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才时期在表白墙上挂着的图片,青涩又懵懂地少年时代
放在现在,如果是我,我会把学长写在日记本里,会偷偷到操场看他打篮球,平时他不怎么爱说话,但我知道他是个话唠有的时候很温柔腼腆,是个体面的人。
知道有无数双和我一样的眼睛盯着学长看,学长清秀学校汇演上还跳过舞,我会偷偷收藏他的图片,会在表白墙上听他们班的女正讲学长上课时的样子,认真又好看。
希望他开心快乐,做自己想做的。
半现实ooc勿上升
5000+激情短打
完年双箭头一点点翔霖
01
丁程鑫有夜盲症。
也不算特别严重,就是在光明的地方突然陷入黑暗后,视线的滞阻会无限延长,任何细微的光线都被屏蔽,伸手不见五指。
所以在突然黑暗的时候,丁程鑫总是会小小地紧张一下,比如睡觉熄灯,或者停电。
不巧的是,只有他和刘耀文在宿舍的那天晚上,本就天公不作美,一道闪电劈下来,整栋楼都停电了。
刘耀文虽然怕黑,但因为自诩长大了,所以在短暂...
刘耀文虽然怕黑,但因为自诩长大了,所以在短暂的慌乱后就恢复了镇定,他放开了死死揪住丁程鑫衣角的手,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咳咳…这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变电箱劈坏了吧?”刘耀文问道。
丁程鑫看不清他的脸,随手瞎拍拍到了他的左肩,道:“怂什么呢,别怕,你等我去看看。”
说着便摸黑起身,凭着自己的印象一步步走向开关。
在连续撞翻两个小板凳和一个垃圾桶后,两眼一摸黑的丁程鑫被一把拉住了。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一道闪电劈下来,白光透过窗帘照亮了屋子里的情形,丁程鑫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堵结实无比的水泥墙。
“丁儿?深夜表演闭眼撞墙啊?”刘耀文笑着问,他抓着丁程鑫的手腕,没有松手,但力道稍稍轻了些。
丁程鑫甩掉刘耀文的手,没好气地说:“我这叫夜盲你懂不懂,不懂就站过去点,别拦着我。”
刘耀文立刻又攀上了丁程鑫的手臂,道:“你夜盲还摸黑过来啊,刚要不是我,你就撞墙上了!“他把丁程鑫拉到自己身旁,抓着他的手腕,领着他走到开关旁边。
“这怎么看?”刘耀文伸手把开关关了又开,见灯还是没有反应,就打开旁边的闸,发现跳了两个。
丁程鑫任由他抓着,道:“你把跳了的闸重新推上去,会吗?就是那个小的把手。”
啪。
世界重归明亮。
丁程鑫的视线恢复过来,甚至觉得灯光有点刺眼,引起了眼球的酸胀。
面前的少年出落得比他还高,清爽干净的黑发向后梳了起来,几缕发丝微微垂在脑门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怎么样丁儿,我厉害吧。”
丁程鑫看他得瑟的样子,屈起手指敲了敲他光洁的额头,正准备转身就走,没想到自己的手腕还在他的手里攥着。
刘耀文用力一拉,两个人的肩就撞在了一起。
丁程鑫的背靠到了墙上的开关,房间又再一次暗了下来。
断线般的黑暗涌来,丁程鑫什么也看不见,他紧张地脚趾都在微微用力。
刘耀文的呼吸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颈窝,薄薄的热气喷在脖子上,有些痒。
有些暧昧。
灯打开的一瞬间,刘耀文也从丁程鑫的身上起来了,他左手撑住丁程鑫,右手穿过丁程鑫的背去摸开关。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丁程鑫耳尖那抹不正常的红。
“快去睡觉!”丁程鑫恶狠狠地抚摸着刘耀文的脊背。
02
丁程鑫一个人睡的时候一般不会拉上窗帘,他喜欢借助温柔的月光,打量他原本看不清楚的黑暗。
可今天不一样。
夏夜暴雨来的匆忙,却要逗留许久,乌云压住了漫散的月光,黑漆漆的房间里,丁程鑫只能竖着耳朵听哗哗的雨声。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往往听觉会变得发达起来。
于是他听见走廊外犹犹豫豫的脚步声。
果然,刘耀文在几番挣扎后,还是敲响了他的门。
丁程鑫把台灯打开,说了句进,刘耀文抱着枕头和蓝色小毛毯,直直地站在门边。
“干嘛?”丁程鑫揉了揉眼睛,明知故问。
“哎呀,今天宋亚轩儿不在,而且我那个床不好睡……”刘耀文咬住了下嘴唇。
丁程鑫把自己的枕头移到了床的左边,拍了拍留出来的空间,道:“胆小鬼。”
刘耀文屁颠颠地铺好自己的蓝色小毛毯,放好枕头,然后掏出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认真反驳道:“我胆子不小好不好?”
“那你一个人睡。”丁程鑫假装起身,却被刘耀文一把逮住了衣角:“诶别啊,哥你就睡这儿吧,搬来搬去挺麻烦的。”
丁程鑫被他的怂样逗笑了,于是又重新躺好,两个人都仰面朝上,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
“关灯了。”丁程鑫翻身把台灯关掉。
他背对着刘耀文,把手垫在头下面,找好了睡觉姿势就准备入睡了。
这时候只听刘耀文突然说:“丁儿,夜盲症严重吗?你现在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以后会影响视力吗?”
“我夜盲就是因为我以前老不爱吃胡萝卜,你不能学我听见没,不然以后大晚上的我俩都得去撞墙。”丁程鑫吐槽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教训刘耀文。
刘耀文在掀了掀被子,用头抵住了丁程鑫的背,然后他就不动了。
在丁程鑫都要以为刘耀文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了一句:“黑的时候你看不见,我可以牵着你,像今晚那样。”
这句话被刘耀文说的拖沓,充斥着睡意,但听到丁程鑫耳朵里就仿佛变了一个滋味。
夜晚太安静了,丁程鑫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鼓点一般震动耳膜。
03
早起是件让人烦躁的事,对丁程鑫如此,对睡眠一向很好的刘耀文更是如此。
马嘉祺带着清晨的露珠推门进来时,他们二人都缩在宽大的被子里哼哼唧唧,于是马嘉祺把温暖的被子往后一掀,继而大大地将窗帘拉开,催促他们起床。
突如其来的温差让刘耀文不由得缩起脖子使劲往旁边温暖的人拱去,丁程鑫面朝刘耀文,脸挨在他柔软的头发上。
突然就发现不对劲。
丁程鑫猛地一起身,背对刘耀文深吸了一口气。
“啊……丁儿你干嘛呢?”刘耀文被他的动作惊到了,半撑起身子眯起眼睛看丁程鑫上下起伏的肩膀,又好像要被困意打败,蒙住眼睛摔回床上。
心大如刘耀文,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他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继续享受赖床的快感。
而丁程鑫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之前的动作。
那是他在睡意朦胧中下意识就做出的,因为清晨的阳光和蓬松的被窝陪衬似的、自然得仿佛本就应该是那样。
他亲吻了刘耀文的发顶。
太危险了。
从那之后的很多天里,丁程鑫都以刘耀文睡觉踢人的借口躲避两人同床,而刘耀文就像是不死心一样,总是在临睡前找各种理由出现在丁程鑫的卧室里。
直到那天晚上贺峻霖抱着被子出现在刘耀文房间门口,堵住了刘耀文的出路,他才消停了一天。
“你去跟翔哥睡啊,来我床上干什么。”刘耀文抱着被子开着台灯,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贺峻霖翻个身背对着他不说话,心想要不是丁程鑫神神叨叨地要他今天必须来阻止刘耀文,他才不来跟这个踢人的睡一起呢。
严浩翔多好啊,睡觉都不带翻身的。
04
半夜的时候刘耀文破天荒地爬起来上厕所,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鼓起勇气朝门边迈去。
客厅的石英钟嗒嗒地响,四周都安静极了,刘耀文怕鬼,手圈在胸前,畏畏缩缩地前进。
暗白的墙上因为窗外路灯朦胧的光而出现了他的身影,张牙舞爪、上上下下。
只见宽大的墙壁上缓缓出现了另一种黑暗,蠕动着、缓慢向刘耀文的身影靠近。
“卧槽!”刘耀文压低了声音连退两步。
只见那个身影缓缓直起身,然后问:“刘耀文儿?”
是丁程鑫的声音。
刘耀文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肚子里,他刚想说话就听见砰的一声,丁程鑫的影子从墙上滑落。
“嘶……”
丁程鑫摔倒了。
刘耀文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沙发和茶几,撑在地上把他扶了起来,狭长的走廊不知道哪里滚出一个破了一个缺口的玻璃杯,在木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扎到没?”丁程鑫着急要翻开刘耀文的手掌,刘耀文连忙抽回手说没有,两个人搀扶着走到卫生间里。
刘耀文坐在浴缸边上,看着丁程鑫冲他的手指,丁程鑫的食指那里被玻璃划了一条口子,殷殷的血线融在水珠里。
刘耀文皱起眉,突然站起身来吓了丁程鑫一跳,镜子中两个人神色各异。
半晌,刘耀文开口:“丁儿,下次你看不见,你喊我过来,不,以后晚上我都要陪着你。”
少年的个头比他要高,神情也很严肃,是会藏起锐利的眼神,是傲气的脸庞。
丁程鑫忽然发现,刘耀文已经开始长大了。
05
贺峻霖是被热醒的,醒过来时两床被子和毛毯都被堆在自己身上,身边的床铺是空的,他摸到手机打开锁屏,发现才刚五点半。
“严浩……”慵懒的尾音生生暂停,贺峻霖意识到,昨晚他是和刘耀文睡的。
他坐起身,放空了一会儿,决定起身去上个厕所,路过丁程鑫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口有刘耀文的拖鞋,好吧,还是没拦住。
上完厕所以后贺峻霖径直回到自己房间,枕头也没有,被子也没拿,他掀开严浩翔被子的一角,缩了进去。
严浩翔被他的动静搞得半醒,看清来人后,严浩翔伸手把被子盖上贺峻霖的背,嗯了一声,说:“……回来啦?”
贺峻霖低低应了一声,把头埋进了严浩翔的颈窝。
果然是不需要枕头的。
早上八点半,staff来叫起床,马嘉祺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严浩翔和贺峻霖正头靠头地摊在沙发上,丁程鑫提溜着刘耀文在卫生间里刷牙,一楼客厅充斥着宋亚轩的“小张张~”
吃早饭的时候,细心的小马哥看到了丁程鑫手指上的创可贴,开口问是怎么回事。
却还没有等丁程鑫应答,刘耀文就抢先一步说:“他没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丁程鑫笑了起来,道:“昨晚被破玻璃杯划了一下,耀文儿已经给我消过毒包好了。”
刘耀文听了这句话,责任感顿生,他甚至觉得丁程鑫的夜盲症就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
他的丁儿可需要他了。
06
去日本。
staff宣布这件事的时候,丁程鑫以为自己幻听了,接过七个人的护照时,他都还处于极大的震惊中。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是这个反应。
刘耀文甚至感觉下一秒身边的宋亚轩就要感叹出来:铁公鸡终于拔毛了!
团综要去日本录,旅游路线也规划好了,无非是去奈良看鹿、去横滨赶海、去东京购物。
去江户川看夏末最盛大的花火祭。
五个小时的飞行,落地的时候丁程鑫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搭着刘耀文的肩,感受属于日本的热浪。
七个人到酒店分配房间,按照惯例是刘耀文和宋亚轩一间,不过宋亚轩似乎更想和张真源一起鼓捣他俩临时起意的便利店攻略,小马哥率先选了和小贺翔哥住套间,于是顺理成章地,他和丁程鑫被划进了大床房。
刘耀文呈大字型摊在床上,夏日炎炎,他甚至不想迈出酒店一步,清凉的空调哄的他昏昏欲睡。
丁程鑫收好东西准备喊刘耀文出去集合,结果过来时刘耀文已经睡着了,丁程鑫坐上床想把他吓醒,结果反应过来时两个人脸都快贴上了。
鼻尖对着鼻尖,绵长的呼吸里带着清淡又莫名的情愫。
丁程鑫连忙坐起来,摇了摇刘耀文的手臂,然后在确定刘耀文清醒了以后,留给他一个背影。
07
酷暑。
什么奈良小鹿、横滨神兽,丁程鑫只觉得自己要热死了,他抓起衣服扇了扇,斜眼看着玩的很开心的刘耀文。
胆子虽然小,喂鹿到最后反被鹿追着跑,但确实很帅气,丁程鑫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丁儿!”刘耀文在逃跑的间隙朝丁程鑫挥了挥手。
于是丁程鑫灌了几口冰水,也加入到被鹿追着咬的行列中。
晚上大家都累了,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
刘耀文在睡梦中紧紧抓住丁程鑫的手臂,让丁程鑫只能面对着他睡。
第二天大家又兴冲冲地去做日本有名的悬浮电车,看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海。
到达横滨已是夜晚,他们吃了拉面,随意地走在大街上。
夜晚的横滨很繁华,灯火辉煌。
宋亚轩抬着一盒章鱼小丸子,用小竹签挨个喂食其他人,刘耀文用手接着咬了一口,然后又抢过宋亚轩手里的签子,把这个只咬了一口的丸子递到丁程鑫面前。
“我不爱吃。”刘耀文一边嚼一边摇头。
丁程鑫无奈地笑笑,把剩下的丸子咬掉,咸香的味道在嘴里迸开,番茄酱的味道紧随其后,酸的他一缩脖子。
嘿嘿。
刘耀文得逞后笑的很灿烂,像横滨的灯光一样令人炫目。
“明天晚上去看烟花啊。”马嘉祺偏头感叹时,丁程鑫正伸出手去打刘耀文。
马嘉祺站在桥边拍了几张照,不知道发给了谁,一个人对着亮晶晶的屏幕笑的像个傻子。
他的身后也是两个极其幼稚的人,一个扯着另一个半边手袖作势要打,另一个一边躲一遍大喊“丁儿我错啦”。
08
江户川地铁站挤满了人。
听说今年的花火大会有烟花大师的作品,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国人都慕名而来。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厚重的云层中偶尔飘出一丝淡金的霞光。
七个人和随行staff混迹在人群中,一路拥挤上了观景台,但因为人实在太多,他们被冲散了,刘耀文挡在丁程鑫前面,生怕这哥被挤到。
大大小小的观景台人头攒动,有些人挤不进去,便站上高高的马路边,仰着头等待夜色的降临。
丁程鑫看见刘耀文一直仰着头,怕他脖子酸,便用手撑住他的头。圆溜溜的脑袋转了过来,那双英气的眸子看向他,充满了笑意。
天完全黑了,丁程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能见度实在太低,低头连自己的鞋都看不见。
他只能听见,喧嚣的黑暗。
他只能感觉,黑暗中的人群。
突然有种窒息感,仿佛突然身处真空,逐渐分辩不出来声音,耳边变成了巨大的轰鸣。
刘耀文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少年用温热的掌心握住自己的手腕,仿佛抓住一个在深渊中失感的人。
刹那间,绚烂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肆意的火光交融于黑暗,又化作点点星碎,飘飘摇摇,陨落在世间每一处。
接着是更为灿烂的烟火,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一簇一簇冲上云霄,金银的双色花火交织着到天边,又化作无数的星雨。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但丁程鑫无暇顾及其他,他甚至对这盛大的烟花熟视无睹。
是因为烟火把他的心点亮了。
在他能看见的地方。
少年也在看着他。
“我喜欢你。”刘耀文的声音淹没在这场热闹中。
于是他像是不甘心一样,大声地说:“丁程鑫,我喜欢你。”
丁程鑫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少年生涩却有力的拥抱打断。
“我喜欢你。”
刘耀文扣住丁程鑫的肩膀,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血里那样用力。
于是迎着这场浩瀚的花火,他也紧紧回抱住了他的少年。
fin.
后续害有一点点红心蓝手可解锁
午夜不知道几时几分,丁程鑫终于答应交换自由。
这个事情说来话很长,既然很长那么不说也罢,世界上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去做。总而言之就是丁程鑫虔诚向不知哪路神仙要了个愿望,说我想自由。
应该是之前他们一伙人跑去寺庙上香求大运的时候,李飞长久跪在财神面前念念有词,丁程鑫懒得看他,去别处地方乱逛,投了一块钱进功德箱,也跪在一尊佛像前,想来想去只说我想自由。
那一块钱还是刘耀文的一块钱,小孩子怕坐公交手机没电扫不了码,时时刻刻都带着几枚硬币在身,走起路来啷当响。
当晚丁程鑫就做梦,迷迷糊糊有声音告诉他,世间万物守恒,有舍才有得,你愿意拿什么来抵这份自由?丁程鑫困得要死,在梦里也困,说随便什么都行,...
当晚丁程鑫就做梦,迷迷糊糊有声音告诉他,世间万物守恒,有舍才有得,你愿意拿什么来抵这份自由?丁程鑫困得要死,在梦里也困,说随便什么都行,自由无价。
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丁程鑫每天还是忙得像条狗,被追车党逼上梁山差点玩起灵车大漂移,下车后又经历釜山行,无数尖叫的女人像丧尸一样淹过来。丁程鑫总在这些时候就仇恨世界,刘耀文幻想能不能让李飞给他们配把带电的警棍,这样就能一路杀出重围。
过了很久之后终于到今夜,丁程鑫刚沾到枕头就睡去,睡到一半又听到有人讲话,还以为是刘耀文。小兔崽子,能不能让大人睡个好觉。那个声音问了他点什么,丁程鑫迷糊答应,那个声音又讲,不是只有自由无价的,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吧,毕竟自由价更高。
第一个发现丁程鑫不对劲的人是张真源。
这天他们几个去打保龄球,大明星也要过暑假,丁程鑫迎来成年后第一个暑假,打着哈欠也要早起去享受假期。
打完后张真源去洗手间,顺道再买了瓶水,回来时丁程鑫站在柜台那里办纪念品拎取,是四个小保龄球,上面可以刻名字,丁程鑫不为难柜台的小女孩,只让她刻最简单的那个丁字。张真源走近,却见丁程鑫支吾起来,老半天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怎么了?刻完你的了?那刻我的呗。”
“对......轮到你的。”
女孩抬起头,“另一个名字是什么?”
“是......那个......”
张真源等着丁程鑫说出自己名字,但面前的人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怎么了?”
“对不起。”丁程鑫窘迫地挠挠脸颊,“你叫什么来着?”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玩笑,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朋友,但丁程鑫谁的名字也想不起来,甚至在其中一个人提前回家后,他连对方曾经来过都不记得了。
大太阳下他的表情尴尬又茫然,因为着急连耳根子也红起来,着实不像是开玩笑。
不是玩笑就大事不好,张真源迅速把他带回家,又挨个让他指认,结果丁程鑫又认出来了,从善如流报着名字,这个是严浩翔,这个是宋亚轩,这个是马嘉祺,这个是贺峻霖,刘耀文呢?刘耀文是不是又跑出去买冰激凌?
但公司方面还是决定带他去一趟医院,刘耀文回来时丁程鑫前脚刚走,大致听了个过程后刘耀文倒表现得很开心,“不记得我最好,那他以后都管不了我啦。”
“小白眼狼。”贺峻霖评价。
“在我们广东是这么说的。”宋亚轩回忆,“生条叉烧都好过生你。”
刘耀文才不在乎,他觉得叉烧和自己都很好,两个好东西是不应该被比较的。
两个小时后丁程鑫回来,一回来就看见刘耀文在偷偷摸摸喝汽水,个子窜得老高的男孩子和他打个照面还是会吓一跳,掩耳盗铃把可乐嗖地往身后收。
丁程鑫勒令他拿出来,又曲起手指用指节去敲他脑壳,说刘耀文啊刘耀文,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是吗?
做了个脑CT,又做了一大堆检查,检查结果摊在桌面,大家围成一圈严阵以待。丁程鑫洗完手回来觉得好笑,说各位,把脸上表情松一松,我又不是即将盖棺入土。
晚上睡觉时刘耀文翻来覆去,宋亚轩被他折腾烦了,说你睡不睡觉,不睡觉滚外面打游戏去。
刘耀文又翻了个身,“丁儿真的生病了吗?”
“不是说检查没问题吗?”
“那张真源还说他记不到人。”
“没准是为了吓吓我们。”
“如果他真的生病了怎么办?”
“看医生。”宋亚轩觉得好笑,“你不是还挺高兴他管不了你?”
“......”刘耀文翻回去,“睡觉了,拜拜。”
公司辗转带他去各个医院检查,每次都一无所获,他的各项指标十分正常,就连心理医生都找不到病症。
刘耀文无措地望出去,丁程鑫就坐在外面的餐桌前,平静看着手机。
他看了好久,直到丁程鑫也有所察觉,转过来时两人四目相对,刘耀文眨眨眼睛,得到了丁程鑫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也下意识笑起来,心里却好像钻入了一根针。
活动暂停他们也要住在一起训练,吃饭,休息。
什么都没有变化,大家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一个丁程鑫,当好几次被丁程鑫问你叫什么名字后,严浩翔叹口气,“没事丁哥,以后可以不叫名字。”
“抱歉。”丁程鑫捏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我努力记。”
“你吃这个吧,你喜欢吃的。”贺峻霖把菜换到他面前。
“我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丁程鑫去夹,“你居然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贺峻霖温柔笑笑,“是啊。”
大家已经达成共识,不需要太认真和丁程鑫说话,因为上一秒说完,很可能下一秒他就已经忘记了。更何况平日里他依然是丁程鑫,有决策力,有号召力,在处理事情上说一不二,哪个人动作没做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依然是好哥哥,会帮大家出入时挡电梯门,收拾玩具衣服,也记得给他们买零食和饮料。马嘉祺曾考虑过是否要给他做个备忘录,但后来发现不需要,他能记得所有课程安排,甚至是上个星期布置的课堂作业。
“他只是不记得我们。”马嘉祺说出这句话后有点后悔,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句十分不妥当的话,这句话将丁程鑫置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但同时本人并不能反驳。
可没有人反驳,每个人都想过这个概念,如今被说出来,也只是借一张嘴巴的事情。
除了一个人。
“没关系,我叫刘耀文,我是你的好朋友。”
暖黄灯光下男孩子笑得落落大方,他刚洗干净的头发泛着潮意,手心却干燥温暖,握住丁程鑫的手腕,说我要煮夜宵,你想不想也吃一点?
每次丁程鑫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可能不太记得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刘耀文都会回答这样同一句话。
深夜的厨房里挤着两个人,丁程鑫看他笨手笨脚拿着两颗鸡蛋觉得可爱,“你会煎鸡蛋吗?”
“以前不会,但现在会。”刘耀文小心翼翼敲开蛋壳,“我跟你说,以前我不会煎鸡蛋,然后我就想,那做鸡蛋块块吧,看起来全部混在一起比较容易嘛。结果鸡蛋块块糊了。”
“那怎么办?”
“然后你和小马哥就来救我了。”
“后来呢?我们吃上鸡蛋了吗?”
“吃了,虽然你加了好多老干妈才愿意吃。”
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丁程鑫莫名感到心里有点空落,他看着熟练打鸡蛋的刘耀文,突然伸手点了一下那张干净的脸。
刘耀文意外侧过来看他一眼,又笑起来,说怎么了?
“你打鸡蛋为什么要把腮帮子鼓着,像小河豚。”
“这证明我很专心。”
说完之后刘耀文继续低头打鸡蛋,丁程鑫打个哈欠,说你好了叫我,我躺沙发上眯一会。说完慢悠悠就晃荡出去,随着人影消失在门外,刘耀文搅拌蛋液的筷子也慢慢停下来。他抿一下嘴,觉得眼眶热热的,像被还没有开灶的锅熏到了。
刚开始他以为丁程鑫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那又不是别人。
这些年来丁程鑫就像一个避风港,所有人难过了受伤了都会跑去他那里躲上一阵。刘耀文也会,刘耀文还首当其冲,小时候连被蚊子咬了个包在脸上都要跑去告诉丁程鑫,说蚊子嗷了我一口,我有没有变丑?
丁程鑫就会用指甲给他扎个小十字架,说本来没那么丑,现在丑多了。
刘耀文想过以后长大了他们就各散西东,顶多一个月见一面,后来又想,丁程鑫那么忙,没准和丁程鑫要一年才能见一面。可纵使天马行空,他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丁程鑫居然会先忘记自己。
明明近在咫尺,朝夕相对,但当丁程鑫第一次小心翼翼问他名字时,刘耀文还是觉得无比受伤。他扑到床上当鸵鸟,被宋亚轩挖出来,说你不能这样,是不是在生气?丁儿生病了,我们要照顾丁儿。
刘耀文想说我没有生气,但一张口就先哽咽了一声。多丢脸,大男孩了怎么还会哭,刘耀文只能硬生生把情绪憋回去,囫囵敷衍了事。
有一次他又看到丁程鑫愧疚的脸,像一枚图钉,狠狠扎在了自尊心上。这份自尊心是谁的呢,刘耀文悲哀的想,或许是丁程鑫的,又或许是他自己的。
于是他从没有开灯的房间走出去,对上丁程鑫的目光。
丁程鑫还没有开口,他先抢一步说话,“我叫刘耀文,我是你的好朋友。”
可是刘耀文好倔,他骨头纤长而硬朗,更何况丁程鑫在他心里属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别人说他也听,听完依然我行我素,下一次还是跑去跟丁程鑫做自我介绍。
“不可以。”丁程鑫知道他们不能随意外出。
“可以。”刘耀文却很固执,拿出纸笔规划逃亡线路,“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从这里出去,可以坐地铁,记得要上最后一节车厢,躲在这个位置。”
“你好熟练。”丁程鑫被他热情带动起来。
“这还是你教我的。”
“看来我养儿防老。”
“你想得美。”刘耀文笑,“我们走吧,放心,以前你能带我逃出去,现在我也能带你逃出去。”
夜晚路灯长长洒下,把他们奔跑的影子拖得遥不可及,穿过热闹霓虹与寂静陋巷,丁程鑫后知后觉自己被炎热夏日蒸出一身汗,刘耀文在朦胧夜色里像骁勇骑士,领他义无反顾冲往未知征程。
不敢去大商场,只能躲到一家居民楼里开的小店。一小盏白灯泡悬挂头顶,店老板是六旬大爷,睡意惺忪靠在摇椅上扇蒲扇,周围有夜虫轻鸣,丁程鑫和刘耀文蹲在水缸前,认认真真挑选一个属于自己的蚌。
“撬开它的话它会疼吗?”刘耀文拿到工具后反倒犹豫。
“我帮你问问。”丁程鑫比他狠,手起刀落就把蚌壳用力掰开,“吱嘎”一声听得刘耀文缩了下脖子。
“它怎么说?”刘耀文探过脑袋看。
“它死了,说不出话了。”丁程鑫挑挑眉。
“......”
珍珠漂亮,他们运气好,居然还开出黑珍珠,在昏暗灯影下也泛出高贵柔和的光泽。店老板问要不要做成饰品,刘耀文左挑右选,决定把它套去手镯上。丁程鑫却喜欢项链,为此还额外再开了三只蚌,就为了凑齐一条珍珠项链。
等待成品加工打磨的时候他们就近去了居民楼旁边的餐馆吃饭,馆子很小,看得出全是做街坊生意,这一带是老小区,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见两个孩子进来眼都不多抬一下。
刘耀文贪新鲜说要吃炒肝,结果吸溜两口就说不吃了,丁程鑫念念叨叨,怪他浪费。刘耀文不服,说那你吃嘛,以前我不喜欢吃的东西你都会帮我吃的。
丁程鑫喝北冰洋摆出个嫌弃表情,“我什么时候帮你吃,你有什么东西不喜欢吃吗?你小时候就是个无底洞,我喂什么你吃什么,我的生日蛋糕你都比别人吃得......多......”
他愣在原地,从雪柜拿出来的北冰洋融出一层水珠,悄悄沾满指腹。
刘耀文也愣在原地,本来叼着一口炸酱面,有半口还挂在嘴外面,像突然断电的小机器人,忘记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不管怎么样,这算好事。
第二天丁程鑫就被送去住院一晚观察,然而结果没什么差别。医生只考虑一点没什么作用的可能性,比如他是因为潜意识带动着说出了那些话,但那只能类似于幻觉,对他本身病情没有任何帮助。
“我今天去取我们的珍珠了。”刘耀文把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手镯和一条项链,“你记得吗?哪个是你的?”
“项链吧,好歹我开了四个蚌。”丁程鑫取出项链仔细看了看,“好看。”
“你记得我们一起去的事情吗?”
“和你一起去的是吗?”丁程鑫又切换回那种小心迷茫的表情,“因为你刚刚说了,我们的珍珠。”
而喝北冰洋时喉咙被冰到的瞬间,就像白日突然闪过的一个记忆剪影,尚未来得及分辨就已经于脑海形成,脱口而出后又迅速消失了。
“那你猜猜看我是谁?”刘耀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能够说出以前的我们,应该也能记起现在的我吧。
然而丁程鑫悲哀地望了他好久,最终也只是摇摇头,“对不起,我可能不太......”
“没关系。”刘耀文突然拔高音量打断他,笑出两粒小小的卧蚕,“我叫刘耀文,我是你的好朋友。”
丁程鑫一愣。
“现在我要煮夜宵了,你想吃鸡蛋块块还是荷包蛋?”他语调轻快,好似全然不在意方才的对话。
“都可以。”丁程鑫最后只能这么说。
抽油烟机和电磁炉还在嗡嗡工作,丁程鑫站在门边,看他的男孩蹲在地上稀里哗啦,跟炊具们哭成二重奏。
“我想回家。”刘耀文蹲在地上失去长腿优势,变得小小一个,像只小企鹅。他的双眼发红,桃子般源源不断淋漓出泪水。
丁程鑫沉默着过去,也跪在他面前,尝试伸手贴上他的脸颊。刘耀文感受到了,呜咽着靠在他的掌心里。
“对不起,不要哭了,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丁程鑫挨上去,把他抱进自己怀里。
好奇怪,丁程鑫想,我不记得他了,可是他哭起来我也很难受。这么想着他竟然鼻子一酸,自己也盈出了两汪眼泪。
“或许你以后可以不给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了。”丁程鑫安慰他,“我再也不问你们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又有什么关系呢。”
丁程鑫把那条珍珠项链送给他了。
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像眼泪,挂在刘耀文脖子上,丁程鑫挑起一筷子面条,吃两口,说你忘记放盐了。
刘耀文眼睛还肿着,可能是刚哭太久缺氧了,现在整个人懵懵的,都来不及做反应。
“以前我会怎么做?”丁程鑫问他。
刘耀文吸一吸鼻子,找了罐老干妈出来。
“我对以前的东西都不记得了,你难道不会生气吗?”丁程鑫拧开盖子,“觉得很没有意思吧?”
“不会。”刘耀文声音像蚊子叫。
“什么?”丁程鑫没听清。
“如果旧的没有了,我们就去找新的。”刘耀文说,“反正以前也回不去,但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新的事情。”
“你说我是你的朋友,我们只是朋友吗。”丁程鑫突然问。
如果只是朋友,为什么你每次看向我,都带有伤心。
“我永远是你的朋友。”刘耀文坐在饭桌那头,笑起来。
我是你的朋友。
但你是我的哥哥,你是我小小的信仰,你是我从童年带来的一颗星星。
你是我或许无望,但永远追逐的光芒万丈。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自由无价。
丁程鑫心头猛然一震。
当晚他在梦中坠入深海,有声音问他:你后悔没有。
自由无价,自由何来后悔啊。
丁程鑫睁开眼,见到海底铺满珍珠,每一颗都带着海水的咸涩,却泛着柔光。那是珍珠吗,丁程鑫想不是,因为他的珍珠已经交出去了。
“你知道吗。”
他缓缓下沉。
“这个小孩跟你做过六十三次自我介绍。”
他伸出双手。
“和你重新认识了七十一次。”
他触碰到一颗珍珠。
“偷偷哭过二十二次。”
珍珠在他的指尖无声破碎。
“趁你睡着对你说了九十九次我想你。”
所有珍珠顷刻消散。
“我把自由还给你。”丁程鑫听见自己轻声说,“你把我的珍珠还给我。”
清晨七点,丁程鑫骤然惊醒,他仅睡了四个小时,此刻太阳穴剧烈疼痛起来。
蹑手蹑脚走入另一个房间,借着从窗帘投进来的晨光依稀看到被窝里的轮廓,他在床边慢动作坐下,却一下把宋亚轩惊醒了。
宋亚轩摸不着北,刚想说什么,却看见丁程鑫摆出一个制止的手势。
“我就来看看他。”
宋亚轩晕头转向,“看谁?”
“耀文。”
“哦。”宋亚轩倒头睡下,两秒钟后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亚轩,你还睡吗?”丁程鑫故意喊了一声。
“我本来要睡的,现在吓醒了。”宋亚轩震惊,“你好了?”
“醒了就出去吃早餐,把床借给哥哥躺会。”丁程鑫毫不留情挤走他,“哥哥才睡了几个小时,脑壳都要炸了。”
人总要醒的。
刘耀文醒来觉得浑身都痛,像被人打过一顿,他想活动活动手脚,但发现头动不了。
艰难转过去一看,丁程鑫正把胳膊压在他脖子上,睡得天昏地暗。
以为还在梦里,“我想你。”他又这么说,他总这么说。
那边的人却一点点睁开眼睛,彼此对视两秒,展出一个笑,“我也是。”
夏日从此刻开始,重新充沛。
后续来了!
有点戏完年三角
自驾游结束回去以后,丁程鑫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屋内关于刘耀文的东西全部放到储物间里。
“丁哥,那么大盒子里面装的啥呀?”宋亚轩路过看见丁程鑫搬着好大一个箱子往储物间走。
“没什么,一些没用的东西罢了!”丁程鑫语调平平,宋亚轩没再多问,他直觉和刘耀文有关,所以他也懒的多问,那个傻孩子那么爱作就让他作死好了。
丁程鑫一个人在储物间待了很久很久,他拿过这些物件一遍又一遍的回......
丁程鑫一个人在储物间待了很久很久,他拿过这些物件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过去,篮球,手办,一样的钥匙扣,背包挂件,球衣,卫衣……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终是只有自己被困在了过去。
明明是两人的回忆,既然刘耀文不要了,那他也不想要了。
“你跟丁哥到底怎么了啊?”宋亚轩已经无数次的问刘耀文这个问题了。
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刘耀文的没事,今天刘耀文罕见的沉默了。
“说话啊?!”宋亚轩最烦刘耀文这个状态了。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刘耀文眼神里一片茫然。
“刘耀文?你马上都要19岁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幼稚?你所谓的证明就是拿我当幌子让丁哥伤心么?还是当他关心你的时候你非要证明自己长大了?丁哥因为你的一句话把他自己困住了那么多年,你嘴上说着长大,心里什么时候能真正的长大?”宋亚轩的话字字句句扎在刘耀文的心里。
当年是他一句亲哥哥得到了丁程鑫所有的偏爱,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丁程鑫的感情变了质,那些梦里一次又一次难以启齿的画面,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丁程鑫。
他开始进攻开始急着占有自己的领地,可是到底用错了法子,还将人推的越来越远。
“丁哥!你要走了么?”严浩翔看着丁程鑫提着行李箱下楼连忙跑过去黏在这人怀里。
沙发上的刘耀文听完一瞬间僵住了,他要出门?他为什么没跟自己说?
以前他们就算再吵架,丁程鑫出外务的时候还是会雷打不动的告诉自己,这次为什么到走了他才知道呢?
“多大人了?”丁程鑫拍了拍怀里的严浩翔,“不是跟你说过下周就回来了么?怎么搞的我跟几个月不回来一样。”
严浩翔不是傻子,看的出来自家哥哥对幺儿的感情是不一样的,近半年来发生的种种,他心疼丁程鑫,即使刘耀文他还小,但是他伤害了丁程鑫,严浩翔自当不会再把哥哥让给他。
“知道啦!阿程哥!”严浩翔总是会在撒娇的时候这么喊丁程鑫。
刘耀文本来就冷着的脸更加阴沉。
沙发上只剩下刘耀文和宋亚轩,宋亚轩知道丁程鑫一定会过来打招呼的,他想着刘耀文会不会主动一点,一直忍着没去和丁程鑫说话,没想到刘耀文接下来的举动让他崩溃。
丁程鑫走过来看了看二人,“轩儿,耀文儿,哥走了啊!在家好好听马哥话!”
刘耀文扯着宋亚轩说话,宋亚轩没理他,回应着丁程鑫。
“宋亚轩!你没听见我说话么?”刘耀文突然拔高了音量,丁程鑫一瞬间有些无措。
“犯什么毛病?”严浩翔快步上前将丁程鑫拉到身后。“刘耀文,这是我看见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这么对他,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了浩翔,送我去机场吧!”丁程鑫内心回归平静。
人走后,客厅回归寂静,宋亚轩脑瓜子嗡嗡的,“你就非要耗尽丁哥对你所有的爱么?”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丁程鑫对刘耀文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说完他便径直回了房间。
瘫坐在沙发上的刘耀文心中无尽的后悔,可是为什么严浩翔知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明明每次都是他第一个知道的啊!
刘耀文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周,梦里全是丁程鑫冷漠地脸。
他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什么时候他和丁程鑫就走到了这一步呢?是青春期里他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自己控制不了的情绪向丁程鑫发火,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他时,一次又一次地急着证明他对自己的爱,好的坏的丁程鑫全部照单全收。
如果真的是亲弟弟,丁程鑫会有那么多的耐心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丁程鑫出外务一个周该回来的那一天,刘耀文才想明白。
他应该是对自己有着同样的情愫,是会想要占有对方的。
在刘耀文的反思下,他觉得他应该主动和丁程鑫谈一谈,宋亚轩说的对,他不能一直这么耗费着丁程鑫的对他的爱。
一连等了一个月,丁程鑫都没有回来,刘耀文的话删删又减减,始终没能发出去一个字,丁程鑫在这一个月里不仅忙着录节目,忙着训练,还忙着自己的生活。
原来不牵挂一个人的时候竟然可以如此轻松。
再次见到丁程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了。
“大骗子!”刘耀文心里默默地想着。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有人已经熊抱上了丁程鑫。
丁程鑫稳稳地接住了他,“严浩翔!再这么冲下来我就当着大家面打你了!”严浩翔三步并两步跨下来飞扑到丁程鑫怀里。
刘耀文暗自捏了捏拳头,等他和丁程鑫说开了以后,一定要让丁程鑫只抱自己!
“错了!错了阿程哥!”严浩翔惯会知道怎么让丁程鑫心软,既然刘耀文不争气,那他就不客气了!
阿程哥…刘耀文心底默默地念着,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而丁程鑫很是受用,他心里出现了一股淡淡的危机感。
“丁哥,我们聊聊吧…”刘耀文站在丁程鑫房间门口紧张的攥着衣角。
整整两个月了,丁程鑫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越来越像个同事了,刘耀文再也坐不住了,终于在某天晚上,吃完饭堵住了丁程鑫的门。
“生活上有什么事和马哥说,学习上有事的话多和其他人聊聊,你张哥翔哥都可以!”丁程鑫依旧一副淡淡地笑意看向他。
“丁儿…”透过那丝丝笑意,眼底全是一片疏离。
“耀文儿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我要休息了哦!”丁程鑫下了逐客令。
“我就要找你丁程鑫!”刘耀文撑住门,态度强硬,丁程鑫无奈,起身让开一个身位让人进去。
丁程鑫转身往屋里面走去,刘耀文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怀里的人并未挣扎,丁程鑫愣在了原地,曾几何时他有多需要这么一个拥抱,可是…没有可是了。
“刘耀文!放开我。”丁程鑫轻启唇瓣,淡淡地声音传入刘耀文的耳中。
“丁儿,为什么?为什么你最近对我那么冷淡?”
闻言丁程鑫扒开刘耀文环住自己的手,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刘耀文,你不应该最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丁程鑫不答反问。
“我…对不起丁儿,我只是…”刘耀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耀文儿,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不!为什么要过去?哥,你是不要我了么?”刘耀文顿时眼眶通红。
“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弟弟,哥不会不要你的。”丁程鑫神色认真,却没有半分别的情愫。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做你的弟弟,丁程鑫,我喜欢你!”刘耀文哽咽着说出口。
丁程鑫没想到刘耀文会突然向他表白,“喜欢么?如果是16岁那个因为我发烧,别墅里没有退烧药,冲进雨幕里跑了一家又一家药店的刘耀文,我会欣然接受,但是现在是那个一次次因为别人拒绝我忽略我感受,甚至故意对我不好的刘耀文,对不起我不接受。”
“丁儿,不是这样的,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刘耀文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
“谈什么?谈那天晚上我让马哥去喊你,你却以陪阿宋的理由拒绝我么?”丁程鑫抬眸看向他。
“丁程鑫!不是这样的…你在外面越来越多的哥哥和弟弟,他们都对你太好了,我害怕,我太害怕了丁程鑫,我怕你会喜欢上别人…”刘耀文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
“那为什么现在又不怕了呢?”丁程鑫抬手替他擦去眼泪。
“我们和翔哥一起拍物料,你的目光总是下意识的先看向他,他最近好黏着你,我…我心里嫉妒的发疯…”
“所以你就几次三番的利用别人让我难堪么?我和你说话故意不理我,把我晾在一边,刘耀文,我的心也会累的,你急着证明自己我给你机会,你没有安全感我去哪出外务都是第一个告诉你,我就差趴在你的耳边告诉你我喜欢你了,是你口口声声说让我坐副驾的,可是那天我主动去找你你干了什么?那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刘耀文!”
丁程鑫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似乎是为了找一个宣泄口。
丁程鑫再次抬起头看向刘耀文的时候眼底一片清明,他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冷静过。
“所以,回去吧,你的喜欢我现在不需要了。”丁程鑫说完便背过身去了。
刘耀文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好,对不起,我知道了。”说完走上前抱住了丁程鑫。
丁程鑫捏紧拳头不让自己转身,随着越来越收紧的力气,丁程鑫被他勒的发疼,“刘耀文你弄疼我了!”
“丁儿,我们…”
“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好。”
刘耀文走了以后,丁程鑫卸下所有的力气瘫在沙发上。
眼角不断的泪线不断诉说着痛苦,或许把该流的泪全部流光明天也许就不会再难过了。
就写到这里啦!
he的视角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写,我再考虑考虑。
为什么不继续写后面刘耀文的视角,因为他了解丁程鑫的脾气,都是很倔强的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所以注定不会再在一起了。
看文愉快!晚安!
短打甜饼
准确来说是只豆柴,毛色黑黑的,超短的眉毛可爱又喜感。说它是店员其实不夸张,只要女店员在它就在,上班下班很准时。因为长得可爱很受客人喜欢,几乎所有来喝咖啡的女孩子都要摸摸抱抱逗一逗。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吉祥物。
其实丁年并不讨厌狗,奈何他毛发过敏,对此等毛茸茸的生物向来敬而远之。躲的次数多了豆柴好像也发现了丁年的抗拒,于是欢迎他的方式从猪突猛进改为相对文静的踱步前行。也不一定非要挨在他脚边了,等丁年落座后,豆柴就挑一个他对面的位置趴下来。
一只可爱的小狗眼里只有你,这谁能不心动。反正丁年不能,所以他心动了。在被豆柴亮晶晶的黑豆眼盯了一下午后,丁年走之前没忍住摸了摸它的头。
然后出门就打了一连串喷嚏,把自己震得头晕眼花双目含泪。
下一次再去咖啡馆是周五,丁年刚走进去就看见那个年轻的男生站在吧台后对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去了这么多次早就面熟了,点单时丁年问∶“今天心情很好?”男生说是啊,主动了这么久终于得到喜欢的人回应了。丁年看着他脸上很青春很活泼的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啊。
他确实慌,估计带了咖啡也没法喝。没想到男生放下手里的活儿说这杯可以记账,下次你来我直接给你做。这地儿离公交站挺远的,我把店关一会儿骑车送你吧。
等真坐在自行车后座丁年还是有点懵,没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一个自行车载两个一米八多的成年人多少有点勉强,但那男生很有劲儿,遇到上坡时站起来骑,吓得后座的丁年紧紧抓住坐垫下的弹簧。
骑车确实比走路快,丁年三分钟不到就被送达最近的公交站台。要坐的一班车正好驶来,那男生催他快上车。丁年只来得及问一句∶“你叫什么?”在车门关上的前一秒他听到回答。
“刘文。”男生跨坐在自行车上冲他招手,“我叫刘文。”
丁年坐下等他的咖啡,眼睛在店里瞟了几圈,确定豆柴真的不在。刘文把咖啡端上来,问他找什么呢一直看。丁年说找狗呢。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店里的,但今天那女生没来狗也没来,原来是她养的吗?
刘文说不是,她没来我当然得来啊。
什么跟什么,不是在说狗吗?丁年没明白。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跟刘文说那天的事谢谢你啊,我请你喝东西吧,热可可喜欢吗?
刘文摇头,说我不能吃巧克力的。
啊。丁年想,原来这世界上除了毛发过敏,还有巧克力过敏吗?
刘文说没关系,店就关了五分钟,再说是我自己要送你的。丁年开玩笑说其实可以不关的,让狗狗蹲在门口看店就好啦。
刘文说那不行,我得送你啊。
嗯?丁年仔细看刘文。小伙子长得确实帅,就是皮肤黑了点,还有眉毛有些短,倒是和那只豆柴蛮像的。
还没等他琢磨透,就听刘文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见你总提狗,你是不是喜欢它?
啊?丁年想起那一串喷嚏,下意识要摇头。
刘文察言观色,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喜欢狗你总提它干什么,不喜欢狗你摸它头干什么。你这不是骗小狗吗?
说着情绪愈发激动,连短短的豆柴眉都立起来。
丁年好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清清嗓子看着气鼓鼓的刘文说不是啊,我挺喜欢的。我怎么会不喜欢小狗。
真的吗?刘文半信半疑,不依不饶让他保证,说那你要说最喜欢小狗才可以。
好。丁年说,我最喜欢刘小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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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一推就倒太美了鑫鑫宝贝
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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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啥时候到我嘞丁嘎〒_〒
崆峒体育生刘耀文×钓系艺术生丁程鑫
纯甜无虐全文5k+
Summary:喜欢是一切的前提
“学长!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世俗的眼光吗!”
青春期男生眼睛亮得装下整个被黄昏染足赤色的盛夏,足够浪漫的告白,操场周围站满了为男生担心的学生老师,静静等待一场注定暗沉的落日。
果不其然,对面的人一脸苦相,紧皱着眉,事不关己,没有耐心听完就走得潇洒,一句话不说只剩下围观群众和男生落寞的背影。
在风气开放活泼的大学校园,同性恋爱虽然不被放在...
在风气开放活泼的大学校园,同性恋爱虽然不被放在明面提倡,也几乎不会迎来反对谩骂之类,大部分学生包括老师秉持着不宣扬不反对的态度尊重每一对相爱的伴侣。
偏偏刘耀文这个gay圈天菜坚守着不知道哪个旧时代的传统观念,毅然决然成为极少部分恐同人士,极端到开学第一天当众宣布谁在他面前搞男同就是和他作对,以至于一些不怕死觉得自己能强扭下这个苦瓜的小0都遭到了强烈的打击,被一顿输出到看见刘耀文就要躲着跑开的程度。
一经传播,刘耀文直男战士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一些长得不错的妹子觉得有了机会,渴望一举拿下这个十分稀缺的优质单身直男,清纯小白花,性感长腿美人,诱惑钓系御姐……各个类型勇敢冲锋,都被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刘姓直男统一用12个字回绝。
“不好意思,你很漂亮,我不喜欢”
刘耀文觉得自己的择偶标准其实挺低,细数不喜欢的类型大概只有两种
男的和女的。
小刘同学终于忍不住要行动了,期待一个入室抢劫的漂亮姑娘和一场半道袭击的完美爱情。
“我的标准不算高啊,理想型应该不难找啊,只不过就是想要她温柔又不失活泼,青涩又不失成熟,单纯又不失聪明,最好和我有共同话题,笑起来甜甜的,眼睛大大的,有主见又不会扫兴而已……”
“打住打住,你这个标准就是天仙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姑娘又不会从天而降,你先去接新舍友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仙女从天上飞下来”
被损了一通的刘耀文穿好衣服灰溜溜下到二楼楼梯口等着接仙女,不对,接舍友。
他们四人寝堪堪住下他和舍长两个人,新舍友不知道和之前寝室什么矛盾,被重新安排进了他们寝。
刘耀文一向好相处,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等待把新舍友处成好哥们儿,最好的结果就是熟了之后能给他介绍个对象,让他好好体会一下爱情的甜蜜。
丁程鑫不紧不慢收拾行李,东西不多主要是他的衣服配饰之类,也装了足足两个箱子,前寝室长是他前男友,一米八多的体育生浑身肌肉发达,可惜了他连嘴都没亲过就发现了对方还是一个女生称职的男友,这人两边都哄骗得天衣无缝,赶着被骗财骗色之前,丁程鑫拉着行李拯救过沉浸在爱情的少女后风风火火编理由找导员填表换寝室,成功脱离苦海。
新寝室在四楼,丁程鑫艰难将箱子抬出去,快要犯难找新舍长求救,看见一只化了人形的大型犬傻愣愣杵在楼梯口眼睛一亮。
“同学你好,能帮我搬一下箱子吗?有点重。”
刘耀文其实没那么乐于助人,况且新舍友马上要来了,自己还等着他介绍仙女呢。
本能想要拒绝,低头却对上丁程鑫搬行李之后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浓烈的期盼抬头盯着他的眉眼,脸颊因为忙碌泛着点粉红,愤愤喘着粗气,想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好吧,你要去几楼啊?”
暂且麻烦仙女等一下我这个热心肠的新时代好青年吧。
“四楼,我是换寝过去的,麻烦你啦”丁程鑫眼睛弯成半个圈,笑意明显,语调上扬听得刘耀文恍惚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是丁成今?我的新室友?”
“应该是吧,不过,我叫丁,程,鑫”
“橙子吗?怪不得你身上有橙子的香味啊”刘耀文起初还想着问问二楼用了什么空气清新剂,没想到一下找到了香气的源头。
“那是我的香水,你伸手”
手掌一片轻痒,丁程鑫纤长的手指缓缓划过,描摹在刘耀文的手心,留下阵阵温热。
他边写边碎碎念个不停,头顶的毛一颤一颤扫过刘耀文的眼睛,“丁,程,鑫,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橙子,这还是新称呼呢,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叫哦”
愣了两三秒,大型犬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做自我介绍
“好,对了我……”
“你叫刘耀文,体育生,大二,住422,净身高184,喜欢打篮球,吃东西,没谈过恋爱?
哦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恐同,
我说的对吗?小刘同学?”
“啊?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啊?我们之前……”
“我们之前不认识,我不是你小时候的青梅之类哈,大帅哥,你真的不知道你在表白墙快要被扒光了吗?我还知道你喜欢乔治哦”
丁程鑫狡黠笑了笑,心虚地眨眨眼睛,才不要告诉刘耀文,自己是刚开学的时候就看上他了才费尽心思去挖他的资料,结果在知道他恐同之后就直接放弃的。
“快走吧,舍长还在等我们呢,站在这发呆是不会找到你的小青梅的,大帅哥”丁程鑫扛着小些的箱子三步两步消失在刘耀文眼前。
传说中被人扒光了底裤的大帅哥咬咬牙拖住箱子循着还没消散的橙子味努力上行。
“你们体育生搬个箱子也会出这么多汗啊,擦擦吧”丁程鑫随身带着张干净的帕子,居然也带着浅浅的橙子气,包裹住粉红的指尖几乎要碰上刘耀文冒着热气的脸。
“算了,给你张纸自己擦擦吧”他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抽出几张卫生纸,无视刘耀文微微抽搐的嘴角,径直敲响了寝室的门。
刘耀文带着耳机愤愤不平啃开了一颗夹心巧克力,果酱在嘴里迸发,流淌过喉咙,居然又是橙子,甜得快要发腻,还挺好吃的,不计较你不用帕子给我擦汗了。
“小刘老师,能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吗?”
小刘老师,这又是什么新奇的称呼?刘耀文胡乱吞下最后一点甜腻,把整盒巧克力藏进枕头底下,心情不好就吃一颗。
“好啊,橙子同学”
肉眼可见,刚刚调戏完小直男的丁程鑫本就白嫩的脸颊红了不止一个度,匆匆低头装作整理衣服,故作镇定转移话题
“刘耀文,巧克力好吃吗?”
被唤全名的某人决心报复回去
“当然好吃啊,丁,程,鑫”
故意咬重的字眼昭示出口人强烈的不满,将丁程鑫逗笑,一点笑声恰好钻进刘耀文的耳朵
“那小刘老师猜猜是谁做的呢?”
“怪不得是橙子味的,原来是橙子精做的啊”
满心期待夸赞的人闻言皱皱眉,“什么橙子精,难听死了”
“对不起啊大小姐,我帮你收拾行李”刘耀文说话不过脑,看人要生气了什么都能说出口
“大小姐?你看不出我的性别吗刘耀文!”
“大小姐脾气嘛!就是说你啊!”
“你什么意思啊!”面前人眼睛圆溜溜睁大,撇撇嘴一脸不满看着大直男笃定的神色
“错了错了,大少爷,大少爷”明明就是橙子味的大小姐嘛,刘耀文还是不服,但不再敢出口了,在心里小声嘀咕不停。
总之,刘耀文对新舍友一百二十分满意!
遇上喜欢的东西,小狗就会变回原型,每天贴贴黏黏着丁程鑫,每天橙子橙子乱叫吵得很,看他画画,下课第一个冲出去找他吃饭,散着步突然要牵手,排队吃饭要勾勾手指头,饮料要喝同一杯,每次打完球就抢丁程鑫的水和帕子……
丁程鑫将一切归于刘耀文迟来的青春期以及直男的鬼把戏,抑制不住内心悸动,于是无限纵容他的越界,同时时刻铭记身边朋友惨痛的“直男劫”警醒自己不能陷入温柔乡。
下课之后,刘耀文照常蹲守在教室门口等待丁程鑫去食堂吃饭,闻见细细的橙子香,抬头却看见一男一女并肩走着,男生脸上挂着尚未收敛的笑意,女生一袭白裙,温婉可人,看上去十分般配,丁程鑫对上刘耀文明显带着怒意的眸子,扭头不知道冲女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兴冲冲跑到刘耀文面前,没等他质问,欣喜着开口,“明天一起出去吃午饭吧”
收到邀请时男生显然眼睛一亮,身后要是有尾巴大概要翘上天,半夜窝在厕所找衣服知道被舍长拍着门让他关灯才慢悠悠出来,心满意足瞅了瞅对面早已熟睡的人,为明天的午餐做足了准备。
丁程鑫带着女孩提前不少点好菜,面面俱到讲着他所了解的刘耀文,提醒女孩注意投其所好,聊到热烈时,男同也不在乎什么就凑近女孩一些,女孩悉知对方的取向也不顾及太多,两个人乱作一团笑得开怀。
以至于刘耀文刚进门便看到两颗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交谈,清脆的聊天声混着笑声久久不散。他顶着一早精心收拾过的造型心里流过酸涩,怔怔看着丁程鑫谈笑,嗓子有些干哑打破欢乐的气氛“是要给我介绍你女朋友吗?”
不带主语的问句,问话人不敢肯定的猜想女孩看着他的样子,脸色泛红抢先回答“不是的,我是丁儿的同学”
丁儿,亲昵的称呼,女孩泛红的脸颊似乎说明一切。
“她成绩很好,在学业上帮过我很多,她之前听我聊起过你,我想着让你们认识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刘耀文明白了他的意思,刻意回避掉问题,一顿饭下来只是猛吃碗中的饭菜,必要时也只是对女生的热切回以点头摇头。
知道结束刘耀文也只知道这家店的饭菜味道很好,连女生的名字都没记住。
秉承着绅士原则,丁程鑫强压住不爽送女生到宿舍楼下,看她背影渐渐远去,转头冲刘耀文咬牙切齿“这已经是我们院最漂亮的了,你还不满意?”
原本在回味饭菜的男主角一愣,被食物抑制住的火气升腾“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找女朋友?”
丁程鑫被问得一愣,脑子没转过来就下意识怼回去“你每天在宿舍里吵着要仙女,要给你介绍漂亮女朋友,我真给你找来了,你有什么理由怪我?”
说完就有后悔补上一句“可能是我误解你的意思,但你也没必要这么对人家女孩子吧,她人真的很好,很热心很善良,加上长得漂亮,很多人都喜欢她,男生女生都有”想到对面是个实打实的封建产物,大概听不得一点同性相吸,丁程鑫逐渐底气不足,声音渐渐微弱。
刘耀文原本只是为了缓和气氛脱口而出的俏皮话,见丁程鑫不回答,笑容僵在脸上,瞬间脑补出丁程鑫忍痛割爱把自己心爱的女生推给自己的虐恋大戏,原本让他安心的橙子味霎那间促使他喘不过气,无限接近窒息。
“丁程鑫,说实话吧,我都知道了”他垂下围胸的双手,敛起方才逗乐的神色,低头不再看对面的人。
“是,我喜欢你”
破罐破摔砸出来的话完全不再刘耀文的预期范围内,不等他缓过来,丁程鑫一字一句继续道
本来想着你们在一起了我就死心,不用再换一次宿舍,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既然你知道了,我就无所谓了,大不了就再写一份申请而已。”
久久没有一点回应,一口气吐出心里话的丁程鑫自嘲一样笑笑,堵住了刘耀文刚想要出口的话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回到寝室,丁程鑫径直钻进围着厚厚床帘的位置,打开耳机昏沉睡去,心里少了件这么大的事情,他一直到太阳燎到半山腰才被空虚的胃和疼痛惊醒,额角布满冷汗,想着洗洗脸继续冬眠,刘耀文窝在床里背靠着他,大概也是睡了,自己的桌上摆着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米线连带一份他最爱的榴莲炒冰,显而易见是谁的手笔。
丁程鑫总算清楚刘耀文为什么是公认的天菜,堪堪一张帅脸也做不到被男生女生同时喜欢。
他安静吃完还冒着些热气的晚饭,胃里总算不那么翻江倒海,早早估算过价钱,只是没想到这日子来的这么快,这些天刘耀文请他吃了几顿饭,送了几件礼物他通通记着,不过舍不得还,就换算成钱转了回去。
预料之中,原本沉睡的人腾地坐起,不可置信地拿起手机照着丁程鑫的脸“你什么意思,不在一起,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
“你说过的,刘耀文不和同性恋做朋友”
开学那阵被烦得抓狂的刘耀文大概从没想过他会对着一个gay卑微求和,甚至想要推翻自己往日的恐同发言。
丁程鑫不再搭理他,回到床铺继续沉睡,将一切抛之脑后。
往后几天他依然如此,忽略依旧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刘耀文和他的喋喋不休,上课吃饭作业睡觉,足够无趣,却也应该是他原本的大学生涯。
直到他那个前男友找上他的前一刻,丁程鑫都以为他往后几年要继续这么过下去。
“程程,我好想你”曾经日日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骤然响起,下一秒寇麟出现在他眼前,恶心到险些让他当场呕吐到那张脸上,周围站满了等着看热闹的同学,丁程鑫怕丢脸快步走到走廊外无人处。
“程程,我知道错了,我和她早就断了,我只爱你”
烂俗剧里渣男的惯用台词,丁程鑫尴尬到想带着他一头撞死,又怕寇麟以为自己是要带着他殉情,于是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让自己显得冷漠而优雅的答复
“滚”
谁知道这家伙还想用强的,拽过丁程鑫的手,撅着嘴唇拼命向他脸前凑
“装什么,之前就不让我碰你,现在和那个什么刘耀文住一起估计被他弄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奉劝你,就算你是男的,不会怀孕,也别去招惹他的好,搞得自己一身脏,到最后再回来求我”说罢手还要向丁程鑫腰上摸索。
虽说学艺术的拼不过体育生一身肌肉,丁程鑫作为成年男性好歹也是抵住了他的身体,手指被抓住,就一口一口唾沫啐到他脸上,犹豫要不要咬他的脸又怕他觉得自己是在亲他。
一下没注意寇麟就被拽到在地,刘耀文一脚一脚又一脚踹上去,把他踢得眼冒金星,脸上丁程鑫的口水还没干,他扶着头揉着眼落荒跑远。
刘耀文仔细端详着丁程鑫发现他没什么事后松了口气,丁程鑫被盯得不好意思,抽出被他抓住的手刚想说声谢谢,就被刘耀文一个问题吓到左脚踩右脚
“他亲到你了?”这货一脸着急好像问了个世界难题,勾起了丁程鑫的逗狗想法,他装作落寞地低头,细弱蚊蝇回了声“嗯”
刘耀文一听急了,不知道从哪掏出纸巾把丁程鑫本就艳红的唇色擦得更浓,犹嫌不够似的,飞奔到不远的食堂买了瓶水要灌给丁程鑫漱口,一连串动作把他惹得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亲就亲了你擦也擦不掉啊”
小狗闻言落寞地低下头,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不想吃他的口水”
“啊?”没等丁程鑫反应,小狗渡着一口水稀里糊涂就亲了上来,舔食他饱满的嘴唇,共享他大部分的氧气。
“橙子味的丁程鑫,我们在一起吧,这也不是告白,你必须同意”
“程鑫味的刘耀文,好啊”
刘耀文不是同性恋,他也不能说自己是直男,只是恰好橙子味,他喜欢。
全文1.7w+,完年/微费年BE预警(可能会有番外
“我要哥哥做我的爱人”
“就算那人苦口孤诣地爱他一百年,也抵不上我瞧他一眼。”...
“就算那人苦口孤诣地爱他一百年,也抵不上我瞧他一眼。”
“别走远啦,留下来爱我吧。”
一
丁程鑫出生那天山城未落雪。
他是在红楼由日本稳婆接生的,在那年算是个独一份的殊荣。丁家当时富埒陶白,祖上给日本人开车,有点经商的脑子,滚雪球似的越赚越多,有余力寻了几处房产接济一大家亲戚不说,还有个小洋楼专门堆着金砖。
丁母名灵,从夫姓,从前也是银行家的千金,盘儿靓,条儿顺,还留过洋,进过国际舞团。只是前些年父亲被打成大地主,钱财和人脉都散了,也不再出入上流社会的沙龙,在学校当了个舞蹈老师,偶尔也被请去教军区的文艺兵跳国标。生下丁程鑫后腰落下毛病,舞跳得少了,时常在家念诗唱曲儿,或是跟着老式唱片机放些早年从美国带回的外文歌。
丁程鑫听着布鲁斯和牡丹亭长到一岁多,刚能跟着咿咿呀呀哼唱几句,丁父就沾染上赌瘾,浑浑噩噩不晓得去谋份体面差事。被薅了几次羊毛,又投资失败,千金散尽却未复还,祖宅也给卖去抵债。他携妻儿从渝城最精致的公馆搬去了解放碑的平房,跟书香门第、祖上跟着蒋公的刘家挨着。
两年后的初秋,金门又打仗了。隔壁刘家听着慌了,忙卷铺盖呼和着,打算去香港再周转回台北。他们离开那天阵仗大极了,平日里看不出的奢侈全抖搂出来:一车拉了码得齐齐整整的珠光宝玉,一车拉了一箱箱珍奇藏本,一车拉了鼓鼓囊囊的衣物,其中一个麻袋松了口露出条暗纹领带,围观的人啧啧称奇刘家住这种平房是特意藏着掖着,实则富得流油,领带都能塞满麻袋。
可这么多车装着家财万贯,却没有一车愿意拉上怀胎八月的三姨太。
丁灵瞧见了,心肠软,把三姨太拉倒自家住着。她没过两周就临盆。身子又弱,看了一眼孩子后始终郁郁寡欢的,没过多久就去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奶娃娃。丁灵只好去求三条街外的寡妇给孩子喂奶,恰逢上饥荒,只得熬些米汤,辛辛苦苦拉扯大了兄弟俩。
小奶娃娃是耀字辈,一岁时抓周,他撇开丁灵的舞鞋和毛笔,也没要家里最后一根金条,兴冲冲抓住了丁程鑫的小拇指,晃来晃去的。
“啊唷,这孩子,这么喜欢哥哥啊。”丁灵难得笑颜逐开,饶有兴致冲丁程鑫说:“程程,那你给弟弟取个名儿罢?”
丁程鑫刚识字不久,奶声奶气说“娘,我想叫他小文!”
“那就叫耀文吧,幺儿。”丁灵笑道:“好福气的名字,可要好好长大!”
襁褓里的小奶团子咯咯笑着,逗得丁程鑫也笑盈盈地摇头晃脑。
二
捱过了三年饥荒,也捱尽了最后的家底。丁父欠了债被人打死在巷子口,丁灵被叫去收尸的时候却一点不悲伤,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冲丁程鑫说,程程,我们终于自由了。
下葬那天,零星几个多日不见的亲戚们来送葬。丁灵傲着,给丁程鑫和刘耀文皲裂了的唇上摸了食用油,亮晶晶的,代表她家虽死了男人,到底还是有饭吃还吃得很好,无须他人面上嘘寒问暖,背地落井下石。
家里到底少了个人,刘耀文不太习惯,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要丁程鑫哄。丁程鑫给他唱儿歌,换了几首曲子,刘耀文最喜欢的还是兰花。
小小白兰花,开在月光下,
梦一样轻柔,蜜一样甜哪,
香飘过海峡.隔海遥相望,
同开思念花,本是同根生,
怎能分两下,怎能分两下.
啊兰花白兰花,
月光下海浪花似兰花,
纷纷飞落海峡,
朵朵白兰花,开在阳光下,
云铺霞裹,无限美啊,
光彩照海峡.清香年年浓,
新枝月月发,深情天天长,
思念时时加,思念时时加.
刘耀文问丁程鑫那曲儿唱的是什么呀,丁程鑫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说这朵花怪好看的吧,又拿食指戳戳小孩的眉心,说你快睡呀,问这些话。刘耀文吃瘪,轻轻啃了一口哥哥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指尖,吃吃地笑。
不去军区跳舞的日子,丁灵在家画画。丁程鑫给她研墨,看丁灵毛笔上晕几层,侧侧横横,寥寥几笔花了副花草图景。刘耀文懵懵懂懂地,奶声奶气问:“娘,这画的是什么呀?”
“画的是兰花呀,幺儿。”丁灵笑道:“兰花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你看,两笔交凤眼,第三笔破,这样上去后再随性添上几笔,就是株兰花了。”说罢,她将笔递给刘耀文,刘耀文歪歪扭扭好不容易画了两道墨在上头,惊讶道:“这一交好像哥的眼睛呀!哥哥像兰花一样!”
丁程鑫本来板着张小脸一本正经听着母亲讲国画,这下子哑然失笑。
“佳人比香草,君子即芳兰。你这可是夸你哥哥跟岁寒三友一道呢!”丁灵摸摸刘耀文的小脑袋。
“听不懂呀,我只知道哥晚上给我唱兰花花睡觉,我觉得比小燕子好听咧!”
丁灵轻哼了几句:“是好好听哦,不过耀文,你知道歌里唱的隔海两相望,是哪里?”见刘耀文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是宝岛。你爹去了那儿,你家也在那儿。”
“可是我的家是这里呀,我有娘和哥就够了。”刘耀文奶声奶气却煞有介事说道。
丁灵乐得又虎摸一把小团子的脑袋:“幺儿,乖的喂。想不想看娘跳舞呀?”
“程程要看!不想看不停转圈圈的,想看一虫虫那个!”丁程鑫抢先嚷嚷着。
丁灵:“哈儿哟,那是森林一丛丛!”她去打开留声机,放了南屏晚钟,跟着跳起探戈。
我匆匆地走在森林中
森林它一丛丛
我看不到他的行踪
只听到那南屏钟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象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
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梦
相思有什么用
我走出了匆匆森林
又看到了夕阳红
丁程鑫痴迷地看着丁灵跟着韵律踏着舞步,想到娘跟他说,这种舞要跟爱人一起跳才最好看。他问娘是不是跟爹一起跳过,娘沉默地点点头,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也要学这只舞,也要跟娘跳得一样好看。他暗自想着,又偷偷补了一句,也要共爱人跳。
三
家里没有顶梁柱到底还是不行的,日子过得越发窘迫。丁灵把家里值钱的家当都拿去低了债,除了那留声机,拧开它就是勃勃生机,是丁家万万离不开的。
有一晚,丁程鑫照常寻了本小人画回屋里等着给刘耀文念,却发现他不在床上。
“幺儿跑哪去了。”他纳闷道,终于在外头水池看到刘耀文偷偷摸摸地把水龙头开到最小,等着水流出来滴滴答答地灌满了瓢。
他一眼望进刘耀文心里去:“你做什么?”
刘耀文唯唯诺诺的,怕说了哥哥生气,觉得自己实在狡猾,为口腹之欲献出自己的诚笃,骗来配不上的关心与柔情。
“快说,我数三声,三——”
刘耀文最怕这套,赶忙眼睛一闭说:“我想吃鸡蛋。”
丁程鑫皱起眉:“什么意思哦?”僵持片刻,他想起家里的窘迫:见底的米缸,紧巴巴的糠。鸡蛋是难得的物什,上回刘耀文发烧了丁灵才拿了本珍藏的旧书换了几枚鸡蛋回家。
“你小,别想些弯弯道道的。”丁程鑫冷着一张脸,却不由分说抢过刘耀文盛好的一瓢水劈头盖脸朝自己泼去,顺带抹开湿漉漉的发帘,露出白白的一小块额角和一双好看得紧的眉眼:“娘问起你,你就说你早早地睡了。”语毕,他便嚼着冷嗖嗖的朔风出门跑圈。
刘耀文抱着膝盖在床上等了好久,半梦半醒间才感觉到丁程鑫捻脚捻手走进房门。他迷糊着一伸手,触到哥哥的脑门被烫得啊唷一声。
丁程鑫连忙伸出食指贴在刘耀文唇上示意噤声,又拿手掌拢住刘耀文眨巴眨巴关心的眼眸,轻言细语哄他快些睡觉。
第二天刘耀文睁开眼,瞧见旁边的哥哥嘴唇像焉了的玫瑰,两颊跟打湿了的棉花一样白润,泛着不健康的红,嗷地一下哭起来。
丁灵很快赶来,瞧见丁程鑫这幅模样,匆匆要出去买药,临走前跟刘耀文嘱咐了一声鸡蛋蒸锅里了,过会子记得关火。
“我再也不要吃鸡蛋了!”他呜呜哭着,泪珠一串串地掉,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都哭肿了,脸颊红扑扑的,打了个哭嗝,又继续慌乱说道:“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贪嘴了,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丁程鑫揉了揉小团子的头,又费力起身拿过一旁的帕子给刘耀文揩眼泪:“多大了还哭,哭过了快把鸡蛋吃了,浪费。”
刘耀文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舀了鸡蛋羹吹凉了往哥哥嘴边送。
丁灵在房门外站了许久,转身回自己屋里,从梳妆柜深处摸了个绣着凤求凰的锦盒,打开是只水头好的翡翠镯子,一摸里头叫人歪歪扭扭刻了个“灵”。
她看这镯子,痴痴看着,仿佛看到第一次遇见丁生是在两渡口纷乱的渔民和马车里,他笑得那样好看,朝她伸出手来,一转眼两人又在大礼堂跟前跳了一支露天的探戈,跳着跳着脑袋就凑到一块去了。
她后来出门把这镯子当了,寻门路换了些粮票回来。
丁灵白天出去教跳舞不着家,有时带些水果糖和罐头,回来也是晚饭过后。丁程鑫踩着小板凳上锅日复一日蒸昨日的冷饭,从大米粒蒸到半米半糠,他拨出松软的米饭到弟弟碗里,自己就这泡萝卜咽糠。刘耀文有时好奇为什么饭的颜色不一样,丁程鑫拍拍他的头说因为哥哥换完牙啦,比你能吃硬的。
家里没有大人,有一餐没一餐吃着,丁程鑫又担心弟弟吃不饱,每回多给他拨些,自己饿惯了倒也觉得还好。许是糠吃多了刮到胃,他腹部总是隐隐发痛,一次丁灵难得回家,三个人一同上桌吃面条,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没拿稳筷子,人也跟着摔到地上去。
刘耀文慌地扶起他,一声声哥唤着。丁灵背起丁程鑫出门寻医生,叫刘耀文在家好生呆着。刘耀文呆呆看见哥哥窝在娘背上,平日里照顾他、给他念故事又唱歌的、走哪儿自己撒娇就能被抱起来的哥哥,其实生病了也会痛,痛极了也只缩成小小一团。
丁程鑫回来后,丁灵给他熬了一周的米汤,刘耀文有模有样地多舀了米粒放在哥哥碗里,帮他吃掉他不喜欢的酸黄瓜。
“啊哟,长大了呀耀文。”他听见丁程鑫诧异地称赞他。
我想快点长大。我再也不想他一味迁就我了。
快让我长大吧。
四
日子这样悠悠地过。丁程鑫不上学的周末带着刘耀文到外头玩,折下长长的草叶子撕开两边看它咻的一下飞出老远,刘耀文就在旁边拍巴掌,说还要看还要看。或是两人跑到两渡口看渔民撒网,太阳西沉回家的路上在小水沟摸螃蟹。
春天到了,他教刘耀文扎风筝,自己在风筝上画了朵玫瑰花,刘耀文跟着也画了一朵,想了想又添上一颗简笔画的星星在自己糊的那只风筝上。丁程鑫问起他,他说这是哥哥,因为哥哥名字就是“成为天上星”。
丁灵去军区去得越来越少,她待在家里教丁程鑫跳舞,刘耀文在旁边看着哥哥练基本功,压腿下腰的时候丁程鑫咬着牙忍,刘耀文在一旁看得觉得自己都痛,又觉得哥哥跟着娘一起跳舞的时候翩翩然的,真的像只蝴蝶,可他捉蜻蜓时会想着放走它,而这只蝴蝶他只想牢牢握在掌心。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丁灵突然的拧开了留声机,南屏晚钟悠悠地流淌起来。
“娘教你跳最后一支舞。”丁灵噙着泪说:“恐怕再没机会跳了。”
虺蜴豺狼到临那天比预想得快。丁程鑫在之后的日子里刻意去模糊那段记忆,只沉淀了翻得乱七八糟的五斗柜、鱼贯而入的吵嚷叫骂和皮边鞋塑料底的踢踏声。来者之首还挎着个绣着“为人民服务”的军色布包,黑色羊皮手套一脱指着丁灵的鼻子开始骂她跳些小布尔乔亚的舞。其他戴着袖章的扫荡一周,粗暴地扯烂丁灵挂在墙上的舞裙,砸破留声机和磁带,撕了丁灵没事儿就拿来写写画画的簿子。这还不够,他们贪婪的想找到更多证据,直到翻出上次涂鸦过的日历才露出一副收获颇丰的嘴脸:瞧,这封面上已经有了个太阳,怎能自己再画一个太阳!
丁灵被拽着头发拖出去,月牙白的旗袍蹭得灰鼠鼠的,跟阴沉沉的天穹一般。
丁程鑫霎时慌了,他跟着奔出去。那些个张牙舞爪的土联儿阻挠着他,把他狠狠推在地上,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故作清高的反动派能养出什么货色。丁程鑫木然听着,白净的脸蛋上挂了嫣红的血,三月里的春风刮得他奇痛砭骨。
丁灵再没有回来。
后来听旁人讲,她在一次批斗后投了湖,许是觉得自己再也泅不到岸。
丁程鑫浑浑噩噩了这些天,行尸走肉一般烧饭、赶工、做功课。他跟刘耀文说娘死了,刘耀文问和爹一样吗,丁程鑫说不一样,一个是死得其所,一个是死有余辜。
这天睡前,丁程鑫给刘耀文颠来倒去唱了很多遍兰花,可刘耀文抽泣着停不下来。丁程鑫本想着给他跳舞,或者听听欢快的南屏晚钟,这才想起留声机也被砸了。过好半天,刘耀文终于平静了些,开始找哥哥讲话。
“哥,娘没了,我们怎么过呀。”
“你还有哥,放心罢。”
“哥,那你还念书吗?”
“不念了。”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念书了?”
“还是得学,哥在家教你。”
“哥,你还跳舞吗?”
丁程鑫沉默半晌,说道:“跳,怎么不跳?在哪儿跳都一样。在学校跳是跳,在台子上跳也是跳,在随处哪个胡同口跳还是跳。我能在众人面前跳,也能只在你一个人面前跳。”
“哥,是不是都是我的错,我是不是不该画太阳的哇。”刘耀文踟蹰着,问出了这些天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没做错什么,跟你画的太阳没关系。”丁程鑫眼睛红红的。他恨,恨得嚼穿龈血却把悲怆揣回心里:“你记好,他们不许你画太阳,是他们的错。他们不许娘跳舞,是他们的错。你堂堂正正的,想画几个太阳就画几个太阳,想认谁是太阳谁就是太阳。”
“我要哥做我的太阳。”刘耀文抽噎着打了个哭嗝。
丁程鑫摸摸他的头发,低下头轻啾几下他的脸蛋:“好,哥做你的太阳。”
刘耀文爬进丁程鑫怀里紧紧抱住他:“我想听哥哥给我念课文了。我好久都没去过学校了。”
丁程鑫从枕套里摸出薄薄的一册书翻开,逆着月光给刘耀文念《一粒种子》。
“种子又把身体挺一挺,眼前突然一亮,啊,好个光明的世界!”
“哥,什么是光明的世界?”
五
“哥哥,哥哥你不要哭。”刘耀文慌张地左顾右盼,没寻到帕子,只得手忙脚乱拂去丁程鑫脸上露水一般的泪珠,又安慰地吻吻哥哥的眼睛:“是我不好,我不该叫你念书,都是我的错,哥,你别哭了,我一看你哭,我心就特别特别痛。”
丁程鑫无声了淌了好一会儿泪才说:“你快睡罢,你睡着了我就不哭了。”
“哥,我好怕。我不敢睡觉,我怕醒了就找不到你,你也走了。”
丁程鑫勉强挤出一个和煦的笑,同样紧紧地搂住刘耀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乖,不怕。哥给你唱兰花。你听着听着,就睡了。没谁会来打搅。坏人都进不来,有哥在呢。”
望着刘耀文的睡颜,丁程鑫觉得自己猝不及防地迎来成长。虽然他才13岁,虽然他上个月还跟刘耀文在外头无忧无虑地放纸鸢,虽然他上周还跟妈妈听着南屏晚钟学探戈,但他在短短几天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尨茸的春天,失去了能让他发自内心得到快乐的时光。他必须从溺水的崩溃中凫起,用尽全力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我只有你了。”他在心里冲刘耀文说。
丁程鑫回来那天刘耀文本不知道的,在林嫂的逼迫下默了四首诗,一首《望月怀远》,一首《相思》,一首《夜雨寄北》,一首《锦瑟》,越背越想丁程鑫。林嫂看着小孩眼泪汪汪的,跟他说你哥今天提早回来啦,你快回去吧!刘耀文喜得笔都甩了,滋了一道墨在脸颊挂着,他顾不得,随意一抹,夺门而出。
刚推开门,刘耀文瞧见有个陌生人大咧咧坐在自家小矮凳上仰起脸大口灌茶水。他穿件柞蚕丝衬衣,臂弯挂着件黄军装,双肩位置留有佩戴肩章的“孔”与“扣”,踏着双校官靴,往那儿一坐,颇有股子小将军的风范。或是感觉到旁人目光炯炯的好奇,他偏过头露出剑眉星目,瞧见是个小娃娃,颇有兴致挑了个眉:“喂,你就是老丁的弟弟?”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刘耀文卸下布包铿锵有力回道:“我叫刘耀文。”
“哎哟,我知道,我听你哥说了八百回,耳朵都生茧子。”那人挠挠头,把搪瓷杯往桌上一顿:“我叫敖子逸,跟你哥一般大,你也叫我哥呗!”
“我有哥哥了!”说着急哄哄就跑到里屋,嘴里嚷嚷:“哥!外头有个怪人!”
丁程鑫诧异地走出来:“耀文,怎么对客人的?”
“我可不是啥怪人,”敖子逸顺势把丁程鑫搂过来:“我呀,是个坏人,我在带坏你哥!”
刘耀文气得哼哧哼哧冲过来掰开敖子逸的手:“不许碰我哥哥!”
丁程鑫一头雾水的:“什么哦?……你回来的正好,三爷给你带了好些水果糖,赶紧谢谢他。”
刘耀文一看到他哥便谄谄地把手放下了,但还是怒目而视等着敖子逸,敖子逸嬉皮笑脸回望他,十足的吊儿郎当:“耀文儿,听说你刚从隔壁念完书回来。念什么之乎者也的,没劲!看不看小人书啊?我叫我警卫员去给你买回来,有彩图的,有讲哪吒的,讲龙宫的,还有…….讲亲嘴的!”
“敖!三!”丁程鑫气呼呼揉乱他的头发:“你少在这里讲些混账话!带坏我弟弟!”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敖子逸嘴上求饶,眼睛却滴溜滴溜转,分明是暗爽得不行,看的刘耀文更加火大。
他怎么还摸别人的头发!刘耀文气鼓鼓的。这个神神叨叨的兵蛋子真的烦死了!
六
刘耀文等敖子逸走了才别扭地捡了一颗水果糖拆开,一边揪着糖纸一边说:“我,我最近在林嫂家里认识个新朋友。他特别喜欢我,总叫我跟他一起睡觉。”
”啊?那他很喜欢你嘛,我们耀文好受欢迎啊。”丁程鑫沾湿了帕子给刘耀文擦脸,乐呵呵的。
刘耀文一用力把糖纸撑破了:“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丁程鑫停下来,一脸茫然。刘耀文看见哥哥这样心又软成一滩:“我,我看你认识新朋友了,我吃醋了。”又小声加了一句:“我也想让你吃醋。”
“他是敖司令家的小公子,大家平日里都叫他三爷。人挺好的,也很照顾我。”丁程鑫忍俊不禁,拿帕子给他擦脸:“小花猫,就这还吃醋呢。哥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刘耀文这才心满意足地把那颗糖塞到哥哥嘴里,自己又拆了一颗,甜津津的。
丁程鑫拉过刘耀文的肩膀,比划比划,惊了一下:“啊,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刘耀文点点头:“我肯定比你高的。”他捞过丁程鑫的手掌,同自己的贴在一块:“喏,我手比你大一圈,所以肯定比你高。”
“好好好,下次回来你估计又长高啦。”丁程鑫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瞧着弟弟。
每次丁程鑫回来,刘耀文都兴奋得睡不着,缠着哥哥要他讲军营里头都做了些什么,听丁程鑫说夜里去山上执行任务,看不清路得差点扭伤了,敖三还被野生刺猬扎到脚(说到这里刘耀文特别捧场地嘲笑一通),他们捉了青蛙就地炖了汤,还抱怨了几个炊事班的毛手毛脚锅都洗不干净,过来求他帮忙洗,丁程鑫跟只绝不吃闷亏的小狐狸一样说洗三个碗得拿一颗牛奶糖换。
“这么说,我生日还有个把月呢。”刘耀文嘟囔着:“你回得来吗?”
“那天我一定回,好吗?”
刘耀文伸出小拇指:“拉勾勾。”
丁程鑫弯腰搂住他:“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了陪你过生日,就一定陪你过。”
刘耀文生日那天下大雨,他本没报希望丁程鑫会回来,但看见那人从滂泼中走出,像一株被打湿却仍亭亭玉立的兰花,点亮了周边的暗色。蓦地,他心头一热,只觉得这株兰花开到他心里了,摇摇曳曳地种下,拼了命汲取他对哥哥的爱作为养分,绽放的那一刹那却再也不是单纯的依赖与信任,而是嬗变成充沛的情愫。
他呆呆站了会儿,等到丁程鑫笑着凑近了冲他说:“傻啦?”又摆了摆手,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嘟囔着:“明明你不在的这些天都没下雨,今天偏偏下雨。我最讨厌雨天了!你都淋湿了,而且回来也晚,根本不安全!”一边心疼地到里屋拿着毛巾过来给丁程鑫擦头发。
“啊,可哥喜欢雨天。雨天特别安静,你听也只能听到雨滴滴滴答答落在瓦片上。”丁程鑫安慰道:“你看小时候下雨,我就边给你唱兰花边拍你的背,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一齐睡着啦,多好啊。”
“那好吧,我也喜欢雨天。就今天”刘耀文说:“不过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下雨天格外想你,而你恰好在。”刘耀文说。
丁程鑫愣住了。虽然他拼命说服说是弟弟太想自己了,但这句话不不能简简单单作为弟弟对哥哥的撒娇解读。措辞、语气,还有刘耀文格外郑重的眼神,都带了些模糊暧昧的情愫,一句话击碎了束之高阁的广口瓶,盛着的玻璃珠叮铃哐啷地横冲直撞,打得丁程鑫心慌意乱。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搪塞这么灼热的剖白。
“生日快乐,耀文。”他最后潦草接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得很。
不想承认但是已成既定事实的,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七(费年,可跳过)
回军营的早上,他跟刘耀文各自心怀鬼胎地匆忙道别。丁程鑫心神不宁的,出去打靶,第一枪打了个空的,他才振作起来,砰砰几下击中了红心。
“哎哟,这长枪,老丁一亲都得弯咯!”敖子逸打趣说道。
“胡说什么!”丁程鑫枪管子还是热的,笑着跑过来推搡几下,敖子逸叫唤着我错啰我错啰,丁程鑫才作罢,跟他一同坐下来。
“说真的,你准头好,手也稳,怎么不考虑留下来,或者进射击队?”敖子逸冲他挤眉弄眼的:“你跟我一道,我罩你啊!”
丁程鑫放下枪:“我不能在军营里头待太久。我还有弟弟。”
“得了吧,那又不是你亲弟弟,再说了,你对人家好成这样,简直上赶着给别人当妈!”
“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不懂别乱说话。”丁程鑫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剜得敖子逸心都酥了,连忙好声好气哄他,说马上后勤部发来的午餐肉罐头给他多带两瓶回去。丁程鑫一听乐颠颠地说那好哇,耀文喜欢吃那个。
弟弟又来了!烦!敖子逸郁结,但瞧见丁程鑫笑眯眯弯起的眼,很快又开心起来。
中秋那天,丁程鑫没能申请到回家的名额,孤零零站在营区,叼着根狗尾巴草发呆。
“你快看,今晚月亮真圆。”敖子逸推推他,指了指天,却没跟着继续欣赏难得的月色,只盯着丁程鑫的侧脸望出了神。
丁程鑫扬起下巴,瞧着夤夜里一汪亮莹莹的婵娟,水银的月光浸湿了他的眸子,发梢稍长,贴在白皙秀颀的脖颈,叫人忍不住想拨开轻轻碰下,看是不是跟天上的玉桂似的一触即化。
他眼睛好亮。敖子逸想着,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好看,同嫦娥打了个照面,还存着平分秋色的美。他拼命搜刮肚囊,想在这么好的景下说些什么,无果,头脑一热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朵玫瑰来,伸到丁程鑫面前。
那人愣了一下。
“我今天出任务,回来的时候遇见个卖花的小娃娃,半天不回家,说还没卖完花。我瞧她怪可怜的,就买了下来。”敖子逸解释道。
“嗯。”丁程鑫支吾了一声,出神望着月亮。
“我……我连红色都不穿,更别提这么艳的花了。你拿着呗,香花配美人!”
丁程鑫觉得奇怪,向来大大咧咧的三爷怎么束手束脚的。他转过头,刹那间对上敖子逸盯着他的炙热目光,烫得他一激灵。
半晌,丁程鑫将目光移开了:“我不喜玫瑰。你拿走吧。”
敖子逸伸出来的手停滞了,却又很快大咧咧缩回来:“你不是不喜玫瑰,你是不喜我这个人罢了。”
丁程鑫些许惊悸,瞪圆了眼。
“你早看出来了吧。我只是点破图个痛快。”敖子逸洒脱地笑着:“你可别有负担,世上姑娘千千万,都等着我去喜欢!”
丁程鑫仍然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还张嘴,再张就忍不住亲上去了!敖子逸恶狠狠地想。
“今天月亮真的好看,别浪费了。”敖子逸站起来拍拍裤子,故作镇定地抖搂灰:“不说了,我得去找那小姑娘算账,她跟我拍着胸脯保证一出手必得,我看她是骗我买花!”
他说的很急,面上若无其事却火急火燎地跑开了,酒都没拿,趔趔趄趄的,像是灌了一刻钟的月光就酩酊大醉。
丁程鑫叹了口气,捡起那小瓶酒,回里屋去了。
八
每次短暂的分离和深刻的重聚都是他们之间奇妙又危险氛围的催化剂,像薄夏里的骄阳一般,烤得人心头痒。丁程鑫每隔几月见刘耀文一面,看着他一天天成长成挺拔颀长的少年郎。刘耀文真的长大了,会关心他,心疼他了,还会……撩拨他了。拿骨碟时不小心触碰到的手,洗碗时他给自己挽起松垮的衣袖,还有嬉闹的时候他不经意凑上来挠他的痒痒肉……每有一次类似的微妙越界行为,丁程鑫便在心里记上一笔,咬牙切齿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他还回来。
至于怎么还,我还没想好!他愤愤着。
丁程鑫的爱是傲骨嶙峋的,他善于不动声色,看着刘耀文一天一天长大,对他的占有欲一天一天原形毕露,却四两拨千斤安之若素,紧紧拿捏着亲人与情人的界限,从然面对刘耀文拗格笨拙的示好。刘耀文的爱在一次次欲迎还拒的推拉里由嘹亮转喑,缄默起来,却更磅礴。
又是一年年三十,他中午跟战友包了饺子,吃完一抹嘴收拾行李的时候敖子逸又给他偷偷塞了一叠粮票,说是新年礼物,他哭笑不得地收了,说你娘下次要学国标直接喊我上屋头去就好,敖子逸连忙点头里大喊他娘的太值了!上次这么快乐还是没捅破窗户纸前丁程鑫给他说的十五句生日快乐。
丁程鑫带着大包小包回家,还提溜了一块奶油蛋糕。推开门看见刘耀文正坐在桌前拿剪刀剪玫瑰梗上的荆刺,见丁程鑫回来了,忙递给他。
“大家伙都忙年灌香肠,你倒好,忙年送我花,不得了啦!”丁程鑫嘴上厉害,心里却得意得很,想着自己果然还是蛮吃玫瑰这套的。
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他们给丁灵奉了饺子,两人吃完了团圆饭。丁程鑫难得开了酒,给刘耀文倒了小半杯,却喝着喝着没个分寸,两人把那一罐桂花酿喝得干干净净。接着微醺,刘耀文牵牵丁程鑫的衣角闹着要看他跳舞。丁程鑫一个趔趄站起来,打开去年才修好的留声机,放了那首南屏晚钟,正要跳呢,被刘耀文打断了。
“哥,我也想跳。”他说着。
“探戈只能共爱人跳。”许是借着酒劲,丁程鑫挑衅地问他:“你有吗?”
“我要哥哥做我的爱人。””刘耀文一字一顿说道。
丁程鑫愣住了,嘴微微张,似有千言万语欲涌出,却轻飘飘化为一句:“你说什么?”
刘耀文直直迎上丁程鑫的错愕:“我说,我要你做我爱人。”
他承认自己头脑发热把藏了许久的秘密脱口而出,但又有一丝沾沾自喜,丝毫不怯接下来的回复,反而狡黠地笑着,像是在说“瞧,我是不是勇敢的很。你藏着掖着,我非给你穿透了,把我的心掏给你看。”
是真没想过这小崽子能这么虎啊,丁程鑫倒吸一口凉气,刘耀文,你害死我了,要我拿你怎么办啊。
刘耀文一点都不怵的,要不是怕丁程鑫恼羞成怒打他,他甚至想吹口哨,凤求凰,耍流氓。他盯着丁程鑫,瞧见他跟春风吹红了的樱桃似的。刘耀文也不急,这一刻他俩相处模式倒了个儿,他只悠然自得等一个早已落网的漂亮狐狸自首。
或许过了三分钟,或许不过十秒,丁程鑫朝他伸出手说:“那你还不赶紧牵我,愣着干嘛。”
他一把拉起丁程鑫,就着前奏先跟他接了一个长长的吻,乐不可支地抚摸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梦,然后开始跳探戈。他少许笨拙,总踩到丁程鑫的脚,丁程鑫也不叫痛,跟他俏皮说你踩我一下,一会儿罚你亲我三下,刘耀文一听踩得更勤,丁程鑫气得敲他脑壳。
真真是浪漫极了的歌和舞,怪不得丁玲这支舞跳了一辈子,他也要刘耀文跟他跳一辈子!
要敲钟了,丁程鑫跳累了,使唤刘耀文给他取奶油蛋糕来,然后瘫在他怀里,跟他比手掌,软绵绵说:“你手真的比我大好多啊。”
刘耀文趁丁程鑫专心玩自己的手指,眼珠滴溜溜转,尚未平复表白成功的喜悦,又想着使坏逗一下心上人,轻轻刮了盘子边缘的奶油,趁丁程鑫不注意往他脸上蹭去。
“新年快乐。”刘耀文说。
壬子年在鞭炮烟火噼啪作响声中悄然而至,万象更新缭绕了千万人的福祉,也是属于他们的伊始。
九
要说不满意的事倒是有一件,就是刘耀文不再叫他哥,一般唤他丁儿,干坏事的时候则是黏黏糊糊的“心心”“程程”“鑫儿”什么都叫,叫得他浑身哪哪儿都红起来,像开到第二轮的樱花。
刘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丁程鑫正戴着副眼镜在写字台前温书,准备赶年底高考恢复。他推开门,瞧见外头一辆红旗车,扶了扶眼镜,问他做什么。
“是这样,大少爷前些年非跑去越南做战地记者,回来落下一身毛病,不久便去了。老爷丧子,家里也没有别的男丁,这才突然想起当年逃乱,三姨太的孩子还没带走呢。”那人谄媚笑着:“这不,现在想认回来,带去本家,好生教养着,将来做刘家的老爷。”
丁程鑫只觉得荒谬:“哦?当年不来寻,过了十九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留在穷乡僻壤的儿子啦?现在才想着接回去,从前他过得苦日子都不作数啦?没这个道理吧。”
“哎,瞧您说的。做错事了还要亡羊补牢呢,何况为时不晚啊!”那人从上往下打量了一下穿着满大街水洗蓝工装的丁程鑫:“留他在大陆,指不定还要过多久苦日子,穿多久咔叽布跟蓝褂子。我家老爷做服装加工发了家,衣裳花样多、颜色好,你也得放他去看看外头世界,可不止黑白灰蓝吧?”
丁程鑫沉默了。
那人就这这沉默继续苦口婆心道:“老爷也体恤你辛苦将他养大,我打听街坊的时候也说你不容易,一个人那么小就去参军,回来还教他功课。但是大陆毕竟乱了这些年,学到的也都是皮毛。长久留在这里,能有多大出息。”
“我也看得出,你这些年来是真的为他好。但是,最为他好的,不就是放他去争取更好的吗?”
这句话等刘家人走了都还在丁程鑫耳边余音不绝。
他盯着桌上留下的金条,想上次看到这玩意儿还是丁家没落败的时候,刘耀文刚出生,小小一团像白发糕一样软软嫩嫩,咿咿呀呀地喊第一声就是“哥”。当初赶他去学堂,他好生不情愿,后来有模有样大早上起来读洋文,问自己几何题,做出来了就雀跃得像窗外蹦蹦跳跳的小雏鸟。
他脑子乱,愈乱愈想些有的没的,想给刘耀文从小到大唱的那摇篮曲里头的那句“怎能分两下”,想他跟刘耀文第一次跳南屏晚钟他踩了自己的脚,想情动时刘耀文“心心”“程程”“鑫儿”地乱喊没个正经,思来想去都是刘耀文。
他怎么舍得。
但他再不舍得,也要舍得。
刘耀文听到完这事,第一个反应就是拨浪鼓摇头,说什么也不愿跟着一道回台湾。丁程鑫好声好气哄着,跟他说只是去玩几天,跟父亲重聚一道,然后就回大陆来了,他这才松下口,但又不依不饶想把丁程鑫捎上一块去宝岛。丁程鑫点点他的脑门说你们父子团圆的,我去作甚。刘耀文枕在他腿上,无赖似的,听哥哥絮絮叨叨,时不时抬起上半身吃力地索吻,又得逞地笑。
“台湾是你哄我的那首歌里的地方吗?”
“是的。那儿有海,有风,有更清明的星空。”
“有多好看?和你画的画一样好看吗?”
“比我的画还要好看。”
“也有白色的兰花吗?”刘耀文低声哼哼着:“小小白兰花,开在月光下……”
“有的,不只有兰花,还有各式各样的花草和水果,你平常舍不得吃的在那儿可以吃个够。”丁程鑫少有地开始絮絮叨叨,语速又快又紧,像是慢了就不忍抛出糖衣炮弹,又像慢了就忍不住吐露心肠一般:“你替我去看看,有多好看。”
“好,我看了回来告诉你!”刘耀文雀跃着,又想起什么,怯弱地补了一句:“那你会因为我一个人去而生气吗?”
丁程鑫难得咧开嘴地揉了一把他的头:“想什么呢,你哥我心眼有这么小吗?不会的。”
“那你会因为我一个人去而难过吗?”
“……不会的。”丁程鑫收回笑,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去哪里都念着我,记得我,所以不会难过。”
他停顿了一下,反复确认似的:“永远不会的。”
他是笃徒,如此青睐又迷信他相依为命的人。
十
“我没有什么舍不得吃的水果。我最舍不得你。”短暂的沉默后,刘耀文补充了一句反驳。
丁程鑫忍不住又虎摸一把刘耀文的额发:“知道。我也,最舍不得你。”
“哥,我想看你跳舞了。”刘耀文突然想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丁程鑫牵着刘耀文的手,一同爬上露台。今夜天怪黑的,只有孤零零的一轮弯月挂着,丁程鑫遗憾地叹了口气,刘耀文却拍拍他,说星星在我身边呢。
他席地而坐,看丁程鑫默念着节拍,仰起脸跳了一只翩跹的舞,整个人像一只婆娑着的蝴蝶。末了,丁程鑫问他好看吗,刘耀文点点头过来吻住他,说特别好看,鑫鑫最好看。
“去睡罢,”丁程鑫偏过脸隐去眼角挂的晶莹:“先说好,不许乱动。”
“我肯定不会,”刘耀文煞有介事地说:“我什么都不干,我抱着你好好睡觉。”
少年人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似的,熄了灯非缠着丁程鑫胡闹,事毕后刘耀文还来劲儿,一寸寸吻着,像猫儿舔浆糊,咕哝着说“丁儿,我想听你唱歌。”
丁程鑫懒懒地挪了一下:“听什么?”
“兰花。我想听你唱的。我不会唱。”
“刘耀文你听那么多次怎么还不会啊……”他抱怨着,拖长的尾音像软乎的搅糖:“那你听好了,这次记下来。”
刘耀文捞过丁程鑫的腰,吃吃地笑:“我才不学,反正有丁儿给我唱。”
丁程鑫睁开眼,迟疑一下,还是摸索到刘耀文紧紧箍着的手上,轻轻虚握住:“……那好,我给你唱。”
唱到第三遍“思念时时加”时,刘耀文打了个呵欠,惺忪问道:“丁儿,你说要给我唱歌……那是多久?”
丁程鑫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唱着。
阳光下海浪花变兰花,
快快把虹桥架,同胞相会彩云里,
亲人团聚赏兰花
思念时时加,思念时时加。
等身边人呼吸声逐渐规律律动,腰间的禁锢也泄了半分力,丁程鑫费力地轻轻翻了个身,虚无中盯着刘耀文安心的睡颜。黑夜模糊了枕边人的眉眼,而他早已刻入心里。摩挲到刘耀文的额头,他轻轻在眉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然后放松手臂,松松回抱。
亲吻是洗礼,拥抱是救赎,他心甘情愿做一个赌徒,赌刘耀文知道真相后会原谅他,赌刘耀文即使离开也不会忘记他。
他目睹刘耀文的日出,而他在谢幕。
翌日清晨道别的时候,刘耀文难得掉了几滴泪,眼睛红红地望着丁程鑫,仿佛回到他的孩提时代。
“哥,我爱你。”他把住爱人的下颌,吻像二月末的碎雪细细绵绵落在丁程鑫的额间、眉梢、眼瞳、最后是嘴唇:“等我回来。”
丁程鑫回吻着,唇齿辗转间应了声好。
很快,外头响起按喇叭的声音,刘家来接人了。
他替刘耀文整了整衣领,又像小时候那样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我等你回来。”
刘耀文憋着嘴跨过门廊,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看到丁程鑫站在落日余晖里,冲他温柔腼腆地笑,招了招手,说:“你快去吧!”
刘耀文点点头,狠下心转过身。
反正他不久就回来了,他无所谓地想,要摘了最漂亮的花回来给哥看。
十一
他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门,拒绝一切交流,努力消化这个叫他崩溃的现实。绝食第三天,刘耀文终于推开门。
“我想听曲儿。”他说。
管家喜出望外:“好嘞,少爷,您想听哪支?我喊上人来家里给您唱?”
“兰花。”
“哪首兰花?是陈贤德那首?”管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适之先生写的词儿?”
刘耀文闭上眼睛:“不是,不是那首。”他思索了一下,断断续续哼起来:“新枝月月发,深情天天长……你听过吗?”
管家为难道:“没有哇少爷。老爷来绿岛久了,放的唱片也多是闽南语的曲儿,这首实在没听过。”停顿下,他觑见刘耀文眉头蹙起,连忙说:“要不我找人问问去?……只是这内陆的歌,这里人都不大听。”
这里没有两路口熙熙攘攘的电影院和酒绿灯红的舞厅,没有顶上插着红旗的解放碑,没有文化宫前前团团锦簇的绣球花,没有朝天门粉粉朝朝的日暮,没有重庆话,没有凉虾和火锅,没有兰花这首摇篮曲,也没有丁程鑫。
他期盼做梦,有一回梦到那个雨天,丁程鑫淋得透湿还冲着他笑得粲然,又梦到自己在清晨晨读大声念着“春天里,人们辛勤地劳动,心里充满着希望”。刘耀文半晌没醒过神,想着什么希望,希望是丁程鑫给了的,没道理他又收了回去,可他偏偏这样做了,未问过刘耀文一句就下了决心。于是他咬牙切齿合拢双掌,趾高气扬地默念“老天爷,快叫我再梦见他,我可要跟他吵一架!”说完了又觉得不好,急忙补了句:“吵过了我还会哄回来的,千万别叫他委屈了!”
他被迫穿上一身紧绷绷的英伦西装,上好的布料,比集市卖的一百支纱强得多,还考究地打上领结,像模像样地往口袋里塞上绣了一角兰花的帕子。头发喷上些摩斯,穿铮亮的牛津皮鞋,去闯觥筹交错的新天地。推杯交盏间,对面女郎穿了条绣着暗纹的湛蓝色旗袍摇曳着,让他想到丁程鑫在去年夏天披着海色的褂子,在天台上跳了一支没有伴奏的舞,大跳与控腿做得干净利落,脖颈与腰肢弧线柔美又有韧性,电影里头那些香风细细的小芳小凤比不上他一星半点,放在一起作比较都是辱了丁程鑫。
管家为给他换胃口,特意从闹哄哄的夜市买回猪油拌饭,他却想到丁程鑫给他解馋炸的猪油渣;软乎乎暖洋洋的蚵仔面线热气蒸腾,不如丁程鑫生日给他下的加了肉末的小面;喝掺了阿胶当归茯苓的土虱羹,也只能想到丁程鑫出完任务从野外回来抓了几只泥鳅给他炖老黄瓜;还有浓郁鲜甜的姜母鸭,他压根吃不惯甜口,只发疯了似的想花椒麻椒热火朝天的红,发疯了似的想给他做饭、哄他入眠的那个人。
每想他一次,便是一场辗转反侧的难眠夜,想到心尖儿打颤似的痛,他便将其统统写下。五年来断断续续写了三百封信,却未得到过一次回音。
最后一次,管家说:“少爷,那人跟送信的伙计说,叫你别写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罢。”
十二
定下婚礼那天刘耀文并未和刘父唱反调,也没以沉默负隅顽抗。他问那女孩什么模样,刘父推给他一张照片,上面的可人儿生了一双千娇百媚的狐狸眼却羞涩笑着,左脸颊有两颗痣,下巴尖尖的,灵气逼人。刘耀文恍惚间听到刘父问他还满意吗,不痛不痒回了句就她吧。
他与丁程鑫爱得半痛半欢欣,半疑半笃定。他再不愿去想他们对彼此的真心是否分庭抗礼,对爱的定义是否莫衷一是。他只会盲从。
丁程鑫做出了说一不二选择,那他跟着做就是了。丁程鑫总是对的,即使刘耀文觉得这次一点都不对。就当是对那杳无音讯的三百封信做一个小小的还击,丁程鑫叫他伤心了,他也想叫丁程鑫伤心。
倘若丁程鑫知道他要结婚,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后悔?哪怕只是一点点,刘耀文也觉得足够。
三天后,小洋楼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来者披着件校官哔叽的暗色大衣,蹬一双亮扣钉的马靴,混不吝地叼着根雪茄,一进门便嚷嚷着:“刘耀文!出来见你哥哥我!”
“我当是土匪进村了!”刘耀文顺着楼梯走下,看到敖子逸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往沙发上一摊,还顺手逗了下笼子里的鹦鹉:“你怎么来台北了?”
“哎!最近两边有些松动了啊,我跟着我二叔来开密会的,来都来了,那可不得弯一脚来见见我们少东家?”他笑得一肚子坏水似的揶揄道:“最近如何啊?”
“我要结婚了。”刘耀文说:“两个月后。你要来看吗?”
敖子逸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他娘的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
“那你哥呢?”
“他早不要我了。”
“你儿豁?他不要你?他一直在等你回家!刘耀文,你怎么心这么狠?”敖三气得猛一下站起来给了刘耀文一拳,还不解气似的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
刘耀文平静地说:“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他想要我如何我就如何。向来如此。他想要我娶个美娇娘,想要我走阳关大道,想要我前程似锦,我便统统遂他愿罢了。”
敖子逸狠狠啐了一口:“遂个锤子愿,你等着后悔一辈子去吧!”
刘耀文抹了下嘴角,促地笑了起来:“后悔还需要等,他骗我去台湾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他妈的后悔!你告诉我后悔有用吗?”
敖子逸松了劲,自嘲地笑了一声,心道这问题,过去这么多年,我何尝不在每天自问?
他的月亮照亮了旁人,却又阴差阳错分离了,他听到刘耀文要结婚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策划着趁火打劫,而是在想丁程鑫该多难过。
你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啊。他喃喃道。
十三
敖子逸做客那天,他本在家做大扫除,特意切了首牡丹亭静心。从前听牡丹亭,听到的都是“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花似人心向好处牵”现在却只能听见“静无声刮的我心儿碎……为谁颦,为谁瘦,为谁疼?”戏里豆蔻少女唱着:“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戏外丁程鑫恼道:“刘耀文,你可真是要我的命了!”
他许久没见过敖子逸,这会子看见他还跟原来一样披个军大衣,一股子拽气,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破门而入,一进来就眼尖拿起桌上的香梨。
“诶!没洗呢!”丁程鑫头痛地夺下来,拿进厨房削皮去了。
敖子逸亦步亦趋跟进去,犹豫着问:“这么久没见了,你……还等他呢?”
“嗯?”丁程鑫抬眼看他,又垂下眼帘继续专心致志地削皮:“嗯。”
“你当初,怎么放心让他走的。我是说……你不怕他到了个新环境,喜欢上别人吗?”
“敖三,你不明白。”丁程鑫将削干净了的梨递给他:“他只会更爱我。我放他去外头瞧瞧,任凭他多见识几个女人男人,多跟别人上几次床,他无论见识了多少莺莺燕燕,到头来发现想要的只有我。他总得长大,总得离开我。”他抬起下颌,一双明眸睥睨得骄矜:“我不要他没得挑,我要他挑够了发觉哪个都不如我。爱他的人多又如何,爱他的人用心又如何,就算那人苦口孤诣地爱他一百年,也抵不上我瞧他一眼。”
敖子逸说:“可你们这么久没联系,你怎知他还像原来一样待你,怎还会在等?”
“那又不怎么。如今春风吹满地,我越发觉得海峡回归不久啦,我一定得第一批去看他。”丁程鑫冲他俏皮地挤挤眼睛:“你到时候可得给我走个后门啊三爷!”
“……其实,我上周去了台北。”
丁程鑫诧异的看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讲?”
“任务急,要保密,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就上飞机了。”敖子逸难得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哟,少见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啊,看上哪家女娃儿啦?”丁程鑫调笑道。
“……不是我看上,是刘耀文。”敖子逸说:“他看上别家女娃儿,要去要结婚了。”
丁程鑫不记得敖子逸什么时候走的,他只记得自己窝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像只冷僵的蝴蝶标本,从杲杲午后蜷到星辰满天,再也等不回一个暖他的归宿。想起近日读过的台湾那边散文里写道“近郊山头染了雪迹,山腰的杜鹃与瘦樱仍然一派天真地等春。”他也在孜孜不倦,一派天真地等着他的春天,但没想到他的春天却成了别人的春天。
他好后悔,后悔没让刘耀文晚一天再走,偏偏他离开前那夜没有星星,他多想跟刘耀文再一同看回星星。可后悔有什么用,命运紧紧握住他的腕骨,逼着他将刘耀文这描红的扉页从他的人生里撕掉,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丁程鑫悠悠地翻开牡丹亭,每念一句,便撕下几页,三五下一本书变作纷纷扬扬的纸片散落一地,一声比一声喊得叫人寸断肝肠:“非情之至也!非情之至也!非情之至也!”
留声机里还放着那首南屏晚钟,丁程鑫却恨死了这轻快的曲子。他开始流泪,大滴大滴的,被星光舔舐干净,又源源不断滚下新的来,把过去的事浸得愈发沉甸甸。
他想起丁灵也曾和爱人一起跳过这支舞,但叹了口气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跟丁灵落得个一样的命运,跳过这支舞的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走了。”他给敖子逸留下一枚小笺:“我去东边,去离台海近的地方。我要亲自去看看南屏晚钟到底是个什么景儿,是不是也又浪漫又叫人心肠断。”
丁程鑫离开那天山城落雪了。
大雪洋洋洒洒地,埋了瓦檐,埋了红砖,埋了他的相思。
他站在雪地里像个精致的纸偶,等到睫毛上都落了些颤动的雪花,他才呵出一口白气,把门锁上,也把他二十七年的烂漫同过去五年来无尽的缱绻与惦念一并锁起来。
你不会回来,那我便不等你了罢。
十四
刘耀文新婚第二天收到个来自大陆的包裹,打开来只有一张旧碟片。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喊旁人出去了,自己去了许久没去的三楼暗间。
摇动手摇把上弦的时候,他不小心划伤了食指,溢了滴血在塔轮上,凝成绛色的泪。他抿了下伤处,将唱针放上去,屏息凝神。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
我找不到他的行踪
只看到那树摇风
果然是他寄来的。
老式唱片机吱呀吱呀地转着。刘耀文听见了久违的声息吐字,清亮又带些磁性,悠悠吟着俏皮的调子,听着听着他就想起告白的那个除夕夜,他敞亮说道“我要哥哥做我的爱人”,丁程鑫诧异地瞪圆了眼,仿佛要立即阻挠他,要训他不懂事说胡话,终究却忍了下来,向自己投降。
他想必也恨着我。刘耀文想到,不然他寄碟片,为何单单录了这只曲子,给他寄去三百封信,每封都惦念他那支兰花,为何不唱?
他一定是伤心了,再也不想唱出那句“深情天天长,思念时时加”,只唱“相思有什么用”。
我到底还是让他伤心了。
他准备关掉留声机的时候,发觉旁边的雕花梳妆台抽屉好像被人动过。轻轻一拉开,里头零零散散有几封拆开的信。
“来台北第十天,管家告诉我本就是来了就不得回去的。原来你骗我。你肯定觉得我来台湾能过得更好吧。可我舍不得怪你,我只想你。”
“我今天二十岁了。姓刘的给我买了个三层的蛋糕,喊了一帮子杂七杂八的上等人开派对。我只觉得他们闹,早早就上楼了。今天月亮很圆,就当是你跟我一起看了。对了,20岁的愿望是想见你。”
“丁儿,为什么跟你写这么多信,你从来不回我?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偏不信。哥,你看我都叫你哥了,你理理我罢!”
“今儿个姓刘的喊了个名伶来家里唱戏,我点了首牡丹亭。突然就听懂了,越发想你。”
“今天逛集市,在古玩市场淘了个红珊瑚的坠子,怪好看的。我想给你亲手戴上。”
一个荒谬却又最接近真相的猜想浮上心头,刘耀文拿着这几张再熟悉不过的薄薄的信笺冲到楼下摔在管家面前:“这是什么?”
管家慌张得要命,哆哆嗦嗦不敢开口,刘耀文正要发作,听到刘父出了房门说道:“是你这五年来给你那见不得台面的情人写的不知羞耻的信!”
刘耀文被这理直气壮的剖白气笑了:“合着我写了三百封信,原来一封没寄出去,说了不让拆开,你们拿来细细品读,看完了还编谎话豁我,借他的口让我死心?”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刘家的少东家,跟你那便宜哥哥沾染不清不楚的作甚?只不过把你勉强养大,他对你没有半点用!”
“什么叫没用?是他教我清贫也要习得傲骨,是他教我待人永远真挚善良,是他教我不盲目挈从喉舌,是他教我绝望中也要期盼光明,是他教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佝偻做人。”刘耀文话音未落就被刘父气急败坏打断。
“可他偏偏还教了你爱上自己的亲哥哥!”刘父勃然大怒道:“我管他做了一千件好事还是教了你一万句大道理,单凭这一点就是千不该万不该!”
刘耀文眼底一片腥红,一字一顿说道:“你根本不明白他对我的意义。你从未参与我的人生,死了今后的指望才想起还有个成年了的我。和我相依为命的是他,和我攻苦食淡的是他,陪我尝尽酸甜苦辣、渡过生死离别的也是他!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分开我们?”
再没有人回答他。他心里却有了别的答案。
分开彼此的不是那一弯海峡,不是刘家的武断独裁,不是没寄出的三百封信,甚至不是自己稀里糊涂的婚礼。
他跟丁程鑫一样,太过自卑又自负,总揣测对方想要的,却忘了这和爱一样,本能说出口的,根本不需揣测的。
十五
刘耀文想到那天丁程鑫和他第一次跳探戈,对彼此的爱热烈又充沛,管那劳什子的朝夕更替还是岁月枯荣,他眼前只有一个丁程鑫,只要跟他跳得不知停歇和疲倦。
他听着,听着,又仿佛看到离别那天的日暮,只觉得生生被夕阳捏住咽喉,被迫吞下分袂,患了一辈子无法根治的顽疾。
恍惚间,他又看到丁程鑫站在门廊跟前跟他告别,冲他摆摆手说:“你快去吧!”
如今终于敢确认他明明欲言又止的真心话。
End.
家狗真的喜欢lp喜欢的不得了~
今天看了老秦的路透感觉衣服蛮好看的然后去翻了一下官博偶然发现的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