的,未免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但是在说的是自己时,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墨燃眨了眨眼,伸手要拉起地上两个伤号……突然又顿了顿,仿佛一道闪电掠过心头,刷的照亮了黑夜,他停住动作,若有所思的凝重起来。
“愣着做什么?”楚晚宁蹙眉,他容貌俊美,但是只要冷下来,就如同覆着霜雪的冰刃般,总显得刻薄而不近人情,仿佛是不满的。
但墨燃知道这个人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所以只是转过了头,半带迟疑的看着他,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师尊……师尊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我突然想起来……”
楚晚宁:“什么?”
墨燃眼睛往刚才的战场瞥,脚磨蹭着地面,仰起头,拨了拨额边的头发,挡住耳朵微微发红:“我想…去找个东西……”
可是那里,已经被天问的风摧毁殆尽了。刚才尚且还有一地棺材,现在连一根完整地草都不知道是否寻的出来。
楚晚宁微愣,不明所以,但抬眼迎上墨燃期待的眼睛,灼灼的亮着,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本来这就谈不上什么大事。
他点了点头:“去吧。”
墨燃转头就跑。
片刻之后,悻悻的回来了。
耷拉着尾巴,萎靡不振的样子。
“好了?”楚晚宁起身,吉服在风中如同鲜艳的蝶,倚在荒芜的枯草上,竟然像是振翅欲飞。
墨燃默默的扶起两个(仍然没醒)的伤号,虽然有心理准备了,但事到临还是有点受打击,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没找到。”
没找到?
楚晚宁想。
没找到什么?
心中的疑惑如同花心中刚开的嫩黄花蕊,滴答滑过纯然的水珠,清纯到了极致便是娇艳的,风一吹,微微颤抖。
他握了握拳,发现墨燃只是随口一句,已经没了后文。纵然是努力酝酿了勇气,但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找什么?
夜色如水,霜华冷凝。一前一后行走的身影火红,如同在挣破黑暗飞向远方。倘若不是还拖着两个昏迷的人,大抵会看着更加登对。
修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晚夜玉衡一贯自诩的从容冷静稳重踏实大概都是进了狗肚子。楚晚宁不自觉的屈起了手指,玉白的颜色映衬着吉服火红。
除灭了鬼怪,这身荒谬至极的吉服其实早可以脱去了。墨燃安静的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红色的布料流过指尖,仿佛翩翩欲飞。分明是拜过天地,喝过交杯合卺的证明。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金童玉女细细的笑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阴魂不散。
楚晚宁指尖在袖袍中微顿,突然碰到了一块感觉不同的布料,表面带着凹凸不平的触感。
那个合欢锦囊……墨燃垂着眼,想着那两缕交错的发丝,像是在盘剥自己重峦叠嶂的心思。
相同登对的吉服火红,在夜色里纷飞如蝶。
若是心有灵犀。
--FIN--
是系列,有后续,可见合集
我要回应呜呜呜呜呜
海量配色方案参考
如您所愿,盛世丰年.
—吃饱了?
—您没事,当然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我要走了,共和国就交给你们这些小娃娃了
请不要随便转载,转载的时候稍微问一下好吗
以梦为马,天涯再会。
阿絮:是时候表演真正的钓系了!
心机诱受/钓系美人/推拉高手
曹大哥,我就知道你等着我呐!
梦里是谁11
「公子,姑苏到了。」
魏无羡把木窗打开,探头张望,看到前方外观清雅的房子,白墙灰瓦,这是江南水乡的一个特色,洁净的感觉看得很舒适。
魏无羡步出船舱,站在甲板观赏水乡的美景。
小船由宽阔的大河转入支流水路,穿过第...
小船由宽阔的大河转入支流水路,穿过第一座拱桥后,水路开始密集,变成四通八达的河网,两岸沿河民宅处处,停泊不少细长小船作买卖,筐筐篓篓,花果鲜蔬,金黄枇杷尤其抢眼。
忽然,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是独特的糯米酒香气。
魏无羡最爱喝酒,在船舱闷了一整天,总算清醒过来,叫道︰「船家,我在此处下船。」
船家回应︰「好的。」
这次,他来到位于江河下游的姑苏,是处名为彩衣镇。
船缓缓地靠近岸边,魏无羡付了船费,也不等船家放下跳板,便一脚踏在船舷,跳到岸上,扬起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酒香,便沿河边小路,跑回方才经过的其中一座拱桥处,很快便被他找到卖酒的酒家。
此酒家跟普通酒馆不同,独卖一酒,正是姑苏独酿的绝品,天子笑。
魏无羡人未到,声先到︰「一坛天子笑。」
酒家伙计高声道︰「好的。」
魏无羡闻名久仰了,圆滚滚、黑乎乎的酒坛,看起来很普通,但单是闻到独特的香味,他便觉自己一辈子也喝不厌,匆匆撕开大红的封口,魏无羡当场大喝一口。
豪爽地抹抹嘴,魏无羡忍不住的大叫︰「果然名不虚传。」
伙计高兴地道︰「公子真识货,彩衣镇独家独卖,只此一处,绝无仅有。」
绝无仅有!
魏无羡又喝了一口,道︰「我问你,知道姑苏蓝氏吗」
伙计道︰「当然知道,蓝家的仙府云深不知处,离彩衣镇只有二十余里,咱们姑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魏无羡一手抱住酒坛,一手取出银两︰「再给我一坛,另外送两坛到那个...云深不知处。」
伙计大吃一惊,严谨的道︰「公子是外地人,你有所不知了,听说云深不知处禁酒,他们滴酒不沾的。」
魏无羡差点把口中的酒全喷出来,他缓了缓,避免自己被呛死︰「禁酒」
伙计肯定的道︰「对。」
魏无羡本打算到云深不知处作客,住一年半载,跟蓝忘机打好关系,不过若是禁酒的话,便需要再考虑考虑。
伙计看魏无羡没再说话,以为是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便道︰「蓝家正在招生,所以他们间中会出现在彩衣镇,你可以跟他们对质对质。」
魏无羡笑道︰「我并没怀疑你...你说他们招生招什么生」
「姑苏蓝氏每年也会招收新弟子,很多人慕名而来,不过他们的门槛挺高,人品、家品统统要考核,就算通过考核,五官不端也不收。」
只是招生弟子而已,有必要如此严格
魏无羡还真好奇有多少人会去应考,又有多少人能通过。
细细思量过后,魏无羡还是决定去云深不知处看看,虽然山上要禁酒,但离彩衣镇不远,酒瘾发起时应该熬得过。
离开酒家后,魏无羡带着一坛未开封的天子笑,转到彩衣镇中心的市集,打算先找地方投宿一晚,明天再上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东选西选的,选定一间不错的客栈,还没靠近过去,便听到嘈吵的骂声。
「彩衣镇的客栈全都客满,你们明明还有空房,却竟然不做生意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不做生意魏无羡靠近过去凑热闹。
「客官,我也是没办法,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拜访云深不知处的人多不胜数,本店房间的预约,在半年前已满,只是客人还未到,故仍有空房。」
六个月前已经要留房,有够夸张的。
魏无羡眼角扫过一群白衣人,回头看去,果然是姑苏蓝氏的弟子,他匆匆追上去,随手便抓住其中一人,问道︰「我想找你们含光君,你知道如何找到他吗」
那名被抓住的人,一脸惊喜︰「魏公子」
魏无羡这下才看清楚,自己随手抓住的人,是在夷陵遇到的五个少年之一,魏无羡认得他,但他叫...什么名字
魏无羡装模作样的道︰「很久不见。」
前方一人回头叫道︰「思追,你落后了...咦,你这个人怎么来到姑苏了又想来敲含光君一笔吗」
蓝思追道︰「景仪,别这样说。魏公子,含光君不在彩衣镇。」
魏无羡瞬间变熟络的道︰「思追儿,你们姑苏这阵子很热闹,难怪含光君急急忙忙要离开夷陵,看来他应该没空来搭理我。」
蓝景仪道︰「这是当然的,咱们都要忙死了,含光君当然会更忙碌。」
魏无羡认真的点头道︰「这个我知道,若果我过来帮他,减轻他的工作,你猜我们是否可以坐下来吃顿饭我拿了他那么多钱,请他吃一顿,也不为过。」
蓝景仪冷冷的道︰「算你有点良心,你收的那些钱够你在夷陵使用好几年。」
魏无羡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笑道︰「我一不是偷,二不是抢,没什么不好的。不过要在姑苏这样的大城大镇生活,那点钱可不够。」
蓝思追微微一笑道︰「你要搬到这儿吗」
魏无羡理所当然的点头︰「听闻你们在招生,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省去昂贵的住屋费用。」
蓝景仪讽刺地道︰「咱们是招新弟子,你前看后看都超龄了,凭什么」
魏无羡自信的道︰「谁说要做蓝家的弟子,聪明如我,有绝顶的头脑,简直是惊世奇才,做你们导师也绰绰有余。」
蓝景仪显得不屑,蓝思追却认真地考量︰「蓝先生的确在招揽各家名士,但比起新收弟子,门生的考核更是困难。」
蓝景仪讶然的道︰「思追,你是认真的吗别跟他瞎说了,我们已落后很多了。」
蓝思追道︰「魏公子在那儿投宿我处理好要务,再给你通知含光君。」
魏无羡苦笑道︰「客栈满客了,今晚应该睡在船上。」
蓝思追道︰「蓝家有专属住处,魏公子不介意可以跟咱们同住。」
蓝景仪拉住他︰「思追。」
蓝思追道︰「乐善好施是先生经常说的,而且魏公子是含光君欣赏的人,他有困难便应该相助,我相信魏公子要通过蓝先生的关不难,以后便是同门长辈。」
蓝景仪一脸懵懂的道︰「含光君欣赏这个人」
解决了住暂问题,魏无羡真是恨不得现在便随他们到云深不知处,以他这般资质实力,必能考过,不过既然有地方睡,也不急于一时,先处理好手头的天子笑,明天才给那个蓝先生一个好印象。
两天后,魏无羡便拿着蓝思追给他的临时通行状,登上云深不知处。
姑苏跟夷陵不同,如彩衣镇一样的水乡有不少,河畔流水,风情万种,巍峨壮观的高山,更是目不暇给,蓝氏仙府正是坐落于姑苏城外的一座深山之中。
一如其名,“云深不知处”因常年被山岚笼罩,雾气弥漫,整座仙府仿佛在腾云驾雾,置身其中,迷幻不知所踪,不知自处。
魏无羡踏上长长的一条山路石阶,通行于非他人所走的路,当穿越过结界时,全身上下被灵力拂揉而过,身上有否灵力运转,有否邪气积聚,均被人看通看透,其实在登上山门的一刻,考核已经开始。
魏无羡心中暗颤,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把一身在乱葬岗养成的阴邪怨气藏好,否则别说考核,连通过山门也做不到。
一道白色的人影立于山门尽头,魏无羡大喜过望︰「蓝湛,咱们又见面了。」
蓝忘机不习惯,也不明白魏无羡为何总是笑容满脸道︰「你我萍水相逢,不必费尽心机而来,是所谓何事」
魏无羡越走越近,笑道︰「因为投缘,我觉得咱们能成为知己。」
蓝忘机沉默一会︰「云深不知处不比夷陵,不能任意妄为。」
魏无羡不以为然的道︰「你也知道我曾在乱葬岗渡过三个月,再艰难的日子我也能撑过去,有很好的适应性,这儿就只是禁酒而已,没什么难得到我。」
蓝忘机缓缓摇头,并抬首看去,魏无羡循他的目光而望,一处平顺光滑的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看得魏无羡头晕目眩。
家训过千的家训
蓝忘机淡然的道︰「你要想清楚。」
要成为入室弟子,外姓门生,首要有灵力资质,家境好,背景干净,德性心性同样重要,做事更要守规端正。
蓝忘机一个示意,身边的弟子便送来一本厚厚的集子《雅正集》,正正是蓝氏家训的集修版本。
蓝忘机道︰「要在云深不知处成为门生,先要熟读家训,才能通过叔父的关。」
魏无羡随手翻了数页,不止眼珠子看得痛,连头也疼痛起来,明天需要当面面试考核,他单是看一遍已能飞升,还要背读这三千多字,除非他有过目不忘。
临阵退缩非好汉,且看明天如何胡混过关。
魏无羡忽然停下翻书的动作,眨眨眼︰「等等...叔父德高望重的蓝先生是你叔父」
蓝忘机默然点头。
魏无羡张开了嘴,怎么突然有种会见家长的剧情
待...
注︰因为在梦中,没有夷陵老祖这个郁结,所以家训没有针对他而重修,是跟少年时一样的三千多而已。
『简介』
夜深,有的人,睡着了就没有再醒来。
暴毙的百姓,昏迷的弟子,难以对付的邪物……
蓝忘机:“你,梦到了什么?”
魏无羡:“不夜天,你一剑杀了我。”
“魏婴。”蓝忘机雪白颈间的喉结颤了颤,将他搂入怀里,“你要记住,我永远不会,挥剑向你。”
——家宴后,夫夫带孩子解谜。
【食用指南】
2.不知道有没有太太写过这个题材,如有雷同,算我抄袭
3.逻辑漏洞请见谅
【7】
两人颠鸾倒凤一番后,相拥而卧,一夜无眠。
“我去藏书阁。”用过早饭,蓝忘机便说,“需得尽快找到破解...
“我去藏书阁。”用过早饭,蓝忘机便说,“需得尽快找到破解之法。”
魏无羡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腮帮子鼓鼓的,抬起头对站着的蓝忘机说:“也带我一起去吧。”
蓝忘机恍若未闻,淡淡道:“你,休息。”
“别啊蓝湛。”魏无羡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拉着蓝忘机的衣袖,在他耳边“央求”道:“我不看书,我就看你,好不好?”
蓝忘机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仿佛看到了只属于孩童的委屈,这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只可坐着,不可劳碌。”
“嗯。”
到达藏书阁时,不少门生已经在此。见到蓝忘机,也纷纷行礼:“含光君。”
“可有线索?”
“还没有。”这些天,他们几乎把半个藏书阁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丝毫线索。明知是大海捞针,却没有人怠慢和放弃。
“我和你们一起找。”
蓝忘机带着魏无羡,穿过重重书格,走到一个僻静角落。这里是专门为夜读的门生准备的,两张书案,两张床榻,累了便可休息。
“去榻上躺一会吧。”蓝忘机道。
“躺一晚了,再躺我腰都要变铁板喽。”魏无羡笑着坐在案前,“蓝湛你别管我,我随便写写字,好久没抄家规了,是有点想了。”
蓝忘机轻轻叹气,转身离去,回来时,怀中已多了一垒古籍。再看魏无羡,竟真磨好了墨,边念边写。
“不可境内杀生,不可私自斗殴,不可淫乱,不可夜游,不可喧哗,不可疾行……”
蓝忘机捧着书看得入了神。
今天的魏婴,特别安分,执笔坐于案前,窗外的阳光撒在他身上,颇有翩翩公子的模样——如果他没有支起腿的话。
然而,蓝忘机打从心底怀念那个活泼吵闹,嚣张成性,把藏书阁闹个底朝天的混小子。
”蓝湛,你站着干什么?中了定身术?”
听到魏无羡的呼喊,蓝忘机才回过神来。
“想些事情罢了。”
蓝忘机将古籍放到案边,魏无羡瞥了一眼,笑容逐渐褪去:“蓝湛,你昨晚也没睡,别太累了。”
“我说过,我会帮你想到办法。”
“那好吧,我不打扰你。”魏无羡放下了笔,托着腮,眼睛斜视着蓝忘机。后者用一双修长的手捧着书卷,聚精会神。魏无羡心中感叹,蓝湛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个果真百看不厌。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蓝忘机微微侧头:“你不要总看着我。”
“嘿。”魏无羡转回去,再拿起笔,默写的已不再是家规,而是一个个端正的“蓝湛”。这两个字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他保持清醒。
蓝忘机瞥了他一眼,也重新投入书海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见咚的一声。藏书阁原是万籁俱寂只闻翻书声,这一声闷响在蓝忘机耳边炸开,如石落水中,溅起千层水花。魏无羡一头倒在案上,手中的笔失去支撑也旋即倒下,笔尖在纸上印出一朵盛开的墨花。
“魏婴!”蓝忘机大惊失色,抱起魏无羡查看,万幸,只是睡过去了。
然而,这能算万幸吗?入梦次数越多,元神受损越严重。任他魏无羡修为再高,意志再坚定,总有一天像那普通人一样,睡了就醒不过来。
蓝忘机将人放在榻上,心头涌上一阵躁郁,横手一挥,将案上那书卷悉数拍在地上,巨大的响声在藏书阁里回荡,久久未能散去。
“什么回事?”蓝启仁与蓝曦臣刚进来,就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谁在里面?”
“回先生,是二公子。”一名门生战战兢兢地回答。刚才有人因为担心去瞥了一眼,十分震惊。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二公子失态了。
“忘机?他又疯了?”蓝启仁哼了一声,吓得一众门生不敢妄动。
“叔父,我去看看。”蓝曦臣向他一礼,忧心忡忡地往藏书阁深处快步走去。
尽头处,蓝忘机盘腿坐在榻前,四周是散落一地的书卷。
“忘机,你怎……”蓝曦臣本想问弟弟怎么样了,但当他清楚到榻上的人时,转而问道:“魏公子怎么样了?”
“不知。”
这一句不知,是无奈,是无力,是无助。
“忘机,你别急,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兄长!”又是咚的一声,蓝忘机一拳砸在地上,蓝曦臣也被惊得退了一步,紧接着,蓝忘机焦躁的声音又响起:“我如何能不急?我已经失去一次,我不能再……”
“方才叔父已通知各大世家,联手寻找破解之法。今晚我亦会去禁书室查看。”
“等不及了,那东西定是在逼人入睡……”
“咳咳咳……”
蓝忘机话音未落,魏无羡醒了。
【8】
“魏婴,怎样?”蓝忘机几乎是连滚带爬失礼地爬起来,坐到榻旁。
“我睡了多久?”魏无羡感觉上下眼皮在打架,勉强让它们分开,问道。
“不久,一刻钟。”
“魏公子,可有……做噩梦?”蓝曦臣道。
魏无羡摇头。
其实他做梦了,一个简单的梦。一条半人高的恶犬从街角窜出来追着他跑,足足跑了一里路,在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一口咬在了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那牙齿锋利如刀刃,仿佛深入骨髓,撕心裂肺。
蓝忘机忽然脸色一沉,一掌拍在了他后背。
“噗……”
魏无羡措不及防,再也控制不住喉中那一抹腥甜,喷出一口血来。
蓝曦臣悬着的心刚放下去,又被狠狠提了起来。
“你……”蓝忘机说不出话。责备也好,安慰也好,统统都卡在了喉间。
谁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日薄西山,夜幕初垂。藏书阁内烧灯续昼,查阅古籍的弟子又换了一批。蓝忘机没有再拒绝蓝曦臣的建议,留在静室陪魏无羡。
僵局持续了三天。
蓝忘机却是一刻都没有睡,他命弟子将书籍搬到了静室,只可惜,每看完一本,绝望更增添一分。
直到第四天,弟子来报:蓝启仁先生急请二公子前往寒室,有重要线索。
蓝忘机精神为之一振。只来得及在睡着的魏无羡额上印下一吻,再召来蓝思追看顾,便急忙赶往寒室。
蓝曦臣沏了热茶,并为蓝忘机斟上一杯。蓝忘机视若无睹,还未坐下,便已开口:“叔父,兄长,可是各大世家来了消息?”
蓝启仁看他形如枯槁的样子,一时气得忘记了要说什么。蓝曦臣不忍,说道:“没错。云梦江氏来信,说昔日莲花坞倾覆时,温氏掠走古籍法宝数千余。后温氏灭亡,这些古籍法宝全数夺回,温氏的古籍也被各家瓜分带走。”
“温氏先祖多有斩妖除魔的传说。”
“是,信上说,他们似乎在一本记录温氏先祖事迹的奇谭录中找到了端倪。”蓝曦臣将誊抄的纸递给了蓝忘机,“忘机,你看看。”
“夜有凶兽,潜行于梦。喜造恐慌,吸人精魄。二人合力,斩于梦中。”蓝忘机一字一句念出来,眉间却不见舒展,“确是这种邪兽,可是……”
“可是仍不知这破解之法是何意……”蓝曦臣叹道。
蓝忘机眼中的火光迅速暗淡下去。
“我已号召各大世家加紧盘查当年温氏遗留的古籍,既然有记载此物,或许也有记载合力破解之法。”蓝启仁道。
“合……力?”
蓝忘机双瞳陡然增大,有什么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蓝曦臣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轻声问道:“忘机,你想到了什么?关于这上面说的二人合力?”
“二人!我知道了!”刹那间,蓝忘机茅塞顿开,猛地站起来。
“如何?”蓝曦臣迫不及待地问。
“那邪兽喜在人恐惧至极时现身,因人濒死或失神,无法抵抗。但若有第二人在,便可破之。”
蓝启仁皱了眉,只因这办法听上去容易,却不切实际,便问道:“一人之梦境,如何容得下另一人?”
“未必!”蓝忘机激动地说,“我与魏婴曾在古室里发现了一个香炉,身似熊,鼻似象,倒是像那梦貘神兽。以肚为炉,燃香后,一人做梦,另一人竟能进入其梦境!”
蓝启仁和蓝曦臣对视一眼,目中无不透露着惊喜。前者抚了抚长须,思忖片刻,又问道:“忘机,有了进入梦境之法,如何将其诛灭?”
蓝忘机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可他激动不已,头脑反而有些不清醒,支吾道:“我……回去与他商量。”
还没等蓝启仁和蓝曦臣回答,蓝忘机已经冲出了静室。这冒失的举动差点又让蓝启仁气得心绞痛。
蓝忘机忽然破门而入也让蓝思追吓了一跳,要不是他一直都在看着魏前辈,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蓝思追行了一礼,匆忙逃出静室。
“蓝湛……你去哪了……”
魏无羡是醒着的,刚才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怕是累极了。蓝忘机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
不知怎地,魏无羡没问那古籍,却问:“云梦?”
“嗯。”蓝忘机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莲花坞来的。”
“有办法了吗?”
“有,但不完整。”蓝忘机松开了魏无羡,与他对视,“你帮我想想。”
魏无羡双眼恢复了一些神采。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想活下去。如果他还是孤身一人,死了就死了。可现在他有蓝湛,他要活下去!
“你说,我们一起想。”魏无羡挺直了腰板,紧紧拉住蓝忘机的手。
蓝忘机将那古籍里的记载与对香炉的猜想说了出来,魏无羡一拍头,说道:“是啊,我真是病糊涂了,怎么忘了那香炉,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是,尚未想到如何在梦境中对付他。”
“不,蓝湛,我有办法!你愿意陪我一试吗?”
非ABO生子,慎入
忘羡婚后向
He齁甜,放心食用
长篇,偏重忘羡小互动和剧情
————————————————————————
自从魏无羡入主静室后,每天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要什么,想玩什么就偷着玩什么,不过最大的乐趣还是和蓝忘机一起出去夜猎,说得好听是夜猎,大部分都是出去游山玩水了,毕竟这太平日子里哪来那么多难缠的夜猎对象呢?
这日,蓝忘机正收拾准备出门夜猎的行装,什么手炉、小手帕、桂花糖糕通通都往乾坤袋里塞。
魏无羡在一旁看着他,不禁眯起眼睛笑道:“蓝湛啊蓝湛,你这是给谁家小朋友收拾衣服呐,我们是去夜猎的,你这倒像是去郊游啊,嗯~?”...
魏无羡在一旁看着他,不禁眯起眼睛笑道:“蓝湛啊蓝湛,你这是给谁家小朋友收拾衣服呐,我们是去夜猎的,你这倒像是去郊游啊,嗯~?”
蓝忘机从柜子里取出黑衣平放在腿上“确是夜猎,不过已经解决,只是当地的乡绅不放心让蓝氏去看看”
“那就是请你去善后呗,出去玩喽~”魏无羡说完便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嗯,夜猎卷宗却有疑点,值得一去”蓝忘机把手里的黑衣叠平放入乾坤袋说道。
“你说值得去,肯定就值得去,只要能出门,怎么着都行,来喝口茶”说完他便起身给蓝忘机送了一杯茶。蓝忘机本想接过,但被魏无羡拿着杯子的手绕开了,他只得就着魏无羡的手喝,听到头上人偷揶道:“这才乖嘛!蓝湛小朋友”
蓝忘机不与他争辩,继续手上的事情,而魏无羡继续自顾自的同他说话。这次外出夜猎比较简单,蓝忘机只申请了蓝思追同行,当然魏无羡不会离开蓝忘机的身边,谁让他离了蓝忘机生活不能自理呢,话又说回来,他们两个谁又能离了谁呢?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蓝忘机便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行装,开始给床上的懒虫穿衣服,好在这个懒虫够听话,随意摆弄。蓝忘机也不叫他,等给他穿的差不多了,门也响了,蓝思追恭恭敬敬的敲了三声便在一旁等。蓝忘机加快速度加工了一下怀里的懒虫,起身去开门。
“含光君”蓝思追道。
“嗯,准备出发”
“是”
蓝忘机转身从床上把刚收拾好的大行李扛出来,对门口的蓝思追面无表情道:“走吧”
他们准备在彩衣镇用早膳,下山途中魏无羡依旧是迷迷糊糊的睡在蓝忘机背上,蓝思追走在后面小心照看。
魏无羡是被包子的肉香味儿叫醒的,闭眼前还在静室,醒的时候却在蓝忘机怀里,眼前是飘香四溢的肉包子,蓝忘机见他醒了便招呼小二打点清水,刚吩咐完就看见怀里人已经准备伸手要抓包子了,顺着魏无羡的手臂抓住他的手道:“先洗漱,包子还烫”
魏无羡撇撇嘴道:“二哥哥,我好饿(′□`)”
“先洗漱”蓝忘机强调道。
“……好吧”魏无羡失望道。
等洗漱完了,魏无羡也算是清醒了,风卷残云般的解决了早饭,三人御剑到了庆县,也就是这次夜猎的目的地。
魏无羡挑了一个大客栈拉着蓝忘机进去坐坐,客栈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魏无羡招呼伙计上茶,套近乎道:“小二哥,你这儿生意挺红火啊”
“可不是,可不是,这不前不久刚把蛊雕给灭了,这阵子又有好多仙门名仕来这里,可把我们乐坏了,这可都是上门的生意啊”店小二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既然灭了,这些仙门名仕还来这里干什么?”魏无羡明知却反问道。
店小二的眼睛瞄了瞄魏无羡身边的蓝忘机和蓝思追,蓝氏的装束谁人不知?眼神飘了一圈又看回魏无羡道:“客官可真是说笑,您仙家名门来这里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魏无羡看了一眼被店小二瞟过的二人道:“我可没说笑,我家大哥三弟确是蓝氏子弟,但我们兄弟三人是回家看望母亲的,路过这里讨口茶喝,方才听你说蛊雕一事,才有此一问,不知小二哥为何说我是在说笑呢”魏无羡笑的一脸痞气,跟夷陵老祖动心眼,还太嫩。
“客官您多担待,小人不会说话。这……这万一说错了话,传到仙门大老爷耳朵里了,小人吃罪不起”小二说完,又瞄了瞄蓝忘机。
“那小二哥你跟我说,我大哥三弟你不必理会他们,我们去那边说,小二哥还有顾虑吗?”魏无羡道。
小二似是权衡了一下,便跟魏无羡说:“客官这边请”
魏无羡跟大哥三弟打了招呼让他们在原地等,转身跟小二往柜台旁靠了靠。
“实在对不住,刚才不知您在仙门有兄弟”店小二点头哈腰的给魏无羡赔不是。
“小二哥可别多想,我跟我兄弟可不一样,他们被蓝氏收为弟子,可唯独没收我,哼,何况我跟他俩也压根不是一路人,人家是仙门正派。不过我也确实好奇蛊雕一事,不知小二哥有什么消息可以透露?我不跟我兄弟说,看完母亲我们就各奔东西了”魏无羡说着从怀里掏出蓝忘机的钱袋拿出一锭银子给了店小二。
“客官您发财,您不是仙家定是商贾啊,仙门有什么好,他们没收您是他们的损失”店小二收了钱,果然就变得好说话起来,也没有最开始的吱吱呜呜遮遮掩掩了。
“得得得,小二哥有没有我想听的”魏无羡忙打断了店小二的奉承之话。
“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山叫庆城山,山旁边紧连着有一个庆城谷”店小二徐徐的说着。
“等下,小二哥,这里不是庆县么,这边地域我不熟,但县和城有多大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可别框我啊”魏无羡打断店小二的话道。
“诶呦,我哪敢啊,原本我们这个县只是庆城的一个远郊小县,真正的庆城就在过了庆城山谷那边,只不过听说早几十年前就没人了,现在也多半荒废了,而且庆城跟这个蛊雕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店小二急忙解释道。
“这样啊,小二哥你继续”魏无羡笑笑叫他继续。
店小二看魏无羡笑了就又放松下来道:“最早是进山砍柴的樵夫说听到有小孩子哭的声音,可是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小孩子,就以为是听错了,可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之后,大家就不敢进山了,于是乡绅们就商议请仙家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怨灵啥的,毕竟谁也没看见真的有小孩子,于是请了云梦江氏,具体咋消灭的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当时住店的仙人们说山上有蛊雕,会发出小孩子的哭声吸引活人,幸亏是消灭了,老天保佑”店小二道。
魏无羡时不时点点头,问道“大致我明白了,那既然消灭了,为何仙门百家还要来探查呢?”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似是在回忆,道“我也是听说,毕竟咱们客栈可是庆县最大最好的了,住店的仙人不计其数,而且出手阔气。……我说正题对不住对不住”说着店小二从柜台里倒了一杯茶给魏无羡,自己也抱着碗喝了两口继续道:“听说在庆城山又发现了小蛊雕,似是被杀死的蛊雕余孽,不过个头太小了,樵夫都能用斧头砍死一个,于是很多人就猜想应该是有一对大蛊雕的,但是云梦江氏灭完蛊雕之后搜山时没发现有另一只大的也没发现小的,小的是近几个月发现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这帮人来找另一个生了那群小蛊雕的母亲?云梦江氏只杀死了他们的父亲?如果这是真的,那对蛊雕在山谷里生活肯定也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一直就没人发现?”魏无羡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道。
“大概是吧,至于说为什么最近才发现,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之前没冒出来吧。对了,最近听说有猎户吃了小蛊雕之后起死回生的,闹得满城风雨,都想去逮呢,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店小二和盘托出,毫无保留说了个干净。
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信息的魏无羡,正逐条梳理头绪。“多谢小二哥,答应你的会保密的,放心”魏无羡说着便走回了蓝忘机身边,点了几个小菜,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家常,什么村东头的鸡,村西头的铁匠铺。
一顿饭净听魏无羡一个人忙乎嘴了,出了客栈魏无羡便带着他二人抄小路走。
蓝忘机忍不住问道:“魏婴,……大哥”
魏无羡噗嗤一声笑出来:“难道要我叫二哥哥和三弟?”
蓝忘机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非要问出口,很明显那是魏无羡顺口胡诌的。但是话已经问出口,可能就是想听那人偷揶几句吧,听到了之后心里还有些小舒坦。
蓝思追转头看天,一脸非礼勿听表情。魏无羡很满意蓝忘机的表情,也没注意到蓝思追这边的尴尬。
还好魏无羡迅速回归正题,道:“先走着,蓝湛,刚才那家店小二看到你们的装扮就知道是姑苏蓝氏的,他们那儿住店的都是你们这样的,好多东西都不愿意说怕哪句说错了得罪仙门”魏无羡解释道“我也不能可着一个小二问,既然大客栈不好说,咱们就找个小点的,你们在外面等我就行”说着魏无羡便在路口处看到一个符合他标准的一个小客栈,门口的伙计招待魏无羡入座。
魏无羡也没急着发问,他看了看四周的人,有坐在一起喝酒划拳的,有衣冠楚楚喝茶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魏无羡找来店小二惯例的套近乎道:“小二哥,我头一次来你们这儿,看你们这仙家名门的人可真多啊”
小二的回答大都与之前的没有什么出入。
“那庆城为什么没人了?”魏无羡关心的问道。
“我也是听老一辈人讲的,听说是庆城城主一意孤行,一心信奉灵兽能起死回生香火永续,最后落得城灭的结果。我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还不信什么灵兽,现在想想没准就是那个什么雕,简直是作孽”小二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那疯传的吃蛊雕肉能起死回生的谣言是真的喽?”魏无羡瞬间来了兴致眼睛直放光的看着店小二。
“谁知道,真的假的我也不敢吃”小二啧了一声转身忙活去了。
魏无羡慢慢的品着手里的茶,心里的小九九不停地盘算着怎么告诉蓝忘机他打听到的消息,起死回生和香火永续说的神乎其神的,魏无羡当下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泡在蓝氏藏书阁好好翻翻那些古史典籍,核实蛊雕的正确运用方法。
魏无羡慢慢走出了客栈,与蓝忘机他们汇合,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有待考量的那些传言魏无羡最终还是选择隐去。
一行人溜达了一天在县里打探消息,傍晚他们找了一个距离庆城山最近的客栈要了两间客房。
“蓝湛,我白天在集市上看到好多没吃过的好吃的,咱们出去吃吧”魏无羡提议道。
“不可,太晚”蓝忘机说着把窗户也关上了道:“我已吩咐堂官,晚膳一会便到”说着从乾坤袋里取出桂花糖糕递给魏无羡道:“先垫垫”
魏无羡接过取出一块,剩下的便放在桌子上,他咬了两口径直走向那个正在整理小玩意儿的人,那是他下午缠着蓝忘机非要买的。
“这个糖糕甜味这么淡看着不似是外面买的呦”他说着就往蓝忘机嘴里塞去。
待蓝忘机吃完才道:“太甜对身体不好,适度。”
魏无羡靠着他的肩膀,道:“就不能直白点告诉哥哥我这是你做的嘛,只要是你做的,不放糖也好吃”说完魏无羡还偷了一个香吻,做完坏事后便满心欢喜地蹦哒回桌子旁继续吃他的糖糕。
不一会儿听到门外有人叩门,魏无羡起身开门把饭菜接了进来,转身放到桌子上问道:“思追跟咱们一起吗?”
蓝忘机摇摇头道:“他在下面吃顺便了解情况”
魏无羡点点头示意蓝忘机快过来吃,吃完饭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魏无羡便率先钻进被子里:“二哥哥也快来啊,我先给你暖床”
蓝忘机应了一声叫小二把木桶抬走后便向魏无羡走去,魏无羡的体温烘的被子暖乎乎的,他轻车熟路的钻到蓝忘机的怀里,手自觉的往蓝忘机的内衣里钻。蓝忘机替身前人掖好被角,便制止了他正在下移的手道:“魏婴”
魏无羡抬头看他道:“怎么?不天天啦”
“明日上山不知有何情况,要确保万无一失”蓝忘机说完更加抱紧了怀里人。
“蓝湛,一出门夜猎就要当和尚,我都不知道夜猎到底好不好了。出来有的玩,就没天天,在家虽然无聊点,但晚上有意思啊”魏无羡仰着头眼睛在黑夜中也是亮亮的发着光。
蓝忘机把他的头从新按回怀里,不去看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越看心越痒痒,亲了亲他的发顶:“回去补上,外面乱”
魏无羡了然,心里却在谴责蓝忘机太谨慎。魏无羡扒/开蓝忘机的衣服一口咬了上去,动作很大,力气很小,牙印儿可能一会儿就没了。手搭在蓝忘机的侧腰上,往上给蓝忘机拉了拉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会周公去了。
有种叫人起床的鸡,叫蓝忘机。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却没有影响到枕边人的好梦。蓝忘机出去打点了一切之后,才回来叫魏无羡。魏无羡在外面夜猎时早起还是挺好叫的,起码蓝忘机这么认为,在外人看来分明没什么区别。可蓝忘机知道,每次他离开之后魏无羡就睡的没那么踏实了,出去一圈回来再叫,效果格外的好。
果然蓝忘机叫了几次魏无羡就有逐渐转醒的迹象。
“二哥哥,我想吃小包子”说着蹭了蹭蓝忘机的手
“好”
“二哥哥,你帮我穿衣服吧,我还想眯会儿”魏无羡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还有些听不清。
“魏婴”蓝忘机趴到魏无羡耳边道:“已经穿好了”
魏无羡浑身像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瞬间清醒道:“蓝湛,在我耳边说话简直犯规啊啊啊”
“醒了?”蓝忘机起身道
“能不醒嘛,那可是二哥哥爱的呼唤呐哈哈哈”魏无羡打趣道。
两人下楼时,蓝思追正闭目养神,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膳。
魏无羡落座时挤兑了刚睁开眼的蓝思追,道:“思追还没睡醒呐”
蓝思追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说来听听”
“我在想为何最近蛊雕才被人发现,出现以后没多久就被消灭了,过程太快,就像昙花一现”蓝思追一脸凝重的看着魏无羡。
闻之魏无羡点点头道:“懂得思考是件好事,可饿着肚子想,未免显得我家蓝湛太压榨你了吧,快吃”魏无羡说着率先吃了起来。
见他二人也跟着开动起来,魏无羡便开始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趁着现在咱们把有蹊跷的地方总结一下,你们蓝家人吃饭就说不了话,那就先听我说,然后补充,点个头总可以吧”魏无羡用筷子戳着包子道。
蓝氏两个哑巴分分点头,末了蓝忘机开口道:“你,也是蓝氏的”
魏无羡嗤嗤的笑笑不打算跟他争论,道:“食不言,听我说”
“首先,是有待考证的部分,小雕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们一会儿上山去看看。若是真的,是否存在另外一只大雕,还是被杀死的那只雕死之前生的。其次,是渊源,江澄消灭的那只从个头上看,起码有几十年了,若真的有一家子雕在这个山谷里生活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我觉得不太可能。还有就是……”魏无羡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嘴上停了,脑子还沉浸在思绪里:还有就是香火永续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就算是有了雕,要怎么做呢,真的是吃肉就行吗?取灵?供起来拜拜?越想越偏的魏无羡忙摇了摇头。
蓝忘机和蓝思追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想问出口,又怕打搅他的思绪。等一会儿,蓝忘机道:“魏婴,先吃饭吧”
魏无羡回过神来点点头。蓝思追见他回过神来,追问道:“魏前辈,您刚才说还有,还有什么?”
蓝忘机深深地看了魏无羡一眼,给他夹了菜放在碗里没有说话。魏无羡心有点虚地赶紧把碗里的菜给吃了。
Tbc
——————————————————
蛊雕又称纂雕,是一种似鸟非鸟的食人怪兽,样子像雕,头上长角,叫声像婴儿的哭啼声,是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一种怪兽。
蛊雕也有一些是我的私设,蛊雕出自《山海经·南山经》,ooc到蛊雕头上,也是我丧心病狂了哈哈哈
富商被灭门,牵扯出陈年旧案……
魏无羡:“我曾听闻一邪术,此术养阴扶阳,可换人命格,教人改天逆命……不不不,这邪术非我所创。如果是我所创,我绝不谦虚!”
家宴后,夫夫带孩子解密。
(根据我听到看到的鬼怪传说开脑洞,不怎么看同人只爱写,如有雷同,实属不知道。逻辑漏洞请见谅。)
-----------------------
【6】
众人马不停蹄,披星戴月,总算在几天后到达了东昌。入得城内,正是晌午。路两旁商铺林立,熙熙攘攘,绸缎庄,胭脂行,茶馆,当铺应有尽有。时而听到说书人的拍案声,时而听到赌坊中的吆喝声,好不热闹。
一行七八个小辈在那云深不知处终日...
一行七八个小辈在那云深不知处终日读书听训,沉闷得很,即使夜猎也少到如此繁华之地,当下不禁感慨:“不曾想到人间有如此繁华之处。”
“你们蓝家的小朋友啊,真该多下山看看,才知人间值得。”魏无羡戏谑道。
“此地官民崇商,故比别处繁华。”
张公子刚解释完,路边飘来一股油香。魏无羡快步向前,只见一油饼铺子,两面旗帜上分别书写:秘制炸物,宫廷风味。走近一看,锅里炸着的却不是饼,而是一个个金黄酥脆,裹满芝麻的球状物。
“请问婶婶,这是何物?”魏无羡虽爱到处鬼混,却也没见过这种食物,便拉着掌勺的老妇询问。
“这是碌堆,原是宫廷点心,传至民间。以糯粉为大小圆,入油煎之,裹以芝麻,好吃极了。我看公子俊俏,来尝一个?”
老妇捞出一拳头大小的金黄小球,用油纸包裹,递了过来。魏无羡道了一声“谢谢婶婶”,便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众人对他再一次骗吃骗喝无奈极了。
甫一咬开,飘香四溢,魏无羡不禁发出喟叹。小球中空,内却涂有一层蜜糖,香糯可口。众小辈看他看得垂涎三尺,直吞口水,然而作为蓝家弟子,除祟也不敢做其他事。
七八双眼睛盯得魏无羡心里发慌,连忙说:“你们看我做什么,想吃便买,含光君又不在。”
众人纷纷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张公子却看得出这帮少年所想,便着小厮买了满满一盘,分给众人。
“张公子使不得!”蓝思追连连推却。
“各位小仙师也是人,是人便要进食,近日劳碌,还望笑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道了谢,分吃了碌堆,果真美味非凡!
“吃完了吗?”说话的是魏无羡。
“吃完了。”少年们陆陆续续回答。
“好,无功不受禄,现在开始做正事。”魏无羡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大家也恢复了严肃,“张公子请先寻个客店休息,我等自去探查,给我留个小厮带路便可。”
“那就劳烦各位了。”
互相行礼道别后,魏无羡带着身后一群少年,继续在大街上走。
看魏无羡负手而行,一副漫无目的样子,蓝景仪忍不住问:“前辈,我们现在去哪?”
“这就要问你们了。”
“啊?”
这些少年外出夜猎,一般目标明确,此番却一无所知,魏无羡不说,他们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动动脑筋。除祟,首先要做什么?”
蓝思追回答道:“首先,当然是要知道何物作祟。”
“哦对!现在我们是要去张府一探究竟?”蓝景仪问道。
“非也。”魏无羡无情地纠正,“张公子曾说,那府内火光冲天的景象,只在头七和初一十五出现,明天才是初一,加上凶案现场已被官府清理过,现在前往想必收获不大。”
“那怎么办?”人群中有人问。
“思追,你待如何?”这群小辈中,蓝思追脑袋最为机灵,魏无羡便点了他的名。
蓝思追低头思忖片刻,小声说道:“我记得张公子说过,他表叔满门,皆死于斩首,极其可怖。”
“正是如此,这种死法可不常见,更别说满门都死于此法。如果能看一看尸体,说不定会有线索。”
“所以我们要去义庄!”蓝景仪觉悟道。
“然也。”
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需要带上一个小厮了。虽然小厮不是当地人,但应该随主人到过此地义庄。
原本亲人去世,应该尽快入土为安,但张公子为了查明真相,暂时把尸体停于义庄,并请来附近仙家略施小法,保持尸身不烂。倒是方便了众人查看。棺位有限,只有十具尸体保留了下来。除了家主的尸身经过缝合,全都身首异处。
“现在,都给我好好看。”
魏无羡总是要求他们看这看那,少年们早已习惯。
“感觉是被斧子或屠宰的大刀斩首的,而且十分锋利。”
“一刀毙命,干脆利落。”
“我想不出来,如果是凶尸的话,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凶尸?”蓝思追嘀咕道。
寻常厉鬼,杀人多以“吓人”为手段,使被害人活生生吓死或自残。而这斩首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砍的。低等级的走尸也不可能做出此等灭门惨案。
“会不会是怨气极强的器灵?”有人又道。
众人恍然大悟,似乎找到了新方向。
“对啊,器灵也能杀人!”
“但是,能一下子杀这么多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器灵,需得是仙门灵器,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麻烦了啊!”
大家又忽然丧气。并未听说有仙门以斧为武器,若是刀灵,也许与清河聂氏有关。可近年来并没有刀灵作祟之事。
“唉唉唉。”魏无羡看他们迷茫,突然发声:“没有人想过第三种可能吗?”
“这……前辈,还能有什么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魏无羡身上,他不紧不慢地转着手中笛子,吐出一个字:“人。”
“人??”少年们齐齐发出惊呼,“若是人杀人,那该找官府。”
“别急啊。”魏无羡把陈情插回腰间,抱臂道:“杀人的可能是人,但个中原因也许错综复杂。”
“魏前辈为何觉得是人所为?”蓝思追追问。
“我们先来想想前两种可能。凶尸作祟,除非是温宁这样灵活的凶尸,普通的凶尸即便能运用武器,也只能乱挥乱砍,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确的斩首。器灵作祟,道理也一样,器灵有灵,却无五感心智,不可能只盯着人的脖子砍。”
少年们纷纷点头,表示十分认可。
“那如果是人,该怎么找到这个凶手?”
魏无羡指着一具尸体,让众人聚拢:“你们看这切口,刚才有人说过,干脆利落,完全没有切一刀不行就切两刀的情况,除了武器很锋利,你们还能想到什么?”
“凶手对斩首很熟悉!”一人忽地大喊。
“难道是刽子手?”又一人接着喊。
“你们,不要急着下结论。”魏无羡打断他们的猜测,“这人,的确熟悉砍东西,力大无穷,并且极有可能曾以刀斧对他人实行斩首,但倒不一定是刽子手。”
“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是的。”魏无羡笑道,“现在不用我说去哪找了吧?”
众人当然知道!夷陵老祖三大找人圣地:茶楼,酒馆,堵坊。
鉴于去后两个地方有违家训,一行人便挑了一家人多热闹的茶馆。馆内有一说书先生,一人一桌一抚尺一缕山羊胡,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当地一个书生如何学会经商,飞黄腾达。其中包含不少尔虞我诈的肮脏事,倒是让人听得叫好。
“这次,你们来问。”一坐下,魏无羡便如此说。
众人感到压力巨大,互相推却了一番,最后重担还是落在蓝思追身上。蓝思追便学着魏无羡的样子,摸出碎银,唤来了小二。
“请问小二,近年来此地可有奇案,例如杀人斩首……”
“有啊!”蓝思追还没说完,小二却突然说有,众人都围了过来,屏息凝视。不料小二却说:“镇上有一富商,风光得很,最近莫名其妙全家都被砍头啦!”
众人:“……”
魏无羡磕着瓜子,默不作声。蓝思追便问:“小二说的是张府吗?”
“没错没错,小公子也听说了啊,可怕的很。”
“除了张府惨案,还有其他惨案吗?”
“这……我就不知道啦,我来此地,不过三年。”说完,小二拿着银子,美滋滋地跑了。
蓝思追又找了另外几个小二,一无所获。原来很多附近城镇的人都来东昌谋生,这家茶楼招的都是些短工,并不了解这里的陈年往事。
什么都没问到,银子倒是花了不少。魏无羡扶着额头,感叹道:“你们这些败家子啊,把姑苏蓝氏的银子都败了……”
蓝思追忽地脸红,小心询问:“魏前辈,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必。”
魏无羡朝蓝思追伸出了手,掌心向上,还勾了勾手指,众人不解,他无奈说道:“给我钱啊。”
“你自己没钱吗!”蓝景仪喊道。
“我的钱都是含光君的,不可以乱花。来来来,快点儿。”
众人好气又好笑,蓝思追干脆把整个钱袋子放到他手上。
魏无羡接过,还抛了一下,掂量着重量:“哇,够了够了。看我的。”
“你给他干什么,又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事来了!”蓝景仪对蓝思追说。
“没事,魏前辈做正事从不含糊,我们且看。”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魏无羡走向了那说书先生。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韩烁!”
陈小千呼喊着爱人的名字从这场长梦里醒来,头脑内深深烙印着他在长阶上望着自己的最后一面,苍白的面色,刺目的鲜红,一下下刺激着她感冒低烧着的大脑,搅的她一团混乱,简直就要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
她捂着几乎停止思考的脑袋,在一片混沌浑噩中打开了电脑。
「大结局」明晃晃印在文档的结尾,这是她写的故事,可她的目光却不敢往上移,失去韩烁的感觉太痛了,痛到她连想起这个名字都伴着一阵令人浑身麻痹的心悸。
不论这是一场荒谬的梦,还是她真的进入了剧本的...
不论这是一场荒谬的梦,还是她真的进入了剧本的世界,经历过这一切都陈小千都不再能以旁观者的上帝视角打量这个剧本,她早就成为了剧中人,这里面的每个名字与她而言都是活生生的人。
韩烁是她创作出的角色,但当她爱上他,她便不在意那些人设云云,她喜爱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魂灵,所以她不在他面前以世界的造物主自居,她只想做他的妻。
陈小千胡乱抹了把泪,颤抖着伸出手操作着光标移向「天门大开」,开始摁下Delete。
——只要你翻开剧本,我一直都在。
韩烁的每句话她都记得无比清楚,他让她把这场金风玉露的相逢当做一枕黄粱,若她怀念,字里行间的情意便是他的存在与爱意。
但陈小千不想要冷冰冰的故事,她想要活生生的韩烁陪着自己。
从前看梁祝,母胎solo的陈小千get不到以身殉情的动人,哪怕她阅遍红袖晋江,也曾为他人笔下的故事哭的稀里哗啦,可换位思考一下,她觉得自己是做不出这种事的,首先她就不可能遇到能让自己掏心掏肺爱的死去活来的对象。
现在她懂了。
低烧烧的陈小千眼前发晕,屏幕上的字看的人天旋地转,她扶了扶眼镜,依稀辨的出前进的光标走到了哪一行。
她蓦地松开了按在删除键上的中指。
鼠标在段落后一闪一闪,上面写着的剧情早已不是陈小千昏睡过去前写下的故事,她原本的故事里陈芊芊早死在大婚当晚,怎会与玄虎城少君一同潜回花垣,制止陈楚楚兵变呢。
陈小千合上电脑,抱起一边的玩偶,埋首其中,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这一遭阴差阳错的爱恨纠缠不是迷梦,她得到了韩烁,又失去了他。
老天爷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长梦不复醒,只要能再看他一眼。
陈小千的意识陷入了黑暗,滑向床边的笔记本掉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恢复清醒后陈小千发现自己正被绑着站在花垣大殿上,面前是她为权利发了疯的二姐。
她来不及细想这究竟是一场噩梦的开端,还是上天悲悯,真的放她重回他乡,当下的情景便如同她昔日经历般的发展下去。
陈楚楚拔剑刺向她,韩烁的背影罩在了她面前,但这次陈小千不会再犯错了,她使出全身力气撞开了他。
长剑没入了陈小千单薄的胸膛,鲜红温热的液体伴随着悲恸的呼喊,蔓延四散。
“小千!!!”
很痛,每呼吸一下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韩烁当时也这么痛吗?陈小千没力气安慰已经大惊失色的韩烁,就只是无比眷恋的望着他,就好像了无遗憾,要把一生的份都要看完一样,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
“韩烁……这次我……”
口中溢出的鲜血打断了陈小千呼之欲出的庆幸,咳嗽几下便没了生息。
抱着她的韩烁用比她还冰冷的手指抚上颈边,在探查到微弱的跳动后一把抱起人狂奔向了陈沅沅的所在。
小千是编剧,是女主角,她是不会死的。
韩烁红着眼守在床边,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目光一刻未离开过陈小千,而他的姑娘面无血色的躺在榻上,嘴角仍留着昏迷前露出的浅浅微笑。
她怎么笑得出来?
而后陈沅沅来了,花垣城主来了,他的父母也来了,随着陈沅沅流着泪道出结果,他又在众人脸上看到了往日熟悉的表情。
那是得知自己被宣判活不过二十时的绝望与无奈。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韩烁的声音在发抖,陈沅沅握紧轮椅扶手,紧锁眉头看着昏迷不醒的三妹。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两个妹妹怎么就走到了这步,难道权利真的能让一个人连母女情分姐妹亲情都斩断吗?
“楚……陈楚楚这一剑贯穿了芊芊的心肺,纵是华佗在世也不能恢复如初,这世上只有一味药能起死回生,只是……”
陈沅沅没有说下去,哪一味药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会尽我所能让芊芊醒来,可即便我穷尽一身医术,也只能有三分把握,母亲,韩少君,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
陈沅沅的句尾打着颤,她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慌,她是现在所有人的希望,就算是阎王爷来拉人,她也要为了妹妹抢上一抢。
听闻噩耗,花垣城主当即踉跄了几下,幸而桑奇在侧扶住了她,她多希望这次也是虚惊一场,她的小女儿笑着坐起来,顽皮的告诉自己这是她的新把戏。
作为母亲,她亏欠陈芊芊良多,为了花垣城后继有人,小女儿的童年她几乎都放在了培养陈楚楚这一件事上,以至于从没细想过芊芊为何要习武;她长大了,变得娇纵妄为,她责备女儿不学无术,却没看出来她刻意隐藏锋芒。
她给予女儿的东西似乎总是和芊芊想要的背道而驰,而现在,是她自食苦果。
“小千不会死的,她同我说过,她会等到天门大开,异彩漫天的那刻,她绝不会就这样离开我。”
玄虎城城主看着儿子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他奄奄一息的妻子,不自觉的握紧了自己夫人的手,他的孩子是天之骄子,为何命途如此坎坷,老天爷难道真的忍心夺人所爱吗?
知子莫若母,韩烁此刻内心巨大的恐惧与悲伤,他的母亲都看在眼里,陈芊芊早已是韩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她挺不过去,或许她将失去的就不止一个女儿。
但让他看开些这种话,无论如何她是说不出口的。
“烁儿……”
花夫人终是在心里落下一声叹息,擦着泪默默退了出去。
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直到现在韩烁也不敢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到了香消玉殒的边缘,这是陈小千创造的世界,她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就算她要离开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千百年来的故事里,神明与凡人相恋,结出的善果寥寥无几,爱上凡人的仙女结局大多悲惨。
韩烁记得那场盛世烟花下陈小千亮晶晶的眸子,记得篝火边深情缠绵的拥抱,陈小千一次次笃定的告诉他自己愿意为了他留在这里。
所以神明陨落了,她被贬下了凡尘。
“小千,你怎么这么傻……”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韩烁觉得若能哭的让陈小千心疼自己,她也许就会醒了,那就算哭瞎了眼也是值得的,何况他也根本控制不住。
愿言配德兮,携手将相,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陈沅沅说的思想准备,韩烁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到。
幸而上天还留下一丝怜悯,没有过早把陈小千从韩烁身边带走,昏迷了十天后,陈小千在烛光闪烁的昏黄光线中悠悠转醒。
韩烁不眠不休的已经熬的快没了陈小千印象中玉树临风少年郎的样子,可在陈小千的眼里他依旧那么好看,她多看一眼便爱他更深一分。
不论是梦是真,陈小千都下了决定,今后她的人生只会由「韩烁」这个名字组成,她要宠着他,黏着他,让他离不开她,再也不要送自己离开。
“夫君……”
韩烁从假寐中惊醒,抬头正把陈小千苍白的笑脸纳入眼底,他听她喑哑的叫出一声“夫君”,她甚少这样直白以夫妻之礼喊他,这让韩烁欣喜之余眼泪也决了堤,惹的陈小千作势就要起身帮他擦,韩烁生怕她再有闪失,赶紧轻轻的把她按了回去。
“小千,你知不知道你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她的手被牢牢拢在身边人手心里,贴上韩烁脸庞时沾到一片冰凉的水渍,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嗯,是我不好。”
就在不久前,伏在床边以泪洗面的还是自己,她很清楚韩烁此刻内心有多难过,可她不后悔。陈小千用手指抚过韩烁眼下的泪痕,笑的温柔坦然,她怕疼,但现在她却很高兴能感受到这份痛楚,因为这是她护住了韩烁的证明。
“威猛山上你也是这样答应我的,结果呢?”
韩烁并不想和她生气的,但或许后怕的厉害了,责备的话就这样冒了出来,一说出口他就想扇自己两巴掌,小千为了他生死一线,他如何能责怪她?
“我,我不是在怪你,小千,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明白,夫君是在担心我,怕我小命不保一命呜呼。”
韩烁想起前日夜里她浑身的高热,微弱的呼吸,借着他的内力,陈沅沅拼尽一身医术才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心有余悸的韩烁哪里听得了这样不吉利的话。
“呸呸呸,不许胡说,我娘子千金之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我在,谁都不能把你抢走。”
必有后福吗?
陈小千的直觉告诉她,回溯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只希望这代价不要加在韩烁身上,不然她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
“真的吗?”
韩烁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保证。
“真的,今后我绝不再让你受一丝伤害和委屈,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这难免让她回忆起他立于长阶上,坚定的想要送她离开的模样,在那之前韩烁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韩烁,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榻上的人眼含悲悯,里面有韩烁看不懂的忧愁。
“我要你答应我,今后不管何时何事,都不要推开我,别不要我。”
韩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明白他的傻姑娘怎么会这么想,他恨不能把她绑在身边,又怎会推开她。
“我要你,只要你一个,我答应你,此生绝不负你。”
陈小千这才放下心,再次睡了过去。
陈沅沅不是能瞒住事的性格,所以在被母亲唤去议事厅时,她选择了把三妹的病情如实相告。
“芊芊的伤如今虽是稳住了,但身体恐难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这一剑刺的太深,又恰好穿过心脉,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只是今后怕是难享常人之寿……”
此言一出,满场静默,这让本以为陈芊芊渡过险境的一众长辈错愕,三公主的夫婿在月璃府侍疾,并不在场,陈沅沅本想第一个告诉妹妹的夫婿,不料先被母亲叫走了。
花夫人首先反应过来,她小心挑选了词句,问出了藏在所有人心头的担忧。
“这……难不成同烁儿的心疾一样么?”
面色青白的陈沅沅摇了摇头。
“寿乃天定,且芊芊的情况与韩少君的并不相同,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陈沅沅一直不忍心告诉自妹妹醒来后明显轻松了不少的韩少君。她纠结了两日,最后还是苏沐用一句“人生讵几何,在世犹如寄”说服了她。
“倘若还能找到一块龙骨呢?”
说话的是裴恒。
“龙骨乃花垣秘宝,代代相传,唯那一块而已。”
花垣城主何尝不想能翻出第二块来救女儿性命,只是这想法实在太过荒诞,几乎无异于在沙漠中追着海市蜃楼找水喝。
但能为陈芊芊赌上所有去博一个渺茫的「可能」的,不止韩烁一个。
“不试试怎么知道找不出。”
素来温文儒雅的男子眼里闪着固执到近乎疯狂的光,而剩下的年岁里他的确把寻找龙骨当做了唯一的执念。
由于不便插手花垣内政,玄虎城城主夫妇先离开了,陈沅沅看着母亲鬓边新添的一缕白发,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安慰。
“沅沅,母亲想把这城交给你,你意下如何?”
既然芊芊不喜欢做城主,那便遂了她的愿罢。
白芨将食盒里的碟筷连同酒坛一起摆在粗糙的木桌上,陈楚楚不发一语,动也不动的坐在冷硬的石床边,望着来者。
“我奉城主之命,来送你最后一程。”
韩烁冷冰冰的对上她审视的视线,语气更是如千年寒冰一样冒着能将人冻伤的寒意,他交叠在身后的双手握着金黄的城主令,但他没有一分要宣诏的意思。
“我花垣城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少君请回吧。”
“外人?芊芊是我妻子,城主是我母亲,若要细论,你我究竟谁是外人?”
韩烁没有理会对方的恶毒目光,微微俯身揭开坛口的红布,倒满一杯摆在她面前。
“成王败寇,二郡主输了就要认,何必到了此时还不甘心。”
陈楚楚自嘲的冷笑一声。
“是,我输了,但你们不也没赢吗?韩少君,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喜欢陈芊芊,现在看她命不久矣,一定很痛苦,很绝望吧?”
这话无疑于直接拂了韩烁的逆鳞。
当花垣城主改立陈沅沅为少城主的诰书送到月璃府时,韩烁就察觉到了这其中必有隐情,而未等他理出头绪,陈沅沅就找到他,给了他当头一棒。
“傻瓜,我可是编剧,哪能那么容易死掉。”
陈芊芊躺在他身边,柔声细语的说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定努力,为了少君活的长长久久。”
韩烁描摹着她的眉眼,只答得出一个“好”来。
要怪就怪陈楚楚生路不选,非要走死路。
韩烁从怀中取出了白色的瓷瓶。
“是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
陈楚楚到死都不明白这样狠毒的玄虎城少君为何会倾心她那霸道荒唐喜怒无常的三妹,面对自己只有无情的回绝与冷漠的旁观,明明她才是与他野心相配,势均力敌的强者。
“为保二郡主风骨,我会上报城主,说你不愿受流放之辱,服毒自尽,黄泉路长,二郡主慢慢走。”
这还是韩烁初次这样轻柔的与她说话,而陈楚楚却只感觉恐惧战栗。
能收服韩烁的只有陈芊芊,时至今日她才终于了解这番话的真意,韩烁从来都是一匹狠戾的狼,他只会在陈芊芊面前收起爪牙,收服他的不是力量,而是真心。
断魂散见了底,韩烁松开扼在陈楚楚脖子上的手,拿着白芨递上来的帕子擦净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楚楚视野的最后只捕获到他脚后扬起的一根稻草。
至此陈小千的剧本再次大改,没有城主继任仪式,自然也没有什么天门大开异彩漫天,她安心在月璃府养着病,韩烁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她的公公婆婆在花垣住了一月多,看着陈芊芊逐渐能站能走,才启程回了玄虎。
又过了半年,韩烁找陈沅沅再三确认陈小千的身体情况能经得起长途奔波后,才带他回了家。
陈小千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韩烁干脆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若是睡着也不至于磕着。
这回他提前给父母寄了书信,城里也少了添堵的迎接队伍,车顺顺当当停在少城主府门前,陈小千被韩烁打横抱出了车,直到晚膳才醒来。
陈小千是个重口味,然而她如今也只能吃些清淡的,再加上旅途颠簸,胃口更是寥寥,只夹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韩烁见她这般立马紧张起来,白芨都做好叫大夫的准备了。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没胃口,休息一晚就好了。”
陈小千赶紧给他下定心丸,这韩烁一惊一乍的毛病以后怕是改不掉了,她苦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汤。
“你看你这几个月都瘦了,跟着我啥好吃的都吃不着,全是病号餐,难为你了。”
“什么是病号餐?”
“就是生病的人吃的东西,清汤寡水,没味道。”
陈小千对半个月的清粥小菜和顿顿补汤仍耿耿于怀,她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可她的舌头理解不了,要不是韩烁陪着她吃,她早就掀台子了。
韩烁捏着汤匙的手一顿。
“不许说对不起。”
玄虎城少君耷拉着脑袋,被人说中了心事。
不愿屈居人后的韩少君当即拍板:补!按最隆重的补!
于是赶在冬日行动不便前,玄虎城迎来了他们少城主的大婚仪式,十里红妆铺满全城,八抬大轿金顶辉煌,凤冠霞帔珠翠琳琅,在众人祝福里,陈小千与他堂前三拜,烛影摇红中,她成了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妻。
平淡又甜蜜的日子一晃而过,韩烁与陈小千不知不觉已成婚五载,随着玄虎城主年事愈高,朝堂里的催生大军也愈发壮大,更有甚者谏言让韩少君再纳一房侍妾,以防玄虎后继无人。
说这话的被韩烁丢去了边关,然而问题却丢不开,陈小千不是生不了孩子,相反,她很乐意为韩烁诞下个孩儿陪着他,若她有个意外也不至于让这人胡思乱想,有个牵绊拉住些他也好。
但韩烁不愿意让陈小千再冒这个风险,生孩子对身体健康的女子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何况陈小千沉疴难愈,旧疾在身,谁能保证她能毫发无损的熬过去。
妇唱夫随的小夫妻为此冷战了三天,最后还是韩烁妥协,同意了陈小千顺其自然的方案。
又是一年过去,初夏的微风吹响了陈小千挂在窗口的竹制风铃,这份怡然自得的风物却与屋内的人无关,一片嘈杂与混乱中,陈小千正在承受临盆之痛。
经过一夜的阵痛,陈小千早没了喊疼的力气,汗水把里衣沾个湿透,头发也湿漉漉黏在头上,陈小千眼前发晕,连揪着床单的手都松了。
任凭产婆怎么急得叫喊,陈小千都没了回应,她实在没有劲了。
韩烁在门外听到里面没了动静,正想打发个婢女进去问问情况,就见其中一名妇人神色慌张的跑了出来。
“少君,不好了!少夫人昏过去了!这怎么叫都叫不醒!”
韩烁闻言差点当场跪下。
男子进产房,韩少君是玄虎城头一个,但他此刻顾不得那些晦气不晦气的说法,陈小千需要他,他必须进去。
“小千!醒醒,小千!”
陈小千喝下韩烁手里的参汤,一咬牙重新投入她的战场。
孩子终于呱呱坠地时,韩少君的手也被陈小千攥的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可比起陈小千的模样还是好很多的,韩烁抱着妻子,哭的天昏地暗,说什么也不想再让她受这份罪了。
陈小千浑身如扒皮拆骨般的疼,但她还是忍不住在他怀里痴痴的笑,老公孩子热炕头,她的人生够圆满了。
韩烁继任城主十年后,陈小千在一场冬雪里离开,韩烁在边陲巡视,并不在她身边,他们的女儿也恰巧去了花垣看外婆,不在玄虎城。
正如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离开也是孑然一身,有梓锐陪着她,倒也不算孤单。
这一遭光怪陆离的人生,她总算留下了些痕迹在这世上。
韩烁接到丧报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白芨罕见的没有去扶,因为他看到男人的背影有着不自然的颤抖。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三公主这样的女子,任谁爱上都会放不下吧,白芨借着北风吹干了眼角,招呼着人马打点行李,韩烁再跨上马,身后已是正装待发的队伍。
韩烁赶走了前来吊唁的无关紧要的人,把自己锁在正厅三天三夜,直到他的小女儿敲着门哭着让他父亲开开门,他才从近乎自虐的回忆里脱出,可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这个韩烁不再是三公主在时的韩烁了。
夫妻一体,这个词被韩烁和陈小千展现的淋漓尽致,陈小千走后第五年,韩烁也在初雪那天离开了,他没有什么临终遗言,只让女儿照顾好自己。
陷入黑暗前韩烁想,他死了是否有机会去陈小千的世界里看看,又或者能去奈何桥边找到她。
韩影帝醒来时头痛欲裂,他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凭空塞进来四十几年的记忆让他的心跳监护仪瞬间飙升到一百二,突然回归现代生活的韩烁面对陌生的环境简直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体验到穿越的,何况是他这种直接从出生穿到死亡的。
“陈小千……”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知是该把她当做伉俪情深生死相依的妻子,还是那名与他唱反调的小编剧。
导演恰巧此时进了病房,听他念叨陈小千,以为他是在催稿,良心作祟,他替小编剧辩解起来。
“韩老师,身体要紧,您先好好恢复身体,其他的都不着急,陈小千那边出了事,暂时交不了剧本,您就放心养病吧。”
“她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突发性心脏病,前天夜里被她朋友送进医院的,这会还没出ICU呢,就在七楼。”
韩烁心头猛的一跳,拔了针就往外跑,吓的导演魂飞魄散,影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交代不了,于是跟在屁股后赶紧追了上去。
ICU自然不是他能闯进去的地方,他隔着小小的玻璃窗口搜寻着陈小千的身影,在距离他最远的病床上,他找到了女孩。
不知为何,他很确信这就是与他共度了一生姑娘。
韩烁办好了出院手续,然而陈小千转出ICU后半个月了,仍没有要醒的迹象,这不明原因的昏迷医院也给不出具体的解释,韩烁只能耐下心日复一日陪在床前,等她醒来给他一个答案。
他看过了陈小千电脑里未完成的剧本,内容与他之前收到的初稿大相径庭,最后保存的段落停留在花垣城陈楚楚兵变绑架陈芊芊那里,韩烁按下撤回,看到了陈小千删除的部分。
聪明如他,一下就把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拼凑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来。
上海的黄梅天阴雨不断,韩烁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莫名烦躁,他拉下百叶窗,打开阅读灯,趴在陈小千的病床前点着iPad翻看下半年的行程安排,圈出一大堆代言采访,画上红色的叉,然后发给经纪人。
陈小千醒来正看到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是我老眼昏花了么……讨债都讨上门了……”
韩烁哭笑不得,不知该从何解释起这场异次元的爱情。
“橙子同学,更正一下,我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来讨人喜欢的。”
陈小千愣愣的看着这个很不“韩影帝”的韩影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当下是怎么个情况。
“陈小千,你有没有兴趣再做一次我的娘子?”
韩烁变魔术一样拿出了枚戒指,贼大贼亮的那种,捧在她面前,看的财迷陈小千眼睛发直。
“这是……给我的?”
不等陈小千点头,韩烁就把戒指先一步套在了女孩的手上。
“你说过的,让我无论何时何事都不放开你,我说到做到。”
陈小千看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再看看深情款款的韩影帝,终于扑上去搂着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乡故乡隔着不可逾越的屏障,即便如此,韩烁还是找到了陈小千,就像陈小千抵了命也要换回他。情之一字确是能跨越生死的。
“再嫁给我一次,好不好?”
面对韩烁的明知故问,陈小千用吻告诉了他答案。
END.
听《九万字》随手写了一个如发奇想的脑洞,青梅竹马那篇会过几天更_(:з」∠)_
终于写到之芝了开森~
[图片]
【叁】尘烟如故
人间春秋几度。
晨起有啾啾鸟鸣声旋绕在月上谷沁风亭畔,倒给这静美的春色更添了几分灵动。一只糯米团子迈着小腿儿疾风般向此处「奔逃」而来,有奶声奶气的呼喊声吓跑了檐上栖着的飞鸟。
“外!公!救!我!”
林畅然三两步从房内冲了出来,蓦然间被这小家伙一把抱住了大腿,低头看去,他好似团胶一般黏在这里动也不动了。
老人家笑眯眯地抚上小娃娃白净的脸蛋儿,缓缓道:“适儿可是又闯祸了?”
上官适一脸憋屈的模样,乌溜溜的大眼珠朝着头顶旋了一圈又一圈,翘起来的小嘴巴倒是可以勾上个不大不小的...
上官适一脸憋屈的模样,乌溜溜的大眼珠朝着头顶旋了一圈又一圈,翘起来的小嘴巴倒是可以勾上个不大不小的油瓶,小小的脑袋埋在他外公衣袍下蹭了好几个来回,愤愤应着:
“适儿才没有——”
他药王爷爷向来是个最聪明的,看这娃娃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他俯下身揪了揪这孩子肉乎乎的小胳膊,颇有些调侃地问了句:“小东西,是不是你娘又要给你剃光头了?”
听到这三个字,上官适小大人似的哀叹了两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愿起来。他娘亲总说为了入夏后少长些痱子,剃个光头不无裨益。自己从前倒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直到去年秋日里随着谷中弟子一同溜出去逛市集,有位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盯着自己头上几根短毛捂着嘴巴笑弯了腰。上官适深觉自己多少也算是个四岁的小美男子了,总被当成小和尚实在丢脸了些。
诚然,这一次小娃娃倒是误解了他娘亲的意思。
重雪芝赶过来时,小家伙正托着下巴坐在地板上蹙眉深思。上官适扭头见了娘亲,一猛子扎在她腰间,有力的小手臂向上一使劲儿,几下子蹿到了她怀抱中。
这个小东西,近来好像又重了不少——
这确然是重雪芝几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与上官透都算是身量纤瘦之人,怎的生出这样一个身形壮健的小家伙。自己生他吃尽了苦头不说,这才不到五岁的年纪,竟有些要抱不动了。
林畅然每每谈及此处,径自笑得灿烂如旭日,说这小娃娃模样自是像极了爹娘,一形一动却不乏几分他外公的巍峻风采。自己时常欣然抚着他的小脑袋念念道:“到底是重烨的外孙,长大了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上官适滴溜溜转动着漆黑如墨玉的一对眼珠子,搂着重雪芝的脖子在她一头乌发间蹭了又蹭,“娘亲的头发真好看,适儿也想要——”
小家伙柔软的拇指尤为自然地轻擦在他娘亲耳鬓下,微小的动作和他爹爹一脉相承,实然让人很难招架得住。
重雪芝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笑着应了句:“娘今日拿剪刀,不是要给适儿剃光头的。”
当初如此做法却是有些私心,她素来遗憾未曾见过那位上官昭君光头的模样,如今看过这个小光头,也算圆了一半的念想。
上官适闻言欢喜着从她身上跳下来转了两三圈。却又见他娘蹲下身来拍着自己的小肩膀补了句:“我们适儿长大了,也该去会会这江湖了。”
昨夜里她独自在庭院中下着棋,又见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飞贼潜入谷中,重雪芝冷然一笑抖腕甩出了枚玉子,星驰间将那几号不入流的东西重重打落到深潭中。
看来这月上谷已然不是个避世的绝佳之地了。得知上官透身死,倒是什么样的武林渣滓都敢来此处自讨无趣。如今莲神九式她已然练到第八层,往昔种种恩仇血债也该到了逐一讨回的时候。
拂晓时重雪芝原想着给适儿裁上两件衣服带出去,她拿了把剪子在那块布料之上比划了好一番,终于还是默默放弃。这些年适儿的小衣服十有八九都是红袖差人从仙山英州送过来的,左右也要去看她,自己省些功夫岂不是更好。
适儿倒不懂这江湖是什么,只觉得可以随娘亲出去闯荡一番,心头一阵狂喜。林畅然原是不舍,又想着这孩子到底是上官透和重雪芝的儿子,总该放出去见识见识。
翌日光影熹微时,小家伙便扭动着绵软的身子随她娘亲出谷去了。
更阑幽寂,有凄厉的哭叫声贯入耳中。一众宵小之辈自良家掳劫了小半箱金银,旁若无人地阔步行在路上。
身后骤然驰过一道寒风,几人齐齐转过身来,岑静夜色中有一黑衣男子长身立于孤月之下。不慎清明的光影照向他,玄色面具虽掩盖了容貌,却半分也遮不住那一双深邃眼眸中骇人的冷峻。
“武林盟——”
黑衣男子薄唇微拘划过一丝幽魅的轻蔑笑意,几人全然来不及反应,奔逸间凌厉的掌风已然扫过颈侧,有锋锐的冰针一穿入喉。
死得这样痛快,倒也便宜了他们。
无心疾疾而来处理了尸首,躬身道:“这几个小喽啰,哪里值得公子亲自动手呢?”
漏夜月光下虞楚之缓缓旋过身来,拭干了沾在指尖的水汽,淡淡道:“无妨——武林盟的莠莠之辈,奸淫掳掠欺压百姓,该死。”
无心点头附和了一声,倏然抱拳应了句:“明日我与无忧便去启程去东都,公子在此处万事小心。”
虞楚之回眸望向那轮昏暗的弦月,横眉之下浓密长睫微挑起丝丝难以捉摸的幽沉光影,棱角分明的面容之上有难言的笑意悄然浮散。
他已然阔别这里太久了。
次日的晚风携了早春醉人的香气洒落在苏州长街之上。来来往往的人大多噙了笑结伴而行,虞楚之这些年习惯了只影对月的寂寥,蓦然见着这样的情景倒是有些不太自在。
漫步间有熟悉的淡香钻入鼻息,他斜过身来看了眼,那家桃花酥饼摊子一如往昔的模样。
重雪芝从前在仙山英州的日子被他惯得挑嘴的很,春日里的桃花酥,仲秋月的桂花糕,都只认定这独一家的味道。
脚下尤为不受控制地向那摊位走去,小贩正低头忙活着,乍然听着两个声音几乎同时蹿到了耳朵里。
“老板,我要这个。”
虞楚之一怔,垂下头来看,有个身着水蓝色夹衣的小娃娃距他几步之遥,仰着小脑袋也瞅了自己一眼,那软糯的小脸蛋儿倒很是可人。
同时来了两份生意本是件好事,奈何老板皱了皱眉,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句,“这位公子,小公子,真是对不住。今日桃花酥卖的好,就只剩这一包了。”
虞楚之向来不耻做个与小孩子争抢食物的人,想着既是无缘便也算了。却听到那个小家伙抢先一步回应道:“外公教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就把这包酥饼卖给这位叔叔吧。”
其实适儿倒也算不得一个慷慨大度的娃娃,只是今晚他和娘亲都吃的腹中饱胀,这酥饼买回去放到明日也少了几分鲜香,与其如此让给这叔叔也没什么损失。
虞楚之本是不想领情的,奈何这样一个小娃娃实在是惹人心生怜爱,他便付了银子,拎着这包桃花酥蹲在小家伙身前,沉声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可爱的很。只是我向来不愿接受别人的馈让。这个,算我送给你了。”
他说着就要将酥饼塞到小家伙手中,却见他软软的身子向后撤了一步,有些俏皮地笑道:“叔叔是觉得欠了我的人情么?”
小娃娃灵动的大眼珠往四处旋了一圈,回音中带了几分狡黠,
“可我不想要酥饼,你帮我办另一件事可好?”
他说着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水汪汪的目光投向眼前人,
“叔叔可以帮我摘樱花吗?我个子小够不到。”
虞楚之忽而觉得,自己把这个小东西想得过于憨实了些。
上官适见他应是默认的样子,白皙软糯的食指和中指一瞬立起来,奶声奶气地补了句:“要两枝哦!”
他话音才落,这位面具叔叔已然飞身上了树,撷下开得最盛的两枝樱花回到自己面前。
上官适瞪圆了眼睛,小小的手臂抱着花灿然笑起来。
娘亲说的江湖,果然有很多很厉害的人啊!
他取下其中一个花枝递到虞楚之眼前,低声念叨着:“这个给娘亲,这个——就送给叔叔吧。”
虞楚之自然是不甚稀罕的——但那右手却丝毫不自主地伸了出去。
上官适笑着将花枝递到他掌心,替他收拢了有些冰凉的手指,扬着小下巴颇为得意地说了句:“叔叔既收了我的花,可就又欠我一份情啦。”柔嫩的小指头在下颌处勾了勾,他若有所思地添上一句:“鞥——有缘记得还!”
小家伙落了话音便攥着手中樱花蹦跳着离去,虞楚之伏在原地滞了片刻,幽邃的眼底缓缓淌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那晚仙山英州繁华如旧。虞楚之信步后庭中,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心间莫名一阵酸涩。他原只想着去正堂看一眼故人,数载不曾相见,也不知这袖娘是否还如当年那般风情撩人。可走着走着,竟又到了这熟悉的地方。
有清凉的晚风拂过长亭,卷起宝顶下浅金色的帘栊,隐约可见亭中女子飘然的青丝摇曳纷飞,终又覆落在一袭淡青色的裙衫之上。
那背影为何如此熟悉?
他翼翼走近,朦胧流光下姑娘清丽的容颜撞入他的幽邃双瞳中,心底一阵巨浪奔腾翻涌。
他曾在无数个无垠暗夜中千千万万次幻想着再与她相见的场景,更在千余次的午夜梦回将她死死地揉碎在骨髓里。任凭这红尘喧扰世事纷繁,她,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重雪芝并未注意到身后那个黑衣的公子,她早已醉了几分。近年来不常饮酒,今日与红袖姐姐多喝了三四杯久藏的桑落,竟也微醺起来。
红袖待适儿极好。这小娃娃午睡起身跳进干娘怀中撒起娇来,她便半分也绷不住地领着他把这里好吃的好玩儿的统统收了。暮色中她抚着适儿白净的小脸儿欣然说了句:“眉眼倒是真像你爹爹。”
适儿像他多一分,重雪芝心底的思念便也多了一分。
这些年在月上谷深埋下的相思苦楚,今日不知怎的一并溢上了心头。
她彻底醉倒了,伏在石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虞楚之修长的手指触上她鬓边的碎发,划过小巧精致的耳垂,在那绯红的侧脸上来回摩挲。
“你醉了。”
他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几个大步回了房。重雪芝娇小的身子被裹挟在他宽大的衣袖间,乖巧得分外动人。
虞楚之将她小心放在榻上,才要起身,却被那双纤软的手臂牢牢环住了脖子。怀中人迷蒙中喃喃着:“不要走——”
心头刹那间燃起一簇炽烈的火焰,昔年与她在这里的缱绻交缠历历浮现在眼前。他深亮的黑眸一寸寸扫过怀中人莹润的脸庞,冰凉的拇指抵缠在她额发之上,他的手臂如锁链一般钳住她,周身汹涌激荡的燥热化作深深一吻压在她樱唇之上,吮吸厮磨久久。
重雪芝被这重重的遏抑感压得有些窒息,蓦然睁开双目,被眼前的一切惊得全然失了神色。
自己竟然和一个陌生的男子……
心头的羞恼瞬息攀上了顶峰,她反手一掌就要将眼前人打出去,却被他抢先一步封住了穴道。
虞楚之深晓此刻大事未成,尚不是与她相认的最佳时机,便故作淡然起了身,尤为淡漠地理了理有些许凌乱的衣摆,冷冷道:“男女欢好本是两厢情愿的事,姑娘既主动邀了在下,怎么现在又是这一幅要取我性命的样子?”
床上的重雪芝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乱成一团的脑子竭力回忆着方才发生的种种。糟糕,全然记不起来了。唯有一点,这里确是自己的房间。
她涨红的双目下迸散出一股羞愧又狠厉的神色,别过头去啐了一声道:“公子请自重,不要侮蔑于我。”
此人内功之高远非自己所能及,今夜怕是吃了哑巴亏。
虞楚之坐在床尾收起一条腿来,颇为洒脱地垂了手臂撑在膝上,黑色面具下邃亮的深眸蕴了一道莫名的笑意。他侧过头来沉声问了句:“姑娘如此抗拒同在下行云雨欢合之事,可是心里已经有了情郎?”
该死,他居然在试探自己的妻子。
重雪芝闻言心头却是一颤,眼前之事虽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缘故,可适才落在自己唇上的感觉实然是真切的。她守了上官透五年,今夜种种,总也觉得万分对不住他。
眸底有些难言的酸痛,她没有回音,只余两注冰冷的泪从眼角滑落而下。
虞楚之见她这模样,委实懊悔说了那样的话,他怎会不信她呢?
“姑娘的内功虽不及在下,再有个一时半刻也自可冲开穴道。”今夜的事,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吧。
他说着起身拂袖离去,慌乱关门的一刹险些碾到了衣摆下的赤金色的云丝。
晚风正好,虞楚之沐在水月光华中缓缓行了数十步,院中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越发离他近了些。
他抬眸望了眼,正是此前在街上见到的那个小娃娃。
“面具叔叔?”
小家伙捧着怀中樱花小跑着到他跟前,圆溜溜的大眼睛漾出星辰般灿烂的笑容,
“你也住在这里吗?”
虞楚之只觉得和这娃娃有缘的很,便福下身来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了句:“你是这仙山英州的人?”
上官适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应道:“干娘是,我和娘亲才不是,我们是月上——”
话说一半,柔软的小手猝然紧扣在自己的嘴巴上。
真是个糟糕的事情,长辈们可是教过的,在这江湖中不能胡乱抖出月上谷的名号。
虞楚之听到那两个字,心头一时有些错愕,他才要追问下去,却听到身后不远处门扉哐当一声被拉开的巨响。
小娃娃抱着樱花连蹦带跳地向那里奔去。
接下来脑海中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浑如天雷滚过,他看到那孩子钻到重雪芝怀抱中,稚嫩又动听地唤了她一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