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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在桥畔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1

“邱老师今儿穿这么帅,有约会啊?”

“去离婚。”邱庆之对着卫生间镜子整理领带,“上法庭。”

小来震悚地盯着邱庆之:“说离就离?”

“他有个忘不掉的初恋白月光。”邱庆之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盯着镜子,“还跟小三一起喂流浪猫。”

小来点头:“小三是白月光,就很难回心转意了。”

邱庆之摇头:“不是,你没听明白。小三和白月光,不是同一个人,是两个人。”

小来同情地看着邱庆之。

邱庆之恍若未觉:“你车能借我一下么?我今天限号。”

小来问:“你不是有两辆轮换着开吗?”...

小来问:“你不是有两辆轮换着开吗?”

邱庆之说:“其中一辆是前妻的。两辆都先紧着我开,他自己没车可用的时候,就蹬共享单车上班。他搬走之后,就把他的车开走了,没良心的。”

小来把车钥匙递给他:“邱老师,我觉得你在凡尔赛。”

邱庆之一路开,一路心烦,顺手打开广播。新闻里说近日新开出来一座武周时期的将军墓,里头有个陪葬品,是猫的陶俑,证明将军是个猫奴,唐朝人已经有了吸猫的爱好……

邱庆之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到离法庭还差两个路口的时候,前头拉了隔离带,一个交警打手势让他拐弯。邱庆之看了眼手表,停车问:“前面怎么了?”

交警一口河南话:“恁不知道路口违停扣一分?再不走俺开罚单了。前头出事了,有个警察让人当街捅了。”

邱庆之往前一望,路面上撒了一地猫粮和猫罐头,一只印着“医疗废物”的红塑料袋被黏在一摊血里。

他前妻说医疗垃圾袋厚实又好看,装猫粮不容易漏,还不会被人误拿。邱庆之说,你其实就是想昭告全城的流浪猫,你有个特别帅的医生老公呗?

邱庆之看着路面上的塑料袋和熟悉的猫粮品牌,心跳一顿,眼前一黑,左手中指指甲在手心遽然折断,痛得他猛然清醒过来,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就跑。

小河南在他后面追:“恁住住!不能往前走!俺记得你这人!几年前俺就开过你罚单!”

邱庆之钻隔离带的时候扭了脚,痛得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大喊:“我是被害人家属!”

救护车门还没关,邱庆之一头钻了进去,一个踉跄,头险些撞车门上。果然李饼躺在里面,面色苍白,如同透明,小半身子上是血,挂着水,居然还有力气冲他挑眉一笑:“不好意思,今天离不成了。”

邱庆之鼻头一酸,跪在一边,一手拉着李饼的手,另一手去擦李饼额头上的汗。

李饼偏头要躲,邱庆之说:“你别这样,我难受。”

李饼只好老老实实地让邱庆之给他把冷汗擦干净,邱庆之的手仍然不撤走,拇指在李饼侧颊上反复地摩挲。李饼又转了转头,要躲,邱庆之问:“我不要面子吗?”

护士是个清秀的年轻男孩,耷拉着两条无精打采的八字眉,低声对邱庆之说,李警官被捅了两刀,血乎拉的,看着吓人,其实伤口并不深。过了一会儿又声音细若蚊蚋地讲,但凡我值班总碰上这种事,是不是运气不大好?

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医生凶巴巴地说:“还不是因为早上喝旺旺牛奶了?今晚要不再拜拜夜班之神?我说,咱这次多烧几炷香。”

邱庆之拧了拧眉心:“你们能不能看看病人!”

李饼笑了笑:“我真没事,我自己有数,救护车要是再开慢点,我都能愈合了,师傅,要不您掉头,送我去刚路过的那个法庭吧,我和我前夫还赶得及去吵一下财产分割问题。”

邱庆之怒道:“你闭嘴!别说两个,你就是有八个小三,我今天也不离了!”

这下所有医护都盯着李饼看。

李饼不自然地摸了摸脸。

“怎么就被捅了?”邱庆之看李饼身旁还放了个雕花小木盒,巴掌大小,看着像老物件,自然地换了话题,“还是我……噢,武周的将军墓被掘的案子?你这是当街抓人拿赃呢?”

“嗯。”李饼手指搭在木盒上。

“人抓不到就算了,文物追不回来也算了,万一把命搭上呢?”

李饼紧紧抓住木盒,抬起眼皮,用力盯着邱庆之:“放心,死不了。不过,总是这样,有点不甘心。”

李饼说得含糊,邱庆之也没追问。闹离婚的时候总不能腻腻歪歪地说私房话吧?

2

外科和骨科的主任副主任们挤了一病房,其中一个医生说:“李警官,你这都快愈合了,要不我给你包扎得吓人点?等市长局长什么的过来握手拍照的时候,显得好看。”

邱庆之在一旁扶额。

这时一个护士说:“李警官嘴里有血,要不检查一下牙?”

五分钟后口腔科过来俩专家,俩老头兴高采烈地说:“五号牙不能要了!拔了做种植牙吧!”

邱庆之听见,正打算偷偷溜走,其中一个老头叫住他:“小邱你跑什么?拔牙是你的专长啊!给李警官加个号吧!”

邱庆之揉了揉眉心:“好。”

李饼刚在口腔科诊室里面躺好,口罩后面的小来医生闷声闷气地说:“前师娘,不怕啊,我规培两个月零三天,技术还行,经手的患者中有50%没有面瘫。”

李饼震悚:“你……不要……过来!”

小来医生把各种钳子镊子剪刀翻得哗啦作响,抄起一支巨大的50毫升兽用注射器,对着李饼挥了挥:“邱老师多帅啊,你说,你怎么非要出轨呢……”

李饼挣扎着坐起来:“不……我不拔了!”

这时,李饼听见身后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别闹了,躺好。”

紧接着一条胳膊卡住了他的脖子,略带威胁的意味,将他往后拉。

李饼老老实实地躺回去,眨着眼,仰视邱庆之。邱庆之大半张脸藏在淡蓝色的外科口罩和一次性帽子里,显得他尤其苍白冷淡,话音也冷峻严厉:“这里签个字,表明你已知晓手术风险。”

李饼:“什么风险?面瘫吗?”

邱庆之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抓起巨大的50毫升针管,对着李饼挥了挥,李饼震悚地睁大了眼睛:“这能麻倒一头牛了吧?”邱庆之拔下针头,啪的一声扔进利器盒里,把塑料针管往李饼怀里一塞,还是冷冰冰的语气:“拿着玩,解压的。”

“拿我当小孩呢?”

邱庆之换了一支注射器,回头审视小来:“下牙槽神经阻滞麻醉有几个要点?背一遍我听听。”

李饼眼睁睁地看着小来的面色由红润转为苍白。“护士长喊我去搬砖!”小来说完,飞也似的跑了。

李饼觉得邱庆之打麻药的手并不老实,像是借机在他脸上揩油,拇指狡猾地溜进去摩挲他的犬齿。

打完针,邱庆之也并不着急拔牙,拿口腔镜在李饼嘴里搅来搅去。“你这智齿怎么又发炎了?让你早拔你不拔。左边六号牙得补了啊,跟你说多少遍了,你到底往心里去了没?”

李饼发出呜呜的声音,舌头乱动,邱庆之说:“别乱动,挡视线了。”随即不耐烦地伸出手,手心卡住李饼下巴,手指往嘴里一戳,把他舌头往下一按。

李饼呜了一声,无助地张着嘴,唾液溢到了唇角。

邱庆之不知想到了什么,促狭地笑了一声。

李饼脸陡然红了。

“认识好几年了,装什么纯情。”邱庆之终于把口腔镜拿出来,往旁边一扔,回身用手指在李饼嘴唇上轻轻一弹,“麻了吗?还有感觉吗?”

李饼瞪了他一眼:“没感觉了,你快点动手。”

邱庆之回头一看,诊室里没有旁人,便迅速拉下口罩,俯身在李饼嘴角一啄,轻巧地吮吸了一下:“我问你,到底还有感觉吗?”

李饼明显愣了,不自然地垂下眼睛:“还有。”

邱庆之手指轻轻一戳李饼胸口,又一戳李饼嘴角:“哪儿?”

李饼怔怔地抬起左手,指了指心。

这下邱庆之也呆住了,他倒没想到李饼会如此坦诚地回应他。他拿起钳子,又放下,再拿起来,再放下,如此反复几次,不知从哪里涌上一阵无名怒火,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椅子,猛然站起来,撕下手套,摔门而去。

不出半分钟,邱庆之又回来了,双眼通红,但神色如常。他换了一副新手套,温柔地拍了拍李饼的侧脸,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没事了,来,张嘴。”

金属盘当啷一声响,邱庆之揉了一把李饼的头发:“拔完了,咬紧棉花,止疼药我给你开点吧?”

李饼说:“你眼泪掉我嘴里了。”

邱庆之低头敲键盘,声音闷闷的:“不是让你咬紧棉花吗?”

李饼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大夫,你这是医疗事故。患者主诉被你眼泪齁着了。”

邱庆之猛然挣开,回身怒吼:“一开始同意离婚的不是你吗?”他发完脾气又觉得愧疚,讪讪地拽了拽领口,语气如常:“对不起啊,不该冲你发火。”

李饼揽过邱庆之脖子,闭着眼撞上去,又咬又吸,搅和得邱庆之嘴里也一股血腥味。血味像铁,铁可铸刀剑,邱庆之仿佛闻到腾腾杀气,冷冽刺骨,却又十分熟悉,让他想到死亡和了无尽头的黑暗。他紧紧抓着李饼的肩膀,十指几乎嵌进肉里。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后,邱庆之说:“你嘴不老实,我还是给你缝两针吧。”

李饼果真躺了回去,大着舌头说:“拆线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你?”

“用这一招撩医生已经没用了,科技进步了,都是可吸收缝线。”邱庆之重新戴上口罩,“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李饼来不及回答,因为邱庆之已经用镊子夹着小钩子伸进他嘴里去了。

邱庆之自问自答地说:“那就今晚吧。”

线和牙龈摩擦的声音深入脑髓,听了让人眼睛和鼻子都发酸,直想流泪。李饼“啊”了一声。

“啊?啊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邱医生打结的时候很专注,怪俊的嘞。李饼又“啊”了一声。

邱庆之抄起剪刀咔嚓一剪:“种植牙明年再做吧,听说明年就进集采了,便宜不少,正好省点钱,本来夫妻共同财产也不多。”

李饼问:“如果今天这婚真离了,你是不是立刻就让我去做种植牙缴费了?”

邱庆之把手套往垃圾桶里一摔,缴费单和处方往桌子上一拍,看都不看李饼一眼,站起来一踢椅子,转身往门外走,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那你投诉去吧。”

邱庆之本来就在恼怒难过与旧情绵绵的两极之间自我撕扯,心里脆弱得一塌糊涂,稍微受到点言语刺激就容易失态。李饼想到这里,心疼得追了出去,慌乱中脱口而出:

“邱将军!”

邱庆之猛然停住了脚步。

此时已近黄昏,走廊里一片金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邱庆之慢慢回过头来,他此刻的剪影,与当初在李宅门口辞行时回望的邱庆之,几乎完全重合。

李饼眼圈一红。

邱庆之低着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没什么。”李饼摇摇头,仓皇地直奔楼梯而去,一路小声自言自语着,“我错了。你不是他,他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邱庆之一把抓住李饼手腕,不依不饶地追问。

邱庆之因慌乱和绝望而变得苍白,双手攀住李饼的胳膊。但李饼能感觉到,邱庆之站不稳,他膝盖发软,整个人在往下滑。

“没有旁人!一直都没有旁人!”李饼扶住他。

李饼没有撒谎,但是邱庆之与邱庆之毕竟是不一样的。当年的邱将军至死也不会吐露一个“爱”字,只会躲在暗处偷偷照顾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许多话来不及说了”,只求一声“朋友”便已心满意足。如今的邱医生,却会在他们因车辆刮蹭而相遇后,每天跑到那个路口堵着他,要求一起吃饭,并在分局门口单膝跪地求婚,在误以为他出轨的情况下放下尊严地求他回来。

但他还是喜欢邱将军,他迷恋上了那种触手可及却又渐渐远逝的情愫。在漫长的永生岁月中,始终得不到的东西快要把他逼疯了,一千多年里,他转而迷恋上了得不到的感觉。他没有办法真正爱上邱医生。邱医生会多疑,会有占有欲,会患得患失,又太坦诚,太忠诚,太柔情,这种完美并不能为他带来满足,更不能填补他心里的空缺。

李饼一直盯着夕阳出神,眼睛被光照得哗啦啦流泪都没有眨一下。邱庆之叫了一声:“饼?”

李饼没有反应。

邱庆之伸手在李饼眼前挥了挥,李饼才如大梦初醒,惊慌失措地看着邱庆之,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

邱庆之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回病房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李饼向来伤口愈合极快,邱庆之也不担心,目送他像没受伤一样跑远了。

邱庆之倚着走廊的墙,白大褂底下的西装皱巴巴的,裤脚上不是土就是血,两个小时前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一次性帽子压乱了,一脸落魄样。他在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里摸了半天,上官檎路过,瞥了他一眼:“医院里不能抽烟啊。”邱庆之苦笑:“你想什么呢?”右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颗咖啡浓缩液,拆开一口闷了,苦得他腮帮子发软,眼底一酸,眼泪又湿漉漉地淌了一脸。

“何至于此啊老邱?”上官檎大概是听说了他闹离婚的事,“拼奶茶吗?”

邱庆之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阿华田大杯少冰三分糖加冰激凌和波霸和椰奶冻和椰果,谢谢主任。”

上官檎:“……就不该问你。”

半小时后,邱庆之提着一杯奶茶、一个马克杯,走到了李饼病房门口。病房内传来两个人聊天的声音。

一枝花说:“啊——”

李饼张开嘴,一枝花用牙签扎起一枚葡萄,塞进李饼嘴里。

一枝花:“啊——”

李饼张开嘴,一枝花又给他塞了一块苹果。

李饼吐出来:“这个嚼不了,我刚拔完牙。”

一枝花叹息:“现在懂我的感受了吧?”

李饼摇头:“我拔牙走医保,你拔牙免费,还是有区别的。”

一枝花又问:“你老公对咱的孩子们好不好?”

“你恶不恶心啊,又不是咱俩生的……”李饼想了想,又说,“还行,猫粮都给买进口的。”

一枝花点点头:“比你那死了的前夫好多了,你前夫搭弓杀我,拔我牙,抹我脖子的时候,是真是不知道爱护小动物啊。”

李饼也点头:“他不一样了,他应该会喜欢橘色小虎斑,你去他腿上撒个娇试试?”

一枝花立刻把脑袋搁在李饼膝盖上,蹭了蹭:“像这样?”

李饼推了他一把:“起开,怪恶心的。”

一枝花狞笑:“你别装清纯了,咱俩什么事没干过啊?我还舔过你呢。”

长寿意味着与身边人无休止的告别,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李饼和一枝花去野外捕猎。野兔,松鸡,獐子,在他们鬼魅般的速度下臣服。在爪牙撕咬猎物脖颈的时候,滚烫的鲜血能给予李饼短暂的愉悦,与此同时,一枝花成为了唯一见过李饼嗜血一面的人。饱餐后李饼孤独地躲在山洞里梳理毛发,他想,邱庆之一定不喜欢看见他这个样子。但一枝花会偷偷溜进来,一爪子拍他脸上,舔他的头上的兽血。

但李饼想,一枝花说的这些话,真够让人误会的。果然这时邱庆之走进来,夺过一枝花手里的果盘,往垃圾桶里一扔,把奶茶往李饼怀里一摔,沉着脸:“你喜欢的阿华田大杯少冰三分糖加冰激凌和波霸和椰奶冻和椰果。”

他又厌恶地转身朝向一枝花:“我们还没离呢,请你出去。”

一枝花笑嘻嘻地摇头。

邱庆之脱了白大褂,往旁边椅子上一甩,低头卷衬衫的袖子,声音沉沉:“别在这里碍事。我要家暴了。”

一枝花惊得耳朵微动,立刻窜了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拧上了门。

李饼咬着吸管,睁大眼睛望着向自己步步逼近的邱庆之。邱庆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把夺过李饼手里的奶茶,抽出吸管扔了,小刀划开奶茶盖子,把奶茶倒进马克杯里,递给李饼:“刚拔完牙不能用吸管,会形成负压,增加出血。”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饼问。

“只有我能照顾好你。”邱庆之单腿跪在病床上,双手撑在李饼两侧,“你那些小三小四红头发神经病朱砂痣白月光的我可以不在乎,但你能不能不要在床上的时候走神,声嘶力竭地哭着对我说什么常觉亏欠。但也不是不让你哭,我可以收着点……话扯远了,我是说,你的眼睛从来看不见此时此地的我,你的目光飘得太远,就像是……落在了久远的过去。”

李饼皱眉:“这很难解释。”

“那你可以不解释。”邱庆之手指滑过李饼嘴角,揩掉一点融化的冰激凌汤,“我只想确认一点,你总是把我当做一个替代品,对不对?”

李饼没有回答,而是紧紧攥住了邱庆之的手。

“果然我问得越多,就越是自取其辱。”邱庆之贴上李饼的额头,闭上了眼睛,“那你回答我,离还是不离?”

李饼默然。

“就两个字,很难说出口吗?”

李饼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什么,但又紧紧闭了嘴。

“这是我第几次低声下气地求你?”邱庆之低了头,前额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李饼看不清他的表情。少顷,邱庆之冷静地起身,整理自己的袖口,一丝不苟地叠好之前脱下来的白大褂,语气像背诵诊断指南:“你的伤还不至于住院,今晚跟我回家。”

“今晚不行。”李饼望着窗外淡紫色的远天,低头看了看手表,“三天后给你答复。”

用自己一千多年的悲恸和邱庆之三个月零三天的空枕做等价交换,李饼认为这很公平。

“今晚必须回家。无论发生什么,今晚必须跟我回家。”邱庆之开始收拾李饼的东西——手机,证件,古董木盒子,带血的衣服,纸巾,口香糖,猫条,钥匙。钥匙刺痛了他,因为其中有两枚看起来很眼生。

邱庆之拆下那两枚陌生的钥匙,甩进垃圾桶。

李饼立刻冲下去捡钥匙,被邱庆之提着后衣领甩回床上。李饼怒斥:“你还真家暴啊?”

“那你拘了我?”邱庆之半个身子探过来,颇有威胁的意味,呼吸喷在李饼耳边,并且在李饼耳垂上一咬。

李饼一搡邱庆之肩膀,愤然在邱庆之侧脸拍了一巴掌,很轻,没什么声响。

邱庆之鼓着腮,咬肌膨出,眼珠微红,死死盯着李饼。

“你把我当成大街上的流浪猫了吗,随随便便就能塞进猫包里绑回去?”李饼低头盯着手表的指针,“滚出去!”

邱庆之伸臂往李饼膝窝一抄,去抱他。李饼甩了邱庆之清脆的一巴掌。

邱庆之愣了。

“我要叫人了。”李饼又瞥了一眼手表。

邱庆之扯松领带,愤然把前额碎发往后面一捋,往地上跺了一脚,转身后又回头瞥了李饼一眼,语气微微松动:“钥匙在门口地垫下面。”

说完,邱庆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枝花很快跳窗爬进来:“他脾气和耐心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他不是他。”李饼泪眼汪汪地看着一枝花,“我想吃个猫条,或者罐罐。”

一枝花问:“性格,样貌,真心,哪里不一样?这不就是活生生的邱庆之吗?”

“如果刚刚进来的是邱将军,他只会一剑捅死你,然后摔门离开,从此再也不见我,躲在暗处护我周全。但刚刚进来的是邱医生,他只会掏心掏肺地对我说真心话,求我不要离开他。”

一枝花叹息:“这很好,一千多年了,人类终于进化出了嘴。”

“邱医生越是对我好,我越觉得亏欠邱将军。我贪图眼下这一点温柔深情,就要把邱将军抛到脑后了吗?”

“专家不是刚把邱将军挖出来了吗?那你去坟里给他陪葬吧。哦,你又舍不得你的邱医生,对吧?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啊?”

“就是他撞见你舔我头的那次。”

“我不是没舔到吗?”

“反正他说要离。”

“你就爽快答应了?”

李饼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陈旧的雕花木盒,在一枝花眼前晃了晃,说:“最近三个月,日落后半个钟头,我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猫,日出后半个钟头才能恢复人身,我不得不反复借口上夜班,去你那里躲着。我快瞒不下去了,你也知道,他会跟踪我,在你家楼下蹲一宿,早上我下去,就看见一地浓缩咖啡液的塑料盒。我担心我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无法恢复人身,在那之前,我必须制造一场事故,假装去世,但这对邱庆之来说,过于残忍。但现下,他把许多矛盾提到了明面上,比如,他觉得你是小三,还认为他自己是个替身。离婚是更好的解决办法,让他恨我,总比让他看着我死去,要好得多。”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我不愿意看到他也经历相同的痛楚。”

一枝花不赞同地摇头:“真麻烦。”

李饼凄然一笑:“你记得吗?当初我心灰意冷,不肯服下解药,不愿意彻底恢复人身,因为猫身是邱庆之留给我的最后馈赠了,它就像一个甜蜜的诅咒,时刻束缚着我,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让我不能忘记他。”

“我甚至没有拆开荷包,而是把它装进盒子里,随邱庆之一同下葬。千年风沙吹拂,江湖变桑田古路,邱庆之的封土早就平了,墓室无迹可寻。但现在它突然出现,给了我新的选择。”

一枝花翘起二郎腿:“那你赶紧把解药吃了,今晚滚回家呗……”

“等伤口愈合后吧。大概三天。”李饼说,“我感觉脾上好像还有个小伤口,吃完解药应该会大出血?有了惦记的人和期待的事,暂时还不太想死……”

一枝花沉默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又背过身去,尖刻大笑:“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我了?百年后,你们两个都会离开我,又留下我一个人?”

李饼伸出一只猫爪,轻轻搭在一枝花的肩头:“凡人如此,凋落无期。”

一枝花不知道犯什么病了,勃然大怒,妖瞳倒竖,嘶吼一声,利爪向李饼袭来。

3

邱庆之刚下楼,就看见小来的车停在下面。小河南站在旁边,冲他挥手:“哥,俺看车里有医院的工牌,估计你在这上班,就给开过来了。以后别乱停,这回先不给你开罚单了,觉得你们医生也怪穷的。”

邱庆之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小河南仍在絮叨:“俺想起来了,俺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你在路口刮蹭了李警官的车,你俩下了车,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珠子都不打转的,就差拉手亲嘴了,也忘了挪车,严重影响了交通,俺来劝阻,你们听不见,俺就给你俩各开了二百的罚单。”

邱庆之低头一笑:“谢谢。”

“我多嘴再劝你一句,你们医院大狸子挺多,它们冬天爱趴车底下,你开车前一定逆时针溜达一圈,别轧着大狸子。”

正说着话,不远处就传来几声猫咪的咆哮。一只橘色的大虎斑和一只雪白的长毛狮子猫打得难解难分。小交警“哎呦”了一声,跑过去拉架,虎斑当即给了他一爪子,又叼起狮子猫的脖子,把狮子猫往邱庆之脚边扔。

狮子猫擦着邱庆之裤脚摔倒,仰面朝天,腹部和前爪上隐约有血迹。

“这个大狸子怪俊的嘞!还受伤了,你不拾回去啊?”小交警问。

邱庆之冷哼一声:“碰瓷罢了。”

狮子猫往花坛里跑,又被虎斑叼着后颈皮扔到了邱庆之脚下。

小猫依偎着邱庆之的裤脚,嘤然作声,前爪上的血蹭了邱庆之一裤腿。

小交警蹲下来,看着这猫:“俗话说,谄媚一时,富贵一世。”

邱庆之说:“我可不是什么有责任心的好人。”他俯身把猫抱起来,那猫在他怀里挣扎,领带上粘了许多猫毛。

“流浪猫呀,当然可以随便绑架回去。警察又不会因为这个拘我。”邱庆之挠了挠猫下巴,“老实点,就带你回家吃罐罐。不老实,就先绝育,再放归!”

猫挣扎得更剧烈了。

邱庆之打了辆车回家。师傅是个老头,车载广播在放北昆,武生咿咿呀呀地念白,有几分燕赵悲歌的慷慨:

登高欲穷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

鱼书不至雁无凭,几番空作悲愁赋。

回首西山月又斜,天涯孤客真难渡。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猫原本还在挣扎,想跳窗逃出去,一听见这念白,就立刻静了下来。千百年里他听熟了世上的戏曲,唯有宝剑记里的这一出,百听不厌,越听越悲。这段念白讲的是男儿一腔壮志豪情,只化作百般不甘与愁肠,告别妻子,远走他乡。

猫头往邱庆之怀里钻,鼻尖在邱庆之心口拱来拱去。邱庆之没听过昆曲,不知道这段念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里面有万种悲切,听得他心里空落落的,只好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猫头。

猫低低叫唤了一声,抬起头来,大眼睛滴溜溜在邱庆之脸上打转。

一到家,邱庆之换上围裙,习惯性地从冰箱拎了条鱼出来,在鱼身上打花刀,动作娴熟。他四刀下去,又把鱼翻了个面。但这时,邱庆之忽然如梦初醒,狠狠砍了菜板一刀,刀在菜板上竖着,嗡嗡响。邱庆之一把扯下围裙,往椅子上一摔。

猫走过来,咬他脚趾,蹭他脚腕,像是撒娇。

“吓到你了?”邱庆之蹲下来摸猫,“我才想起来,我从来不吃鱼,小时候被刺卡过,心理有阴影。你说,我做给谁吃啊?”

“人呢,不愿意回来,猫呢,什么话都不会说。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猫似懂非懂地跳起来,两只前爪扒住邱庆之小臂,鼻尖碰了碰邱庆之的下巴。

“你吃熟的还是生的?”邱庆之把猫抱上桌,重新系上围裙,继续在鱼身上打花刀,一边回头问猫,“葱花香菜吃吗?清蒸还是红烧?”

猫一歪头,喵地叫了一声。

“哦,要葱花不要香菜,清蒸。”邱庆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都知道的,我都记住了的,我第一次把他拐回家睡觉那天,半夜我被踢下床,睡眼惺忪地去蒸了条鱼。他吃饱了一撂筷子,又躺回去,搂着我亲,一股鱼腥味。”

鱼上了锅,邱庆之看看手表,问猫:“给你包扎伤口吗?还是就这么晾着?”

猫说:“喵。”

“好,那就涂点药吧。”邱庆之一招手,猫跳上他的背,蹲在他肩头,跟他一起去找药箱。

邱庆之说:“我都能记住的。他讨厌碘伏和云南白药的味道,只肯用酒精和生长因子,会嫌创可贴痒。”

饭出锅之后,猫坐在李饼的位子上,邱庆之坐对面,一人一猫低头吃饭,气氛沉闷得很。邱庆之忽然开口:“看个剧吗?他爱看刑侦的,但是主角谈恋爱的时候,他就不耐烦,我得看他脸色,替他按快进。”

“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是坐对面。他说这样看菜单不方便,挪到了我旁边坐下,腿挨着我的腿,翻菜单的时候,呼吸全喷我耳朵上。”

吃完饭,猫叼起盘子,快步走向洗碗机。邱庆之夸它:“你真懂事,这活确实一直是他干。”

猫走到一半,盘子掉地上,碎了。

邱庆之连忙跑过去,一把拎起猫:“嘴巴割到了吗?”

猫“嘶”地一叫,邱庆之仔细检查:“大狸子,你少了一颗牙。”

猫紧张地炸了毛,僵在邱庆之怀里。邱庆之却淡淡一笑:“和虎斑打架打掉的吧?”

猫又松软地窝在邱庆之怀里,轻轻叫了一声。

天还没亮,猫就琢磨着溜出门,蹑手蹑脚地跳起来,拧门把手。哪知道邱庆之也起床了,打着哈欠走过来,把它抓了个正着。

猫偷偷眯眼看了看表。离变回人身还有四十五分钟。

邱庆之不紧不慢地刷牙,洗漱,做饭,吃饭,换衣服,甚至还洗了个头,饶有兴致地吹了头发,抓了个造型,又慢吞吞地拿了五件上衣和两条裤子出来比划,选搭配。

猫急得百爪挠心。

四十四分钟后,邱庆之终于穿戴整齐,出了门。

猫松了一口气。门刚关严实,李饼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摸着胸口说:“好险好险。”

一枝花穿着一身蓝色工服,骑个小电驴,把李饼的东西送了过来——手机,钥匙,证件,口香糖,猫条,洗干净的衣服,还有那个小木盒。

李饼闷闷不乐地付了闪送费,一枝花乐呵呵地跟他说拜拜。

李饼躺回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断地寻找邱庆之的味道。他把盒子打开又反复合上,盯着里面那只蓝色的小荷包,生怕陡然间从野外山洞中惊醒,一如他过往岁月中无数个梦境。

他到邱庆之的书房里找剪刀,一拉开抽屉,看见里面的东西,全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已经有三个月没在这个家里住过了,邱庆之保留了房子里与他有关的大部分布局陈设。唯独书房例外。这里是邱庆之的自留地,李饼向来极少进去打扰,从不翻看里面的东西。漫长的永生岁月教会了他,每个人都值得有自己的一片隐私。

抽屉里躺着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是那把能杀死风生兽的匕首,他明明记得他将匕首放进了邱庆之的棺中,是谁将它取了出来?

李饼拿起匕首,划开荷包,露出里面的解药。

一张古旧的纸片随着他的动作,化作了碎片。

李饼屏住呼吸,细细查看——

是金吾卫传递消息常用的那种纸,极厚,但易溶于水销毁。上面有黑色的斑点,应该是当年染上了邱庆之血。当然,还有字迹,李饼半认半猜,依稀可以读出来——

“药石绝长生,再续来世缘。奈何桥畔,等尔百年。”

李饼顿时心如刀绞。

一千多年前,他没有打开这只荷包,生生错过了邱庆之对他的恳求——百年之后,下来见我。

李饼闭上眼睛。邱将军仿佛披甲执剑,固执地站在奈何桥边,望着往来的痴男怨女,苦等百年,都没有等到他的李饼。或许他以为李饼贪生怕死,不愿服下解药,或许他以为李饼另寻新欢,下葬时遮盖面容,违背了他一厢情愿的誓言。但无论如何,等待都是煎熬的,这一点李饼深有感触。

“我错了。”长生给他的折磨与孤单,仿佛都出于他自以为痴情的愚蠢。当时他是怎么对一枝花解释的?“猫身如同是邱庆之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不忍心消弭这种疼痛的感觉。”如今李饼深深地陷入懊恼之中。他手握解药,迟迟无法释怀。

李饼自言自语:“邱庆之,难怪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你在下面苦苦等了一千多年才重入轮回?”

抽屉里还有五只日记本,是很厚的一摞。好奇心驱使李饼打开了它们。

第一个本子是从三十年前开始记的。那时候邱庆之还是个孩子,字迹却异常潇洒舒展,有几分褚遂良的韵味。而当年邱庆之在李宅为仆时,临的也是褚遂良的帖子。

李饼心头涌上一个荒诞的念头,这念头让他浑身战栗,仿佛久违却熟悉的酸涩感再次攫取了他。

在前五十多页,每一页都写着当天的日期,和同样的三行字:

“四时代谢,日月流转。

攒眉千度,昼夜思焉。

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前面几页的笔画力道稍显柔软,还有斑斑墨迹,像是小孩握不住笔。越往后翻,笔画越劲厉,好像带着千钧苦楚和恨意。再往后,笔画又恢复了褚公的舒展闲适,好像写字的人把写字当成了一种无聊的习惯。

再往后,这三行字不再出现。日记的主人开始记录学校生活——

“今天和女同桌划了三八线。”

“今天被老师罚站了。”

“今天在路上喂猫了。是一只白猫,很像他。很想他,但我以为我在没有光的地方等了一千多年,已经放下了。”

“小学毕业了噢耶!”

李饼翻得飞快,后面是日记主人的大学生活——

“今天考试,物理很难。”

“今天考试,邱将军跑3000米怎么会不及格?”

“正畸好难,还是学老本行拔牙吧。”

“托一枝花的福,满分无他,唯手熟尔。”

“实习医院旁边没有白色的猫,好烦。”

“狮子猫是不是灭绝了啊?”

越接近他们相遇的日期,李饼就越恐惧,但他将阅读想象成一种对自己的惩罚——

“洛城区分局搞免费洗牙活动,我正给人洗着呢,听见两个排队的警察聊天说,李饼加班呢,又没来。我问,是烧饼的饼吗?”

“第15次在他们单位外面路口蹲守,终于成功剐蹭了老婆的车。虽然我的新车掉漆了,还被交警罚了200。”

“嘿嘿,老婆香香。”

“今天李饼答应和我一起吃饭了。”

“考执医过了。饼子亲了我一口。”

“饼昨天留宿了。所以昨天没有写日记,今天补上。23点05分,饼失神的时候露出猫耳了,假装没有看到。(但我可能找到饼最喜欢的频率和力度了!一切顺利。”

“他怎么这么好!我的李饼!”

“一枝花来蹭罐罐,他居然是虎斑吗,一直误会他是肥肥的大橘来着......不过它好像有点牙结石。”

“我是我自己的替身吗?李饼更喜欢之前的我。”

“求婚了。李饼肯定是爱我的。”

“今天升主治了。好像李饼没有特别爱现在的我?我吃我自己的醋。”

“早上醒来,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我想告诉他,我仍然拥有邱将军的全部记忆。但这会不会让他有心理负担?不能说。他知道我在下面等了一千多年,会不会难过啊?受不了了,他不亏欠我什么,为什么每次都在床上哭坟?”

“升副主任了。快叫我邱主任!”

“小来同学没有任何拔牙天赋,建议去学种树。”

“老婆最近怎么了?晚上变猫,白天变人,每天晚上都去一枝花家里躲着。我有那么脆弱吗?我不会被吓到的。怎么不信任我?你跟我坦白就是了,我又不会离婚。”

“烦死了,带学生太难了。小来打个麻药都手抖。好想变成邱将军一剑捅……算了。”

“你的肚皮。猫的肚皮。我愿成为你最柔软的部位,你带着爱与信任所展露的部位。”

“提离婚是吓他的,气他的,逼他说实话。你为什么一口答应了?”

“婚姻不是索取忠诚,你的。只是献出忠诚,我的。”

“邱庆之,你真不是东西啊。”

“解药在哪里?我不能允许他第二次看着我死去。”

“我的坟呢?我那么大一个坟呢?”

“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提离婚。”

“与其在桥边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都在潲水桶里觅食!毁灭吧!”

泪水落在皱巴巴的一页上,和早已干涸的水渍重合。李饼扣上日记本,脚一蹬地,椅子缓慢而无声地后退,又转了个圈,就像他愚蠢而漫长的猫生,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再是他?”李饼把头埋在掌心里,闻手心里的鱼腥味。邱庆之还是当年那个邱庆之,寡言少语,将秘密的重量一肩承担。

李饼拿起解药,刚要吃,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您好,邱庆之家属吗?这里是他工作的医院……他被捅了,脾脏破裂,失血过多,您现在能来吗……”

4

李饼赶到医院,跑得嗓子眼一股血腥味,他的几个同事已经在走廊上站着了。七姐手指死死拧着一根烟,没点燃,表情凝重:“饼子,是冲你来的。”李饼听懂了每一个字,但连起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头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地响,眼前闪烁着带血的护心甲,手指好像又碰到的冰冷的头盔,李饼才要问什么,一个大夫突然一把揪住他,拿了两张纸让他签。

李饼头晕得一个字也看不懂,抬头疑惑地看大夫。大夫给他解释,两片嘴唇迅速地上下打架,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蜂鸣声。

一阵兵荒马乱后,医生护士四散奔忙。李饼仍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七姐用力拍了李饼肩膀一下:“你别杵着。”

李饼如梦初醒:“到底发生什么了?”

七姐撩了下头发:“小来都交代了。五年前被你击毙的那个通缉犯,是小来的父亲。小来昨天认出了你。他拿了一把钻,邱庆之又没有防备。”

李饼浑身发冷,靠着墙,却顺着墙往下滑。八字眉的男护士愁容满面地路过,幽幽地埋汰了七姐一句:“你扶他呀!”

七姐扶住李饼,八字眉护士往窗台上放了一杯咖啡:“给你的啊。”

李饼不用展开纸团,眼前就能浮现出邱庆之那笔力童稚但结构老练的诡谲字迹:

“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攒眉千度,昼夜思焉。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一位护士走到李饼旁边,蹲下来,平视着他。

护士友善的态度给与了李饼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护士说:“血压一直在下降。大夫建议您做好心理准备。”

李饼猛然站起来:“抽我的血!”

护士说:“您冷静一下。血库充足,而且……”

“我的意思是,必须是我的血。”李饼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不能做任何过滤处理,你相信我,医生呢?我和医生谈一下……”

“先生,您冷静一下,我们有一套规范化的抢救流程,我们……”

“我不是人!我求你了!让我和大夫谈一下!1918年欧洲大流感,一只虎斑猫几乎被一群医生放干了血!救活了526位病人!”李饼焦灼地奔向一位刚闻声赶来维持秩序的医生,“你相信我吗?我……”

夕阳仍未落下。两个保安和一个精神科大夫正向着李饼飞奔而来。李饼痛苦地嘶叫一声,直奔电梯而去。

最近三个月,在白日里,他变换是自由的,但夜晚他只能是猫身,这意味着他要赶在日落后半小时前救活邱庆之。因为猫血总量有300-400毫升,而成年人的血液总量是猫的十倍之多。

八字眉的男护士仍在走廊和电梯间奔波,往邱庆之那边送血。李饼在电梯里揍晕了他,把他拖到卫生间的小隔间里。取血并不难,至少在邱庆之去世后的一千三百多年里,李饼在梦中熟练地演练过无数遍。锋利的猫爪划破静脉,疼痛给予他好梦成真的快感。

血源源不断地通过软管流入血袋。

李饼把八字眉护士拖进电梯里,蘸取自己的血,在护士唇间一揩。护士立刻惊醒,觉得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像刚喝了八杯咖啡,但脖子和脑后有点疼。

“你刚刚睡着了。”李饼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病人还等着你。我往你脖子上拍了一巴掌,你才醒。”

八字眉护士甚至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的霉运,便急匆匆地推着小车飞奔出电梯,直奔邱庆之那边去了。

5

邱庆之梦见了童年。

小邱庆之坐在窗下写日记,悲伤、憎恨、愤怒、遗憾,这些负面情绪将他吞没,以至于他反复写下:“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攒眉千度,昼夜思焉。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锁孔响动,他的父亲下班了,把一个糖人递给他:“这玩意儿不常见了,今天碰巧路上有人卖。”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李饼,睁开眼。病房里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邱庆之眨眨眼,看到李饼坐在他旁边,正在啃炸鸡。

“来一口吗?”李饼问。

邱庆之问:“医生提到过忌口吗?”

李饼想了想,又啃了一口炸鸡:“我给忘了。”说完,他灌了一大口可乐,解释说:“昨天给你输血来着,我得补补。”

邱庆之刚要说什么,李饼抢先开口:“我跟你不一样。我为你做了什么,我受了什么罪,我要让你明明白白地知道。”

邱庆之嘴巴动了动,含混不清地说:“我也没为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对,邱大将军,你每天都让我误会!”李饼把鸡骨头往垃圾桶里一扔,潇洒地抽出纸巾擦擦手,又吸了一口可乐,“邱将军,今天是疯狂星期四,你欠我五十。”

邱庆之蹙眉:“你……”

“V我五十,我讲给你听。就从我看了你的日记开始讲。”

邱庆之别过头去。

“所以,我去重新找到了解药。”李饼拉起邱庆之的手,举到邱庆之面前,“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邱庆之惊奇地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层绒毛——白色,棕色和黑色。

“三花自古是猫中美女。”李饼与邱庆之十指紧扣,狡黠地眨眼,“很适合你。”

邱庆之浅笑一声:“我以后能给你舔毛了吧?”

李饼说:“也不一定。因为我们有解药。虽然它可能有超出保质期的风险,而且,我们并不清楚它的剂量是否够两个人用。”

邱庆之神色认真,变换出猫爪,仔细地注视:“药物过期一般是指辅料过期,而不是有效成分过期。剂量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两只猫爪扣在一起,李饼说:“要么我们把药扔掉,我们一起担着永世兽化的风险,驰骋林间野外。要么我们分食解药,担着药效不足的风险。”

邱庆之问:“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李饼把头埋在邱庆之颈间:“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我不要你枯坐桥下,一瞬千年。我要我们对坐白头,堪堪百年。”

END

彩蛋治愈向。

生下来随风飘,长大了尽胡闹,

通往西天的路可只有这一条。

宠爱娇弱花花的故事。

1.

方多病自诩武艺高强,剑法掌法、轻功内力都处武林第一流,在俯身拔萝卜时,才发觉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处,萝卜就是萝卜,不会因为你家世如何、武功怎样、经历什么而好拔一些。萝卜长在土里,拔重了便要破了沃土,轻了便只拔出个绿缨,只能眼巴巴看着它白胖的身子岿然不动,笑看方大公子气急败坏。

他奈何不得,恨不得一剑挑了这萝卜坑,但剑已出鞘,沾了三分泥,他又想起李莲花种这些萝卜时,应当是布衣竹簪,挽起袖口,一锹一锹土挖,一瓢一瓢水浇,一寸一寸土埋,春日盼雨,冬日怕霜,看着种子破土,满怀欢喜等着的。

他叹了口...

他叹了口气,到底将那珍贵的尔雅剑往土里一插,运起内力、带着三分巧劲拔起萝卜来,手掌虽是沾满了泥,萝卜却被他内力所震,各个白净。方多病颇有些得意,一个翻身去向这片菜地的主人献宝去了。

“李莲花,今晚吃白萝卜肉骨头汤。”

李莲花正坐在窗前发呆,被塞了一篮萝卜在膝上,轻轻呀了一声。

方多病拉着他的手引他去摸那他李莲花亲手种、方多病亲手拔的萝卜,李莲花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摸了摸那些圆胖的萝卜,他的手素白,摸着这刚拔出地的萝卜也未沾上泥,方多病得意笑着,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土。

“狐狸精今晚有骨头吃了。”

李莲花笑道。

碧茶毒发入脑后,他虽是拼却废了一只右手没让自己发疯,神志却并不总是明晰,过去见过的人、事都忽明忽暗记不分明,只有狐狸精他却记得清楚。

方多病静默了一瞬,从他手里拿过萝卜,还是觉得他手上冰凉,又给他往炭盆里加了些炭,嘟囔道,

“本少爷只给你做饭吃,你可别总想着其他人,家里的狐狸精不行,外头的那些山野精怪更不行。”

家里的狐狸精是狗,外头的那些山野精怪,比如百川院的那几个,以前四顾门的那几个,还有金鸳盟那一个,对方多病来说连狗都不如。

可李莲花来者不拒,不论他们是来哭的还是来笑的,他都吃着瓜子听着,等他们停了,便将瓜子一收,笑眯眯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饭。

于是方大少爷洗手作羹汤,常常就是李莲花只吃一口,山野精怪们吃一桌。

李莲花看上去有些迷茫,他似乎把前几日来过的那几人又忘了,怔怔又念了一句萝卜,方多病无声叹了口气,又将个最大的萝卜塞到他手里,他手指微动抚摸着那萝卜,像是摸着什么珍爱之物。

外头起风了,方多病要去关窗,却见李莲花的眼睛都亮了一瞬,他坐在那里,感受着晚风吹过脸庞的气息,他将几乎不能动的右手勉强抬起,用几近看不见的眼睛看着风穿过指缝,表情十分愉悦。

他从前就这样,李莲花从前就这样。为每一次风动、云起而欣喜。从前方多病嗤之以鼻,年轻侠客的心里有无穷的大好河山、有轰轰烈烈的故事、有最快的马和最凌厉的剑,将清风明月、微雨落霞都抛在身后。可李莲花的世界只有这些,他尽可能地感受每一次风动,品尝每一种独特的滋味,观赏每一天落霞的样子。直到五感渐渐消失,至少他还保留在心里。

从前他们纵马江湖时,从前方多病只知眼前人是李莲花时,他不懂,却被他带着,听雨,看云,感风。

“少年听雨歌楼上,中年听雨客舟中。”

一日行船遇雨,他们对坐客舟中,说起当年剑神李相夷锦衣雨行,内力充盈,身不沾雨,人人赞叹。李莲花坐没坐样地缩在小舟一侧,衣裳穿了几重,倦怠开口打断他口中的神话,

“李相夷年少时震开的那些雨,终有一日还是会落在他的身上,到那时,他也会后悔,少年歌楼上,他连雨声都未曾听过。”

方多病想反驳他,却难得无法替李相夷说话了——踏月而行的人看过月光吗?纵然李相夷如今活着,武林之巅,万人之上,他也看不到年少时的月光了。

他沉默了一瞬,看着李莲花苍白瑟缩的模样,往他那里靠了靠替他取暖,

“李莲花,与你一起听雨客舟中,我像是老了许多岁了。”

李莲花睁开眼睛,见他一副少年心事强说愁的模样,笑道,

“那不错,你提前瞧瞧中年人的模样,才能做个更好的少年。”

他点头,小舟在江上漂泊颠簸,他们一起盯着船顶,听着雨声霖铃,李莲花早已闭眼睡去,他侧身看着他,承诺道,

“不论如何,十年二十年后,我总不会让你一人听雨僧庐下。”

李莲花听见了,装睡不语,他的手掌挡着眼睛,心想,傻小子,一人听雨僧庐下,十年前的普渡寺,我便历过了。

他也没有下一个十年二十年后了。

他只能盼着这傻小子,感过中年之悲,怀着少年之心,平安喜乐直至老年。

方多病记得他说过的话,连他未说出口的那些话,如今世事洞明,他也听明白了,热汤的香气涌上来,熏得方多病红了眼眶,他隔着不远看着李莲花的身影,清风眷顾他,只吹动他发带,未乱他心绪。

李莲花大约是记得,大约又不记得,此刻他握着那只萝卜,清风拂面,心无挂碍。

2.

李莲花的菜地被照顾得很好。当然不是方多病的功劳。方大少爷天天忙着照顾李莲花、忙着练功救李莲花、忙着跟李莲花斗嘴解闷,纵然有心也无力。他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以为是菜地天生天养,自然就长成这样了。

那日云彼丘送来四顾门近日寻的灵药时被李莲花见到了,方多病正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他却主动招呼了起来,

“我认得你。”

云彼丘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又万念俱灰的模样,想奔到他身前又想逃到千万里之外。

“你认得?李莲花,你.......”

方多病站在他身边,忍不住拽住了他飘荡的长袖,想将他脑海里关于云彼丘、碧茶、东海、染血的少师那些记忆都抹去。

“你是种地的人。”

他笑眯眯点头,将手中摸索来的菜叶递给他,

“你帮我种地,我请你吃饭。”

方多病这才放下心来,见云彼丘一副又想哭又想笑的模样,才知道原来这菜地一直被人暗中好好照顾着,他摸了摸鼻子,感叹自己真是个睁眼瞎,反怪李莲花总是留四顾门的人吃饭,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们在悄悄照料他那片菜地。

云彼丘接过他手里捏着的菜叶,见他两眼虽然迷蒙,却温和带笑的样子,沉吟许久也只轻声道谢一句。

他在方多病要杀人的眼神里没有留下吃饭,只是被李莲花很热情地塞了一捧青菜萝卜,

“下次再来啊,这位种地的大哥。”

云彼丘捧着那些青菜萝卜,一步一步往四顾门走着,东西并不好拿,他将佩剑、钱袋、令牌、玉坠都丢落了一地,也不肯撒手,踏着昼光走上四顾门时,身上的东西都掉了个干净在,只剩手里那一捧菜蔬。

东方初白,其道大光。他想起当初那段痛彻心扉的对话。

【“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的看着,一日一日的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门主令牌与五十两银子,我在当铺前头转了半天,最终没有把它赎回来。之后我种菜养鸡,有时出海钓鱼,日子过得很快,等我有一天想起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忘了为何要恨你。”】

他那时只觉得痛,觉得悔,这些话每至深夜便在他耳边回响,李莲花的声音温和带着淡淡笑意,对他来说却像是刺骨寒钟,日日震动心绪。

他夜里睡不着,想起来让李莲花高兴得几乎痛哭流涕的萝卜,索性一夜夜跑到他的菜地去帮他种地,松土、浇水、捉虫、施肥,一件件事做,一畦畦耕作,心神倒是宁静不少,看着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想起那个孤高清傲的李相夷做这些事的光景,自己先痛哭流涕了一番。

云彼丘用衣裳兜着那些萝卜青菜,他身上已是空空如也,心头也像是轻快不少。

原来宝剑、令牌,富贵、风流,说到底都是先要有这些土里的东西。

李相夷翱翔九天,李莲花脚踩大地,云彼丘终于明白,去去重去去,他一直是他,并无堕神,星也未坠,而是明了来路、换了归程。

3.

笛飞声回来时,他二人已经吃过了,旁边干净碗里装着给他留的饭菜。

李莲花将自己碗里的肉骨头丢给狐狸精,他看不分明,手腕又无力,好在狐狸精接的准,他脸上笑意更深,自己吃得少,总要狐狸精多吃些。

狐狸精扑到他膝上,他伸手摸着它的耳朵,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方多病问他,廊下无声吃饭的笛飞声也停下了动作。

他又揉了揉狐狸精的头,笑道,

“方小宝你厨艺太好了,狐狸精都吃胖了。”

方多病与笛飞声对视了一眼,都松了口气,他将狐狸精接过来掂了掂,也笑道,

“的确是胖了啊狐狸精,快,去外面跑跑。”

他一松手,狐狸精便飞快跑走了,像是生怕他再啰嗦教导什么。

李莲花撑着桌角站着,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他怔怔瞧着狐狸精在外头追飞鸟玩的模糊身影,一时有些看住了。

“方多病,我这碗里怎么都是萝卜,肉呢?”

笛飞声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沉默,他晃了晃自己一大碗白花花的萝卜,沉稳的声线质问着自己被克扣的伙食,听起来不免有些好笑。

李莲花笑了。

方多病也笑,掰着手指给他算,

“肉骨头三十钱一斤,我要吃,李莲花要吃,狐狸精也要吃,你当然只有萝卜了。”

“我怎么记得肉是我早上买回来的。”

“那萝卜还是我拔出来的呢。你不是没有味觉吗,吃什么都一样?”

“方多病,没有味觉又不是傻,萝卜和肉我还是吃得出来的。”

他们一面斗嘴一面交手,没用上内力,从饭桌旁打到外头,拳脚相击间招式分明,一个稳重,一个迅疾,见招拆招、飘逸灵动,若有江湖人士见了必要大大称奇,仔细赏析才是。

狐狸精也在一旁奔腾助兴。苍茫夜色中,几抹灵活的身影驱散了李莲花眼前的黑雾。他趴在窗前看着夜色下他们的身影,唇畔含着淡淡笑意,像是看他们斗嘴打闹看得快活得很,像是如他们所愿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不是狐狸精。这是笛飞声江湖奔波找了好几日找出的像狐狸精的狗,笛盟主背着大刀,满面煞气,闯进了许多护卫严密的庄园,审阅了无数条黄狗,为了找一只最能以假乱真的。

他们趁着李莲花昏睡,将这只万里挑一的狗好好训练了一番,要它认得李莲花的味道,学会狐狸精那些招数,足足将狗也折腾得不轻。

李莲花原本也是没有发觉的,他目力下降,神志也朦胧。只是方才他摸着狐狸精的耳朵时,发觉耳朵上少了一块疤痕,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

这里该有一块疤的。他刚捡回狐狸精不久,便遇了一次毒发,痛彻心扉,生不如死,他痛得揪着心口的衣裳在地上打滚,辗转挣扎间打翻了油灯,偏他又为止疼喝了不少烈酒,火势蔓延开来,浓烟滚滚,他疼得心悸,累得不想动弹,看着四周的烈火,竟像是缓解了五脏六腑的冷痛。

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呢。

他清醒时尚能好好生活,毒发之时却也会绝望,他竟放弃了活命,就要放任烈火吞噬残躯。

是狐狸精呜呜叫着冲进火场,咬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外拖,自己的耳朵都被烧黑了也不跑,就那么拖着他不肯撒开。

他看着这条快被烤熟了的傻狗,清醒了几分,挥袖扫灭了一片火,带着狐狸精逃了出去,跌在湿润的草地上,狐狸精呜呜叫着舔着他脸上的血,他摸着狐狸精耳朵上的伤,忍不住落了泪。

他总是能自救的。但有时候,即使是他也需要一个自救的理由。

狐狸精救了他,他却未能救得了狐狸精。

血染少师被带走时,他听见了狐狸精在身后拼命叫着追逐着,他想回头叫停他,却失了太多血发不出声音,他盼着这只聪明的狐狸精能及时止步,莫再追了。

可狐狸精在火海里也不松开他的袖子,又怎么会停止追逐李莲花的血迹呢?

他将突然涌入心头的往事随着翻涌的血气吞下,看着外头方多病与笛飞声终于停了手,两个人鬼鬼祟祟带着狐狸精,似乎在教它怎么扮演好一个合格的狐狸精,教它如何瞒天过海。

李莲花摸索着往门外走去,狐狸精像离弦的箭一样奔到他面前围着他打转,丝毫不怕他走走停停踩到自己的尾巴,方多病与笛飞声相视一笑朝他走来,他俯下身摸着狐狸精胖乎乎的爪子,突然笑眯眯又说了句,

“胡萝卜。”

也不知是在说给狐狸精更名为胡萝卜,还是说明日要吃胡萝卜。

菜畦里的胡萝卜也在慢慢破土,方多病想着明日要去拔些胡萝卜炖牛肉吃,笛飞声想着给狐狸精更名为胡萝卜也不错,更顺耳些。

(一些造谣,假设这部戏前两个人就发生过故事。一些破镜重圆。)

-

“受字入面造个心,这晚像个过去不会的字。”

Build之前有个不算圈内人的小男友,大家都知道,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他也不算什么一线明星,谈恋爱,分手,都没那么叫人注意。

拍戏间隙,大家偶尔偷懒出去聚餐,什么都聊过了,但build从来不说他恋爱过那些事。Tong起哄,他就说没什么好讲的,分得也没有很体面,提起那个人胃口都会不好。Bible吃到一半的炸糕在嘴里噎了一下。

那天菜点了很多,上来甜品,用荷叶包住,build问是什么,拿起来撕开要尝尝看,Bible突然...

那天菜点了很多,上来甜品,用荷叶包住,build问是什么,拿起来撕开要尝尝看,Bible突然开口说,里面有芒果粒,你还是别吃了,会过敏。

大家都抬头看他。Bible红了脸,他看了眼build,又低下头。build嘟囔说,我早不过敏了,他吞了一整份甜点。

到下午拍摄,build身上起了小红粒,他因为皮肤白,那些红疙瘩像树莓一样,又痒又黏。助理出去给他买过敏药,build坐在道具台边上休息。Bible晃过来,犹豫了一会,坐下来。

Build朝旁边坐了坐,不看他。bible说,痒不痒?

Build说,你离我远点,特别是过敏的时候,我不想看到你。

Bible歪了歪头,特别听话的走开了。build想起过去跟bible同居的时候,半夜他过敏发作,bible那天刚考完期中测,很昏累,build起床开了床头灯,他还是跟着醒了。他问build怎么了,build痒得受不了,一直抓。

Bible从书包里取了笔电。build问他干嘛,bible说,要不看个电影分散一下注意力。

Bible躺到build身边,开了一部电影,他抱靠住build,把他圈在怀里动弹不了,抓不了自己。电影开始,bible选了一部鬼片,他自己看得十分入迷,build几乎吓得忘了痒。

到现在,只要一过敏,build都有一种又怕又痒的感觉。

他斜了一眼走到角落里去背台词的那位前男友,身上又痒得难受。

Build和他说话才发现,这个人又温吞又腼腆,话说到一半先红了脸。那种反差简直致命。两个人交换了聊天账号,互关了IG。整个夏天,build常常开车等在bible学校侧门口,戴着渔夫帽,低头玩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等男朋友下课。

Bible参加完社团活动,身上都是昏汗,坐上副驾驶的时候,带上来一股温热的风。他们接一会吻,然后开车去常去的餐厅吃东西。

交往差不多大半年后,bible搬来和他同居。他有工作的时候,常到其他地方拍摄,有一阵子不会在家,偶尔很晚回来,开了门,看到bible还坐在床上,抱着电脑做题。build趴到他身上不想动了。

Bible关了电脑,把他整个扛到肩头,塞进浴室里。

他们靠在洗手台边接吻,build吻着吻着几乎睡着。他整个人挂在Bible身上,不肯洗漱,也不要回床上。Bible不会说他什么,任他抱着。

Build有时候觉得Bible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不说讨厌也不说喜欢。他提分手的时候,也分得十分干脆,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分手后,收拾东西,拖着行李箱一分钟不带犹豫得就走了。build那天坐在洗手间地板上坐了一下午,眼睛哭得像兔子,想起晚上还有工作要出,不敢哭又难过。

他把聊天软件里的情侣头像又换回了日常的照片,Bible倒是一直都没换,但他知道他那个人,其实就是懒得换。

Build靠进道具熊怀里,看着自己过敏的皮肤。和Bible又见面的时候,他发现Bible褪去了一点青涩,变得成熟许多。

试戏那天,Bible吻他,情绪上还未起来,身体比他们先找回了记忆。他们吻得太投入,太像一个恋人之间的吻了。那场戏很自然得帮他们加了分,最后拿下那两个角色。

片场十分忙乱,助理不知道开车去了哪里,过敏药一直没有到。build点开手机看些视频分散注意力,他抬头就看到Bible盯着他。

Bible给他发了讯息,好点了吗?

Build回了个恶狠狠的表情,说,你说呢?

Bible没再回复。build有些自暴自弃地抓着小腿上的疙瘩。红点越来越多,他感觉身上有种发热的体征。

过一会,Bible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和一板药。

Build看着药,问他,你哪里拿来的?

Bible没说什么,他就总是这样,做了就是做了,不会给什么解释。

那天build吃完了药,过敏褪去了,人开始发烧。他的镜头只好都停掉,助理带他去了医院。

Build抱膝坐在医院的点滴室里挂水,墙面电视在放一部很老的日本动漫,励志拯救世界的男主角爱上了平凡的女主。build看得有点昏困,然后在位置上睡着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剧组里几个演员一起来看望他。build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Bible,他們对视了一眼,bible转开了头。

然后,一群人坐在中央医院点滴室里一字排开一起看那部烂俗的日本动画片。大家看得很认真,Apo突然问,要你是男主角,你会选择拯救世界还是留下来和女主谈恋爱啊?

build说,谈恋爱。

bible说,拯救世界。

apo说,人这么渺小,又不可能真的拯救世界。其实有时候给一个人爱,有可能就是拯救那个人的小世界。

大家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完动画片,一伙人就走了。build感觉这群人就像是来找他看电视的。

过一会,bible又一个人回了过来。build的助理下楼买晚餐了。Bible坐到了他身边。

Build说,干嘛,动画片没有了,下一节目是“和宝宝去乐园”,要看吗?

Bible呆了一会儿,居然说,好。

Build差点笑出来。

一瓶水挂完还有一瓶,build感觉手又麻又冰。他对bible说,回去吧,明天还要照常拍戏,你回去休息。

Bible说,我这几天作业都做完了,明天的台词也没问题。

Build问,所以呢?

Bible说,所以回去也没什么事,我可以多留一会。

Build没再说话,助理回来前,他们两个就在那边认真看少儿综艺“和宝宝去乐园”。

那晚build做了个梦,他梦到bible作为要去拯救世界的男主,在热带雨林里和他偶遇,他们一起探险,穿越湿热的丛林,去沙漠,到世界尽头,什么都经历了。Bible和他说,接下来我要去宇宙,就不带你一起去了,再见。

Build醒过来,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骂了一声,我也不要和你一起去。

那天他们要拍摄重头戏,Bible把他锁起来,用镣铐鞭打他,强迫他。Bible演得十分好。下戏后一群人一起吃饭。

us调侃说,Bible演得好像个真变态啊,不会谈恋爱的时候玩过这套吧。

Build低着头,吃了口鱼肉,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没有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build抬头,慌乱地解释道,我说以我对他的认识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大家又转了话题。

他们的戏拍摄都还算顺利。最后他对病床上的Vegas告白的那场戏,Build哭得几乎岔气。连镜头后面的助理导演都哭了。

场助进来看到他呆站在那里,提醒他下一场戏要开始了。build说好。场助说,你好像入戏了是吗?

build笑笑。他觉得在戏里戏外他都不应该再爱上他才对。

那晚回去的车上,build从口袋里突然又摸出那板Bible拿给他的过敏药。助理说,哦,听说Bible哥拍完自己的镜头之后,跑去附近人家家里求来的。

车子越过夜晚霓虹的街道。build说,没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你说谢谢。

Bible说,哦,那我说,不客气?

Build笑起来,说,那要不要请你吃饭?

Bible沉默了一会,说,你第一次约我的时候,也是说的这句话。

Build说,你记性那么好?

Bible认真地说,对。那个时候我其实很开心,特别开心,因为盯着手机屏幕傻笑,被教授点名批评了。

Build说,你都没说过这个事。

Build看到Bible晒和其他朋友一起的快拍,他都不认得那些人,感觉在一个离他十分遥远的世界。明明明天他们还要一起出活动,Bible会拉他的手,像过去谈恋爱的时候,拉他出门的时候一样。

Bible那天的造型是做了一个背头,穿一套黑色修身西装,看起来和他刚开始认识那个男大学生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Build感到一种难过的情绪。那天他的情绪就一直不高,没怎么笑,一直到活动结束。

Bible问他是不是累了,build敷衍地嗯了一声。过一会,Bible说他的朋友来接他走。Bible收好自己的东西,走下楼,走出大厅,朝那辆车跑去。

Build趴在窗台上,看着Bible上了车。他发现自己眼睛里有东西跑出来了,滴在窗框里。他有点懊恼。

Bible在那头愣住了,他问,怎么了?

Build感觉自己的情绪是一瞬间决堤而下,他叫道,不要好心好意关心我,你要是喜欢别人就去喜欢,我又不在乎,你也从来没有认真在乎过我!

他后来说,build我嘴巴很笨,以前就很笨,我说点什么你会开心?

Bible说,我朋友过生日,刚才,我和他说我走开一会。

Build小声说,我没事。

Bible说,你没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Build几乎没话说,他伸手搂住Bible的脖颈,亲了亲他的嘴角。他的嘴唇上还有眼泪的咸涩,他们一直接吻,build就一直哭。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觉得他看起来一定十分狼狈,无理取闹,留恋前男友又不敢承认。他完全的失败。

Bible抱住他拖到沙发上,说,能先不哭吗,吃进去很多眼泪。

Build笑出来。他很快又不笑了。Bible再伏下身亲他的时候,他拒绝了。

Bible从沙发上起来,问,你现在好点了吗?

Build不响,bible问,那你需要我多陪你一会吗,还是我回去参加派对。

build说,随便。

Bible坐着没动,过了会,他站起来,Build看着他熟门熟路地进了浴室,拿了一块湿毛巾出来,让build擦擦脸。他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一台在放电视剧,已经重播过很多遍的那种老电视。

Bible又靠着build坐下,摸出眼镜戴上,开始看电视。

他们像回到了谈恋爱的时候那些无所事事的夜晚。build一般盘腿坐在沙发上,整个靠在bible边上,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电视。bible靠着,手揽着build的肩,认真地看电视。

Build觉得下一秒他都能拿脚蹭蹭bible的膝盖,说,给我拿罐牛奶。

他脸上还挂着眼泪,转头看着Bible,bible也转回头看他,说,其实我好像想清楚了。如果世界末日来临的话,我就不去拯救地球了,我选择和你谈恋爱。因为拯救地球之后,我想,我还是要和你谈恋爱。

——

端午节快乐:)

/淮B游A,事关秦淮说出了他和陈默的安全词

/4k+豪,真的很豪

/秦先生本次是有点不大安全的,含窒息(避雷哦)

/电灯胆主线停更一天或者两天,观望剧情

/彩蛋解锁后续嗷,大家吃得愉快

周游以为自己无师自通,其实那天晚上刚躺上床,秦淮就知道这小孩儿啥也不会,不过为了照顾对方的自尊心,他什么也没说。

好在,周游实在是个悟性很好的学生,什么都学得很快。况且,需要查什么资料,写个爬虫就行了。随着二人关系的确定,周游的理论知识就跟着实践经验一起飞速...

好在,周游实在是个悟性很好的学生,什么都学得很快。况且,需要查什么资料,写个爬虫就行了。随着二人关系的确定,周游的理论知识就跟着实践经验一起飞速增长。

年轻的Alpha激素并不稳定,所以他们往往精力旺盛且极度不安。通常情况下,一个Omega能很好地抑制住他们的占有欲。毕竟社会学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就是促进青年AO的结合,以减少性犯罪。

可惜,周游喜欢上的是一个Beta。他蓬勃的荷尔蒙毫无用处,Alpha的优势也荡然无存。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让秦淮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以此警醒其他的捕食者,让他们远离自己的猎物。

相对于Omega来说,Beta不是一个天生的承受方。在Alpha极其亢奋的时候,Beta通常无法满足Alpha的需求,因此受伤的事情也层出不穷。因此网上有许多经验贴,都建议AB恋设置一个安全词,以避免不必要的危害。

“小淮淮,咱们也定一个Safeword吧。”

“穿着裙子呢,能不能注意一点。”秦淮握住踩在自己身下兴风作浪的脚,“等等,还有两行就敲完了。”

周游叼着一根棒棒糖,抬手捋了捋头发。他今天穿着一套JK,裙子很短,堪堪能遮到大腿根。他坐在秦淮的办公桌前,坐相不大雅观,左腿搭在了自家老板的腿上,有意无意地用套着黑丝的脚踝摩挲对方的西裤。

“老板……”周游用女声撒了个娇,“快点好不好……”

秦淮对他这套已经是见惯不怪了,完全没有反应,仍然自顾自地写代码。

周游自讨没趣也不气馁,盯着手机屏幕念道:“你看他们有传统派叫Red的,也有伦理派叫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的,还有美食派叫蒸羊羔,蒸鹿尾,蒸熊掌……”

“闭嘴,你烦死了。”秦淮噼里啪啦一顿敲,终于在周游报完菜谱前搞定了工作,“走,爸爸带你去吃饭。”

“是Sugerdaddy吧。”周游凑过来抱住秦淮的胳膊,“带我去吃Sushi吧,Daddy。”

秦淮没忍住给了他一脚。

“少放些洋屁。”

……

最后还是吃了寿司,秦淮为了在周游面前展现自己真正的酒量,连喝了三瓶店家自酿的樱花酒。

回到家的时候,秦淮已经感受到酒的后劲了。他有些犯迷糊,甚至想直接躺床上睡了。只不过兴致正高的Alpha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房门一关,周游就凑过来吻住了秦淮。

两人的嘴里还有樱花酒的香气。

后续见彩蛋

感谢!

威人群像

不短

“昀昀,不要捡,我给你买新的。”

肖俊第一次到四方楼的时候看到的是那样的场景。

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去拉正往地上趴着的人。李永钦转头吼着“钱锟你吵什么吵!你吓到我弟弟了。”

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的人从旁边的房间探了身出来,“我教孩子呢关你什么事。”

结果有人撞了他一下就掠了过去,还盯着掉了的糖发呆的人被拽起,“走了昀昀!我们出去玩!不理凶婆娘们。”

“黄旭熙你今晚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戴眼镜的人身上还挂着旧围裙,带子在后面半系不系地散着。李永钦走过去帮他把带子系好,“算了算了你做饭吧。”

“那个请问?”

肖俊背着一个有些旧的布包,手上拿...

肖俊背着一个有些旧的布包,手上拿着被汗浸湿又干掉的纸条。

“你是包租婆的表什么?侄子还是外甥?天你们中国人的关系太复杂了。”

肖俊喝着钱锟倒的白水,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翘着脚看指甲的人,又将视线放回在研究他的纸条的钱锟身上。

肖俊看看他又看看李永钦,“那我可以先在这里住下来吗?”

“这样吧,”钱锟又把纸条塞回去他手里,“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包租婆问她说要怎么处理,不过她好像也不那么容易联系得上,你今晚要不先去跟小黄那屋凑合一下吧。”

“不是吧钱锟,来路不明的人你赶去给黄冠亨,他半夜被捅了怎么办?”李永钦把钱锟拽去旁边,但同时又用着全屋都清晰可闻的声音讲着话。

“那让他今晚跟你睡好了,你泰拳高手,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den哥哥!”

肖俊觉得这栋楼像座危楼,连有人在走廊上跑动的感觉都这么清晰,他莫名其妙开始憋气,觉得这样也许自己的体重就能轻一些,这楼就不那么容易塌下去。

头发长长都快遮住眼睛的人冲进了房子里,也不看他就冲着李永钦去,“den哥哥!我买了樱桃。”

肖俊也不自觉地探头去看,白色的手绢上躺着几枚红色的果子,艳得滴血。

“你神经啊,我都说了几百次不吃水果了,回去睡觉了,不要烦我,哎,钱锟,我弟弟回来你叫他把我昨天买回来的罐头拿去吃,不许给黄旭熙抢了听到没?”

“神经,旭熙想吃我可以给他买,需要抢你的吃。”

李永钦甩甩手回隔壁房间睡觉了。

刚才那个人还站在那里。钱锟凑过去拿了他一颗樱桃,他反应过来去抢已经被吞下了。结果还被钱锟敲了一下,“锟哥平时让你蹭吃蹭喝那么多次,吃你一颗樱桃那么小气,啊吃太急,都没尝出是个什么滋味。”

“很贵的锟哥!算了算了,那留给昀昀。”

肖俊好像这个时候才被注意到,那个人很雀跃地冲过来,“哎?新朋友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钱锟已经把大概的都讲完了。

“好啊好啊,那你今晚跟我睡吧,但是我的床好小,要不我们一起睡地上吧!”

他靠近了肖俊才发现他眼睛很大,肖俊自己眼睛也不小,但是他有点近视,看东西总习惯眯着,他觉得对面这个人就是那种哪怕眯着眼睛,感觉眼球也充满着的。

晚上他听着黄冠亨打呼的声音在想就这样跑出来是对还是不对,妈妈说既然你不想待了就去找姑妈吧,还能给你个地方住,去看看你能做些什么吧,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你的了。

外面的一切对于肖俊都是未知,即便姑妈在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城市,但一路上已经什么都神奇,什么都新鲜。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没关系,什么都可以学。

肖俊每天都出去找看有什么能给他做的,天不怎么亮出去兜到天快黑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钱锟屋又在吵架。

黄旭熙大叫着那我就是学不懂啊,我就是不会读书啊。钱锟扯着嗓子吼我天天辛苦供你就给我讲这种垃圾话吗。

走上楼的时候李永钦披着个约等于没有的披风在走廊上啃杏仁,黄冠亨坐在对面给他一点点掰。

拐角那里昀昀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肖俊也过去陪他蹲着,也不说话,两个人看着栏杆上爬爬停停的蜗牛,背景是有些美但又没有什么用的晚霞。

钱锟可能吵累了,开门对着这群闲人说开饭了。李永钦拍拍手上的碎屑,跨了两步过来拽昀昀。

“吃饭了弟弟!今天叫钱锟烧了红烧肉,等会都给你。”

昀昀还是蹲在那里拽不动,肖俊看了一下也蹲下来的李永钦,默默起身把旁边的位置让给他。走回屋的时候黄冠亨上来拉他快走两步,用手拣了快红烧肉就往自己嘴里塞,大眼睛顺便给他使眼色,快吃啊,永钦哥过来,这一盘就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塞着第三块正准备塞第四块的时候被李永钦拍了一下头,黄冠亨端着饭碗自动坐去远一点的地方了。

肖俊挨着钱锟坐,钱锟总能从李永钦筷下抢出一点东西夹给他。

“你不要给昀昀吃那么多肉,要营养均衡,吃多点菜昀昀。”钱锟站起来去给昀昀碗里放菜,昀昀看着李永钦把头摇得飞快。

李永钦又把他碗里的绿色都拨回自己碗里。“我弟弟不想吃就不吃!”

黄旭熙出去外面不知道哪里走了一圈,回来发现钱锟没有放他的碗筷,自觉进去橱柜拿了出来,原本的位置被肖俊坐了,他看着黄旭熙半天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起身,钱锟又按着他说吃你的饭。

结果黄旭熙就拖了张椅子凑去昀昀旁边坐,李永钦把红烧肉拿离他远一些,他也不生气,“没事,我看着小甜甜就能下饭。”

吃完饭后洗碗的时候钱锟问起肖俊工作找得怎么样,肖俊叹口气,把泡沫冲掉了,烦恼却留下了。

钱锟问说要不要去他们食堂做帮工,最近原先的帮工不干了,正空出来一个。

肖俊眨着眼半天说真的可以吗。

钱锟说我说了也不怎么算,明天一起过去试试看吧。

所以这一天的肖俊是怀着期待准备睡的,但是黄冠亨在旁边翻来翻去,翻得肖俊也有些不耐烦,终于问他到底在干嘛。

黄冠亨完全没有眼色地爬起来说太好了你也没有睡啊,那我出去看看。

肖俊看他鬼头鬼脑地在那边探了大半身子,又缩回来,好像很泄气。

“今晚又是锟哥过去陪昀昀睡的。”

“啊?为什么?”

“因为李永钦又没有回来。”

“你惨了你让他知道你不叫哥。”

黄冠亨好像真的害怕被听到一样上来捂他的嘴。

“他为什么不回来?”

黄冠亨却没有回答,他翻了个身,说不早了,快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后面知道之后肖俊一直都在想,那个晚上黄冠亨睡着了吗,那些晚上里,他都睡着了吗。

肖俊顺利地得到了这份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基本就是帮钱锟切切菜,洗洗肉,拿着大勺子搅着混作一团的汤。

钱锟戴着眼镜,比起食堂的厨师更像学校的老师,肖俊在给大腹便便的中年教师打饭的时候总也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肖俊在学校食堂做了一周后才知道黄旭熙原来是在这所中学里读书,因为他总也不穿校服,那天突然穿着校服出现还吓了肖俊一跳。

晚上跟钱锟一起走回家的时候问说为什么黄旭熙不一起走,钱锟推着自行车说,不一起走才好呢,他那么大只谁带的动他,上来,我载你。

两个人回到四方楼的时候门口停着辆汽车,李永钦拎着一堆东西从车上下来。钱锟把车锁好的时候汽车正好开走,喷他们一脸的尾气。

“哟换车了。”

“别提了有钱换车没钱多给点。”李永钦翻着白眼跟他们往里面走。已经到了饭点,四方楼里又不通风又不透气,各家的饭菜味混杂着聚集着,腌着他们。

走进去的时候昀昀和黄旭熙都坐在地上,一人一个鸡腿,黄旭熙总弯着腰去逗他笑,他认真地吃着鸡腿,偶尔笑一点。

“干嘛不进去?”李永钦过去帮昀昀拍裤子上的灰。

黄旭熙对着钱锟咧开大嘴,“张阿姨请鸡腿!”

昀昀有些躲着李永钦,也不给他拍,就径直上了楼。

肖俊看着钱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哎每次他什么,回来昀昀就不太理他,过两天就好了。”

钱锟过去拽着黄旭熙的耳朵,“功课做了没,就知道吃。”

“痛哎,你当我小学生吗?”

“小学生会的算数你会吗?”

就是在这种吵闹中,

“请问,这里有房子租吗?”

刘扬扬出现了。

“小屁孩,给身份证来。”

“你是老板吗,我要跟老板讲话!”

“你成年了吗你就跟老板讲话?”

钱锟把李永钦拉开,正准备说些什么。刘扬扬拉开背包放了一沓钱在桌面上,“就说吧,有没有房子可以租?”

“有!”

钱锟被李永钦拉到一边,两个人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合计什么,肖俊站在旁边不知道要看向哪里。结果发现刘扬扬在看他。

“看什么啊?”

“你长得好像恐龙啊。”

“什么?”

刘扬扬吸着脸颊,装着声音,“恐龙啊。”

“听着小鬼,房子,我们可以租给你,但是你要一次付半年的钱。”

“半年太久了!”

“那就五个月。”

“三个!”

“四个。”

“行吧行吧三个。”

“等会!你们还没带我看房间呢?”

“肖俊!带他去你们屋转一圈。”

肖俊被李永钦推了一把还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屋里钱锟还拽着李永钦说这哪能行,万一是什么奇怪的人。

李永钦说着鬼地方奇怪的人还少吗,没事放心好了。

那些钱万一是奇怪的钱怎么办。

哎那小孩脚上的鞋都值不少钱,我看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出来发癫。

小少爷干嘛住我们这种地方。

也许不想被家里人抓回去呢,有钱人可多心思你想不明白的。

万一。

哎呀没有万一,多难得有人乐意住这破地方,你那点工资够黄旭熙上大学了吗,婆婆妈妈的。

黄冠亨那屋哪能睡三个人。

让黄冠亨过来跟你睡咯,或者让肖俊跟你睡。

怎么不跟你睡?

我弟弟哪能有外人一起,真的是。

小黄还是外人吗?

李永钦拧了钱锟一把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

“我叫刘扬扬你叫什么?”

小孩坐在床上颠了一下,但木板床并没有能够有什么动静。肖俊看着他咧出的一大排白牙半天才反应过来,“啊我叫肖俊。”

“我们以后是室友了是吗?”

“不是,这里还有黄冠亨。”

“这么小的地方住三个人!退钱!黑心店铺!”

黄冠亨晚上回到四方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在钱锟他们屋了,肖俊旁边坐着一个生面孔。钱锟在厨房叫他洗手吃饭。

黄旭熙从后面上来揽住他说兄弟以后我们就睡一张床了。他绝望地看向李永钦,但李永钦很适时地把头转开了。

肖俊在学校顺利工作到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下班的时候钱锟载着他去买一家总是要排长龙的烧肉,虽然肖俊不太想吃肥肉但钱锟从纸包里挑了滚烫的一块丢到他嘴里的时候他还是用尽全力地表达惊喜了。

回去的时候四方楼正在鸡飞狗走,李永钦因为黄旭熙给昀昀塞情书而忙着追杀他,黄冠亨在旁边捂着昀昀的眼睛,嘴里念念叨叨说和平和平。刘扬扬在黄旭熙他们屋找信纸,结果像是嫌还不够乱的样子翻出了黄旭熙考五分的卷子,李永钦嚷着黄旭熙你死定了,今晚钱锟肯定杀了你。黄旭熙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呛他说你是什么封建家长怎么还阻碍别人自由恋爱!于是钱锟恰时地加入战局。

肖俊跟刘扬扬在走廊上看着楼下绕着跑的三个人,刘扬扬还伸手去他怀里拿他抱着的烧肉,两个人像在戏台看热闹。

“呀,怎么还偷吃。”

刘扬扬朝他竖了个手指嘘了一下,就一次就一次。

“对了你要找信纸干嘛?”

“写信啊。”

“写给家里人吗?”

“嗯啊。”

肖俊又有些好奇,但又觉得不好问,最后只是跟他说了他有,等会吃完饭拿给他。

李永钦先跑累了就上来了,牵着昀昀就回屋了,黄冠亨看着紧闭的门不知道该不该敲门。楼下吵架的两个人从成绩吵到钱吵到昀昀,黄旭熙大言不惭地阐述着他的狗屁爱情观,钱锟说等你能养得起别人了你再跟我谈爱情,黄旭熙说养就养,我明天就出去赚钱,分分钟赚得比你还多。

结果就是那天晚上钱锟气冲冲地回去把门锁上了,无辜牵连的黄冠亨跟叛逆男高生一起都被扫地门外,肖俊跟他们三个一排地躺在地上的时候深深叹了口气。

黄冠亨八卦得不想睡觉,躺着问黄旭熙是不是真的喜欢昀昀,黄旭熙偏着头傻笑说昀昀很好啊,又好看又清纯,还安静,跟钱锟那种吵到要死的不一样。

黄冠亨说你真的牛逼,你敢拿昀昀跟你爸比较。

黄旭熙隔了几秒,说他才不是我爸。

刘扬扬也八卦地爬起来,因为他起身的动作带着被子也被掀翻,肖俊伸手扯了一下但也没扯动。

“哎,钱锟是你爸哦,他好年轻,我以为他是你哥哥。”

黄旭熙也爬了起来,“你听不懂吗,我说了他不是我爸。”

黄冠亨很及时地坐起来隔开了他们,“小伙子们,大晚上的火气这么盛干嘛呢,和平和平。”

肖俊也是来了好多天才明白他们的人物关系,他说钱锟看着很年轻啊是多小的时候生的旭熙的时候,李永钦一口茶差点吐他脸上。听黄冠亨讲了大半天才知道现代社会也有托孤这种事情。

钱锟自己也不过是个大学都没读完的师范生,打工回来的时候瘦的跟猴一样的小黑孩坐在宿舍楼下,远房亲戚家总共见过也没几面的小孩开口就说我家里人都死了,钱锟还愣在那里的时候他又说了我爸的遗嘱说要你当我爸。

黄冠亨说那锟哥现在心眼倒是不缺了,就是也太多了。

李永钦说人啊,就是不能在关键时刻一念之差做了错误选择,这代价多惨痛。说完又晃回去找昀昀了。

留下肖俊问黄冠亨那锟哥不后悔吗,黄冠亨说肯定后悔吧,我觉得他半夜肯定在床上咬着被子哭来着。

那为什么不改变呢?

可能拖拖拉拉的,最后就舍不得了吧,哎呀,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现在锟哥就在哪个学校里教书了,不用当个厨子了。

肖俊想说当厨子怎么了,我就觉得当厨子怪好的,这样的锟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很明显这段历史他们并没有人跟刘扬扬通过气,刘扬扬还在那里不怕死地想继续问,肖俊捂着他的嘴拉着他躺倒了,刘扬扬翻过来看他,指指嘴巴示意他拿开,肖俊努力使了两个眼色,他也不知道以刘扬扬的理解能力能不能明白,才放开他。

“你的手好香啊。”

小孩笑着凑到他耳边讲话“是烧肉的味道!你是不是刚吃完饭都没有洗手啊!”

“烦死了。”肖俊抑制住自己想拿枕头打他的冲动,翻了个身。

那边黄旭熙和黄冠亨还盘着腿在讲个不停,黄冠亨说你如果是认真喜欢昀昀的话要好好地对他知道吗,黄旭熙说关你屁事,黄冠亨说当然关我事啦,昀昀也是我弟弟,肖俊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说拜托昀昀比你大哎,黄冠亨又提高的声调说那他是永钦哥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他们的夜谈以李永钦过来踹门说再吵把你们四个都吊在外面做腊肉结束。

肖俊觉得刘扬扬这个年纪应该继续念书才对,他也跟他说过,但小孩扬着脸说我出来就是不想念书啊,刘扬扬说读书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一个学历,然后奔着一份工作,然后奔着一点钱,那我不用啊,我已经有了钱。

肖俊被他噎了一下,可是了半天,可是你的钱会有花完的一天的啊。

那我可以去挣啊,黄旭熙都说他能赚钱,我怎么就不能。

肖俊撕了两页信纸给他,他起码还能去码头搬砖,你能干什么呢,细胳膊细腿。

我有脑子啊。

还没讲完李永钦就端着杯子从后面路过去找钱锟,"不得了啊钱锟,我们这地方除了我居然出了个有脑子的人。"

钱锟忙着折腾研发学校食堂的新菜式,两下就把李永钦撵走,李永钦偷了块肉笑着就出来了,像被顺毛顺舒服了的猫。

钱锟中场休息出来喘气,拿着铲子从走廊往下望,看着作业不去写在陪昀昀抓蝴蝶的黄旭熙,气又涌到脑门上,没把黄旭熙吼服帖了倒是把贴着黄瓜的李永钦招出来了,下楼就准备去收拾黄旭熙,钱锟看着对扑蝴蝶跃跃欲试的刘扬扬和在一旁不知道发什么呆的肖俊,觉得这四方楼最近闲人实在太多。

他想出的方法就是让刘扬扬也快点出去找点什么事情做,不要一天到晚跟面前晃悠。小孩不解得要死,我只是在这租房子,你还得管我做不做废物。李永钦端着他冲了二十遍都已经只剩沫沫了的茶说没办法钱锟当妈当惯了,来者皆是儿。被钱锟拿手指敲了巨响的一下,说我才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两个人又跑到外面去打闹半天。

黄冠亨张大着嘴巴感叹两位哥哥真的是生机勃勃。

刘扬扬看着趴在手臂上发呆的肖俊半天,伸了手碰了碰他眼睫毛。

肖俊被吓到大幅度地弹开并大吼一声你干嘛。

小孩手指还保持着伸出一只的姿势说你睫毛好长,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黄冠亨深感氛围不对,抱着杏仁罐,“昀昀,旭熙,你们在哪,我来找你们玩。”

四方楼最近出了一件大事,钱锟有人追了。

李永钦压着声音八卦得要死地跟他们讲,还没讲多少,黄旭熙就摔了椅子走掉,钱锟从厨房端菜出来看见说又在发什么神经,围裙也没脱就说去看看。黄冠亨忙进去厨房把剩下的菜端出来。

“肖俊你说是不是?”

被叫到的人抬头看了一下八卦着放光的眼,除了昀昀,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钱锟也该恋个爱了,给黄旭熙找个真妈也不错,还是老师,多好,顺便可以救救黄旭熙那不能看的成绩。”李永钦一边叨叨一边往昀昀碗里夹肉。

可是锟哥不也算半个老师吗,也没有救起来啊。刘扬扬一下一下嚼着菜叶子,肖俊看着他觉得他好像真的是一只羊,这里是羊头,羊眼睛,嘴巴。

“可是旭熙好像不太想要后妈哎。”黄冠亨也帮昀昀夹着肉。

“关他屁事,这事就钱锟自己说了算。”

他们还没商讨出什么钱锟就拎着黄旭熙回来了,像一只皮都往下耷拉着的大狗。在饭桌上钱锟宣布了以后伙食费要上调的噩耗,大家哀鸿遍野,试图起义的李永钦被钱锟以不再做红烧肉威胁镇压了。

吃完饭后刘扬扬跑去遛弯,肖俊回屋的时候发现黄冠亨拱着屁股在衣柜前面窸窸窣窣,问他干嘛呢,把他吓一跳,头撞到了衣柜上。

肖俊去钱锟那里偷了两个冰馒头给他敷在头上,两个人盘腿坐在木板床上,肖俊看着黄冠亨在那里一点点数钱。

“你干嘛不藏去你们屋?”

“大哥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屋子好不好。”

肖俊看着他很仔细地数,“你也存了挺多钱的。”

黄冠亨又赶快捂上他的嘴巴,嘘,不能露富。

肖俊快笑了出来,你这离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吧。黄冠亨眼睛亮亮地抬起头说没事,师傅说我最近做得很好,之后会给多点机会给我的,我很快就能多赚点钱了。

多赚多少算多呢。

两个人各自叹了气,要很多吧,肖俊张着手臂比,这么多够多嘛,黄冠亨说你不行你太小只,要我这么多才行。黄冠亨站起来碰到了上面的蚊帐,头顶的馒头也滚了下来。

两个人透着小小又发黄的窗玻璃看着楼下,什么时候才能赚到够多的钱呢。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肖俊转过来看他。大眼睛说给李永钦还有昀昀啊,我们到时候就去远远的地方,不再在这里了,买大房子。

肖俊说那你的目标好虚无,要多少钱才能去远远的地方,你要确立明确的目标。

大眼睛说那你呢你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肖俊瘫倒在床上,别说明确的了,我连粗糙的都没有。

大眼睛还是打了鸡血一样很兴奋,没事!我们先好好努力,反正赚钱是肯定没错的!

肖俊顺着大眼睛笑成花的视线看过去,楼下李永钦正牵着昀昀在绕圈子散步,李永钦感觉自己在旁边说说说,昀昀就小小地拉着他的衣角跟他走。

不过那次之后刘扬扬还真的乖乖出去找工作了,钱锟又不满了,说你那么点小孩能做什么,要不跟黄旭熙去上课吧,黄旭熙跳起来说,要不,你顶替我的名字去上课吧,这个好耶。

钱锟看了他一眼他就安静下来了。

不我不读书。小孩塞着菜头也不抬地说。

差一点的人民教师困惑现在的小孩为什么个顶个的难教,李永钦听了默默摸了昀昀的头,才不,我们家孩子就不那样。

肖俊最近加入了刘扬扬的饭后消食队伍,两个人从四方楼走出去,绕着旁边走上大半圈。肖俊虽然比刘扬扬大一些,但见识好像的确是比不大上,他总是在旁边听着,小孩天马行空地讲了一堆,每天都不重复,从小孩手里拿的气球讲到他在家里抱着的玩偶,可惜没带出来,讲到你见过鼓着气的鱼吗,一碰它就把刺都竖起来,肖俊说那是刺猬吧,刘扬扬说鱼啦!我在说鱼!下水游的,一边比划。肖俊应付着点头,说到小时候第一次妈妈带他去吃河豚的时候,他吓坏了,但是大人都说没事的,好吃。妈妈也说不用怕,扬扬是男子汉还会怕鱼吗,肖俊说是要你去抓他吗,为什么还要讲得这么严重的样子。刘扬扬走着突然蹲下来,撅着嘴说啊啊肖俊你总是打断我,肖俊拿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保证安静待着了。

说为了让妈妈开心还是吃了,但是很害怕,上菜之前跑去厕所里偷偷把遗书都写好了,回家的时候躺在床上半天,想想要把遗书拿出来摆着,摆完又好好躺回床上,哭着睡着了。

肖俊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他也不知道河豚是什么,也没有吃过,也没有写过遗书,但是他觉得真的好好笑,所以他还是笑了。

最后他又觉得好像不太好,所以直起身来摸摸刘扬扬的头,说没事的,这证明刘扬扬是个听妈妈话的孩子哈哈哈哈哈。

等他们走出去一段了,肖俊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刘扬扬突然问他,肖俊,如果是你呢,你会做那种,即便孩子不喜欢你也硬要他去做的妈妈吗。

肖俊说你神经啊,我为什么要做妈妈,讲到一半觉得小孩好像感觉不大好,又把音调降低了,“哎家长总是希望孩子好的啦。”

“所以孩子喜不喜欢不重要吗?就像钱锟,他硬逼着黄旭熙读书,但是他真的想要那个吗,他那么不喜欢,有什么意义呢?”

“读书还是要读书的吧。”

“为什么呢?”

肖俊踩着叶子吱呀地走着,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读书呢,为了赚多点钱吧,如果黄冠亨能多读一些书,也许他就不用在一个工厂做小学徒了吧,也许他就可以快一点存到钱,快一点带李永钦他们走了吧,如果多读一点书,锟哥就可以顺利毕业,做一个戴着眼镜的教书人而不是戴着眼镜的厨子,如果能多读一点书,黄旭熙就不会那么吵闹又烦人了,那自己呢,如果多读一点书的我,会是怎么样不同呢。肖俊还没有想清楚,刘扬扬就在旁边说,你看我们这里读最多书的就是锟哥,你看看,可见读书没有什么好处。

刘扬扬你要死啊,肖俊对钱锟有种莫名的尊敬,他跑起来去抓刘扬扬,打算带回去告状。

“钱锟今晚又不回来啊?”

李永钦过来看到在厨房折腾的人是肖俊,嚼着杏仁说。昀昀坐在外面桌子拿勺子舀着李永钦前两天带回来的水果罐头。

“没想到钱锟这老久不开花,一开劲头这么大。”

“什么动静楼下?”

李永钦跟肖俊一起走到走廊去看,李永钦转身叫昀昀在房间待着不要下楼,一边跟在肖俊后面跑下去了。

“张老师。”

肖俊认得这个老师,是黄旭熙的班主任,钱锟总要帮他打多一份肉,记在自己账上。

“钱锟呢?你让他出来看看,你们家这孩子又干了什么事。”

李永钦瞥了一眼嘴角肿着的黄旭熙,换上笑脸迎上去,“老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永钦拉着那个老师去一边讲话了,肖俊蹲下来看着黄旭熙发红的拳头,“干嘛打架?”

“看他不顺眼。”

“对方严重吗?”

“他比我惨多了。”

“你就乱来吧,等会看锟哥回来怎么收拾你。”

“他忙着约会才没空理我。”

黄旭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还在给老师赔不是的李永钦就上楼去了。肖俊等李永钦把老师送走之后走过去问说怎么样,李永钦看着楼上亮着灯的几间房,好像也很疲惫,说要钱锟带着他去给那孩子道歉,钱应该是不用赔了,也不太严重,好烦啊,我替钱锟怎么那么烦呢,怎么跟白眼狼一样怎么养也养不熟呢。

那天的结局是钱锟在约会的时候听到女老师讲了今天黄旭熙打架的事,连送人家回家都没有,就风一般地回来了,黄旭熙正肿着嘴角从昀昀那里骗罐头吃,昀昀指指他的嘴角,摇了摇头。李永钦在后面说钱锟你出去打,不要在弟弟面前见血。

最后黄旭熙又去肖俊他们屋挤着了,上夜班的黄冠亨毫无意外地又被波及了。

黄冠亨最近总是很累的样子,摇摇欲坠,很快就睡着了,黄旭熙笑着说他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肖俊学着钱锟揍了他一下,说小屁孩胡说什么呢。黄旭熙和刘扬扬两个人挤在旁边笑个不停,肖俊转身看着窗外,心里也为钱锟叹了口气。

过了大半周他们散步的时候刘扬扬神神秘秘问肖俊说你知道黄旭熙干嘛打架吗,肖俊说他有病

,刘扬扬说是因为那男孩说钱锟一个厨子配不上他们老师。肖俊皱着眉头半天,刘扬扬伸手去揉他的眉头。

你干嘛?

你眉毛好浓。。

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是吧,你这小孩真的是,什么都能一下就上手。

刘扬扬又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挺能理解黄旭熙的,如果有人说我妈什么,我也会打他的。肖俊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这些人有病啊,怎么都分不清男女啊。

但是他们这次没有散多久就回去了,肖俊说他总是心慌慌今晚,刘扬扬说你是不是白天累到了,那我们先回去吧。

结果回去的时候只有黄旭熙带着昀昀坐在楼下院子里,昀昀坐在那里看月亮,黄旭熙在旁边给他指,小甜甜,你看,那个是什么星什么星,刘扬扬说才不是呢黄旭熙乱说,这个才是那个星。肖俊看了上面几间房,都是暗着的。

他知道这周末李永钦是不在的,但钱锟呢,他转头问黄旭熙,黄旭熙看着他走过来,走到一边。

“黄冠亨出事了,在医院,我要陪着昀昀,钱锟过去了。

肖俊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刘扬扬看过来的目光,他叫,扬扬,扬扬。

刘扬扬拽着他跑起来,把四方楼丢在后面,把风,把夜晚都丢在后面。肖俊把刘扬扬的手攥得生疼,但是小孩也没有放开。

黄旭熙看着他们跑掉的身影叹了口气,看回昀昀,他还是盯着月亮看个不停。

到医院的时候钱锟正拿着一堆单子在那里缴费,看着他们还吃惊怎么跑来了。黄冠亨因为连着上了太多天夜班,上班的时候太困了没注意把手指头搅到了机器里。

肖俊捂着眼睛听钱锟讲,不过好在还送医院得早一些,给接上了,好在是小指,还没有什么太大用途。钱锟打发他们两个去病房看他,自己过去跟工厂的人谈。

肖俊在病房门口深呼吸好几次都没有鼓足勇气,最后被刘扬扬一把推了进去。

黄冠亨看他们来了还在笑,刘扬扬看他嘴唇好白好白,说去买点水。肖俊坐在他旁边跟他说你不要再笑了,黄冠亨说没事哦,这不是接回来了吗,等我恢复好了,又跟从前一样了。

肖俊避开他的手不想看,帮他拉了拉被子。

黄冠亨被他吓了一跳,说哎那什么时候不得靠钱活下来啊。

钱锟回来的时候说他在这里陪床就好,赶他们俩回去,肖俊说没事他可以在那里陪床的,被钱锟否决掉了,交代肖俊顺便帮他请明天的假。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晚班车都停掉了,两个人也不说话地往前走。

肖俊自己难过了好一会突然感觉到刘扬扬好像也很低气压,突然就自己很快地往前走了一段。

肖俊费半天劲跟上他问他干嘛了,刘扬扬突然转过来跟他面对面。

“肖俊,你是不是喜欢他。”

“哈?喜欢谁?”

“黄冠亨。”

“神经!你发什么神经?”

“你那么紧张他!”

“你有病啊?他现在断手啊,谁不紧张啊,你不紧张啊?人性啊你懂不懂?”

“我的紧张跟你的紧张不一样!”

“神经病我懒得跟你说,我回去睡觉。”肖俊闷头走了几步发现刘扬扬还站在原来那里没有跟上来,暗自骂了一句,又过去拽着他的衣袖往回走。

“肖俊。”

刘扬扬一直不停地叫他。

“嗯嗯嗯嗯。”

“你如果喜欢他你一定要跟我说。”

“神经。”

“锟哥。”

“怎么了要喝水吗?”

“麻药过了。”

李永钦没回来钱锟也没回来的后果就是昀昀说什么也不肯去睡觉,他们三个人坐在楼下陪他看了一晚的月亮,刘扬扬叫肖俊去睡觉,他说不放心你们两个不靠谱的人带着昀昀。

第二天三个人叠成一块地醒来的,李永钦进来的时候笑得太大声把三个人弄醒了,肖俊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绕了一圈。

“昀昀呢?”

李永钦的笑容立马消失,“我弟弟怎么了?”

黄旭熙拽着刘扬扬站起来,说肯定在楼上啦。李永钦丢下手上的所有袋子冲上去,三十秒后冲出走廊大吼,昀昀呢?我弟弟呢?

肖俊也慌了,不知道该往哪里,四处乱看着,黄旭熙还没完全醒过来,说你都找找啊,没准在我们房间。

李永钦冲下来扯着黄旭熙的衣服,说我让钱锟照顾好他的,他就把昀昀给你们这些人。黄旭熙笑容也消失了,说钱锟在医院只能是我们照顾了。

钱锟怎么了?

钱锟没怎么,黄冠亨怎么了。

肖俊你说!

肖俊又有些磕巴地讲着昨天的事,他觉得李永钦就像是一只猫,他好像能看到他的毛竖起来了,又塌下去,又竖起来了。

刘扬扬在旁边说一会再讲吧,先去找找昀昀。

他们像几只鸟,从四方楼门口各自散开去。肖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沿着跟刘扬扬一贯散步的路线跑着。跑到哪里的时候他听见刘扬扬在后面叫着。

跑过去的时候黄旭熙又在跟别人打架,李永钦脱了他的外套遮住昀昀的耳朵,说宝贝我们走,弟弟,我们回去。

昀昀拉着他指指地上被泥污盖着的糖,“我给你买,我给你买新的,买很多。”

跟黄旭熙打架的人转过头说了很大声一句,傻子,都是傻子。

结果刘扬扬也上去踹了一脚。肖俊走过去拿纸巾把糖包起来了,昀昀的视线一直在肖俊手上,他把把用纸包着的糖塞到了昀昀手里,回头叫了一句,刘扬扬,回去了。

钱锟回来的时候李永钦刚把昀昀哄睡着,几个人围在饭桌边不知道在干嘛,钱锟进门就问肖俊怎么没去上班,又看到黄旭熙脸上又有了新伤。

开口想骂却什么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摆手说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李永钦跟着钱锟进屋去问黄冠亨的事情。肖俊坐在他们中间不想说话,刘扬扬跟黄旭熙说你妈好像生气了。黄旭熙说你再胡乱叫他我连你一起打。刘扬扬说你这是有暴力倾向啊。

吵死了!

肖俊回屋把门也锁掉,躺在床上蒙着头,过一会刘扬扬就拿着备用钥匙开门了,爬上床在他旁边躺着。肖俊蒙在里面本来只想着蒙一会的,结果就这样睡着了。刘扬扬轻轻把被子扯了一点点空隙下来,就看着他。想伸手摸摸他的眉毛,睫毛,颧骨,但是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收回来了,盯了一会,也睡着了。

李永钦去医院的时候黄冠亨正在病房里教隔壁床的大爷跳健身操,被巡房的护士以动静太大为由好一通警告。黄冠亨看到李永钦来的时候眼睛又开始放光,把肖俊他们带来的苹果往身上擦一擦就递给李永钦。

黄冠亨眼睛眯着咧开嘴说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李永钦回去后开始跟钱锟学煲汤,老母鸡炖药材,黑乎乎的一锅,四方楼里的人被迫当着白老鼠,黄旭熙视死如归地捏着鼻子一口闷,刘扬扬撒了半天娇问肖俊他能不能倒半碗给他,肖俊扭过头去憋了一口气喝完了它。李永钦满脸期待地问他们怎么样,昀昀端了剩下的打算喝,被所有人包括李永钦拦了下来,最后还是钱锟摇头又叹气,拜托他还是给黄冠亨留半条命吧,自己又去重煮。

最近刘扬扬终于找到工作了。

小孩缠着肖俊说有什么奖励吗,肖俊说你找到工作关我屁事,还得我给奖励。小孩还是不泄气地撒着娇。

刘扬扬在一个酒吧里给别人伴奏,邀请了肖俊几次肖俊都说不去不去最近要跟锟哥研究新菜。结果还是在某一天晚上鬼祟地出了门。

酒吧门口有人在卖花,肖俊总觉得空手不好,问人家说康乃馨怎么卖,人家说康乃馨都被隔壁保健院订完的,就只剩下红玫瑰,你愿意买买不干拉倒。

肖俊最后跟红玫瑰一起坐在吧台的时候他又开始后悔,感觉像人家相亲接头,下一秒就会有地中海大叔拿着塑料玫瑰走过来问说请问是张女士吗。肖俊想他要把玫瑰给刘扬扬还是不给,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买了不给好像也很奇怪。

肖俊却在觉得怪好的,就这样就怪好的。

刘扬扬快结束的时候才发现肖俊,挥着手跟他打招呼,那首弹完也没有从后面的台子的阶梯走,就跑到前面跳下来了。

你来啦!

顺路就过来看看。

刘扬扬看到桌子上放的玫瑰花,“是买给我的吗?”

“路上捡的!”

“这样啊,那就好,门口那个卖花的卖得好不划算,他进货才用很少的钱哎。”

“你弹得挺好听。”

“你喜欢哪首?”

“我喜欢听邓丽君。”肖俊看着刘扬扬在好像在慢慢变灰色,又快点补充,“但你的都好听,不是邓丽君我也喜欢听。”

两人走回去的时候刘扬扬两只手都握着那支玫瑰花,两秒钟就闻它一下,肖俊被他搞得有些脸热,别闻了!

很香哎,当然要趁它还香的时候多闻一些啊,才能记住。

记住干嘛。

记住就是,记住啊。

对了肖俊,我告诉你哦,我最喜欢红豆了,你听王菲吗。

不听。

哇你好老土,王菲你都不听,妈妈都不喜欢我弹这些,她说流行没有用,流不了多久,要学经典的东西,能留下来的东西。但我好喜欢,哪怕留不下我也好喜欢。

黄冠亨没能等到李永钦练成煲汤大师就已经出院了,肖俊翘了班去接他,李永钦也很给面子地走到了四方楼外去等着,黄冠亨还是笑嘻嘻的样子,话密得一路上肖俊的脑子都在嗡嗡嗡,路过水库的时候差点想把他推下去算数了。

肖俊那天听到了钱锟和李永钦商量,黄冠亨的工厂根本不打算负什么责任,医药费也一点不出,钱锟谈的结果就是能够容他请多几天假。两人在房里对着叹气,肖俊在屋外,也只能叹气。

上楼的时候路过坐在拐角的昀昀,戳了黄冠亨一下,手里是一颗已经有点化开的糖。

黄冠亨拿着那颗糖给四方楼里几乎每一户都炫耀了一番,大家看在他是伤残人士的份上都很努力地在包容了。

“肖俊你看!”

“知道了知道了。”肖俊靠着床头应付着进行着第十场巡回的黄冠亨。

黄冠亨也终于打算结束了,郑重地把糖放在桌子上,开始翻衣柜。

“你干嘛?”

“看看我的钱啊。”

“难道你的钱这些天还能自己再长多一些出来。”

“那可没准,我这么虔诚。”

肖俊不理他继续抱着自己的磁带听。

看黄冠亨把钱都拿出来,又把空盒子放回衣柜,肖俊坐起来了,“你干嘛?”

“都说拿钱啦。”

“拿钱干嘛?”

“还给锟哥啊。”

“啊?”

“锟哥帮我给了医院的钱啊。”

“那你的大房子怎么办啊?”

“再存啊,怎么可能让锟哥帮忙给,他又不是什么大富豪。”

“你这样说是有大富豪帮你给你就假装不知道是吧!”

“你要当那个大富豪吗?”

黄冠亨扑过来拿手臂架着肖俊,肖俊用手肘去怼他,“走开啦你。”

两人闹到一半黄旭熙和刘扬扬进来了,黄旭熙书包一甩就伸手去拿桌上的糖,“哇,怎么化了这么多,黏黏的。”

“啊!!黄旭熙!我的糖!昀昀给的!!”

两个人大叫地又跑出去了,听到好像在隔壁被李永钦又训了一顿。肖俊躺在床上笑得磁带都被丢在旁边。

刘扬扬伸手拿了过来,又被肖俊抢回去。

在听什么?

没什么随便听听。

哦,锟哥刚才喊你了。

为了庆祝黄冠亨出院,钱锟特意去买了条鱼来红烧,李永钦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说钱锟是不是只会红烧一种做法,夹给昀昀后第二筷进了黄冠亨碗里,小黄看上去开心得即将出去楼下跑圈,另一位黄姓翻了硕大的一个白眼说我有手我可以自己夹,然后钱锟就走出来把他面前的鱼换到了黄冠亨面前。刘扬扬往厨房张望小半天,还是跑过去了。

“肖俊你还在做什么?”

“最后一个菜!就来!”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帮忙多吃点好了。”

“收到!”

“那个,我有事情要宣布,

我要去当兵!”

咣地一下,钱锟的饭勺掉到了地上。

刘扬扬拉着肖俊出去散步远离战火,肖俊一路的眉头都没有松下来,走两步又问刘扬扬是怎么回事。

刘扬扬说我怎么知道。

肖俊说你跟黄旭熙不是挺要好,看你们还挺互相理解的样子。

刘扬扬说那你呢,你跟黄冠亨是不是挺要好的。

肖俊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又来了又来了。

但这个他没跟我说过哎。

感觉锟哥又要很辛苦了。

为什么哎,去当兵不好吗,很酷唉。

锟哥希望他老老实实读大学吧。

可是他能考得到吗?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不讲话了。

“你是就要跟我对着干吗?”

“我去当兵怎么就跟你对着干了?”

“你就不能好好上学吗?”

“你去读大学我也不用带着你啊。”

“可我考不上啊。”

“你都不先努力就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过"

“天天在外面招猫逗狗的叫努力吗?”

“反正我努力你也不会看啊,你就只能看到我招猫逗狗。”

钱锟被他气得站起又坐下,转身拿了水杯往喉咙灌,黄旭熙在前面站着大眼珠子来回地转。

“你以为当兵那么容易吗,说想当就当了?”

“不容易啊,所以我在跟你商量啊。”

“你商量了吗,你这不是通知我呢吗?”

“你手还痛吗?”

“不痛啦,好了都。”

李永钦跟黄冠亨两个人站在走廊看昀昀在楼下绕圈。

“对了哥哥,今天昀昀给了我糖。”

“哇宝贝做得好。"

"...在叫我吗?”

“想什么啊,叫我弟弟啊。”

“啊,但是被黄旭熙吃掉了。”

“太坏了!我叫钱锟收拾他!”

“谢谢哥哥,嗯,那个,哥哥煮的汤很好喝,我都喝完了。”

“啊那个,钱锟帮了很多很多忙的。”

“嘿我就知道!”

李永钦看了张着嘴傻笑的黄冠亨,又把视线转回在楼下的昀昀了,嘴角也随着扬起来了。

走廊上有着有限的一点风,但好像也够了。

刘扬扬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在走廊上笑得直不起腰的两人还觉得很神奇,肖俊一边说这两人真的是,就顾着谈情说爱连昀昀都不理,一边走过去陪昀昀在旁边花圃上看花。

转头之后发现刘扬扬还傻在那里看楼上两个人。

“你干嘛呢?”

“没啊,看看月亮。”

肖俊跟昀昀同时抬了头,不过今晚云出来了,月亮消失了,只有星星撒了一夜。

李永钦难得乖巧地想帮钱锟摘菜,钱锟回头瞟了他一眼说停停停,肖俊就行,你把我的菜放下,都没剩两条叶子了。

“钱锟,教我做菜呗。”

“不要。”

“干嘛!”

“不教没有天分的,丢我的脸。”

“那你滚,肖俊教!”

"永钦哥干嘛突然想学做饭?"

"给弟弟做红烧肉。"

"锟哥做就行了啊。"

"也让昀昀试试我做的嘛,没准吃过一次,他就不再愿意回去吃钱锟的了。"

"李永钦快点滚出我的地盘。你还是老实呆着吧,昀昀生日让他吃点好的不行嘛?"

"昀昀要生日了啊?"

"嗯!后天!"

“锟哥,你说给昀昀准备什么啊?”肖俊在旁边帮钱锟拌着饺子的馅,钱锟在旁边指挥黄旭熙和面。

“停停,你力气太大了,皮都要烂了,行了出去玩吧。”钱锟又接手了看上去不太好的面团。刘扬扬跟黄冠亨哄闹地跑进来把黄旭熙带走了。

钱锟扭头看了一眼在走廊上耍宝的三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对,我打算做多点菜,你来帮我就好。”

“刘扬扬昨晚说要不准备一个晚会?”

“也可以啊,你们打算出什么节目吗?”

“扬扬说他可以去借把吉他。”

“可以啊,每人出一个,我就算了我赞助饭。”

“那我也赞助饭!”

“最近总是听你在哼什么有时候有时候的,你唱那个吧,你声音挺好听的。”

“唱什么啊?”

“饭好了吗?”

“我好饿哦。”

两人往旁边看去,旁边的门上长出了三个脑袋,咧着三副大白牙,结果在最上的刘扬扬没撑住倒了下来,一声又一声的怪叫惹得屋内屋外都在笑了。

肖俊跟钱锟提前请了假早些去市场买菜,提了两手的菜钱锟都还在跟摊主讲价,肖俊满脑子都还在背歌词,昨晚睡前刘扬扬问他说要唱什么,他说哎呀明天就知道了,刘扬扬说你告诉我嘛,我可以提前把伴奏练一练,肖俊转了个身,你肯定可以的,要不我清唱也可以。肖俊又问,那你呢,你唱什么,刘扬扬也翻过去,那我也不告诉你。

“对了钱锟,你托我问的那个事,怎么,你突然想去当兵吗?”

“怎么可能。”

肖俊抬起头看到菜摊前的另一个人正拉着钱锟讲话。

回到四方楼的时候发现黄旭熙也在院子里,没去上课,钱锟摇了下头就上楼了,楼上李永钦正忙着给昀昀玩换装游戏,昀昀含着糖,就乖乖任他摆。

“弟弟真的是世上最好看的孩子。”

李永钦笑,昀昀也跟着他笑。

晚上的肉菜基本上在昀昀面前一字排开,吃得塞满腮帮子像只松鼠。李永钦开心得忘形说要给钱锟发赏钱,钱锟说麻烦这边现金。

弄完几个人在楼下搬了小板凳坐着,昀昀倚着李永钦看月亮,李永钦中间喝了一点点酒,脸已经红得不像样,还闹着黄冠亨说他要吃杏仁。黄冠亨一边掰杏仁一边还得扶着他别倒下来。刘扬扬在旁边拿吉他调音,肖俊就撑着头看他。

“黄旭熙去叫叫你爹!洗个碗洗这么久!"

肖俊起身想说我去吧,黄旭熙一把把他按下了,往楼上跑。

等两个人终于下来的时候刘扬扬说行啊,谁先开个头,看他们没人反应,李永钦翻了个白眼推开黄冠亨,说让爷爷来给你们打个样,我可告诉你们,看我跳舞可是要钱的。上去舞了两段又歪斜地跌进黄冠亨怀里了,钱锟捂着脸笑得快要岔气,只有昀昀很认真地给他鼓着掌。李永钦扑腾着坐回昀昀旁边,还是弟弟好,世上我弟弟最好。

黄旭熙说他给昀昀写了首诗,啊美丽的昀昀!念到一半看着大手上的小抄发现给汗模糊了不少,美丽,美丽,美丽半天,没了。钱锟已经没有力气笑了,在旁边捂着肚子顺李永钦碗里的杏仁吃。

黄冠亨说他没有什么才艺,就给昀昀打了条手链,刘扬扬黄旭熙肖俊都凑上来看,哇黄冠亨你哪来的钱,黄冠亨说没有没有不是成分很纯的材料,又转向李永钦,虽然现在我还买不起很好很好的,但以后一定会的,我会把很好很好的都给你们,肯定会的。李永钦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缩在昀昀怀里一直扬着嘴笑。肖俊他们几个拿着人家手链在那里看,喂你这上面还有字哎,什么东西一串洋文。

是勇敢。刘扬扬在旁边说。

嘿嘿,这个是我师傅告诉我的,我觉得也是我想告诉昀昀的,勇敢一些地活着吧我们昀昀。

李永钦又突然站起来,说得好!弟弟最勇敢了,弟弟是世上最勇敢的小孩!

黄冠亨看看昀昀,昀昀也灿烂地冲他笑。

咳咳,结束了你们?那到我了。

刘扬扬想弹的时候肖俊说,我先吧!刘扬扬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下。

“让我先,我等会词都忘了。”

“你要唱什么啊?”

“红豆。”

其实四方楼奇怪的结构让风总也进不来,花和叶子跟着摇的时候,人却感受不到多少风,但是好像有时候又觉得就算一点也可以了。

就像肖俊在唱有时候,有时候,现在也许就是那些时候。

肖俊有些紧张,盯着脚尖唱,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刘扬扬看着他,他也小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李永钦已经快要睡着,窝在昀昀怀里,手还放在杏仁碗里不肯抽开。昀昀也歪着头,两人互相靠着小声地呼吸着。钱锟歪着头看肖俊唱歌,酒窝也笑了出来,黄旭熙上手去戳他的酒窝,被看了一眼,但也没有拿开。

肖俊唱,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就算还没熬完红豆,就算还没走过山丘,但是好像有过这种时候,就好像,就已经足够。

有时候,有时候。

肖俊在外面磨磨蹭蹭半天也不想回房,钱锟路过的时候问他这大晚上的干嘛呢,明天还得上班呢。他在门口深呼吸好几次又还是没有推门。黄旭熙也拿毛巾擦着头发路过了,大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转,奇奇怪怪地走了。

刚才唱完肖俊好像就把勇气都透支完了,脸红得不行,黄冠亨正在把李永钦扶上楼睡觉,李永钦抬头看了肖俊一眼,这怎么有个大番茄,钱锟,你新种的嘛?

刘扬扬还抱着吉他在旁边笑个不停,肖俊脸热得跑上去想到房间锁起门,等着大家都散完他的脸也没有散完热。

终于鼓完勇气推门进去,发现刘扬扬趴在桌前写东西,他总也写个不停,说要给家里人写信,肖俊还每次都去帮他看有没有信寄来,但好像也都没有,不知道刘扬扬这个傻小孩会不会地址都没有写对。

肖俊僵硬地走进去快速地往床上躺,被子蒙起来,眼睛闭起来。耳朵又没有闭起来,有些吃力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肖俊,你睡了吗?

肖俊不讲话。

哪有进来三十秒就睡着的。

肖俊掀了被子坐起来,知道你还问

刘扬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跟前,眼睛缀满笑意地看他。

肖俊不自觉往后坐了一点,干嘛?

你唱歌好好听哦,我好喜欢。

哦。

以后多唱唱歌吧。

考虑一下。

刘扬扬又拱着肖俊的手臂说哎呀哎呀答应一下嘛。

肖俊眼神往旁边飘嘴角又不受控地飞起。

肖俊,谢谢你啊。

谢什么?

谢谢唱红豆给我听。

哪里..哪里唱给你听了,是唱给昀昀听的好吗?

好啊,那我也听到了嘛,我也要谢谢你的。

不用谢了啦。

躺了一阵刘扬扬又在后面说,肖俊肖俊你睡了吗?

没有。

那我可以跟你许个愿吗?

又不是你生日你还那么多要求。

你什么时候生日的?

前两周啊。

那你干嘛不说。

哎呀多不好意思,感觉像小孩子跟大人讨糖吃一样。

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你不一样嘛。

先说来听听。

很容易的,你先答应嘛。

先说。

先答应嘛。

你能不能,让我摸一下。

哈??

脸!脸!不是奇怪的。

脸就不奇怪了吗?

小孩好像又低落下去了,在后面半天不吱声。

肖俊想着算了算了转过了身,半眯着眼睛仰着脸,行吧行吧,就一次啊,快一些啊。

闭眼的前一个镜头定格在刘扬扬又重新漾起来的笑脸。

眉毛,眼睛,有些抖着的眼睫,鼻子,颧骨,嘴唇,微张唇瓣里的牙齿。

呀,摸够了没?

肖俊又在皱眉,刘扬扬像想了很多次那样伸手过去揉开了他的眉头。

肖俊。

嗯?

“你们亲了??”

“小点声啊大哥,你等会把李永钦招过来,整个四方楼都知道了。”

刘扬扬,黄旭熙,黄冠亨三个人蹲在门口看路边的黄狗睡觉。

“哇。”黄冠亨还沉浸在冲击里,“你才来多久啊,你们才认识多久啊!这么久了,我连永钦哥哥的手都是上次在医院他看我伤势才拉了一下下啊,一下下你知道吗?”

“肖俊不行啊,怎么这么随便。”

“你再胡说八道不给你写作业了!”

“你本来就不怎么帮我写。”

黄冠亨很泄气,揽着黄旭熙的肩说兄弟只剩下我们俩了。

刘扬扬看了黄旭熙一眼,说他也得先搞清楚自己要选哪一个吧?

黄冠亨又瞪大了眼睛,哇黄旭熙你是不是兄弟,这么没有义气,你还有其他选择不告诉兄弟,你们学校的吗?有昀昀好看吗?等会!黄冠亨又走到刘扬扬另一边蹲下,你居然敢除了我们昀昀还有其他人!我要跟永钦哥哥说,你以后都别想靠近昀昀!

黄旭熙视线还放在那条翻身起来的狗身上,说什么呢,哪有什么选的。对了,今天我们老师发了一个应征入伍的公告,我打算去试试看。

你还真打算去当兵啊?

当兵用不了那么多钱啦,还有补贴,钱锟赚得累死累活就那一点钱,什么也存不下来,他要娶那个女的人家也不会要嫁他吧。

你跟钱锟商量过了吗?

商量了啊。

说“我要去当兵了”可不叫作商量哦。

哎呀我心里有数的。

你真的有才好。

等会等会,刘扬扬你再说一下,你是怎么骗到肖俊的。

哪里有骗哎,你好讨厌!

你们真的像两个女的。

那你不听就走开。

偏不,偏听,刘扬扬展开来讲讲。

刘扬扬吃完饭装模作样在厨房门口半天,钱锟洗着碗转过去看了他一眼,问这是准备劳动吗,刘扬扬头摇得巨猛,不不,我等肖俊散步。

终于弄完的时候两个人开始往外走,肖俊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问他觉不觉得最近好像总看到挺多人在这附近的,刘洋洋说该不会要开发房地产,这小破楼要拆掉吧。

怎么可能,那我姑妈怎么办啊,对哎,姑妈怎么还不回来。

你没有联系看看吗?

没有联系上啊。

有人撞了肖俊一下走过去,刘扬扬叫着说阿姨你怎么撞别人啊,肖俊看着旁边停着的车,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跟刘扬扬走出几步后又觉得不对,刘扬扬,我们回去回去。

怎么了?

那个车好像是永钦哥那个。

啊?

回到四方楼的时候场面已经混乱得不行了,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扯着李永钦的衣服不放,你一个男的也能做这种勾当,下贱!钱锟挡在中间从她手里去扯李永钦的衣服,黄冠亨拉着李永钦的手臂好像在检查,黄旭熙拿他的外套盖着昀昀在把他往楼上带,但他也总在往回挣。

“弟弟听话!上楼!”

女人回身看了一眼昀昀,“这就是你那个白痴弟弟吗?”

“黄旭熙带昀昀上楼!”

女人又长又利的指甲划了李永钦又划了钱锟,血丝丝地往外冒。黄旭熙看着就想往这边冲,肖俊跑过去跟黄旭熙一起送昀昀回房。再出来的时候,李永钦坐在地上,女人指着他冲围观的人大吼着,你们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人吗,出来卖的,一个男的,有手有脚不去工作,缠着别人的老公,靠别人养!

围上来的住户越来越多,钱锟在旁边好声好气拜托大家回去吧别看了,黄冠亨在旁边地上捂着李永钦的耳朵,又小小声地说,哥哥你看我,你就看我就好了。围着指点的声音越来越大,包围的圈子逐步缩小,不知道谁推了钱锟一下,黄旭熙从楼上几步并作着跑下来了。

肖俊去厨房拿了热水壶在二楼往下吼,如果再不散开我就把开水泼下去了。人群多少地散开了一下,但女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脱了高跟鞋拿着打算往黄冠亨头上砸。

“啊--”

刘扬扬喘着粗气把女人推开了,后面跟着叫来的警察。

黄旭熙去隔壁看昀昀怎样了,肖俊正拿着酒精往左右两位的胳膊上抹,黄冠亨刘扬扬两个还在楼下不知道干嘛。

钱锟扭头看着李永钦,好像想说什么,最终也没有讲,眼神放空地任由肖俊在他胳膊上涂抹。

虽然被警察劝走了但女人并没有放弃,隔三差五就来一趟,在楼底下拿着喇叭婊子婊子,傻子傻子地喊。楼里的住户也毫不掩饰地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黄旭熙把桌子一推说要去揍她,被刘扬扬赶快按下。钱锟最终还是问了李永钦有什么打算。李永钦说能有什么打算,要不就再换一个呗。

黄冠亨跑回房间,从衣柜里把钱连着盒子拿出来,慌忙地跑到李永钦面前,说哥哥,哥哥,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知道我还没办法买得起大房子,但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李永钦眼睛都眯起着,好像很开心地笑着,可以租一个比这里还小还烂的房子,我们三个挤在一起住,你辛辛苦苦出去赚钱,累的要死回来我们基本什么也不会帮你做好,你省下来的钱别说给弟弟买糖买罐头,可能连下一个月的房租都租不起,弟弟半年可以吃上一次红烧肉吗?

李永钦别说了。钱锟在旁边拍了拍他。

黄冠亨的笑还僵在脸上,肖俊在旁边看着,觉得如果把前一秒的黄冠亨作为样本封存起来就好了,就不会有下一秒,灰色的,黄冠亨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女人还不知疲惫地在楼下喊,有住户叫她别喊了,女人又咒骂了起来。

李永钦抱着昀昀在给他唱催眠曲,弟弟乖,弟弟快些睡吧,哥哥在的。

钱锟在走廊陪着黄冠亨坐了好一会,黄冠亨冲他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事锟哥,你不用陪我的,我坐多一会就去睡了。

黄旭熙在自己房间里借着外面的一点光看着应征的宣传单张,半天也没有动作。

刘扬扬跟肖俊一并躺着,他问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肖俊好像知道他在问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但无论知不知道,他都不懂得要怎么回答。他之前问过钱锟,说永钦哥为什么呢,钱锟说为了活着啊,肖俊说人不是可以选择活着的形态吗,钱锟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么理想的选择的。

肖俊觉得有些累,又有些吵,他把自己放进了刘扬扬的怀抱里,你唱歌吧,唱王菲,唱邓丽君,都可以,把那些声音赶出去吧。

李永钦换了一个后,那女人没再来了。

黄冠亨又开始上夜班,肖俊跟他说你怎么又这样,他说我没事哦,我现在不会勉强的啦,就是太闲了,还不如去上班。

肖俊跟刘扬扬抽空恋爱着,两人吃饱就手拖着手出去散步,肖俊陪他去酒吧上班,号称家属地坐在吧台点杯白开水看着。女歌手放了鸽子的时候刘扬扬扯着肖俊在老板面前晃荡,老板横竖也找不到别人,一拍大腿还是让他上了,肖俊别别扭扭地被刘扬扬拖到舞台中间,小孩在旁边皱着鼻子冲他点头。

肖俊有些羞怯地唱何日君再来,唱又见炊烟起,又缓缓唱我只在乎你。没有新意也无所谓,翻来覆去也无所谓,当然最后总也有那么一首红豆。

回去的路上肖俊举着老板给的小费走两步跳一步,刘扬扬在后面看着他不停地笑,他说肖俊你唱得真的好,应该有更多人听见你唱歌才是。肖俊说这么多人听干嘛。刘扬扬说这样才能留下来,记住你的人多一些,爱着你的人多一些,你就能存在地久一些。

肖俊扭过头来看他,说你记着我不就好了吗,还有锟哥,永钦哥,黄冠亨,昀昀,黄旭熙,你们记住我不就好了吗。

刘扬扬笑着说不够,你应该被更多人记着,就像有人会给你一遍遍上色,那你就能永远都崭新着。

“刘扬扬讲话真的好奇怪。”

钱锟在厨房洗菜的时候李永钦过去交这个月的伙食费,黄旭熙在走廊匆匆地跟着昀昀走过来走过去。李永钦往外望了一眼,跟钱锟说你儿子怎么还想着拐我弟弟,钱锟说你忍忍吧,反正他也待不了几天了。李永钦问他你不要跟去吗,钱锟反问他我怎么走呢,我能走吗。李永钦说也是,我们应该一直待在这里的,在我们的四方楼里。

黄旭熙最后也没有等到毕业,决定要走的那一天晚上跟钱锟又在吵架,李永钦一边捂着昀昀耳朵一边咒骂着旁边的两父子。黄冠亨下班累得在门口敲门敲着快睡着,被肖俊拉去了他们屋。第二天钱锟一早就去学校了,连肖俊也没有等。黄旭熙拿了大半零用钱说要给昀昀留着买糖,被李永钦趁他不注意转个手添多一些又放回了他的背包里,昀昀在他背着包要下楼的时候拉住了他背包的带子,黄旭熙蹲下来,说小甜甜乖,钱锟说等我能养得起别人的时候才配讲爱情,等我长大一点,懂事了,有钱了,我就回来找你,你如果也觉得我还不错的话,就等等我吧。

肖俊他们三个送黄旭熙去坐车,肖俊一路都在张望,黄旭熙也顺着他的方向看了几回,只是又的确没有什么。黄冠亨给黄旭熙买了两个罐头让他去部队里省着点吃,黄旭熙说好重啊兄弟,但是我喜欢,谢啦。刘扬扬说希望你是真的想好了,才选的。

黄旭熙说不是早就讲了,没有得我选这个说法。列车长在旁边催着,黄旭熙朝大家草草挥了两下手,回吧回吧。

在火车上把罐头放进包里的时候看到内里的侧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鼓着的,打开的时候发现是有零有整的一沓钱,中间夹了一张纸条,钱锟用蓝墨水写着该花的时候不要省着,以后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黄旭熙举着纸条笑了半天,嘴咧得很大,笑得眼睛也眯起来了,蓝墨水什么时候晕开了他也不知道。

肖俊总觉得最近四方楼总有些生面孔,比如现在。

“您找谁?”

“想问下刘扬扬在吗?”

肖俊在李永钦他们屋走来走去,李永钦被他走到头疼,说你要么就过去,要么就坐下。钱锟从隔壁走过来,肖俊忙迎上去问是什么情况。钱锟说是刘扬扬的爸,找小孩来了,现在正在隔壁谈。

“闹够了没?”

“什么时候回家?”

“爷爷奶奶都很担心你。”

“你这样真的很幼稚。”

“不说话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是吗?”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问题吗?你有想过要跟我一起解决问题吗,你不是一般都把我当问题解决的吗?”

“刘扬扬什么时候教你这么没礼貌地跟你爸讲话,你妈就把你教成这样吗?”

“你不要提她。”

“你想发疯也任你发疯了,书不读,琴不练,比赛跑掉,都由得你了,怎么你还打算疯一辈子是吗,在这种下雨不知道会不会漏雨的地方疯一辈子是吗?”

“这里不会漏雨。”

“你真的是,我真的是对你太宽容了。”

“我不会回去的。”

“我并没有来征求你意见,我来告知你。”

“那我也不是征求你意见,我是告知你,我不回去的。”

刘扬扬想走出去的时候,“所以连你妈妈的告别仪式都不打算回去了是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肖俊一个劲地给刘扬扬夹菜,试试,这都是我做的,钱锟也在旁边说,是啊是啊,肖俊做了挺久的。

刘扬扬吃了两口菜又停下来,还是得跟大家说一下。

啊,你们先吃,我还有一个菜没做!

肖俊,我明天要回一下家。

李永钦拉着肖俊坐下,哎没事没事,回趟家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锟哥,我之前交的房租就不用还了,你们拿着吧。

肖俊吃完也没有帮忙洗碗,早早回了房间,刘扬扬进去的时候发现他把自己缠成一个茧裹在被子里,刘扬扬戳了他几下也没有反应。

刘扬扬在他身边躺下了,虚虚地抱着这个茧。

肖俊,我好像没有怎么跟你讲过我妈妈,讲过一点好像,但是跟在她在我人生里所占的比例又太少了。

我妈妈不算是什么很和煦的妈妈,她不工作,她的人生重心除了我爸就是我,甚至都没有她自己,但是她又控制不了我爸,她把这部分的不甘,愤恨,厌恶,转移到我身上,时而觉得她是爱我的,时而又觉得她恨我,她好像透过我在恨我爸,但这种恨又把我直直地击穿了。

她喜欢小提琴。她没有问我喜不喜欢,她告诉我我得练,我得练好,我得出色,出色不够,要无比出色,要站在塔尖,才能让别人看到,才能让别人记着。

小时候去学琴的时候别人手被琴弦划伤都能举着手撒娇,而我只能得到没用,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后来我努力去做了,大事小事都努力去做了,她看着我的眼光好像越来越认可了,但我不知道她是在认可我这个人,还是我这个模具。

我来四方楼的那一天本来应该去参加一个选拔的,只要我做得好我就能去她给我挑选的地方念书了,去国外,去逃离她又逃离我爸的地方,但是那前一天她自杀了,吃了好多好多安眠药,她的嘴才那么小,怎么能吞下那么多的药呢,她会很饱吗?会难受吗?

她好像觉得她快要把我送到塔尖了,所以她扭头就走了,但是我自己却走不上去了,我屁滚尿流地跌下来了,我看完她之后就开始呕吐,吐到什么也不剩,就像想把这些年,她喂给我的一切,都吐回去给她。

肖俊从那个茧里出来了,他把刘扬扬抱紧了。

我跟她已经很多年没能怎么交流了,她问我成绩,我要钱。来到这里后我说我想给她写信,我提笔的时候却觉得我好像丧失跟她对话的能力了,盯着信纸半天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跟她说的。但后来好像又好一些,我把杂七碎八的事情都写下来,我们永远不可能交流了,却真的才开始交流了。

肖俊,我得回去看她一眼,倒也不是有什么用,但我还是想回去看她一眼的。

肖俊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他觉得眼窝热热的,却又干干的,肖俊知道他要走,且大约知道也许不回头,但他有什么办法了,在这个世上,你怎么能够阻止一个孩子,回去见他的母亲呢。

黄冠亨拿了瓶汽水在肖俊旁边坐下,肖俊笑他,不应该是喝啤酒吗,黄冠亨说怎么大家都走了,那你走吗,肖俊问说你走吗,黄冠亨说以前很想走了,后来又不太想了,现在又觉得走不走都可以了,在哪活不是活啊。肖俊说哪里一样,你去别的地方哪里找到我这种帅哥陪你喝汽水,黄冠亨跟他碰着杯说也是也是。

今天钱锟请了假没去学校,肖俊做事做到一半被人叫出去了,警察站在外面等他,他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警察说你不要慌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四方楼的包租婆张某是不是你姑妈?

是啊。

你们多久没有联系了?

我来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上她。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又转回来跟他说,我们现在怀疑她失踪了,想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肖俊全程都是蒙着的,警察问一句他回答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我们等会可能要过去四方楼一趟,你一起吧。

肖俊迟疑地点了下头。

跟着警察一起过去的还有警犬。

肖俊有些怕狗,长相有些凶恶的动物垂着舌头往下低着口水。

回到四方楼的时候不断开始有人探头出来望,胆子大些的也有下来问是怎么了,看到跟在旁边的肖俊,都以为是他犯了什么事。

警察牵着警犬四处嗅嗅走走,不知道为何在花圃那处停下了大半天,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开始把花圃那块围了起来。

肖俊还是晕着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太阳穴突突地让他很不舒服。这时钱锟从外面回来了,肖俊跑过去想跟他说些什么,但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花圃上,也没有看他。

三个月前。

“钱锟,我可通知你一声,最近要涨房租了,而且,再欠一个月不交,我们可就没有什么情分好讲。”

“张姐,您看,这个,实在是最近有些不宽裕,能不能宽限一下。”

“你不宽裕,我看你家那小子昨天可还穿着新鞋走出去的吧,有钱养小男人没钱交房租是吧?”

“张姐您讲话也不用太难听吧,那孩子鞋坏了买双新的不是很正常吗?”你说是不是?“李永钦在旁边把切好的苹果递了一块给她。

“哟李永钦,我还没说你呢,你那肯定也要涨,你最近混得不错吧,我看送你回来的好像还是挺不错的车呢。”

“涨吧涨吧,钱锟那份我先帮他给。”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钱锟,不是我说你,当个厨子有什么前途,要不让李永钦给你介绍介绍,你也干那个去?”女人扬着半边嘴,狎昵地在两人之间瞟。

“我们就不劳张姐总替我们费心了。”

钱锟脸上铺着笑,李永钦也牵强地咧了一下嘴。

女人快要走出门的时候李永钦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真是惹人厌。

女人听力出奇地好,回身拽着李永钦的头就准备把他往外扯,说什么呢你这个贱东西。钱锟也忙上手去帮忙把她的手扯开,又怕扯到李永钦,横竖不敢太用力,女人看他的手横在那里,发力地冲他咬了一口,钱锟吃痛下条件反射地将她往后一甩,李永钦拉着钱锟的手臂看他的伤势,两个人半天也没有听到包租婆的咒骂声,抬头的时候发现昀昀张着嘴站在那里,女人倒在他脚下。

钱锟冲过去把女人翻过来,背上插着刚才的水果刀。

血已经开始渗出来。

钱锟抬头看着跌坐着的李永钦,又看看旁边发抖的昀昀。

李永钦好像终于在这一刻醒来一下,扑上来拉着昀昀,昀昀发抖着摇头,看着李永钦说,“苹果,苹果。”

钱锟手也抖着去探女人的鼻息,又猛地拿开。

怎么办,怎么办。

李永钦也有些抖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把昀昀的头按到自己怀里,没事的弟弟,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肖俊刚来到四方楼的第一晚钱锟拉了李永钦走出去很远很远,李永钦说其实在家说反而安全,钱锟说怎么办,包租婆怎么还有亲戚,李永钦说能怎么办,都已经这么办了。

两个人坐在路边看月亮,李永钦说,反正,我不可能让昀昀有事。

钱锟叹了口气,看着明明晃晃的月亮,却还是觉得,没什么光亮。

警察把花圃那里拉了线围起来,但人又走了,大家围在那旁边七嘴八舌,但也没个定论。肖俊觉得锟哥好像心神不宁的,跟他说还是我来做吧,切菜已经几次快要弄伤手,钱锟抬头对她笑了一下,说没事,还是我来吧。

难得黄冠亨今天也不用上夜班,早早就回来了,几个人坐在桌子前老早就开始吃完饭。李永钦拎了他最好的酒出来,黄冠亨还说哥哥你这这么早就开始喝,过了吧。一般平时钱锟也会跟着说他,但这回钱锟主动去拿了杯子。每人一个,连昀昀也有一个。

李永钦给大家倒,自己又满上,狠狠又快地喝,说大家喝啊,这酒好,不醉人。

黄冠亨看着他已经开始红的脸有些担心,他指着黄冠亨说你怎么还不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肖俊,肖俊,我要跟你喝一杯,我有些对不起你。

肖俊有些莫名地接了,小小地抿着。

钱锟,钱锟,我总是烦你,但我又最依赖你,我偶尔也想着如果没有你我能够好好活吗,好像活也是可以的,只是不那么好了,我从不跟你说谢谢,我想就这么欠着你的吧,下辈子你想找我算账也好找些。

宝贝,弟弟,昀昀,宝贝。

钱锟想过来扶他,他说你起开,我没有醉,我还能走直线给你看,哎,你看!

肖俊喝得也有些醉,李永钦跑去钱锟他们房间吐了,钱锟几乎没怎么喝,所以他去陪昀昀睡了。肖俊站在走廊上吹着一点风,在想,刘扬扬在干什么呢,他见到妈妈了吗,这次有好好讲话吗,他会把我们的事情跟妈妈讲吗,就像他把玩偶,把河豚,把练琴,把妈妈,讲给我听一样,他会把散步,把红豆,把四方楼,把我,讲给妈妈听吗,这一次,扬扬妈妈,会好好地听的吧。

黄冠亨扶着李永钦去他房间,从黄旭熙走之后这里就变成黄冠亨的房间,本来想搬回去跟肖俊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刘扬扬,黄冠亨还是觉得算了算了。

“哥哥,难受吗,我去冲个茶给你吧,你平时喝的那个好吗?”

“我没有醉,不要喝茶,我要喝酒。”

“你不能喝啦,你喝太多了。“

“我没有,你不给我喝酒,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黄冠亨有些回避视线,“没有啦,过去就过去了。”

李永钦撑起来看着他,“你看着我。”

黄冠亨又笑出声来,“哥哥,凑那么近看斗鸡眼啦。”

李永钦又没骨头一样倒进他怀里,黄冠亨,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

早一点什么啊?

早一点长大。

哎我好像是还有点幼稚啦,但我...

早一点出生,早一点成人,早一点找到我,比所有都早一点。

现在就来不及了吗?

李永钦抬头冲他好灿烂地笑,好像是哦。

那我以后可以补上吗?

以后吗,以后太远了,不讲以后了,讲今天吧。

今天?今天月亮好好,永钦哥哥想看月亮吗?

(这里我想想办法怎么放出来)

他想,黄冠亨,我把今天的我,毫无保留地留给你了。

四方楼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人们茶余饭后总也不缺话题了。人们说着你知道吗,二楼那个带着个傻弟弟的,被抓了。我听说了,好像还是钱锟去举报的吧,得了好一笔奖励金还是什么的。听说他们把那个,埋在花圃哎。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这么变态的啊,你不怕啊,怕啊,但这不是不用租钱嘛,我不信这些的啊。这得判好重的刑吧?这得枪毙吧。哎哎,不是说肖俊是那婆娘的亲戚嘛,我们是不是还得向他交钱啊,这样那我就不住了,多晦气的地方啊。

肖俊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想着那天的场景,警察,花圃,手铐,推挤着的人,钱锟在人群外跟着走,肖俊在外面看着。昀昀挤在人群里,钱锟想去牵他的手,但挤着的人把他们断开了。

不知道谁推了谁一下,昀昀被人踩了一脚,摔了下来,手里拿着想给李永钦的两颗糖也碎了,昀昀伸手去想把他们拢在一起,但是,碎得厉害,周围的人走动着,他的手也被踩了又踩。

“昀昀!不要捡!我们买新的!钱锟!钱锟!你给他买新的,你有听到吗,弟弟!不要捡了!”

肖俊站在外面看着,觉得自己被抽掉了,他不是肖俊了,站在那的也不是李永钦,不是钱锟,不是昀昀。

晚上的时候又去了刘扬扬打工的酒吧,点了他也不知道度数的酒,妈妈,你说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出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酒吧老板过来问他要不要试试唱歌,他说在这里唱吗,老板说不,去远一点的地方唱,去大一点的地方唱,去人多点的地方唱。

肖俊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他看着老板半天,说好啊。

肖俊离开了四方楼,找了很早很早的一个早上,几乎没有人起来,路过的时候好像还可以听到黄冠亨的呼噜声。

不过不包括钱锟。

钱锟送他走出了很久,给他不知道在哪弄了两大包压缩饼干,重得像行军干粮。

什么打算?

不知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呢?

我要带着昀昀,等他看看,不知道会不会判轻一些。

黄冠亨呢?

我叫他走吧,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不要总窝在四方楼,看到的天都是狭窄的。

他不愿意吧。

....

肖俊,你是好孩子。

你也是。

肖俊去了基本上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从地图上的一头,去到了另一头。从最开始在酒吧驻唱,到有人找他去唱片行面试,后面好像也逐渐能养活自己了,养得也挺好的那种。虽然名气也没有很大,但也不用那么辛苦就能得到一些东西了。

他现在唱给更多人听了,看着为他嘶喊的那些面孔,他想,你们会记得我多久呢,走出场馆,是不是就忘记了呢。我可以寄望在这上面吗,把我自己,寄望在陌生的我们之间吗。

他偶尔也能想起一下那些月亮下的日子,像被乘在气泡了,虚幻又不可及。

那天老板组了个饭局,吃着中间的时候老板说,哎你不是那个哪里人吗,肖俊也是从那里过来的,半个老乡啊。肖俊举着酒杯去跟对方碰了一下,人家说哎我们那里好地方,你看这不就是,好山好水好儿郎嘛。我们那里哦,可有特色了哎,老地方,蛮有味道,有机会一定要去一去啊。

肖俊吃了两筷,又放下来,您老城区那块熟吗?

熟啊,我老婆原来家就住在那附近,那旁边好像还有一处破破烂烂的院子,看着跟危房似的,有点像四合院的样子。

老板夹了菜给对方,哟四合院可了不得。

哎,这么不没生对地方吗,在北京就了不起了,在我们那小地方,就是个四方的破院子而已。

那里,还和原来一样吗?

原来?多原来?现在估计都没了吧,前几年旧城区重新规划,那块地方应该拆了重建了,我记得那块地方好像产权还不明确,报纸都报了好几天。

老板不知道又问了什么,话题很快地转走了。

肖俊喝着杯里的酒,也跟着点着头。

圈里的好友刚从不知道哪旅行回来,约了肖俊去吃日料,说着冰冰冷冷的东西有啥好吃的但还是按时地出现了。

朋友咋咋呼呼地说我跟你讲,这家的河豚刺身,一绝!

肖俊笑了又笑,他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但他没有打算写遗书的。

日料店神奇地放着邓丽君,上了年纪的店主仔细地检查着今日的食材,朋友指着他跟老人说,他也喜欢邓丽君。

老人朝他笑笑又进了屋去准备。

肖俊突然想起好久之前的晚上,不太有风的晚上,在四方楼的晚上,生日的主角都已经睡着,刘扬扬弹着吉他唱邓丽君,见完炊烟又只在乎你,大家散场着他也还不停歇,还是唱着。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9k字//杀青宴情侣装纪实文学[图片]*时隔多年重新写起纪实文学的哭了qwq

太真了,这也太真了

凯冰没一腿,我就没有腿,over

已锁

*韩泰x侯建白,竹马竹马梗

*5k8剧情,2k车

*最近喜欢占有欲强的偏执攻,不喜勿入

花式黑脸的大少爷↓

[图片][图片][图片]自己往坑里跳的小奶白↓

【陆海剧情向手书】伪七生七世梗,含陆海及几乎全部拉郎,(其实只有六对orz,还有的真的拉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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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话求个三连,谢谢!!!

剧情梳理:侯建白是个普通大学生,偶然遇见富家公子韩泰后韩泰告诉他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而侯建白也不是他原来的名字。侯建白原本并不相信,但韩泰拿出了一张人类科技根本制造不出来的二维卡,他心生怀疑,后成功找到端脑管理员,要求参加端脑游戏。经过数轮挑战,侯建白成为高级玩家,并从端脑取回了记忆,原来...

剧情梳理:侯建白是个普通大学生,偶然遇见富家公子韩泰后韩泰告诉他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而侯建白也不是他原来的名字。侯建白原本并不相信,但韩泰拿出了一张人类科技根本制造不出来的二维卡,他心生怀疑,后成功找到端脑管理员,要求参加端脑游戏。经过数轮挑战,侯建白成为高级玩家,并从端脑取回了记忆,原来他叫夏驰,要去救回因为空间错乱而被困小世界的厉尘澜,通过端脑组织的空间通道找到厉尘澜后却被端脑关押,因为端脑组织发现夏驰体质特殊,想把他当做实验体,厉尘请求组织不要伤害夏驰,甘愿自己成为实验体,接受端脑给他的“韩泰”的身份,所以端脑暂时改变了夏驰的记忆,给他制造侯建白的身份安置在“赢”世界里。

韩泰和侯建白获知了端脑的秘密后决定阻止端脑,用厉尘澜在小世界发现的剑撕裂了端脑好不容易构建的空间通道,地球暂时得以保全。

而故事的起点还在更早的时候,在修真时期,堕仙降世,王陆为了拯救九州牺牲自己化身九州地灵,小海成为妖王获得不死的能力。小海告诉王陆他会找到他的每一次转世,所以才有了富察傅恒和毓泰,顾燕帧和杨逸,才有了厉尘澜和夏驰,韩泰和侯建白的相遇。

两人阻止端脑后回到了现实世界,换了新的身份许凯和朱元冰,开始当演员体会不同的人生,朱元冰偶然发现许凯拥有每一世的记忆,觉得深受欺骗,羞愤地将他踹出了门。

故事原梗来自空间,“作为一个永生不死的浪漫主义永生者,你唯一的乐子就是在你的另一半去世时假装自己也随之而去,然后去寻找你另一半的转世来继续你们前世的情缘'

*一肚子坏水的大少爷x走错场子的懵懂小车模

1个看车展看到擦枪走火非do不可的纯R小故事

*1.2k福利/当然也是w字豪车啦

*人设图

精英韩少在线出柜↓[图片][图片]

被姐姐们围着调戏的懵懵小车模↓

[图片]↓这身材真是有够前凸后翘的[图片]↑韩泰不上这合适吗这不合适啊

*已锁

许凯X朱元冰ABO,娱乐圈向

架空AU,勿上升真人

Chpter2

“许凯,你真的不喜欢那个Beta?”

“喜欢是喜欢,但是是好兄弟的喜欢啊。”

横店体育馆的更衣室性别分化很仔细,许凯和国凯同为Alpha,和朱元冰不在一块儿。

两个人冲完凉换好衣服,许凯抬脚就迫不及待往外冲,国凯抓住他后衣领把人拖回来,眼神特别认真。

喜欢不喜欢,他说不上来,虽然剧里的感情戏都是跟小海的,他们每天搭戏,黏糊在一起,朱元冰性格好,两个人又总在同一条线上,很默契,共同话题多,但是朱元冰这个人怎么形...

喜欢不喜欢,他说不上来,虽然剧里的感情戏都是跟小海的,他们每天搭戏,黏糊在一起,朱元冰性格好,两个人又总在同一条线上,很默契,共同话题多,但是朱元冰这个人怎么形容?平时可以和你称兄道弟,私底下就变成了客客气气。

他有时候觉得和朱元冰关系很近了,人家又能猝不及防的说一声谢谢,微笑着,不动声色,就拉开了他们的距离。或许人家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也只是因为入戏,把他当王陆来对待。

与其说是他这个Alpha平易近人,不如说是他被朱元冰外表的单纯和内在的沉稳所吸引。

加上有角色的加持,钢铁直男许SOSO,不管是戏里戏外,都觉得要罩着他家阴柔的朱朱,没发现哪里不对。

他说的很真诚,国凯却突然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行,反正他是个Beta,你要是不介意,我可就上手追了啊,作为好哥们儿,你必须得帮我!正好今晚去喝酒,你叫上他呗?”

从国凯第一眼看到朱元冰,就不小心外放了信息素,搞得许凯也只好放自己的信息素出来压制对方,至于为什么一下子放猛了,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只当是自己入了戏,出于对海云帆得保护才这样。

现在听到国凯说,许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他是个直男,那好哥们儿要追剧组里的同事,没有不帮的道理。

虽然别扭,他还是勉强笑了下点点头同意。

许SOSO:朱朱,晚饭后一起喝酒啊?

朱元冰:和你那个朋友吗?我怕打扰到你们。

许凯看到消息回复,不知道为什么暗自松了口气。

“他说不方便。”

国凯抢过他的手机来看:“哪里不方便了?他明明就是客气一下,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愿意出来!快跟他回,说一点也不打扰,我特别想和他喝酒!”

许凯还是很了解国凯的,这家伙想做的事就会死缠烂打坚持到底,但是朱元冰……

他拿回手机锁了屏幕,想了想,郑重其事对国凯说:“我先跟你表明态度,你要真喜欢,认真追,我就帮你约,如果他不愿意,你就得马上给我停。”

“欧啦欧啦!我有分寸!快点约!”国凯捣蒜一样点头,态度还算诚恳。

许凯还是帮忙把朱元冰约出来了,三个大男人找了家清吧,点了一打啤酒坐着侃大山。

他坐在中间,国凯对朱元冰热情得不得了,隔着他这么大一坨,也能和人家有说有笑,如果他们的话题不是围绕自己的糗事,许凯可能还能稍微好受点。

“真的吗?也太可爱了吧。不过他饭量那么大,一个汉堡不够吃吧?”

“饭量是被逼出来的,我怀疑他没有当明星的自觉,天天想着用汉堡报复社会!”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怀疑过!哈哈哈哈哈!”

“来!喝一个!朱朱你是不知道啊,我们那帮朋友,就数他最臭美,都顾及他面子,也没人和我一起吐槽他,我总算是遇到知音了!”

“喝!大老爷们儿不废话!剧组的同事也不爱听我叨叨,我也算是遇到知音了!”

这才聊几句?就互为知音了?

许凯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哈哈大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平时也没见朱元冰跟谁嘴炮,怎么损起自己来,小嘴叭叭叭的都停不下来呢?

开心成这样,有必要么?

他扁扁嘴,有点失落地站起来,在流水般雅致的民乐里,对着两人大声说:“我去个WC!”

放慢脚步,他便听到两人突然被他打断之后的对话。

朱元冰对国凯说:“他这是,生气了吗?”

国凯回答他:“哪能够啊?他大度!来来来,再喝一个!我好久都没这么轻松!敞开了喝!”

朱元冰也是心大,根本没发现受到冷落的许凯多不爽,直接跟人碰杯,继续喝酒去了。

许凯一个人进了卫生间,放完水去洗手,抬头瞪了一眼镜子里表情就是在生闷气的自己。

“行了!你大度!”

他朝自己挑了挑眉,目光滑下去落在腰上,然后手跟着伸下去揉了揉肚子,啧,好像肚子是挺大的。

叮————

外面突然传来尖啸的蜂鸣声,那是警报。

接着,墙壁上的音响里出现中年男人的声音:“事发突然,请所有在店消费的Alpha马上离开!请所有Beta站到安全区!!!”

许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警报无疑是哪个偷溜出来喝酒的O发了情又没随身带抑制剂,国凯要先出去,朱元冰会一个人被困在安全区,他来不及思考别的,急匆匆就往外跑,刚走出去,就看到店老板将一件衣服罩住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酒吧的安保正在强行疏散那些受到影响直接进入发情期的Alpha客人,Beta都被带往安全区,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朝店老板跑上去。

“老板!我想是有什么误会!我朋友是个Beta!”

店老板转头冷冷扫了他一眼:“误会什么误会?他只是分化迟了被憋坏了,一分化就进入了发情期,现在情况有点棘手,你先离店吧。”

许凯被他说懵,愣在原地浑身僵硬。

朱元冰只是分化迟了,朱元冰是个Omega!

如果这件事曝光,朱元冰势必要被隔离一周,那将直接影响朱元冰在组里的拍摄……

许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他不能把朱元冰留在这儿,绝对不能!

一只滚烫的手从衣服下面伸出来,拽住了许凯的胳膊。

那力气竟然意外的大,一拽就把他直接拽到了跟前。

许凯利索地掀开衣服钻进去,黑暗里全是奶酪味的信息素。

他被那味道惹得心慌意乱,朱元冰的额头突然抵到他的额头上,喘着气说:“凯凯,带我走,快点。”

他喊他凯凯,不是王兄。

ABO,OJ3剧组/剧播,娱乐圈,神助攻

私设|金手指|OOC

奶一个全网最难搞朱朱,和全网最笨拙SOSO。

Chpter1

”这Beta好不好吃?“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没有。“

黄金月,横店剧组数量成批发趋势上涨,大剧组里全是些天之骄子,AO的咖位很少和B相处,但不乏某些家庭温馨化管理模式的小剧组,里面的优质Alpha也乐于和beta打成一片,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0J3剧组那位许凯许老师,走到哪身边都带着乖巧懂事的beta,丝毫没有咖位高的架子。

说到许凯,一八五大长腿,漫画脸上一双极大的桃花眼,...

国凯的胳膊熟稔地搭到了他肩膀上:“快卸妆啊,体育馆打球去。”

许凯一抖肩膀把他的手甩下去:“离我远点,你的信息素粘我身上了!”

国凯眨眨眼朝许凯一脸贼笑:“都是A你怕个什么?不是说好的运动运动,挥发荷尔蒙,免得在剧组里给你憋出毛病了。”

许凯面无表情继续滑手机:“没说不去,等个人。”

国凯的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谁啊?剧组的A?”

他刚问完,休息室门口跑来个少年,红色短T黑色短裤,一头碎发,长相并不出众,但运动鞋上面露出的半截匀称小腿倒是白花花的,十分惹眼。

国凯喉头滑动吞了吞口水,傻愣愣地盯着人小腿看。

突然,周围空气呈压倒式往他身上扑,金属味的信息素霸道又凶狠地钻进毛孔,哪怕作为许凯多年好朋友,他也没见其这样外放施压过,好像自己的领地被人觊觎,就那么一眼的功夫都是犯了天大的罪过。

还好受影响背后直冒冷汗的只有他一个人,门口那个男孩并没有被许凯的信息素干扰。

压迫感持续了几秒钟,转瞬即逝。

许凯已经站起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人到了,走吧。”

这边刚经过暗潮汹涌,那边少年却懵懵懂懂不知所谓,笑盈盈地几步过来:“凯凯,我还怕我迟到,你怎么都没有卸妆啊?”

说着又歪着头往许凯身后看:“这就是你的Alpha朋友吧?藏着不给我介绍?”

许凯撸着自己的发套耍帅,换上一个笑容,一把把身后的人拽到前面:“没有的事,我卸妆快所以先等你来,这是我哥们儿,国凯。国凯,这是我……剧里好兄弟小海。”

明明是介绍他们相互认识,却要强调剧里才是好兄弟,特意带人给他看,却又多看一眼就吃醋。难道许凯和这个Beta小哥哥在一起了?

国凯心里暗戳戳发笑,许凯进的组也不算少了,他探班也不是第一回,那么多优质O都没能让这傻大个开窍,眼前的情形,他非但不介意被信息素压制冒犯,反而生出了老父亲望子成龙的欣慰感。

虽然是个beta有点可惜,但只要许凯喜欢,性别那都不叫个事儿。

少年到不拘束,在国凯秒秒钟读懂许凯的眼神时,已经把手朝他伸了过来:“你好呀,我是朱元冰,常听凯凯说起你。”

这下到是真的为难他了,握吧,旁边的傻大个说不定又要飙信息素恐吓他!

不握吧,第一次见面,人家主动示好,拒绝就有点太不礼貌了!

国凯心里七上八下着呢,就看到许凯特别自然地牵住了人家伸过来的手,一本正经的扯谎:“他洁癖,走了走了,陪我去卸妆。”

朱元冰也没往深了想,反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两人都露出略带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怪我,我没提前给你说。我哥们儿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洁癖……”许凯从容不迫地勾上小beta的肩,光明正大的说着他的坏话往外走。

国凯对他一系列骚操作惊叹不已,低头展开自己的右手,又用左手指着右手嘀咕了句:“你,洁癖!”

到底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运动细胞不发达,一个小时下来,朱元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着乒乓台边跳着坐上去,拧开一瓶水仰起脖子就咕噜噜大口往嘴里灌,缓过来用毛巾给自己擦汗的时候,视线全都投在了一个人那里。

球场上,两个汗如雨下的Alpha针锋相对,许凯带球,国凯卡人。

“这Beta好吃不好吃?”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没有。”

“那些都不适用好么?我们就是好兄弟好哥们儿!”

一提到朱元冰,许凯脑子里浮现出“海云帆”的扮相……

翩翩公子温润无双,立如芝兰玉树,行似春风恣意,皎月不及其明眸,山河不胜其浅笑……

砰——

手里的篮球受到大力拍打,国凯在他走神之际,已经抢了球跑出了三分线外。

许凯抓耳挠腮,腹诽着“卧槽大意了”,抬头触及不远处朱元冰投来看戏的目光,胜负欲暴涨,几个健步跟过去阻止对方运球冲篮板。

许凯真好看,运动中的Alpha魅力四射,不光朱元冰直勾勾盯着那蜜色胳膊上晶莹的汗水默默羡慕,在他抢回球后一出线,回头跳跃,手臂伸直手腕前扣,篮球飞射出去空心灌入篮筐弹跳落地时,几乎引发了场馆骚动,到处都在给他喝彩。

他到好,像只花孔雀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挥手示意:“谢谢大家!”

朱元冰看他幼稚的臭美,不自觉地从乒乓台上跳下来,拿着手里的水和毛巾就走了过去。

国凯去捡球了,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许凯弯下腰,朱元冰的毛巾盖在他头上,揉狗头一样胡乱给他擦汗。

这画面,搞得像在拍偶像剧似的,到处都是粉红泡泡,偏偏那个傻大个喜欢人家还不自知。

国凯露出姨夫笑,小算盘打得飞起,他得给他好哥们儿添把柴。

这段操蛋的日子里暂时只想写甜文

就当做陆海两个人关系很好之后的日常校园甜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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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陆字太丑了,丑到不认真看根本分辨不出来。而没有几个阅卷老师愿意认真看。

期中考试作文15分,学年成绩第15名

2,关于同桌学习小组起名

王陆:咱们可得起个好听又响亮的!

海云帆:(抬眼看看桌上水瓶)要不就叫青梅绿茶吧。

王陆:不行,不够大气

朱秦(斜眼):要不叫罗密欧与朱丽叶吧

王陆:那不行!...

王陆:那不行!

那是个悲剧!

3,值日

王陆值日的日子就跟死了似的能翘就翘,海云帆值日王陆倒是总等着海云帆一起走的特别晚,还义务帮忙倒垃圾桶。

4,记一次无意义的吵架

王陆(暴躁转笔):刚才体育课你看五班杜松子那么久什么意思啊?他有我帅么

海云帆(淡定翻书):都已经说了多少遍了,他也是我们青年书法协会的,我看着眼熟就多看了他两眼。

王陆:不止两眼好么?你们那根本就是在眉目传情好么?!

海云帆:哎……王陆你别闹了,你这磨叽劲儿太对不起你这张脸了。

王陆: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喜笑颜开)你也觉得我更帅是吧!还是我们小海有眼光~

闻宝:王陆哥,别晃凳子了,我这认真抄作业呢。

5,寝室卫生

王陆他们寝根本就没谁打扫,王陆和朱秦轮流花钱每周雇想勤工俭学的同学来打扫两次,在无产主义的地盘大行资本主义之道。连续几个学期他们寝都是最佳风貌寝室。

6,跑操口号

高一一班猛如虎!!!

我班班任是王舞!!!

强!强!强!

晚餐食堂高年级偷瞄王陆海云帆打饭窃窃私语

:哎他们不是猛如虎那个班的么?”

7,下午自习加餐

高一一班靠墙最后一排有个从校外倒卖零食鸭货饮料的同学,一到下午班里男生基本都饿了,就是他那的常客。

王陆和朱秦更是,因为他俩有时候还会比赛五包辣条谁吃的最快,闻宝计时。

海云帆……看傻子一样地一边看着。

8,吵架和好方式

海云帆被王陆的别扭或者不讲理气到的时候就会不理他,王陆就不停地敲他桌子进进出出要上厕所买零食。海云帆被他烦到不行就会把凳子往前拉让王陆自己从空里走。王陆就从班里小卖店里买绿茶,一瓶不行就两瓶,两瓶不行就三瓶。

一瓶瓶笔直地摆在海云帆桌边

然后拧开一瓶绿茶,恭敬地端给海云帆和他诚恳承认错误。

9,班里看鬼片

下午自习有时候王陆会用手机下好了鬼片和海云帆,闻宝几个人凑一起看。

有一次手机靠着绿茶瓶子放桌上,屏幕最大化看贞子,正看到贞子爬出电视屏幕的时候手机没电忽然自动关机。

几个人毛骨悚然地面面相觑,久久不敢去碰手机。

10,王陆送王舞充门面的锦旗

敬爱的王舞老师:

您一切漫不经心的说话

将我疑惑解开

您最优秀的学生:王陆

11,校服穿错

他俩身材差俩个号怎么会穿错,错也是王陆故意给他拿错的。

12,家长会前的大扫除

海天阔来的太早了,他进班的时候还在大扫除,学生里出外进地拿书包,递拖布。还在人流中找着海云帆的座位就听见身后讲台上有个少年大声喊

:闻宝!把海云帆的书包拿出来,别碰掉地上弄湿了!”

海天阔一回头就看站在讲台后抱着全班卷子的王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13,运动会

参加一次跑赛就给一条士力架,王陆几乎报全了所有男子跑赛项目,大会快结束的时候气喘吁吁的接过海云帆给他的水咚咚地大口喝,然后把校服兜里所有的士力架都给海云帆说

:不许说不要啊!这是我辛苦挣来的。”

14,晚自习

晚自习到晚上九点半,王陆太憋挺了就会和监自习老师请假尿遁出去透透气。有一次他和海云帆商量好了前后尿遁然后去小操场打十分篮球。小操场和小吃街就隔一个铁栅栏,王陆就从铁栅栏递钱买校外的烤鱿鱼臭豆腐请海云帆一起吃。

然后他俩双双被抓,分别写了五千字检讨

15,升旗宣讲

周一升旗后海云帆做国旗下宣讲,他又得了市里书法一等奖。王陆个子高站队列第一排,隔着不到一百米看海云帆拿着接线麦克认真讲稿,顶着大太阳也笑的莫名骄傲。

16,讲题

王陆(眨眼飞吻):来求我啊~”

海云帆:……(给爷死!)

17,低血糖

海云帆有低血糖,王陆校服兜和书桌堂里总备着大白兔奶糖,寝室床下面还有一箱安慕希。

18,家长会2

王舞:家长看完学生的卷子和成绩单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在成绩单的右下角签名哈。

海天阔:……(没带笔)

王陆妈:(翻包半天翻出一根眼线笔,无奈用眼线笔签字)……

海天阔:请问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笔么

王陆妈:啊?当然可以,只是我这个是眼线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天呐你用眼线笔写字也这么好看啊,简直是艺术品啊!

海天阔(面无表情):过奖了

王陆妈:我真的没有夸张,啊!对了你是陆陆同桌小海的家长啊,怪不得呢,都说字如其人啊小海这个字哟我同事看了都说想要墨宝呢,您怎么培养出的小海啊,太出色了!”

海天阔(老脸一红):没有没有,我弟弟自己从小就很自觉,我也没怎么管过他。不过听说王陆这次数理化又是满分,真是状元的好苗子,以后还是要拜托王陆多帮助我们云帆啊。”

王陆妈(心花怒放):哎呀~哪里的话,小海和王陆做朋友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呐!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天阔/王陆妈内心os:夸我家崽,她/他可真有眼光(*︶*)

19,网费

王陆高一刚到校的时候骗朱秦交了三年的网费,这也是他俩结梁子的起点。

20,起床气

海云帆有起床气,但他后来才发现脸皮薄的人不配有起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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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画好啦

在这儿发一遍哈哈微博发过了

超帅的凯凯朱朱vs王陆小海

我喜欢凯凯和小海

今天依然是上头的一天

勾张图补补脑内剧场

陆海重逢“好久不见啊,小海”

王陆内心os:小海总说“后会有期”可一次比一次决绝,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不愿说也罢,反正不管你去哪里,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剧停了这么久了,我还在坑底_

不嫌弃的话头像壁纸请抱走,禁二改禁商用哦!

*王陆x海云帆,厉尘澜x黑衣海,私设众多

*弟控二哥上线,ooc

八、

“疼疼疼!”躺在床上的人喊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听得给他上药的人都不忍心了。

“师父今日……打得更狠了吗?”海云帆看着王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惨状,有些不忍。

“呜呜呜呜小海我好惨!”还在哀嚎的人拉住了海云帆的手来擦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师父他明明就是看我不顺眼……”

“……别这样说,”海云帆用空闲的手揉揉了对方的头,“师父他都是为了我们好,王兄你灵根特殊……没办法的。”

……不,...

……不,你不懂!

王陆望着眼前不能理解自己的人心里悲愤极了。

九、

想当初厉尘澜魔王身份一出,吓得两人几乎傻掉,却极有求生欲的一起摆出了期待赞叹向往的神情。

“王兄……怎么办?”一回到安排好的弟子房,海云帆就维持不住平静的样子了。

“既来之则安之。”王陆其实也很慌,但是他觉得自己必须在海云帆面前维持住大男主的排面。

“可……我们真的要加入魔界吗?”海云帆身为军皇山的人,对妖魔难免有些偏见。

“小海,你要知道,魔不等于坏的,修仙不等于好的,断事凭心不凭人!”

……才怪,那可是魔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不定一口一个小朋友呢!

王陆内心崩溃,嘴上却还镇定。

海云帆听了他的话却愣住了,半晌才捧着脸对他说:“你这话,我二哥也说过唉!”

“啊?”王陆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的逻辑。

“你说的对,我二哥从来不骗我的,魔王又不等于坏人,留下就留下!”海云帆就这么下定了决心,“若他行为有差,我必以命相搏维护正道!”

“……额,好!”王陆看着对面一脸正气凛然的人,假笑着附和道。

傻小海,他想,重点是咱们跑也跑不掉……

好在之后厉尘澜对他们确实极好,万路门平日里行事看着也正派,还专门替两人寻找了合适灵根的功法,就连海云帆都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这个魔王师父。

十、

“可见师父确实是极好的。”回忆完往事的海云帆下了断论。

“那是因为你的功法跟我的不一样……”王陆面对已经完全沦为师父迷弟的海云帆,心中泪流满面。

凭心而论厉尘澜对他并不差,想当初两人入门第一件事便是测灵根,而他作为曾经的千年一遇如今的吉祥物空灵根拥有者,众人都反对门主收个废物为徒的,是厉尘澜力排众议偏要收徒,还重金替他寻来了适合的功法。

但这并不代表他乐意接受无相剑骨这种修炼法啊!王陆摸着脸上的淤青心里发苦。

作为一个越打越强的存在,他每天都要被师父暴揍不说,边被打还要边被语言凌迟。

诸如什么:

“放心,在你升到化神前,为师的攻击都是有用的,所以定会记得日日助你修炼。”

“别怕苦,既然是我的入门弟子,便也随我。”

今天更是添了句,“为师昨日新改了门规,加了条追师弟重罪。”

一边感受着乖巧小师弟的按摩服务,一边想着新门规的大男主十分伤心。

十一、

“师父!”从王陆那儿出来走了没几步,海云帆就碰见了背着手站在花园的厉尘澜。

“接着,”厉尘澜似乎也在等他,见他过来边扔了个卷轴过去,“新门规。”

“师父怎么突然改门规了?”海云帆有些疑惑。

“加了条追师弟重罪,”厉尘澜微微一笑,“新入门的弟子该专心修炼不谈情爱。”

成功被师父将思路带跑到有师兄师姐勾引新生以致于新人修炼不顺的海云帆毫无阻碍地接受了新门规,还极敬佩地说道:“师父想的可真周全。”

“对了,你师兄的功法就是打得越重越好,你不必忧心,”厉尘澜看着好忽悠的小徒弟毫不脸红,“没事还是多去藏经阁看看符咒典籍。”

“是,师父。”看着小徒弟蹦蹦跳跳走开的背影,厉门主深深叹了口气,这回算他公报私仇,可谁让他见着海云帆顶着那样的脸与王陆亲近就心口气不顺呢?

还是委屈委屈那个不靠谱的徒弟吧……

十二、

“什么叫失踪了?”奢华的大殿上,眉心有处红纹的男子语气阴沉。

“回陛下,您当初闭关没多久,咱们就收到了军皇山的来信,可……可无人敢打扰您。”跪着回话的人甚至不敢抬头看宝座上的人。

“蠢货!”若是海云帆在这,他定是能认出眼前这个一身黑沉的人就是他离家数年的同胞兄长。

将属下给扔出大殿的海千峰深吸几口气,努力克制着压制住了自己开杀戒的冲动。

修士寿命极长,因此闭关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是常有的事,怎么如今他不过为了控制妖性闭关几年,海云帆就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

我弟弟呢?

我乖巧可爱又好骗的弟弟呢?

会拉着我的袖子说二哥最好了的弟弟呢?

“连小海都找不到,大哥整日在做些什么?”海千峰想起胞弟稀烂的身手和几乎不存在的攻击力,就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海云帆的魂灯必然还亮着,他怕是掀了这座宫殿的心都有了。

“都给孤去找!”今日的妖王宫,被刚出关的陛下的怒吼给震得直抖。

十三、

“阿嚏——”

“小海你没事吧?”王陆看着眼前接连打喷嚏的人有些惊慌,“是不是着凉了?咱们这就回去!”

“没事的王兄,”海云帆揉了揉鼻子,“你今日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考校我符咒的吗?”

“是……是啊!”

才怪!我明明是想趁你使用蝶影重重时在花海和你告白,但是被喷嚏打断了。

王陆僵笑着给面前的人倒了杯酒,“顺便叫你出来喝酒谈心,小海你尝尝。”

“啊?”海云帆接过酒杯,犹豫了许久还是放下了,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拍了拍王陆的肩膀,“王兄是因为功法的事想要借酒消愁吧?不必如此的,师父都说了下个月你就可以开始学剑招了,以后就不必只挨打了!”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王陆忍不住发问。

“可能师父忘了吧,”海云帆握住他的手,语气中全是鼓励,“师兄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叫万路门吗?”

“师父还说,以前他还很弱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这世上有千万种生灵,人、妖、魔,我们不能选择自己是什么,可这世上也有千万条路,我们都可以选自己想走的路,所以咱们门派就叫,万!路!门!”

“师父他……话这么多的吗?”王陆回忆起记忆中每天一言不发就暴揍自己,除了为数不多的嘲讽没有别的话的冷面师父,怀疑自己跟海云帆拜的不是同一个师。

“师父说师兄皮厚耐打,不用心理辅导,但是怕我看师兄被打心里不好受,所以常来开导我。”

???

不应该我的心理创伤更严重吗?王陆内心十分悲愤,“小海你变得不可爱了……”

“王兄若是需要的话,”海云帆歪着头朝他笑了笑,“以后我来开导你好不好?”

“好!”

赚了!赚了!心灵沟通往往就是故事的开始,我终于触发了大男主的爱情线!

为了小海,从起点大男主变成晋江大男主又有何妨?

十四、

真奇怪……厉尘澜想。

海云帆入他门下已经好几年了,为了打探那个人的消息,自己常借着教导的名义与他闲聊。

这孩子单纯得很,随便聊聊便能套出许多话,可他提到的人提到的过去里从未有过与他长得一样的人存在。

“你究竟在哪里?”厉尘澜又一次对着手里的徽章出了神。

想他自出生便被封印,独自在封魔山暗无天日的长大,好不容易封印破开,却因为脸上的奇异的纹路被人驱逐耻笑,一副沦落到与狗争食的地步。

他就是在那时候遇到那个人的。

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折扇一挥就将那些欺负他的人给打倒了。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当时的厉尘澜甚至卑微到不敢去握对方伸出来的手,生怕自己污黑的手掌会脏了对方纤长白皙的手指。

“别怕,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可那人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但魔王之子出世的消息到底还是传扬出去了,就在厉尘澜陪在那人身边的第九十天,他们被围攻了,一群名门正道口口声声让那人交出魔王之子。

“你把我给他们吧。”厉尘澜知道被封住法术的自己只会是个累赘,主动提出让对方放弃自己。

“你是魔王之子?”那人似乎有些惊讶,“是就是吧,我都说了,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那人就这么一人一扇打倒了围攻的所有人。

“我不喜欢杀人,小家伙鼻子可灵,沾了血就不给抱。”

他站在倒地的人堆中皱了皱鼻子,一脸无所谓的拉厉尘澜进了山。

“其实我这趟出门就是想去拔万钧剑的,”拉着他行走在山林里的人依旧笑嘻嘻的,“听说只有魔王之子拔得出来,你能送我吗?”

“好!”厉尘澜答应得极快,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他当时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不然怎么会看见那人的笑就觉得脸烧得慌呢?

“算了吧,”那人撇撇嘴,“你现在身上什么不是我的?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后来呢?

后来他们终于到了万钧剑所在的山上,可那些誓要除魔的修仙世家却都跟了上来。

“你先去拔剑,”那人塞给他一张隐身符,一脸肉痛的样子,“反正那玩意估计我也拔不出来。”

“拔好了出来跟我一起打架!”

若是早知道一进去就是再也不见,厉尘澜是绝不会进去的,可惜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进了洞,而就在他拔出万钧剑的一瞬间,整座山魔气四溢,冲得他直接经脉暴走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洞口已经没有人了,甚至连一点儿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后来创立了万路门的他特地去调查了当年那些围攻他的门派,却发现那些人早已全都死于秘境试炼。

唯独……唯独那个人,他始终找不到对方的来历,甚至自己跟了那人三个多月也不知他的姓名,只晓得唤他公子。

若不是这枚徽章,我怕是连你的存在都证明不了?

厉尘澜看着手心的徽章苦笑了一下,这徽章明明只是那人用普通木头随手雕的,却被他视若珍宝收藏多年。

“以后我开宗立派,就拿这个做标志,”记忆中的人笑着将徽章扔给他,“到时候你凭着这个,我送你个长老当当。”

“我们还能再见吗?”他喃喃道。

十五、

“这世上可有什么术法是能寻人的?”派出大批人手进修真界搜寻的结果就是不但人没找到,还被几大仙门联名质问,海千峰忍不住有些头疼。

“有,”好在号称六界万事通的树精也没有让他失望,“九天术,不过此术术法霸道,极其耗费神识,使用者必九死一生。”

“何况……此术法秘笈如今在万路门,那可是魔王所在。”

“魔王又如何?我去偷着看一眼秘笈,学会了就走。”不信邪的妖王陛下却毫不在乎,只要能找到弟弟,无所谓。

THE END
1.说说婚姻里的那些委屈再说,哭诉有什么用呢? 如果你不能抛下孩子,转身而去;如果你在经济上不具备独立抚养自己和孩子的能力,你就永远不能摆脱尴尬的为之厌弃的生活状态。 心再不甘,也不能牺牲孩子的快乐。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需要一个能给他们爱的父母。就当自己是一个单亲妈妈吧,偶尔来的那个男人是能给与孩子们爱和经济资助的好...https://story.hao.360.cn/topic/KtXWQULrMHWBQD
2.石头剪刀布倒过来看是什么意思然后传到日本,韩国等地,称呼和顺序也变成,石头、纸、剪刀。游戏规则中,石头克剪刀,剪刀克布,布克石头。有时跟“掷硬币”、“掷骰子”有相同的功能,就是用来产生随机结果以作决策。但有时并不随机,因为游戏者可以根据经验,判断对手的手法。“石头剪刀布倒过来”的意思其实就是“520”,它是一个非常隐晦的用来表白...http://www.sdfgpsj.com/index.php/n1013-46.xhtml
3.德润安康文明花开任继平:一把剪刀传递温情 通讯员 朱佳 李明珠谈起理发,紫阳县高桥镇的老百姓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名字——任继平,他经营的理发店没有亮眼的招牌,没有喧闹的音乐,靠的是百姓口碑和多年来的诚信经营。任继平每天早上6点开门营业直至晚上没有人来理发了才打烊,和妻子忙前忙后,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http://www.akxw.cn/s/drak/?eqid=a6700f4f003e64790000000265780c66
4.袖子造句5、在她衣服的袖子和暗黄色软皮手套之间,看得见有一截裸露的胳膊露在外面;这一天慢慢过去了,女孩儿圆润的胳膊也被麦茬刺破了,流出了鲜血。 6、他穿着油乎乎的兰色牛仔裤和一件剪去袖子的牛仔夹克。 7、实话说,我仍然有信心,而且我不认为那是什么品牌的袖子威斯汀大饭店有向上的程度是怎么回事用白色的平原上。 https://www.hao86.com/zaoju_view_9b377843ac9b3778/
1.衣架的尺寸标准是什么材质做的带钩好还是凹槽好3、儿童衣架有两种尺寸:30CM适合0到6岁的孩子,衣服尺码120以内;35CM适合6—12岁的孩子,35CM也可以当作女士衣架。 厚度: 1、衣架的正常尺寸因品牌、材质而异,但标准的衣架一般约为2—3厘米宽,0.5—1.5厘米厚。这个尺寸适合大多数成人衣物,包括衬衫、外套、裤子等。 https://www.cnpp.cn/focus/38550.html
2.最新电子工艺实习报告总结(10篇)报告材料主要是向上级汇报工作,其表达方式以叙述、说明为主,在语言运用上要突出陈述性,把事情交代清楚,充分显示内容的真实和材料的客观。报告的格式和要求是什么样的呢https://fw.chazidian.com/mip/fanwen1473915/
3.hospital.huidaoyun.com/newxr43507235/18680741然而,个人贷款不良率却上升至0.99%,较上年末增加了0.48个百分点,半年内几乎翻倍。主要源于个人经营贷款不良余额的上升。 厦门银行表示,2024上半年,国内经济整体回升向好,但仍呈现结构性差异,部分个体工商户经营出现困难,叠加抵押物价值下跌影响,个人贷款不良率有所上升。后续该行将加强贷中管控,持续推进高风险客户的清退...http://hospital.huidaoyun.com/newxr43507235/18680741
4.www.cmosfet.com/newxr51600780/97770904.htm小说公交车上的柳茵茵 ai换脸赵露思又疼又叫 51.54MB 306好评 少妇被猛男猛烈进入久久久 睡觉被空调维修工 斗罗之小舞沦为泄欲肉奴视频 64.84MB 262好评 小黄片应用 成人777 马红俊的浮神传承银雪袖子外传 36.12MB 957好评 扶着岳的肥臀疯狂的挺进视频 两个人一起生猴子的软件 SCP166污 65....https://www.cmosfet.com/newxr51600780/97770904.htm
5.zhongjia1818.com/newxr65069775/99895744此前有消息表示,国安队相中的新帅是来自东欧的冠军教练,但这一消息已没有下文。-/$ (3)、耐心、耐力。整合型上司性格上敏感、易妥协,所以对任何问题都要给充分的考虑时间,不要急于求成,一定要具有耐心和耐力。-“| “力力”和“真真”于2005年生于中国四川省,当时东京都已繁殖为目的向中方租借,2只猫熊于...http://zhongjia1818.com/newxr65069775/99895744
6.MooseKnuckles剪刀手3QJacket羽绒外套开箱袖口做了防风设计,袖子上也有拉链 这是拉开的样子 白色的蓝狐毛,带一点点黑色,手感很好 帽子上还有点掉毛,大概穿一个月就不掉什么毛了 帽子是可以脱卸的,但毛领不可以。帽子两边还设计了收紧设计的拉绳,也是用金属配件 Moose Knuckles 剪刀手 3Q Jacket 羽绒外套4899元 ...https://www.zhizhizhi.com/g/18mzb
7.因为一个人主力带娃,生性坐不住又喜欢偷懒,感觉在如何快乐育儿...5.小抱被:这个需要准备一两个,特别冬天要带宝宝出门打疫苗什么还是用得到的,厚薄也视季节而定; 6.睡袋:这个是必备的,有一体和分腿两种,个人比较喜欢分腿设计,至于带袖子和不带袖子妈妈们可以根据宝宝出生季节自行选择。晚上穿上睡袋只要不哭大人也可以放心睡觉啦,不用频频起夜担心宝宝冻到,我只想大声说一句:解放...https://www.hg-daigou.com/article-31964.html
8.Mooseknuckles,是我喜欢的小剪刀logo呀,商家海淘攻略说起Moose knuckles你可能不一定知道,但说起这个小剪刀标志,大家应该并不陌生吧? 我第一次见是看到一款黑色羽绒服的袖子侧面,小剪刀标志很醒目,那羽绒服看着就又好穿又暖和,价格也是大几千的。它就是加拿大国宝羽绒服品牌Moose knuckles啊, vitkac竟也有这个牌子。 https://m.55haitao.com/show/376278/
9....但是又足够蓬松暖和,真的不愧是小剪刀呀!再加上袖子上的经典...而且整件衣服自重很轻便,但是又足够蓬松暖和,真的不愧是小剪刀呀!再加上袖子上的经典标志,时尚感拿捏得很到位! Moose Knuckles 小剪刀 3Q 滑雪季 连帽短款羽绒服 冬季 男款 黑色 想要 发布于2天前 黑龙江省 相关推荐 App内查看更多 keshiw 18 得物er-U8P9H9L2 17 今天有点?上衣:m5is 黑色...https://m.dewu.com/note/trend/details?id=242607837
10.宝宝衣服袖子上的汹袋是干嘛的,婴儿服装口袋衣婴儿服装大家好,今天小编关注到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话题,就是关于婴儿服装口袋衣的问题,于是小编就整理了4个相关介绍婴儿服装口袋衣的解答,让我们一起看看吧。 宝宝衣服袖子上的小口袋是干嘛的? 宝宝的衣服袖子上有个口袋,那是因为这个口袋可以放过来把宝宝小手套住,这样宝宝睡觉的时候小手就不会露出来,用指甲抓伤自己...https://www.tongzhilu.com/post/%E5%AE%9D%E5%AE%9D%E8%A1%A3%E6%9C%8D%E8%A2%96%E5%AD%90%E4%B8%8A%E7%9A%84%E5%B0%8F%E5%8F%A3%E8%A2%8B%E6%98%AF%E5%B9%B2%E5%98%9B%E7%9A%84%EF%BC%8C%E5%A9%B4%E5%84%BF%E6%9C%8D%E8%A3%85%E5%8F%A3%E8%A2%8B%E8%A1%A3.html
11.衣服起球怎么快速去除衣服起球怎么办→MAIGOO知识那么衣服起球应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去除衣服上的小球呢?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选择不容易起球的衣服材料,并注意平时的养护。如果还是起球了,那么可以选择使用毛球修剪器、胶带、刮胡刀、剪刀、毛衣石等进行去除。下面就一起来看看去除衣服上面毛球的10种方法吧。https://www.maigoo.com/goomai/1342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