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弟妹来深探望,载来满车的家乡平远特产,它们寄托着父母对女儿深深的牵挂。在一堆土菜中,我一眼便看到了黄灿灿的热柘手工豆干,手都来不及洗,火急火燎拆开包装袋,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起一块塞进嘴里——有韧劲的黄色豆皮包裹着鲜嫩的白色豆腐,嚼两口,顿时满嘴都是豆子的醇香。
记得童年的端午节,我放学回来,碱水粽在桌上、三华李在茶几,米饭也在高压锅里散发着香味。我摸着咕噜叫的肚子,挪到老妈身边,趁她不备,迅速从盆里捻起一块洗好的豆干塞到嘴里。老妈佯装生气轻拍了一下我的手:又偷食。快来帮忙酿豆干,最后一道菜弄好就可以开饭了。
“好的!”我麻溜地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清凉的井水倒入脸盆,端到天井边,把黑不溜秋的手指认认真真洗了一遍,再用毛巾擦干。转身走进厨房看见老妈已经把五花肉切成方块,加入泡发好的香菇、少量墨鱼干和老抽、胡椒、食盐、蚝油等调配料,两把菜刀左右开弓剁了起来。
我在旁边熟练地把豆干对角切成三角形状,又用小戒刀在豆干嫩白的芯上开一道口子,那样肉馅能轻易酿进去,准备好后我把一盆豆干递到砧板边。老妈手中的肉馅已被剁成半碎,见我走来便把两把菜刀递过来,让我接力继续剁。小小的我,胳膊没剁几下就酸了,老妈弯腰看着我说:肉馅必须手工剁才好吃!不要偷懒哦,食物不能将就,生活更不能将就。
我好像费尽了所有的力气,肉馅终于“达标”。我拿好铜盆,左手抓起半块三角豆干,食指和拇指在豆干两边的角一捏,中间的口就像咧成了大大的嘴巴,右手夹一筷子肉馅塞进豆干里面,再用筷子周边刮一刮,不能有渗出。这是老妈的高要求:肉馅要饱满、表面要光滑,主打就是好吃又好看!没多久,就酿好了一铜盆,饱满的酿豆干像金元宝般,顺时针一溜摆好,一圈又一圈,成了好多圆。
这时,老妈的豆干焖猪肉、蒜苗炒豆干也起锅了。她直接把盛满酿豆干的铜盆放入摆好架子的柴火锅里,盖上木锅盖,隔水蒸上。不一会儿,热气上升,我赶紧往灶膛里添多两根柴火,顿时火烧得更旺了。很快我便闻到了酿豆干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终于熬到起锅了,老妈揭盖后,在热气迷蒙中快速端起铜盆放在灶台上,一盆颜色分明的酿豆干便呈现在我的眼前了。只见嫩黄的豆干里嵌着淡红色的肉馅,滚烫的油香汁水滋滋往外冒。我抄起筷子,夹起一块,咬一角,烫得满嘴翻滚却不想停下。在鲜嫩的肉香衬托下,豆干Q弹柔韧,豆子的清香在唇齿间转动,直钻心田,美味极了!
我的家乡平远县热柘镇下山村,是个山明水秀、宁静和谐的小山村。光绪年间诞生的手工豆干制作手艺在这里得到世世辈辈的传承,其制作技艺已被列为第九批平远县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
热柘豆干远近闻名,它如百年前一样,没有节省工序,依然是经过选料-脱壳-浸豆、磨浆、滤浆、煮浆、点卤水、包浆、压浆-拆包-抹盐、火炕、稻秆捆扎等多道工序,最终出来小小的方形小黄块,和不同食材的搭配,成就了一道道鲜嫩可口、风格不同的独到美食。
对我而言,豆干不仅仅是美食,是母亲教给我对待生活不将就的态度,更是我对家乡深深的眷恋。任时光荏苒,热柘豆干的味道在我心中却始终如一。那再熟悉不过的味道,那快乐的童年记忆,都在这一小块嫩黄色的豆干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