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秋的推荐LOFTER(乐乎)

//完全就是「allyouzombie」,纯洗稿代餐,如果你看过了不建议再看因为写得不如原作,如果你没看过建议去看原书不用看这个。各种大众雷点都有太多雷点了建议是不看。

佐耶给人一种和家人关系疏远了的印象,更准确的说,她是一个孤儿。在墙内资源匮乏的地区,养不起一个小孩是再平常不过了。所幸孤儿院没有掩埋她活泼的天性,她仍有着过人的观察力和好奇心,上树爬墙,下水捞鱼。女教师们再也无力管束她:“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小女孩的样子。”等她的个子有枪杆高以后,就打发她去训练兵团谋生了。

佐耶在兵团如鱼得水,她个子窜得老高,力气很大,脑子也好使,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没什么......

佐耶在兵团如鱼得水,她个子窜得老高,力气很大,脑子也好使,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没什么意外地去了调查兵团。死亡的威胁让伦理显得无足轻重,壁外调查的劫后余生会变成欲望发泄出来。在一次去希娜之墙希娜之墙内复命时,她和一个陌生的兵团成员一夜情了。本来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她甚至已经忘记了那人的长相,但这次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打掉就好了啊,不要影响下一次调查。”佐耶这么想着,躺上了她再熟悉不过的战地医院小床。可是医生一番检查却惊叫了起来:“这我们可做不来!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的身体同时是男人和女人!”她给佐耶开了一副打胎药,让她自己去配,但是后果自负。

佐耶站在药店门前,终究还是撕碎了那张药方。母性没有战胜她,是好奇心让她决定生一生看看:“就当是研究一下,自己当自己的临床试验。”兵团的同僚们当然支持她,让她在继续巨人实验的同时,也开始修习医学。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生产的时候险象环生,几度要死过去,最后还是有人发现血从她门缝里流出来,赶紧叫来了医生,她这才放心昏死过去。

醒来迎接她的就是当头两棒,首先是孩子生下来不久就没了气息,给人抱走处理掉了。其次,她的子宫也没保住,接下来她只能用男人的身份活下去了。佐耶对自己的性别无所谓,真正令她生气的是:“喂,那孩子可是我的研究成果啊,哪怕是尸体也得留下来,让我亲自解剖啊!”

“当时一团乱,你都快死了。”医生甩了甩袖子,袖口还能看到血渍,“来了一个人说是你的家属,就让他带走了,哪有闲心管那么多。”

“谁还不知道我是孤儿啊?”佐耶想蹦起来锤他,随即被下半身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这倒是让他想起来,佐耶这个女性化的名字大概已经不适合他了。

“汉斯·佐耶怎么样?”她问医生,“就像把母亲的名字放在中间名一样。”

“那么恭喜你有妈了。”医生揶揄到,“汉斯先生。”

这个人生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汉斯多久,伤愈以后他立刻就回到了调查兵团的前线。调查兵团不论男女,一视同仁地去壁外送死,汉斯的新性别很快被大家适应——只需要几次调查过后,活着知道他曾用名的人就已经所剩不多了。几年过去,汉斯晋升成了分队长,对立体机动装置和巨人人体的研究都更近一步,许多秘密仿佛要水落石出,这一年是845年。

这一次壁外调查前,他的桌上出现了一封来自内地的信件:“致汉斯·佐耶,我也是一位巨人研究者,这是我倾尽一生,巨人研究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你一定要帮我让它圆满。”

“听起来很像钓鱼。”佐耶心想,启程在即,理论上不应该多生事,“但他说他也研究巨人啊!去就去呗,谁还能打得过我呢?”

好奇心又一次战胜了他。

希娜之墙内,一个毁容的男人在等着他。他的脸上身上全是烧伤的焦痕,汉斯甚至能闻到一股烤肉味,他好像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但仅有的一只完好的眼睛还是有神地看着他。

“你来了。”他艰难地开口,嘴角的伤疤绽开。

“答应我,什么都会照做,否则迄今为止所有的巨人研究将一事无成。”他颤抖着伸出滴着红黑色液体的手,仿佛在寻求一个成交。

“我答应你。”汉斯握住了他的手。瞬间,像触电一样,他看到一望无际的蓝色星空,星空印照下蓝色的沙漠,沙漠尽头无数明亮的道路汇集在一起,像一个倒流的沙漏。

电光火石只持续了片刻,希娜之墙内喧嚣继续,只是汉斯敏锐地察觉到,宪兵们的步枪和立体机动是很久以前的款式——是他改良前的款式。

“怎么回事?”他四下张望,伤者不在他身边,为了不让人起疑他抓起身边一件当时式样的宪兵制服披在身上。正在他四处寻找的时候,有人和他撞了个满怀,他看到一张熟悉到可怕的脸——“佐耶?”

希娜之墙内的红酒让佐耶满脸通红,被他叫到名字后便更死皮赖脸地扶在了他身上:“你认识我啊?”她仔细打量汉斯,“我也觉得你很有眼缘。”

她又搭着汉斯的肩自顾自地说下去了,“和那些老不死的说了一个下午了,什么也听不懂,嚷嚷着经费不够改良不了立体机动,红酒倒是一箱箱地喝,明明要更锋利的材质才能...”

“...才能砍断巨人的颈椎?”汉斯试探性地接话,这是他很久以前一次去墙内复命时的议题。

“是啊是啊!你...你也对巨人感兴趣吗?我以为宪兵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佐耶脸上兴奋的笑容都散发着红酒味,手脚越发没规矩,“你家住附近吗?我来,给你仔仔细细地,说一些,内地见不到的实战经验吧!”

事后,汉斯穿好衣裤,从沉沉睡去的佐耶身边爬起来。走出房门,伤者已经在门口等待。

血是从房门里面流出来的。

医生的本能反应让他破门而入,病床上是对自己接生失败的几近昏厥的佐耶。

“是医生,我有救了。”她就这么昏迷过去。

汉斯很庆幸自己的医术有所长进,也足够了解自己的身体。他戴好口罩和手套,冷静地处理好一切,直到那个孩子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声。

“喂,怎么回事啊?我的小解剖体没死呢?”汉斯回头看向伤者,这个女婴非常健康,他错过了一篇双性人生子可能性的论文,已经开始恼火。伤者没有回答,只是张开双手,露出怀抱。汉斯没好气地把孩子递给他,总比放地上好吧。回到房间佐耶已经醒来,火大地埋怨他把死胎随意处理。

“在我碰你之前,你得解释一下,这算哪门子巨人研究中最关键的一环啊?”汉斯看着伤者和女婴,不抱希望地提问。伤者的五官似乎被灼烧得熔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举起一根手指,比划着在说最后一次。

“其实我不介意养她的...”汉斯说,然后他沉默了,一切都再熟悉不过,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时钟敲了三下,再过一会儿,女教师就要带着孩子们进行户外活动了。

伤者摇了摇头,伸出的手指指向门前的地毯,直到汉斯把婴儿放在门口,他才像一张被火烧尽的纸页一样,随风散去了。在孤儿院的大门打开时,一点灰烬落在佐耶的脸上,沙漠尽头无数明亮的道路汇集在一起,沙漏向他流动。

“分队长,城墙破了,我们要赶紧回去!”马的嘶鸣把汉斯拉回现实。那一天,人类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巨人所支配的恐怖,还有被囚禁于鸟笼中的那份屈辱。汉斯再也无暇思考巨人研究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到底有没有被补上。直到九年后,飞机离开了军港,雷枪和超大型巨人倒下的白烟像烟火一样绽放。

“巨人真是太棒了!”他这么想着,自己也开始燃烧。

白烟像明亮的道路汇集在一起,血红的火海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蓝色星空,星空下蓝色的沙漠,汉斯伸出烧焦的手——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体的烤肉味——在他触摸那些道路的一瞬间,所有的路都在他面前展开。

他拨到九年前出征的前一天,给自己流言:“致汉斯·佐耶,我也是一位巨人研究者,这是我倾尽一生,巨人研究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你一定要帮我让它圆满。”

因为我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啊。

极乐迪斯科同人制品个人设计

"Manneedstofeelsomethingelse.Inthisfight,ithelpsifyouhaveyoureyeonsomethingthere,"helookstothecity."It'sweakness......

"Manneedstofeelsomethingelse.Inthisfight,ithelpsifyouhaveyoureyeonsomethingthere,"helookstothecity."It'sweakness,Iknow."

一风铃配套3款pvc风铃纸,附赠3款替换(印刷工艺有所不同,一种是背面印了白墨,一种是没印白墨、颜色半透),即一套组含风铃1个风铃纸6张。

吉克·耶格尔X耶蕾娜。

永恒之理想,引我等摆渡深渊。

理想信仰的联结,竟比血肉深厚,迷途的人们啊,永恒地受心的驱赶。

本文包含有个人理解之上的OOC,不喜请避。

“我爱您。”

她又一次说了这样的话。吉克看向她的眼眸。耶蕾娜眼睛亮晶晶的,湿漉漉的透着光,如同窗外微亮的天色。这让吉克联想起跌落母体后刚降生睁眼的羔羊。吉克心想,或许她现在心情不错。他决定做点什么来回应这个回答。于是,他像母羊舔舐幼子般开始亲吻她,吻也像草叶上的晨露那般湿润而粘连。胡碴的痒感惹得耶蕾娜......

她又一次说了这样的话。吉克看向她的眼眸。耶蕾娜眼睛亮晶晶的,湿漉漉的透着光,如同窗外微亮的天色。这让吉克联想起跌落母体后刚降生睁眼的羔羊。吉克心想,或许她现在心情不错。他决定做点什么来回应这个回答。于是,他像母羊舔舐幼子般开始亲吻她,吻也像草叶上的晨露那般湿润而粘连。胡碴的痒感惹得耶蕾娜轻笑了起来,她赤裸着背,弓了一下着腰,然后把吉克拥进了怀里。

他没有回答相同的话语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回答。但吉克知道,耶蕾娜一定不会怪他的。早餐是加蛋吐司,她用番茄酱在他的吐司上画了个笑脸。太阳升起来了。耶蕾娜裹着毯子,脸上满是笑意。屋子里两头金色短发,都给太阳圈了金边。

清晨的火车从散开的浓雾中开始缓缓行驶。今天,他们要去参加一场秘密集会。当锈红色的火车环绕来回三圈,他们又踏上了下一站的路。下一站是:马莱。吉克知道,用不着他自己提醒。耶蕾娜开始懂事地在嘴唇周围黏连胡须。秘密,从来不是明朗的秘密,此刻也因笑意而明媚。她的枪盒子在桌上,明晃晃的。吉克忍不住去数他们从刚认识到现在究竟过了多少天,要不要提醒她控制一下表情?她最近笑得很多,尤其是对他自己。

算了,她很完美,一切都很完美。无论是工作还是配合,还是现在带着假胡须的她本人。尖锐的汽笛声响起,吉克和耶蕾娜熟练地拉开距离。波尔克吸着可乐,和他握着的另一只手居然也冰凉。皮克给了他一个拥抱:“欢迎回来,吉克战士长。”

“嗯,我回来了。”吉克看到波尔克可乐纸杯上滑落下来的水珠,“我刚想说,一回来就请你们去吃汉堡来着,波尔克,你小子,”他拍了拍波尔克的肩,“不介意又吃一顿汉堡吧?”他的另一只手臂轻轻挥了挥,“走,皮克妹妹,今天我买单。”

三人的影子糊成一团。吉克悄悄回过头。高大瘦削的背影早已在人海消失不见。吉克心想,是他多虑了。他放心地用手臂轻轻揽住皮克的肩膀,护住她,不让她被车站的人流冲走了。她一直是个懂事的人。

她的懂事的确令人放心。但吉克开始思忖,自己和她之间信任的份量。他可以需要一个助手,一个搭档,但唯独不可以是一台完美的机器。世上没有机器是完美的,任何机器,即便是机器,也有出纰漏的一天。吉克拢了拢针织外套,夜晚的风有些凉。耶蕾娜正在柴房里当众处决叛逆分子。

“你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狗婊子,和吉克睡过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砰”。脑花和鲜血溅了一地。耶蕾娜麻利地吹了吹枪口。“吉克!”耶蕾娜惊喜地喊道,她终于发现吉克的存在,迎着他奔来,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刹那间吉克五体通窍,灵光一闪,月光明亮,她的眼神也那么明亮,和母亲看向父亲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如今,历史重演了。众人噤声不语——耶蕾娜是吉克·耶格尔的代言人。母亲会看向父亲,却不会看向自己,无数次的渴求,却只有温柔、懦弱、无用的安慰和拥抱。但她会如此看向自己。吉克回想起初遇时海中小舟里耶蕾娜的眼神,也如此刻这般波光粼粼。平静宛如滔天巨浪。吉克瞬间就原谅了耶蕾娜过去履历造假的事实。

她并不介意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介意和他做那些事。效果似乎成了唯一的目的。温存之间,吉克曾怀疑她那些明亮热烈的感情从何而来,如今他找到了归属。母亲对父亲那般的情感。但他们不是情人。只是彼此刚好需要罢了。是可供替换的存在吗?吉克不去思考这个问题。自己不是禁欲的圣徒。他发现,自己青春缝隙的余梦,夜有着和耶蕾娜一样灵巧的身影。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另一位“家人”的存在——弟弟艾伦·耶格尔。他哭着笑着,笑着醒了,醒来发现耶蕾娜握着自己的一只手,温温的。吉克想开口告诉她关于弟弟的事,他们之间向来没有秘密。他吞咽了一下,壁橱菲姑姑的照片被血染红,笑意盈盈。战机仍在轰鸣。

他们开始做另一项运动——抛接球。耶蕾娜手长脚长,如果不是士兵,她可以试着去成为一名运动员。吉克什么话都不说,静静地听着耶蕾娜的汇报。耶蕾娜双手虔诚地接球,继而轻盈地高高抛起。这条道路的尽头是什么?球来回地在空中飘,宛如永恒不定的钟摆。吉克幻想了一下,自己会被人出卖吗?吉克稳稳地接住球,宛如一种秘密的联结。

只有太沉迷历史的人,才会被未来玩弄。唯有清醒地立在河流。不,我决不允许。

吉克开始成为了医院的常客。爷爷终于变成了幽灵。但是他困在历史和过去的城堡里,总是对自己有所隐瞒。打探关于那位父亲的情报进程艰难,更不用说还想要打探那位弟弟。耶蕾娜穿上最大一码的护士装,换上最温和的笑脸,换得的情报只是寥寥。

吉克有些焦躁。他们之间做的次数增多。仿佛当年自己战士体能测试不及格,自己在门外听着他们交媾的声音。无能的母亲抚慰暴躁的父亲,于事无补。他有一些理想,她知道,她又不知道。信徒总是去了解神,哪怕神缄默不语。她仍旧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之一。

直至战争开始。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弟弟。没有煽情的戏码,只有短促的几句。缝合心的丝线开始,开始重拆缝合。啊,面具已经不知道是哪一个了。最漂亮的已经在大火中烧毁,只能拿最近的那一个。

吉克连滚带爬地进了耶蕾娜的房间。他喝了点酒。“吉克!”耶蕾娜正在写报告。她扶起吉克的肩,然后像母亲般捧起他的脸。她才是神明啊。吉克恍然。毫无保留的爱意,宽广辽阔的胸怀。桌上放着她随身携带的的枪盒子,一颗一颗子弹铺成了她的道路。她也对理想撒了谎,坦坦荡荡。历史只不过是一座没有墓碑的坟。她有那么多面具,却能像洗牌之后重新合而为一。

吉克跌坐在地上,他一条腿歪着,半跪着。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耶蕾娜的大腿。他抽咽着:

“我爱您……我爱您啊……”

然而耶蕾娜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就像上了发条的锡兵。

旷野之上,血液同样温凉。

写点玛利亚夺还战之后,韩吉试图想找弗洛克聊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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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赖着他们。同时也信赖着她。因为有她在,事情扭转乾坤。本以为,事情会根据他料想的轨迹发展。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弗洛克坐在椅子上。他伸了个懒腰。他的脸因舒适皱成一团,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泪在牢房里昏黄的灯线下挤着光。艾伦睡得很沉,三笠抱着膝盖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有半个小时,两位囚徒鸳侣的禁闭惩罚就结束了。阿尔敏连轴转看守,身体早已熬不住,是轮到弗洛克...

弗洛克坐在椅子上。他伸了个懒腰。他的脸因舒适皱成一团,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泪在牢房里昏黄的灯线下挤着光。艾伦睡得很沉,三笠抱着膝盖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有半个小时,两位囚徒鸳侣的禁闭惩罚就结束了。阿尔敏连轴转看守,身体早已熬不住,是轮到弗洛克值的班。钥匙在弗洛克手里,他没有拿出来转。弗洛克自认自己还算人道。

今天最后一班很快就会结束。透过铁栏杆,弗洛克的眼光盯着艾伦的睡脸,带着审视意味。艾伦在睡梦中仍嘟囔着什么,弗洛克觉得,就算他突然像埃尔文团长那样举起手臂,提出问题,也是不奇怪的事。弗洛克同时顶着三笠的盯视,忍耐着胃里翻涌着的不适感。

前所未有地,弗洛克发现自己心里住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埃尔文·史密斯团长。自从玛利亚夺还战后,他便一直阴魂不散。无论发生什么事,见到什么人,弗洛克发现自己已将埃尔文团长当作衡量的尺度,下意识地进行比较。石块在埃尔文身上击打出空洞的涟漪,在弗洛克身体里发出血肉的回响。

弗洛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世间有些人,是独一无二,任凭谁也模仿不来的。她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在温凉的月光下像诈骗的太阳。他们一路朝城堡的办公室走去,弗洛克已经提醒自己三次,韩吉·佐耶不是三笠·阿克曼,自己不需要如此不安忌惮到如此地步。他有些犹豫和吞吐地坦白了自己的最新报告还没写完,但承诺这周一定会交。韩吉笑着说,没关系,迟点交也无所谓,然后请弗洛克在办公室里的沙发坐下。

弗洛克立即发现了这里曾经是埃尔文·史密斯的办公室。如今正陆续搬进韩吉的物品,有些物件还没整理完,堆在窗边。“有些乱,别介意。”韩吉坐在弗洛克对面,给他倒了一杯茶。

弗洛克局促不安。他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茶水倒映着他的半身,他仍未入土,红色的头发暗沉了一块。沉默了几秒。韩吉开口道:“弗洛克,你最近感觉好吗?我是说,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之类……”

夜的冷风和旷野的风一样冰冷。好?如果你问我好不好,我会说我他妈的好极了!这几天,弗洛克觉得自己头脑清醒极了,他一直想,想啊想啊,但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但是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想出来。韩吉见弗洛克沉默不语,说道:“啊,别紧张,没什么别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找你谈谈,你要不先喝口茶……”

她的体贴入微以及大大咧咧的共存同时激起了弗洛克压抑多天的烦躁。弗洛克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笑,作为回应。如果,她坐在办公桌后,埃尔文的位置上,说不定他会更加敬重她几分,可是此刻她并没有,她就坐在他的旁边,沙发旁,和他喝着同一种茶。

是自己太高傲了吗?能活下来,有时并不是死亡赦免的特权。弗洛克在思忖自己是否已经将玛利亚夺还战的经历当作人生独有的荣耀。一个人的苦难,一个人哀楚。淡淡的月光洒在埃尔文的座椅上……弗洛克突然觉得,埃尔文不是在办公室里就决定让他们新兵集体去送死,真是太好了。亚历珊德拉跪地呕吐。茶的清香缓解了难闻臭味带来的恶心感。作为茶的回应,弗洛克回答道:

“我很好。您不用过多担心,韩吉团长。”

如果只能有一个选择,弗洛克想,他会选择天上只挂太阳。他结束了无聊乏味而又短暂的谈话,掩上了门。此刻,夜空月亮高悬,如死神的镰刀。可是,它再怎么可怖,也比不上旷野绿原的太阳。

弗洛克在周五准时去上交报告。他敲开办公室的门,韩吉·佐耶不在。于是弗洛克便掉头去搭升降梯,他打听到了韩吉·佐耶人在地下实验室。韩吉·佐耶似乎正在忙,她一会儿拧拧显微镜的镜头,一会儿用尖锐的武器敲击阿尼·雷恩哈特的水晶。它至今仍无法打开。弗洛克不认识她,他扫了一眼水晶,又瞄了瞄显微镜底盘上的玩意儿。最后,韩吉·佐耶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水晶上。

石块,又是石块。玛利亚夺还战已经够多了。弗洛克想拂去,手却扫到了墙上的蜘蛛丝。

弗洛克意识到韩吉已经像蜘蛛一样趴在水晶上很久了。空气中响着她嘟囔的声音,弗洛克花了半天才听清楚,韩吉·佐耶是在用语言威胁水晶里的人。弗洛克耐心地等待她这一行为的结束,但她的“恨”似乎跟他的“恨”一样长久。弗洛克发现周围没什么人敢靠近。她的副官死在了玛利亚夺还战。没有人提醒她。迫不得已,弗洛克只得咳嗽几声。

韩吉·佐耶扭过脸来。如果她再戴多一副眼镜,那她真的就跟蜘蛛一样8只眼睛了。“啊,是你啊,弗洛克。”她从水晶上跳下来,然后麻利地接过了他的报告,签了字。弗洛克转身离去,在他即将完全离开实验室之时,韩吉叫住了他:

“我很抱歉。”她有些忸怩,“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到办公室来找我。”

弗洛克离开实验室。他终于感觉到了恼火。他越走越快,直到离实验室很远的距离,他才停下来。为什么要道歉?他想起利威尔的脸,竟然吃惊地发现自己没有恨意。弗洛克开始大口地喘气,擅自地选择立场,又擅自地选择放弃。明明她来了,他也是那么的高兴!伙同包庇,等于同罪,说到底……弗洛克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再可能与她平等地喝茶。她,把一只眼,丢在了玛利亚夺还战无尽的硝烟,就如同他,把一个自己,丢在了壁外碧绿的旷野。就好像他是他们所有人的最大公约数,被不断整除之后,害怕看见内心的阴暗,内心的龌龊,害怕看见内心剩余最小的价值。生命可以被衡量,被计算。韩吉·佐耶趴在水晶,就像在拥抱那个阿尼·雷恩哈特。恨或许一样,但爱不一样。

他想起三笠泪流满面的场景。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一个背后的拥抱。每一个在场的104都想要她的这个拥抱。但弗洛克认为,自己最应该得到。背着埃尔文团长,一路前行,到地狱的门口,明明就是我呀……

韩吉不再试图找弗洛克聊天了。有一天,她突然明白,弗洛克不是溺水的人。月亮绕着太阳转,他自会找到自己的救命稻草。韩吉叹了一口气。她发现,她做不了弗洛克的母亲,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不必伸出手,不必骑着马。

弗洛克惊醒过来,梦里的旷野,碧绿碧绿的,一望无垠。草地上长满了雏菊,噢,原来不是雏菊,是一朵一朵,沾血的臂章。风一吹,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四处飞散,飘向了远方。没有翅膀,怎么才能飞得更远呢?弗洛克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的枪杆子底下,是艾伦怒的眼。他高高地骑着马,在太阳底下,在旷野上,远远地飞走了。

利韩,你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冰激凌宝宝

要飞咯~山治X娜美。1128话他俩直接抱在一起了,我的想象还是太保守了()不愧是你,尾甜!

要飞咯~

爱的自由落体,只受到爱的重力作用~

被偏爱的,不知不觉;

被偏爱的,渐成习惯,深入骨髓。

(一)抱我

结束了关于蜜蜂和蜂巢的个人之见,山治这才反应过来身后娜美的存在。娜美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泪痕,城堡刮起带着沙粒的干燥的风,也无法带走她脸上惊魂未定,惹人怜爱,却又倔强可人的湿润与晶莹。山治心下一动。刚才,娜美桑是在向我撒娇了吗?他有些愣神,却又反复回味着,混杂着惊喜与惊奇......

结束了关于蜜蜂和蜂巢的个人之见,山治这才反应过来身后娜美的存在。娜美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泪痕,城堡刮起带着沙粒的干燥的风,也无法带走她脸上惊魂未定,惹人怜爱,却又倔强可人的湿润与晶莹。山治心下一动。刚才,娜美桑是在向我撒娇了吗?他有些愣神,却又反复回味着,混杂着惊喜与惊奇。刚才,娜美桑哭着喊着他的名字,说着她很害怕,山治的脚步下意识地就向娜美走去,一名出色的骑士是不会让女士流泪的。他决定为她做点什么。

他决定为她做点什么,他自己的确这样想。可是他又能做到什么?当他再次回到娜美的身边时,她那双眼睛,那双泛着光的泪眼望向他时,山治便知道自己早已束手就擒,无能为力了。啊,多么美丽,多么动人。迷人的女神,落难的女神,而保护落难的女神,是骑士一生的夙愿!山治发现自己此刻出奇的冷静。他在试图分析娜美刚才的行为,但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神,你为何降临于我此等幸福,但我是自愿的啊!自愿接受这等甜蜜,以及煎熬!

“娜美桑,你没事吧?~~~”山治向娜美开口道。无论神的意愿如何,先为Lady擦干泪水永远是骑士的优先事项。

娜美看向山治。明明他站在太阳的阴影下,笑容和金发却一直这么耀眼。

让人忍不住接近。让人忍不住触碰。

娜美仍坐在地上,身旁是难以动弹,正在恢复中的乌索普。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跑麻了的双腿。在恐怖岛昏迷中,从蛋糕岛高空坠落,冥冥之中,千千万万次,仿佛血液与骨髓早已经刻入灵魂,刻入习惯。

仿佛知道一定会有人接住自己一样。

“脚都麻了,好累。”娜美嘟着嘴拍了拍腿,她再次望向山治:“山治君,抱我。”

神,再次降临了。不可置信,却又毋容置疑。

山治再次在此被巨大的惊喜笼罩。他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起来。山治蹲下身,双臂和腰发力。当怀中传来娜美身上柔软的早已染上青草和硝烟的柑橘香气时,朦朦胧胧的幸福却使山治变得轻飘飘的。但是,却又是真实而充实的。蛋糕岛那时抱得太匆忙,而现在,身体里关于柔软,芳香和美妙的肌肉记忆一下子被唤醒,山治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而此时,娜美的双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活着啊,活着真好。幸福会一次又一次地降临,不容神拒绝。

(二)要飞咯~

山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察看着远方的情况。他怀里抱着娜美,与大家前行着。

“如果这是梦,不应该有我以外的男人登场才对啊……”山治望向诡异的远处。

“你到底在做什么样的梦啊?”娜美搭腔道。

也许是今天神降临的惊喜实在太多了,这使得山治滋生出一股胆量。他想和娜美做一件事,只有他们自己,一起。山治使坏地眨眨眼:“好了,娜美桑……”

娜美还没反应过来。她美丽的褐色眼睛也眨了眨。

“要飞咯~”

身体猛地往下坠。当娜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早已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抱住山治的脖颈不放。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凉的风带着太阳粒子的气息。原来,陪你一同坠落是这样的感觉。

温柔的笑意漫上山治的脸。同时带着使坏和得逞的胜意。此时此刻,山治知道自己摒弃了绅士的骑士道,变成了一个混蛋的堕天使,唯有紧紧拥抱着怀里的人儿,才能感知到真实。

你的表情,你的容颜,此刻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亲爱的娜美桑,如果你现在睁开眼,你一定能看到我多么混蛋的笑容。可惜你现在是只胆小受惊小笨猫。

那就在我怀里。让我独占你。此时此刻。

风停了,黑足轻轻点地。两人像一张降落伞般,长在了草地。“你坏!你坏!坏心眼!山治君!”娜美捶打着山治的胸口。山治笑着,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太阳啊,你是我们的保密者;风啊,你是我们的证人。

(三)生龙活虎

冒险仍在继续。

“因为我的‘女士雷达’搜索不到罗宾酱的踪迹……(嗅嗅)”

“你是狗吗?”

啊!娜美桑骂我是狗了,好幸福!(?)明明之前我还只是她忠实的奴仆来着……

“对这一切感到抱歉!”

啊啊啊随机应变,撒娇耍赖的娜美桑也超绝可爱啊!~~~

很自然地,身体再次背负起那份熟悉的柔软。为方便奔跑换成的背姿,怎么样,很聪明吧?啊啊啊,我听到娜美桑在给我进行爱的加油!加快马力,全速前进!……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会有下一次。

飞咯,飞咯~爱的习惯在血肉里,在灵魂里,一次又一次飞越,却又深深地埋藏和植根于深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还没意识到。

爱的自由落体,终有抵达终点和地面的一刻。而现在,冒险仍在继续……

【作者的话】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没想到1128话是1127话的售后,超绝大惊喜!飞咯,又一次见证了香娜的关系新式里程碑;飞咯,又一次见识到了香娜关系的无限可能与潜力。这一话香娜两人之间的自然与亲密,非比寻常,远超以往。调侃山治君的“见闻色”雷达,你是吃醋了吗,娜美桑?(笑)怕虫夫妇梗时隔久远再次复现回收,爱就是能陪你一起哼小曲儿,也能陪你一起害怕;更别提一次又一次经典复现——骑士公主抱。爱就是持之以恒,形成习惯深入骨髓。

个人非常喜欢香娜在崩塌的城堡往下跳的情节。个人感觉是尾田有意为之的“爱之恶作剧”。带着一丝丝浪漫,带着一丝丝使坏;带着一丝丝吊桥效应,带着一丝丝绅士风度。Youjump,Ijump.啊,原来山治君在娜美桑面前也有这样调皮的一面啊;啊,原来娜美桑也会紧闭着双眼,如此紧密地依靠着他,多么可爱……如此甜蜜动人的一话,细节大放异彩,简直盛宴!(感恩)

(很短很短的原作向吉皮,是之前的文的番外,因为太短之前没发过。)

河水是冰凉的,她一跃而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凉,她浮在水面之上,傍晚的风拂过她的面颊。

也不知飘了多久,觉得冷了,便起身向岸边走去,那个男人一直在看她,或许吧,透过厚重的金丝边眼镜,他眼里的世界和别人看到的不一样吧,她几年前曾抢来过他的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那个缩小一些的世界,没有眼镜的他看起来过于冷漠了,即便他的眼睛本来就是冷的,当他和不认识的女人耳语厮磨的时候,当他笑的时候,当他给长官递烟的时候,那深不可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蔑。

她也没有为自己的裸露的身体而羞赧,自顾自去拿扔在地上的衣物,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的腿......

她也没有为自己的裸露的身体而羞赧,自顾自去拿扔在地上的衣物,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的腿还是软的,无法支持她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哎呀,她轻轻叹了口气,挣扎着起来,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他的皮靴子踩在草地上,向她走来。

他把她的衣服搭在身上,然后把她抱起来,抱在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肩头,柔软的乳房贴在他赤裸的胸口,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

他的手臂是温热的,他的胸膛和肩膀是温热的,但眼睛还是冷的,看着前方,向营地走去。

她闭上眼睛,鼻息扑在他的肩膀,那股烟味和莫名的甜甜的体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她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他的手臂上。

他把她放在营火旁,他扔在这里的外套上,她的手划过他的头发,便没有再看他,啊,她又轻声叹息着,晃了晃她挂着水珠的腿,他走到一旁抽烟。

她这样躺着,然后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身上盖着毯子,而他不见踪影。

“今天训练得怎么样了”

“很不错,马加特教官表扬了我”

“那就好,你要记住,你是墙外的王”

嬷瘾大发的产物

“与T同行韩天震地”

2024.09.05韩吉生日接龙-韩公向

3:00第6棒

我下海了,请多多支持调查兵团/义勇军

[图片]

一个有点不一样的故事|这次想用不成熟的文字串联起最爱的利韩与儿时最爱的LePetitPrince(《小王子》),9k+,感谢阅读。

【前言】

圣埃克絮佩里的名字写在《小王子》的扉页,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位飞行员,半生与被人类发明出来用于以截然不同的视角探索这颗星球的新工具——飞机——在不断开辟的新航道上相伴;更多的时候,是与战争和死亡的腥风相伴。他留下的文字充满了旺盛的探索欲与对脚下泥土深沉的爱意,总使我想起韩吉。

圣埃克絮佩里的生命终结在天空、大海还是这个星球的某块土地上?没有人...

圣埃克絮佩里的生命终结在天空、大海还是这个星球的某块土地上?没有人知道。飞行员先生驾驶着他的好朋友飞机,消失在最后一次航线巡逻任务中。

大概小王子邀请他去他的星球做客了。

所以亲爱的韩吉,你也一样,对吗?

小王子请求“我”为他画一只住在盒子里的羊,而我想为韩吉画一架小小的飞机,足以载着她的热忱、理想与爱起飞。

*这是一切结束后,韩吉以孩童的样貌来到刚被肯尼抛下的利威尔身旁的故事,是一个属于心里的孩子的故事。

**孩子的心里没有战争、死亡和雷枪。

【01】画一架飞机

嘿,地下街不停滴漏着雨呢。我的名字只有利威尔而已,肯尼带着我在这里生活。我想他应该是我的“爸爸”之类的,但在我真正有机会这么叫出口之前,他走了,再没有回来。

韩吉是在一个清晨来到我身边的。地下街昼夜的界分模糊,太阳极尽煦暖的日光也无法触及徘徊此地之人枯瘦的面庞。我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那日我从狭窄的床上爬起时,一阵无从抑止的疼痛以后脑为中心爆发,在心跳加速与视线模糊间,我的手在挣扎时碰掉了库谢尔的茶杯——啪嚓!一瞬间,世界在心痛的感觉袭来前找回了清晰的样貌。

“劳驾,请问你能为我画一架飞机吗?”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这个怪事接二连三的早晨!肯尼走后,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守着库谢尔的旧居,绝不会有人愿意造访这个毫无生气的地方。可那个小声音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

“为我画一架飞机!兴许我也能为你修好那只茶杯呢。”

我戒备地后退了一步。面前的小人儿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垂下的头发像乱流冲击的褐色小瀑布,此刻正紧攥着有些不合身的连帽绿色斗篷一角,面露不快——多么奇特的装束,不仅显而易见不属于地下街,兴许地上也难见到。我并不认识她,且暂不说我压根儿不会画画,“飞机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利威尔不知道,这不能怪你。应该先让你知道我的名字的,韩吉·佐耶。”还不及问她从何得知我是谁,她便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记忆散落得东一块西一块,‘飞机’和‘利威尔’,醒来时只记得这两样东西。一边想着飞机的事,一边想着快些找到利威尔,不知怎地就来到了这里……”

我将装着热茶的旧陶碗放在她面前。再窘迫的生活也得有待客之道,虽然看上去充满谜团,可我并不反感她。另外,热茶有助于放松头脑,我希望她平静下来,再好好同我讲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抽出折皱的粗糙草纸和肯尼的旧金属笔,询问她什么是飞机——如果这能让她想起些什么来的话。

“坐在飞机上时……”韩吉的表情变得舒缓而如痴如醉:“人像鸟儿一样降落到地面又重新起飞,从空中看风沙盐碱组成的大地底座,我们搭建的房子像夹缝滋长的青苔一样脆弱而稀落,城镇和人们的悲喜剧都变得渺小,一场灾难便能叫一切归零……”

一个孩子如何说出一大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从没见过飞机的我,只好照着她的话在纸上画出一只展翅的飞鸟。

“噢不,利威尔,鸟儿没法带我们飞去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它不如飞机那般坚固。而且没有罩子的保护,我们保不准会被大风刮下去。”她不满意,于是我在大鸟的身上添了几笔,为它画上一副铠甲。

“飞机不会生出羽毛,而且这东西一定硌得人生疼。”她仍不满意。一早起来的我没有多少好脾气,于是在旁随手画了个形状怪异的大铁盒子外加两侧的铁板打发她。

“就是这样!”这家伙竟然喜笑颜开,“我要的飞机正是这个样子的,它足够宽敞,容得下我们两个人。利威尔还为它画上了窗户,这样我们就能透过它看星星了。”

就这样,我认识了韩吉。

“这玩意儿倒像是肯尼的帽子。”韩吉正给我展示她画的一幅状似软塌塌帽子的作品,听我这么说,她露出了稍显失望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于是随口一说:“库谢尔也给我讲过地上原始森林的故事,里面住着能够吞下一切的蟒蛇,如果一条蟒蛇吞下了大象,它的肚子也许真有这么大。”

韩吉赞许地肯定了我的解读,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瞠目结舌:“有没有能吞下大象的巨人呢?那样大的体型暂且不说,好像它们只对人类感兴趣,看来在这个有趣的问题上只能就此打住了……”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对那种东西感兴趣?

【02】猫儿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就这样暂时挤在一个屋檐下了。

我带她去了破风琴酒馆,就像肯尼第一次见到我时那样,用几枚硬币换取足以果腹的面包和土豆之类的。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地下街某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在破风琴喝得醉醺醺,前些天我与他的手下起了点冲突,你知道,有时我下手有些重。可这次我带着韩吉,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他。当我从老板娘手里接过食物时,身后却响起韩吉的声音。她正好奇地将脸凑近那个大块头——足以感受到熏天酒气的距离——昂首质问:“您一直盯着我看,是想做什么?”

拎着她的衣领一路从破风琴小跑出来的路上,我的大脑都是空白的。得知事情原委的韩吉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又羞又恼。

好在她很快将这事儿抛在脑后,转而问我能不能将面包分一些出来留下。我正疑惑着,一只猫儿从阴凉处起身,倨傲地走进房间。

“它也需要吃食。”韩吉带着笑容轻抚猫儿的脑袋,“可爱的小家伙,没有它带路,我大概是找不到利威尔的。它竟然还会过来寻我,一定是我们彼此驯服的缘故。”

驯服就像从“猫儿”变成“亲爱的猫宝宝”。

——韩吉贴心地为我解释了“驯服”。

我很惊讶她这么说。驯服,这在地下街算不得一个好词儿。在这里,我们用拳头使人驯服。韩吉皱眉,说我们太过野蛮。

“这不一样,利威尔。驯服就像将手放在它柔软的身躯上,感受这个小生命异于你的跳动频率,直到它发出的轻柔呼噜声告诉你,它也很想走进你的世界……”

韩吉说的话总能叫我安静思考上一阵子。库谢尔离开后,从未有人再以这样的语气对我讲述这个世界的诸多奥秘。有机会的话,我也想问问韩吉,我们算不算是互相驯服了?

将屋子收拾妥当后,韩吉已经倚着床睡着了。她的吐息沉静而均匀。光是看着她的脸庞,连我自己的呼吸都慢了下来。我注意到韩吉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小婴儿一样。说起来,我曾在库谢尔相熟的女伴怀里见过刚出世的小婴儿。当时我多么想踮起脚来好好端详那小家伙的脸,可我看到那女人——那怀抱人世间最柔软美好造物的女人脸上,挂着痛苦的晶莹泪珠!

记忆中她单薄的身子在地下街的穿堂风中颤抖着,泪水划过她的脸。库谢尔也哭了,她搂着那女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说些安慰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的脸上带着痛苦,也许新生命的到来在地下街不总是受欢迎的?我的存在对库谢尔来说也是个麻烦吗?

那晚我忍不住问了库谢尔这个问题,我也许不该问的,因为这个问题让库谢尔再次红了眼眶。她一遍遍地说,利威尔,不是这样的,你是最珍贵的,是生命给我的馈赠……

——直到韩吉的手拂上我的脸,我才意识到我在哭。我告诉她我很想念库谢尔。

“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想念一个人。”韩吉轻轻搂着我的肩膀,我本就瘦削,而她的个子甚至更小,即便如此她也试图将我环绕怀中。猫儿跳上我们的床。我没有赶它走。

韩吉说,难过的时候,有一只猫在身旁该是极好的——与猫类似的事物也不错,揉一揉他们柔软的皮毛,总叫人豁然开朗!她前倾着将身子探了过来,“也许我的脑袋也有一样的功效呢。”我好气又好笑地将她推开。

猫儿在一旁翻滚着露出肚皮。它成为了这遮挡不了任何风雨的屋檐下第三颗跳动着的心脏。我也因此免于孤独的侵袭。

还有一次,我忍不住问韩吉:“你戴着眼镜,是为了更好地看清世界,对么?”我很好奇,因为地下街的一切都是暗沉的、雾蒙蒙的,几乎没有人戴眼镜。

韩吉说了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话,她说:“是的,但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

我感到奇怪,韩吉对我来说就是很重要的,但我能看到她呀。我能看到她漂亮的眼睛、乱糟糟的红头发和笑起来时蝴蝶一样扑闪的睫毛。韩吉知道我在疑惑什么,她总是这样聪明,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胸膛——“咚、咚、咚”——我知道那是心跳的声音。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见的。”

她又一次,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可能是她要我记住这句话。好吧,我会的。

【03】花园里的秘密

韩吉一定去过比地下街更远的许多地方。她会就着天外的光亮同我讲月亮和星星,讲春天的薄雪,讲松林间散落的种籽。从未有过地,我涌发出强烈的心愿,想要去她见过的外面的世界好好儿看看。平日里,韩吉和其他七八岁的孩子一样有着无处发泄的探索欲望。整个上午我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但她一般会在午餐前回来。

今天她迟迟未归,我心里有些担忧。直到头顶的裂隙里筛下正午强烈而斑驳的淡黄色细碎光点,韩吉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前。她的脸颊沾着新鲜湿润的泥土,眼神恬静地散发出柔光。她径直过来张开手,簌落落地,尖端晕着迷人绯红的花瓣落在白桌布上。

不知何处的风悠悠躁动着,柔和的暗香花意就这样悄然钻入鼻息。

“我不知道地下街还能种出玫瑰花。”韩吉笑得可爱,“东边的短墙下有安东老爷爷的花园,他像是刚刚搬来这里,就在塌陷的地上空洞旁。那里离暴雨更近,离阳光也更近,利威尔真该和我一起去看看的。”

于是那日下午,我们就去拜访了安东老爷爷和他的花园。我第一次见他,他却像见到相熟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朝我们打招呼。渐渐地,我明白韩吉为什么对他这样着迷了,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故事。安东老爷爷自嘲身手笨拙,却对飞行和自制滑翔伞颇有研究。有一次他趁四下无人,从巨壁飞下,受气旋的影响险些送了性命。可像他这样的人,为何要搬来地下街这种地方居住?临走前,我忍不住好奇地询问他。

“因为这里是康苏罗——我亲爱的妻子、荒唐人间的天使——的故乡呀。玫瑰是她生前最爱的花朵,连荆棘都像极了她偶尔毛躁的性格。在地上生活久了,觉得那里的空气并未比地下更清新;而地下街却能长出像我亲爱的康苏罗这样美丽的玫瑰,于是在她离开后,我也就搬到了这里,试着用我的双手为此地了无生机的空气增添几分香甜。”

“谢谢你们愿意陪我这个时日无多的老家伙度过一个可爱的下午。请原谅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话总是很多。我有东西要给你们。”他转身回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些新鲜土豆、山羊奶酪、鼠尾草茶叶,以及一个做工粗糙但造型可爱的小鸽子木雕。

“最后,不要忘记这个——”安东老爷爷俯身捧起一个小小的花盆,泥土还有松动过的新鲜痕迹,一支玫瑰花被小心翼翼地置于其中。“人们热衷于携一束玫瑰表达爱,可他们多半空有一番示爱的冲动,却没有长久浇灌一朵玫瑰的耐心。被切断根茎的花儿脱离了阳光、雨露和土壤便会迅速枯萎,只有让她回归扎根的泥土、用心与双手呵护她,她才成为世界上五千朵玫瑰中无可替代的一朵,并每每使我们心底涌起如心脏跳动般的柔情与感动......噢,我是不是又说多了,亲爱的孩子们,用心培育一朵玫瑰,爱的真谛就在其中。”

返家途中,韩吉抱着花盆自言自语:“安东老爷爷说得没错,我从花园里把玫瑰带回去送给利威尔,一朵小小的玫瑰就变成了一份寄托思念的礼物。如果利威尔对我们的团聚感到开心,把玫瑰种进土壤,让孤零零的一朵花儿绽放成玫瑰园,还叫来其他朋友一块欣赏。那个时候,一朵玫瑰又会变成一颗开启快乐的魔力种子。”

“利威尔,我要成为种玫瑰花的人。”

——那天我们猫在屋子里看那朵玫瑰花,当我想探头前去嗅嗅它的香气时,我与她的鼻尖碰撞在一起。韩吉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对我认真地说了这样的话。

【04】飞翔吧!“索尼与宾”号

“我还不会驾驶飞机,等我长大了就邀请你一起搭乘飞机怎么样,我们两个一块儿。”

“不,利威尔”,她的双眼盈满忧愁与哀伤的薄雾,“长大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我无法拒绝她。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翻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情绪,就好像曾几何时这种感觉也曾出现过一样。可就算我愿意,我们该上哪去寻找飞机?我轻轻揉了揉韩吉的脑袋,以为这只是一位孩童天真的戏言。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在替韩吉掖好被子睡下后的约莫两个时辰里,我头脑昏沉,却始终睡不着。我身边传来她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在黑暗之中支起身来,俯身对我说:“利威尔,看来今夜很适合出航,你愿意和我来吗?”睡眼惺忪的我鬼使神差地由她牵住手,掩上房门,顺着街道朝东走去。

地下街夜晚的空气仿若凝滞,早几个时辰还亮堂的蜡烛和油灯此时都一盏盏地熄灭了。幽深的巷子里躺着些衣衫褴褛或醉得不省人事的流浪汉,遥远的梦呓和酒嗝传进耳朵里,像是隔着一堵柔软的棉花墙。我意识到再往前走,就是安东老爷爷的庭院了。

韩吉并无停下脚步的意思。浓重的夜色里,她轻声让我闭上双眼。我们踏过了碎石散落的小径,似乎又爬上了高台。“就在这儿,睁开眼睛吧。”

一只庞大又亲切的金属怪物静静地矗立在这里,舒展着它的双翼。它停靠在地下街离夜空最近的地方,由上方的空洞望去,天幕从未离我这样近。我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韩吉用手指抚摸钢翼梁,仿佛金属里流动着生命,仿佛这是一具血肉之躯。“索尼与宾”号——韩吉告诉我它的名字,一架货真价实的飞机,和我画的一样。

我们爬上座舱,指针上的荧光开始发亮。“坐稳啰,利威尔。”韩吉在我身旁移动身子找到最佳姿势,摸索着那些我从未见过、也不敢相信存在于如今这个时代的造物。“索尼与宾”浮动在夜空里开始摆动时,我紧张得抓住了她的手,而她回以平静的微笑。我们逐渐脱离沉睡中的地下街,黑夜正在往上升,直到眼睛再也分不清丘壑、山谷和平原。

“索尼与宾”轻盈地划过夜空,韩吉操纵着航行灯,朝地面的城镇与村庄答话。那些风流的地上不夜城布满光的召唤,就像天上的星座彼此呼应。

“我们离太阳只隔一个黑夜,穿过去,黎明和金色沙滩就会拥抱我们。”韩吉喃喃道。我有些害怕高空,却也忍不住想,就在我们脚下,沉睡着多少农庄、牧场与牛羊。

直到卷入风暴前,我都以为今夜的航行只是一次悠闲的遛弯。可刺耳的警报夹杂着引擎的异响一路尖啸,提示灯的红光把撞击挡风玻璃的碎砾变成一颗颗火星。“索尼与宾”的机身像一道鲜亮的伤痕划开浓密的云层,韩吉扶持着受伤的“索尼与宾”,穿过铅灰色的云层,向着远处的空地靠近。

我紧张得无法尖叫,只能靠紧闭双眼来应对失速的心慌。韩吉使劲抓住那个叫作手柄的玩意儿。我们离地面越来越近。直到重重的震颤与刺耳声过后,我们像圆滚滚的浣熊一样从座舱里栽出来。

可怜的“索尼与宾”!韩吉揉了揉后脑的乱发。飞机螺旋桨叶折断,落地支架上的轮胎没了踪影,张线断了几根,支柱也有破损。我们站在地上一片不知名的林中空地上面面相觑。

“抱歉啊,利威尔,这真是堪称糟糕的第一次飞行体验。”我们相视甚久,笑容随即爬上了嘴角,我忍不住拥抱了她。她在我怀里笑着,清脆的声音像铃铛,像井泉。

【05】一颗爱笑的星星

我们坐在泥土上倚着机身,又高兴、又悲伤,因为我们结束了最棒的旅行,而韩吉发现她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

“利威尔知道吗?”韩吉抬手,拍了拍“索尼与宾”的机身,“如此神奇、美丽和精巧的造物,也可以轻易夺去人的生命,就像利威尔常常放在口袋里的折叠刀一样。人们在飞机上架起炮筒、填充弹药,当汹涌的恨意凝聚成实然,这架飞机便和折叠刀没什么不同。”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造出飞机?为什么愚蠢到要种下会结出毒果的树?”

“很多事物同时承载着新生的奇迹与破坏的力量,在种下一棵树之初,人们总是希望它生出香甜饱满的果实。”

“是什么让它变了呢?”

“人的心,眼睛看不到的,人的心。利威尔,你的心最珍贵。要保护好它。”说这句话时,韩吉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她正在消失。我握住她的手颤抖着。一滴泪落在上面。不过眼泪也是珍贵的,韩吉说。

“与任何人萌生情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分离时的痛苦。如果我们要创造牵挂,就要承担眼泪的风险。”

“肯尼从没教过我这些,库谢尔也没有。”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也许正是为了告诉你这些事,我才会来到你身边。我不希望利威尔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过漫长的人生,在面对未来的无数次离别中把珍贵的心弄得伤痕累累。”韩吉很轻很轻地说着。

库谢尔曾说过,人被毒蛇咬了以后就会死亡。于是我连忙问她,是什么东西伤害了你,我能做些什么拯救你,韩吉?

“那不是毒蛇哦,是命运。”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脸上浮起有些虚弱的微笑。

“我们该怎么抵挡命运?”

“当情势还存在一丝可能性的时候,我们在和命运的较量之中,才真正地拥有了自我;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我们拥抱命运,正如此刻我拥抱利威尔一样。”

把这些话平静地叙述出来的韩吉,灵魂仿佛脱离了这副女孩儿的身躯,而像是来自某个遥远不知名的远方。在那里,她的灵魂清醒、克制且略带忧愁地注视着一切。

她抬起手试图擦拭我的眼泪。“利威尔什么都不用做,就陪我再看一会儿星星吧。别为我担心,只是路途太遥远,我没法带着这个躯体一起走。就像旧树脱皮,这并不可悲。”

我不知道她的路途通往哪里,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走,我用手环绕着她似乎越来越轻盈的身体,望向这片树林的上空——

“树把天空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正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我们才努力地盯着天空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看见几颗星星,恰巧就是艾尔文、米可和伊莎贝尔。”

“等等,韩吉,你在说什么?你说的这些名字,他们都是谁?”

“抱歉,利威尔就当什么也没听见,这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听好,如果你也想念我,就抬头看星星吧。”

“你也会离开我,然后变成星星吗,就像库谢尔那样?”我尽力保持语气的平稳,不让声音沾染哭腔。

韩吉有一瞬间露出了不属于孩童的哀愁——“利威尔,我绝不会离开你。唯独这点,请你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她眼里闪烁着泪花,手轻轻放在我的左胸膛。

“只要你永不遗忘,只要你的心干净得还能清晰瞧见画里的帽子是‘蟒蛇吞象’、盒子里住着健康的小绵羊、飞机像个大铁箱一样装进了你和我,我们一起遨游在天上……”

“只要你永远记得,我就从未离开过。”

一道炫目的黄光闪过。她的离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正如她来时那样。我向你保证,我的眼睛没有失灵,她消失不见的那一刻,星星们垂下夜的帷幕,眨着眼睛跑远了;天边泛起紫粉色的涟漪,透过地下街顶端的洞口倾泻而下。那场景叫我心底里涌起一阵熟悉的伤感,就好像在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我也在这样一个类似的黎明与她道了别。

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再见到你,一定。

【06】后来的事

少年利威尔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

当他从床上醒过来时,四下里安静无比。没有慵懒躺卧的猫儿,没有清脆的笑声,没有她。那个熟悉的名字如同含在舌尖的方糖,慢慢地滑进喉咙深处。利威尔随即意识到,他完全想不起那小小身影的名字与面容了。记忆蒙上一层挥散不开的潮雾,有人曾拜托他画一样什么东西来着?不存在于此地的何物?

利威尔挣扎着起身在屋内寻找。他花了好一阵子才注意到床头的柜子——库谢尔的茶杯安然置于其上,完好无损。他本试图不再去想那些不合常理之处,下一秒却发现茶杯的周围散落着星点娇嫩的红色花瓣。利威尔盯着那些花瓣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手心贴近自己的胸膛,他仍能感受到内里生命有力的振动。

“重要的东西是眼睛看不到的。”他默念着,也许她在什么地方藏了起来,也许是我的心里。利威尔闭上了眼睛。

你问后来的事?后来的事便是那样……

利威尔与新伙伴穿上立体机动装置的那天,他在腾空而起的瞬间爱上了飞行的感觉。利威尔无法解释那种熟悉的悸动,但他相信新生活一定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另外,他十分确信那日若是只有艾尔文一人在场的话,是万万不能将自己截下的,可惜他身后还跟了米可·扎卡里阿斯。

怀着不明不白被卷入纠纷的愤懑心情,利威尔缓步走上了调查兵团营地的高台。他向来是不受管教的那类人,那天也依然在使着他那执拗轻蔑的性子,面对长官和台下一众士兵同僚淡淡地来了一句:

“利威尔。”

精悍简短的自我介绍震住了台下众人。

在他干脆利落地走下台前,余光映入一个人的身影,像一把热烈的火烧过他的胸膛。

后来利威尔兵长回想起那一瞬,觉得自己一定是记忆错乱了,身旁这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家伙、爱好巨人的冒险家,与遥远模糊的幼时记忆中自肯尼离开后陪伴自己左右的那个人并无半点相像。

其实他也拿不准。他喜欢一个人坐在窗边喝茶,想着也许没有答案的问题。

“分队长,那样太冒进了!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恕我提出反对……我们有更保守的观察方式,不必如此深入!”走廊上响起莫布里特副官焦急的声音,下一秒,韩吉推门而入。

“话也不能这么说,重要的东西又不是光靠眼睛就能看出来的。正因如此,我们才一刻也不能放缓探索和理解的脚步呀!”

“你说对吧,利威尔?”韩吉歪着脑袋对他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她眼睛里满盈着的亮光,就像暗夜里闪耀的星群——不知怎地,利威尔突然想起这个形容。

她像一颗会笑的星星。

也许她就是那颗会笑的星星。

当我凝视夜空,有五亿颗铃铛般的星星在微笑,当机器的双翼划出流云的痕迹,当玫瑰破土生长,当被驯服的猫儿缠于脚下,当我带着一颗尚存真与善的心仰望这一切——

那原来都是你,韩吉。

他轻轻地将茶杯放在木桌上,伴随着微小的振动,红茶表面荡开的圆圈波纹,正一下、又一下地,叩击他的心。

【尾声】

究竟是你从未离开过,还是我们注定要在彼此的命运中相逢?你说呢,韩吉?

或许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又或许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不管是命运、还是真心。我只知道——

你回来了。

我又找到你了。

再也不要弄丢你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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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题目“DrawMeAPlane”来自早些年《小王子》电影的配乐,HansZimmer/RichardHarvey的《DrawMeASheep》。配图来自一个晴朗的周末午后,晴朗得像她的笑。

我的过去与现今都被这个故事深深地治愈着,它在幼时的我心中留下了真善美的注脚、回味无穷的神秘与忧伤。如果说有谁也同样对世界致以孩童般纯真赤诚的探究目光,我只能想到韩吉。

于是在这里,如小王子般从天而降的小韩吉,像星星作为旅行者的向导一样,短暂而深刻地照亮了小利威尔的一段路。

“Itisonlywiththeheartthatonecanseerightly.Whatisessentialisinvisibletotheeye.”真正重要的事情,是眼睛看不见的,一如深埋心底的理想、为人的良善与慈悲、隐忍的爱与无数次幻想过的、二人的未来。

我想与你一起乘上飞机直至九霄云外,一起大笑着冲入云层、俯瞰大地,像鸟儿一样,我想我们永远这么快乐,而不仅仅是今天。

生日快乐,韩吉。

你忠实的Emerald阿肠

于2024年9月5日

写作参考:《小王子》《夜航》《人的大地》

***安东老爷爷与康苏罗:《小王子》作者安东·圣埃克絮佩里与其妻康苏罗·索馨。

原著向if线丨参考三笠外传丨讲述利威尔一次又一次回到过去的故事

*Summary:人本肉体凡胎,无法撼动铁幕般的终局,但经历这一切后,他内心平静,甚至感到欣慰,只因“爱是唯一跨越时空的尺度”。

————————————————

都这种时候了,我还在想些什么呢?高墙一夜之间顷然崩塌,组成其肌体的大地之巨人双目低垂,肃穆地踏过人间。利威尔的双手紧紧交握,他无望地看了一眼白色绷带缠绕下指间的空缺,可即便完好...

都这种时候了,我还在想些什么呢?高墙一夜之间顷然崩塌,组成其肌体的大地之巨人双目低垂,肃穆地踏过人间。利威尔的双手紧紧交握,他无望地看了一眼白色绷带缠绕下指间的空缺,可即便完好无损,他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

无非送死。

真奇怪,大脑似乎历经一记沉重的钝击,此刻竟是再也转动不起来了。胸腔也闷得令人发慌。三笠在初战之时便遭了失去艾伦的苦痛,她那时又是怎么想的?可利威尔清楚自己不会迎来诸如从巨人体内破开之类的奇迹了,属于他的奇迹已然消逝在远处的火光中。

这是既定的事实,利威尔。

脑海中响起遥远的低沉叹息,是谁在说话?他半带自嘲地想,也许自己确已不正常到这种地步了。

高空的风在耳边鼓动着,他闭上了眼。

***

韩吉曾说儿时自己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她置身于一片看不见边际的麦田,柔软的、随风轻抚她脸庞的麦田。可自己总在梦境中焦急地寻找出路——天色将晚,再不快点就要赶不上母亲做好的热气腾腾的炖菜了。

绕了一圈又一圈,韩吉在梦里奔跑至小腿酸痛、大汗淋漓,却依然找不到离开这片诡谲麦田的道路。有些时候,她会在起始点做上记号,可最终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处。

她在梦中无望地哭喊,但总是被母亲温柔的呼唤叫醒,发现眼泪早已沾湿半个枕头。在某次闲聊中与利威尔提及此事的韩吉露出苦恼的表情:“那种感觉可真糟呀利威尔。”

“也许有些事情我们注定无法改变,但依然要有人向前寻找道路,利威尔见过麦田吗?人穿行其中,身后会留下长长一道轨迹。”

拖着被雷枪重创的残破躯体,利威尔一路想了许多:真的会有如此贴切的人生寓言吗?她终其一生都在逃离那片试图禁锢她的麦田。

去往港口的路上,韩吉用手指向艾伦前进的方向,说:“只有鸟儿才能飞跃麦田,飞得又高又远,可我们是人,无法抛下一切……”

“我们,是有限的。”

*01*Rain,rain,goaway

利威尔沉浸在心绪的流动中。晌久,他睁开眼睛,发现吉克·耶格尔正玩味地盯着他。巨木之森的寂夜里只有木柴与篝火在噼啪作响,那只猴子的眼神仍叫人浑身恶心,他想。

但是等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无暇理会吉克懒洋洋的挑逗,利威尔将手隐入斗篷,触碰腰间的立体机动刀刃,那是在弄清自己身处何种状况前最值得信赖的武器。记忆中,与世隔绝的驻扎营里只有被红酒里的秘密所掌控、不知何时就会全部变成巨人的部下,还有眼前这个不知死活到胆敢引爆雷枪的狂热信徒。

突然,他的动作停顿了。

这意味着我还没有失去她。

还有余地,还有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空地上帐营灯火闪烁,四下里不见人影,谈话声断续地从头顶传来,显得有些飘渺。

为应对吉克巨人化的风险,利威尔指派三十名精锐部下装配雷枪驻守在巨木之森的制高点,空地上只有他与吉克二人。眼下要让士兵们安全撤回地面,并斩断吉克通过「吼叫」控制无垢巨人行动的可能性。无论如何,他不愿再被摆上一道、亲手了结部下的生命了。

机会只有一次。

“读了整整七遍,你们到底......”

吉克的念叨来不及止歇,便见凌厉白光闪过,耳边只有刀片快速挥动震出的猎猎风声。假若现在还不能要了他的命,便只能让他的声带暂时失去功能。趁其不备,利威尔用比初次与吉克交战时更狠厉的方式将之横刀贯穿。

“全员!立即撤回地面!”

吉克瘫软在地上,发出口齿不清的咕哝声,但望向众人的眼神仍流露出失望与冷意。

巴里斯第一个回到地面并奔向他的长官。这名金发青年有些惊慌地看着利威尔阴沉着脸挥刀迫使这名罪孽深重的囚犯失去最后一丝行动能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们便得知了自己喝下的红酒里掺有吉克脊髓液的事实。有士兵忍不住跪下开始干呕,这是他们永远也不想面对的。

看见巴里斯的脸庞,利威尔有一瞬的失神。上一次巴里斯化作巨人朝自己扑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这次他却安然无恙。

如果是这样的话,韩吉也一定会的。

黏腻而顽固的雨从未停过。利威尔记得这个阴沉的雨天,这场浸没了他与韩吉二人未来的雨再度逆流漫过他的身躯。泥泞道路旁绿翳翳的植物挂满低垂的泪珠,不知是在叹息自身的薄命还是原始力量的庞大和恶毒。

遵循着记忆,利威尔与部下驾着马车朝印象中的方向前进。被雷枪炸至失去意识后,他全然不知韩吉是如何找到他的所在,并一路护他周全、找寻出口。不过这次,利威尔并没有为马车上可悲的囚徒拴上雷枪。

吉克死死地盯着他,这眼神让利威尔感到烦躁与不寒而栗。

“兵长!前方……前方是……”

记忆中不曾有过的景象在利威尔眼前展开,弗洛克率领的兵团众人身披斗篷全副武装,押送着另一位无言的囚徒。

韩吉全身都被雨水浸湿,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她唇间翕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弗洛克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利威尔与韩吉之间穿梭着,随即举起枪托猛地击在韩吉的背部,她转头回以冷峻的眼神,但黑洞洞的枪口已定格在她的太阳穴近旁。

“做个聪明人,利威尔…兵长。”

利威尔的脸染上了愠怒,胸腔中翻腾倒海的洪流使他变得面目可怖,复仇的欲望凝聚在指尖,抽出的利刃与腰间装置擦出火星,抵在吉克脖颈上渗出星点殷红。

“放开她。”

“嘛嘛,放松点,还是说你认为你手上的老旧玩意儿能快过子弹的速度?”

“我为你审时度势的眼力感到可悲,弗洛克。”

韩吉抬起忧愁的脸,与利威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岛上的情况已经糟透了,利威尔没有办法,只能让躺在马车上的吉克脱离自己的控制,由耶派随从带离。

就在马车与弗洛克擦肩而过的刹那,躯体早已残破不堪的男人直直撑起半边身体,破碎的镜片泛着寒光。利威尔心中一沉,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王血之子的高吼已如雷枪炸裂般贯穿这连绵的阴雨。

身后原已窥见一线生机的士兵们脸上纷纷流露出绝望的神情,巴里斯意欲迅速后撤与利威尔他们拉开距离,但他的身体已逐渐僵直,在数道宛若热带风暴落雷般的金光中,众人陷入战栗的哑然。

巴里斯的眼里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为什么……”他喃喃道。

噩梦般的场景在利威尔眼前重现,金发青年的脸庞扭曲、膨胀、直至变成眼神空洞呆滞的巨型傀儡。这一次的绝望比第一次更猛烈地侵蚀自己的心,为什么?利威尔也想知道。

他们从未有机会如此刻般相拥。

但血盆大口已卷起近在咫尺的死亡腥风。

霎那间,世界猩红弥漫。

*02*Bonvoyage!

海面的咸风沁入肺腑,利威尔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

他听见缆绳轻微嘎吱作响的声音,伴随海的脉搏击打着忧郁的节拍。遥远的地平线泛着朦胧金光,这次命运又将自己带到了何处?

利威尔垂下头,肌肤传来的刺痛使他清醒了些许——嘁,原来已经到了这里,伸开的五指突兀地空缺了其中两根的位置。他坐在轮椅上,从甲板可以望见无边际的蔚蓝。

“咦?利威尔,你醒了吗?”

那人的声音从舱房的方向传来,随后是一串急切的脚步声。

“你说想出来活动一下,还说自己早就恢复正常行走了,可我刚把你推到甲板上你就睡着了。抱歉呀,伤口缝得太粗糙,夜里疼起来一定很影响睡眠吧。”韩吉蹲下来看着他的脸,“怎么在哭呢,利威尔?”

“没什么,只是好像做了糟糕透顶的梦。”

“韩吉,如今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对吧?”利威尔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上一段吊诡经历中抽身。韩吉有些惊讶地停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真是的,事到如今还……”她轻拍裤腿上的灰尘,在利威尔身旁席地而坐。“你一定是累了,此刻我在你身边,这就是真实。”

利威尔无言地看了身边人一眼,伸出残缺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哪怕改变了过去某一决定性的节点,命运的审判依然会在无法确知的时刻重重落下,将她从他身边夺走。这是他在上一段回溯旅程中意识到的。但什么都不去改变的话,他做不到。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前重演。

“弗洛克”,他念出那个名字,“弗洛克。”

“你说什么,利威尔?”

“弗洛克,他很可能在坠海的那一刻用立体机动钩爪攀住了船身,他没有死,他还会再出现。韩吉,唯独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韩吉的眼神由疑惑转为深深的不解,随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利威尔悬起来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直到韩吉打破沉默说出那句话,利威尔仿佛被钉在原地,一阵冰冷的恶寒如毒蛇悄然爬上后脑。

她问:“弗洛克是谁?”

远处的欧迪哈港口在橘黄色的落日余晖映衬下带着怀旧的温情。

大家在甲板上聚集,利威尔不死心,试图寻求他人的确证,可疑惑的神情也同样出现在经历过玛丽亚之墙夺回战的成员脸上。所有人的记忆中都没有“弗洛克”的存在。

“你们在帕拉迪岛港口交战时对抗的红色卷发男人就是弗洛克,他是艾伦意志最坚定的执行者,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丝阻挠我们的机会,你们当中有人在出港前开枪击中了他。”

利威尔焦躁地拖着还未恢复完全的身躯行走,却依然未在船身上发现任何异常,韩吉向他投去担忧的眼神。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带着对弗洛克行动的提前预知回到了这个时空,可莫非弗洛克在这里根本不存在?那接下来的一切将会如何发展?利威尔只觉得自己触及了庞大杂糅的命运之线的一角。

“咔哒——”

背后突然传来机械上膛清脆的声响。

利威尔倒吸一口凉气,其他人显然也并未预料过此种展开。一位脸上带着镜面、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就这样悄然出现在所有人身后,利威尔从那镜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这个人究竟是死神还是命运的化身?

下一秒,枪口对准了飞行艇油箱。

*03*Dreamwithinadream

“砰!”

茶杯与地面接触的一瞬便迸裂开来。

库谢尔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利威尔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脏污、干枯瘦小的手心,在经历了前两次扭转未来的失败后,他带着无比的疲惫缩进记忆中最阴暗的角落、回到了地下街。

“妈妈,为什么…茶杯总是会碎掉呢?”

张口说出这句话已耗尽他全部的精力,他的身子颤抖着蜷缩,似一只受伤的小兽,这世上任何大小的恶意都足以将他完全吞噬。

库谢尔用游丝般的气声呼唤利威尔来她身边。小小的他钻进母亲的怀中,为伤痕累累的心寻一处庇护所。

“握住杯把,茶杯积聚太多压力就会碎裂;握住杯沿,意欲抓住一切,也会让自己双手被烫伤,世界就是这样运行的。”

“利威尔,不要试图改变命运,累了的话,就让我们一起忘掉它,好吗?”

母亲说出的这句话像是从利威尔心底的沉塘浮出的真实心声。

忘掉一切。

忘掉韩吉、碎茶杯和走不出的麦田。

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开始就好了。

他在母亲的轻柔呢喃中陷入深沉的睡眠。

多年以后,当利威尔拎着装有盐焗山核桃、糖霜蛋糕及照明用蜡烛的纸袋推开房门时,法兰正挺起胸膛试穿他那件崭新的蓝底白条纹外套,伊莎贝尔脸上洋溢着浓郁的快乐。

他们在地下街开创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通往上层的阶梯仍被牢牢把控,而利威尔同样掌握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他们在地下街各方势力之间充当“引路人”,以挣得还算体面的收入。生活有了起色,伊莎贝尔总是兴致勃勃地与法兰谈论如何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位受过良好社交礼仪训练的地上人,从而更好地适应那儿的生活。

但利威尔总是对何时离开地下街一事含糊其辞。“上面不太平”,他惯用的解释。

“大哥,法兰这一身可真像那么回事!”伊莎贝尔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对啦,杨早些时候过来送这个月的地上书报,快看看这次又有什么新奇事。”

利威尔拿起报纸展开,他认得报社和那位记者的名字,但与韩吉里应外合推翻王政的记忆在脑海里似蒙上一层纱。他们最后成功了,可在并不遥远的未来,这次胜利显得多么渺小和不起眼。

今日的头条仍然十分无趣。读完还要给法兰与伊莎贝尔尝试地上的新式流行点心,那种高热量食物是艾尔文与韩吉的挚爱,他不太理解这种品味,但孩子们也许会喜欢。

利威尔想着,快速扫了一眼便将报纸翻了个面,一条加粗的标题映入眼帘,他顿感天旋地转——

“调查兵团分队长韩吉·佐耶因巨人捕捉作战过程突发意外身亡”。

利威尔的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在地下街逃避多年,她死亡的终局却如影随形。挣扎与否,躲藏与否,都似在麦田怪圈中奔跑,展开与命运的追逐战,并一次次地回到原点。

在那次巨人捕捉作战中,是利威尔的特别作战班护她周全,让计划顺利进行。韩吉的理想与探索欲不会因他的缺席而止步,而自己的逃避无疑加速了韩吉的死亡。

作战结束后的夕阳映照在他们骑马经过的金黄色麦田,远方的村庄与夏季森林化作藏青的底色。那日,向来聒噪的韩吉罕见地沉默注视着悬挂在田野上方的落日,晌久,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利威尔。

他没听清她的低语,于是韩吉抬高了音量说:“谢谢你,总是在我身边。”

利威尔记得她颤抖的睫毛投下的光影,他在那时便悄悄许下了常伴她身边守护那颗好奇之心的诺言。

而如今,自己又在这里做些什么?

“大哥,你怎么了?”伊莎贝尔注意到了利威尔的异样。他抬起头望着他们,像是要将眼前的画面印入脑海。伊莎贝尔已出落成俊美的姑娘,一头如火红发洋溢着无上的生命力,他沉浸在这梦中之梦太久,久到几乎忘却这本是他无缘再见的景象。

利威尔艰难地站起身,他无法放任自己继续在此地停留。

“伊莎贝尔、法兰,对不起。”

对不起,这次依然没能实现我们一起去地上生活的愿景。我不该一直沉湎于过去的幻境而丧失直面现实的勇气。

在伊莎贝尔与法兰不解的眼神中,利威尔推开屋门,踏入一片炫目的白光之中。

*04*I'llmeetyouthere

他在柔软的土地上睁开双眼。

韩吉坐在身旁望着自己,仿佛已在这里等待了很久。

“利威尔!”

韩吉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颤抖,可自己上次苏醒后首先关心的竟是野兽混蛋的去向。她扶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平躺,而他并未顺从地躺下。身边不远处散落着木板、轮轴与杂乱的碎屑,离组成一辆完整的马车还差得远。

“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他问出了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韩吉轻轻点头。利威尔似乎能听见碎裂的声响,“你做得很好。”

她闻言苦笑,都这种时候了利威尔还是这么温柔呐,这些年习惯缜密的计划和布局,可到了这样紧要的关头,就只剩下本能在驱动自己——看那辆不成形的木板车,如此不稳固的它,又能把我们带到多远的地方去呢?

“可你也独自把我带到了这里,不是吗?”

韩吉哑然。

她不会停下,自己清楚这一点,当初又何必急于将她推上命运的轨道?从未亲口诉诸于你的爱成了深植于离别后的心中那将我牢牢困住的麦田,如果再见无可避免,他绝不希望独属于二人的时刻再一次这样草率地结束。

利威尔张开了双臂。

韩吉仿佛跌进晨曦洒落的芳草地。

“你做得很好,韩吉,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他用最轻柔的动作抚平她不受控制的颤抖,“如果没有人说过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

将脸埋进他怀抱的她做出了肯定的回应,但听起来像一声含混不清的呜咽。

“韩吉,我们做了无数个选择后才抵达了这里。‘选择’这件事如幽灵般困扰了我数年,现状算得上好吗,可不可以更好,为什么没有选择另一条路?我总是质问自己。”

“曾经我求助于你,因为我在你身上看不到犹豫,即便再痛苦的时候也从未停下。于是你便说起那个梦。你说你想方设法离开那片无边际的麦田,左转、右转、前进、后退,该怎么选择?你说世上有万千个自己在万千个路口做出不同的决定,也许所有的你都没能成功,也许结局本就是注定的,但你说你很高兴这一生都在探索前人未至的道路。”

“也许万千时空中的某一个我,真心期待着一切结束后和某个四眼混蛋在森林里搭建起木屋,因为她是那样纯粹、勇敢和美丽,而我为此深深着迷。如果不是你拯救了死亡边缘的我,我恐怕永远无法将接下来的话亲口告诉她。”

“韩吉,我爱你,抱歉在这种不堪的时刻才让你知道。”

利威尔低着头把话说完。韩吉用袖口胡乱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这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滑稽又糟糕,但她笑了。

“利威尔,世界在崩塌,可这一刻我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了。我们现在是两个一无所有的人了。”

“是啊,我们一无所有。”

他们互相拥抱着,这样说道。

离开地下街的他厌恶着那些静默的城墙。隔绝了旷野、砂原、海洋的高耸巨壁宣示着人类退败的尊严,它们宛若神祇俯瞰众生芸芸,悲悯而不可撼动,静默而无从参透——就像命运那样。

帕拉迪民众于其中苟活百年,虚伪繁荣掩盖下的秘辛沉积在岁月的沙砾中,若不是巨壁上偶然脱落下的碎块,人们甚至不会意识到,他们身处一片兴许永远也走不出的麦田。

人们不知道,携起手来,便可成为走出名为“仇恨与盲目”的诡谲怪圈的燎原之势。

于是她到最后一刻也要用尽全力呼唤人们走出这片原野。她知道那个曾听她讲述一整晚巨人情报的男孩所做的选择,便是将这年复一年由恨意的血滋养生长的一切焚烧殆尽,待黢黑的土地长出新芽、幸存者抬起木然的脸,一个新世界才会沐浴着血泪与阳光诞生。

她为人的慈悲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亦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和应赎的罪孽,于是她为那在无望与激愤中举枪击穿飞机油箱的孩子合上双眼,然后平静地走向死亡。

利威尔陪她走到最后,他从来都明白。

韩吉·佐耶死于她的理想。一双常伴身边的饱含深情的灰蓝色眼瞳为她见证了这一切。

她下坠的时候,望见那轰然起飞的机械仿佛化作一只白鸟——飞吧,飞吧,只有自由的鸟儿才能飞跃这原野。

“我们人类是有限的,

可依然要对永恒发起冲锋;

理想之外,我爱你,这亦是一种永恒,

抱歉这种时候才让你知道。”

树林里的誓言永远在利威尔心中回荡,他在飞行艇中猛然回转——

麦田里升起冲天火光,

她在笑,她在燃烧。

真的非常抱歉…

今天还是写了难以下咽的刀(><)!

(小韩生日绝不再刀了)

“大家对弗洛克存在的集体失忆”这一突兀的情节,对照的是三笠外传里那个阻止三笠赶在钟声敲响前去见艾伦的神秘黑衣人镜男,其怪异的存在本身便昭示着,一切试图扭转过去的努力尝试皆为徒劳。

但“爱”不一样。它是唯一可以超越时空、将未宣于口的遗憾悉数弥补给爱人的密钥。

Emerald阿肠于2024.8.10七夕

(利韩七夕24h14:00)

利威尔·阿克曼X韩吉·佐耶。森林里的奇遇。想念你的事,森林都知道。

假设尤弥尔掉进树洞的那棵树,发源于古时帕拉迪岛,并依然存在。

起初,只是因为要帮女王的女儿找她的一只猫。它性子皮,跑进了森林里。

利威尔先安抚好了这位哭泣的小女孩——“我承诺,我会把猫找回来。但是,你要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真的吗?”女王的女儿抽泣道,“无论猫猫跑到天涯海角,你都能把它...

“真的吗?”女王的女儿抽泣道,“无论猫猫跑到天涯海角,你都能把它找回来?”

“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力。”

“那,利威尔叔叔,拉钩钩~”

小女孩守在窗子边望着利威尔离开了。利威尔叹了一口气,小指还残留着孩童稚嫩的温度。他带上了一些必要的工具,就踏进了森林。

现在是早上,日头还不是很毒辣。利威尔扒拉着低矮的灌木丛,同时还留意着高大树木的枝冠。身为阿克曼,即便身体已经开始变得衰败苍老,也不减巅峰时期的锋芒。利威尔如鹰隼般出色的视力使他在一片茂密的绿色中也不漏掉任何有用的细节。但那只猫依然不见踪影。利威尔用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词:放虎归山。那放猫归森林,自然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如果说这只猫在城市里走失,利威尔还有十足的把握找到它——这让他的心微怀痛楚地回忆起,年少时他和法兰,伊莎贝尔为了钱,什么活儿都接的,缺钱的初始时期,他在壁外的篝火旁,不情愿地向韩吉·佐耶提起自己的往事,而后者哈哈大笑,说哈哈,里维你居然真的会闲到为富商找他的爱宠,真是金钱能使鬼推磨啊!利威尔吸了一口囊袋里的水,不然呢,我怎么喝上红茶,我可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篝火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利威尔前行着,他脚下的枝叶也发出细微的噼啪。

照理说,野性回归自然,就很难再被文明捕捉和约束了。利威尔越是在森林里前进,脑海里为安慰女王女儿打的草稿就越是完善一分。虽然,他不想让孩子失望——事实上,他很少让人失望。

他很少让别人失望。但对于自己。利威尔抬头看向终于变得毒辣的太阳。他突然开始大口地喘气。利威尔索性扔掉手里的导引棍,往林地干燥的草丛里一躺。

他承认,在他一生当中,有很多时刻,他对自己很失望。

草丛里,一只碧绿的蚱蜢跳到利威尔眉心。利威尔觉得有点痒。他抬起手,轻轻拂去。他没有弄死那只蚱蜢。这一生杀了太多人,不忍再轻易杀生。他做了他一直很喜欢,并一直都在做的事——躺在草地上的时候,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这是韩吉·佐耶教他的。

“我告诉你哦,里维。”城门快打开了,韩吉坐在马背上,兴奋得后脑勺的马尾一跳一跳的。“壁外是自由的,有机会的话,可以躺在草地上,然后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仰望蓝天,叹道,人生来这一趟真是值了!”

利威尔听到背后的奥路欧吐槽道:“不被巨人吃掉都算命大了……啊嘶。”

“噫,脏死了。”他嘴上这样说道,可内心却记住了。

之后,他真的这样做了。佩特拉连忙拉着惊掉下巴的奥路欧离开现场。“怎么样,感觉不错吧,里维?”她的嘴里也叼了一根狗尾巴草。

嘴里有一种微微的苦涩,但还好。利威尔闻到了青草的芳香。他闭上了眼睛。利威尔再次睁开眼,他发现韩吉在出神地望着他。于是,利威尔吻了上去。

利威尔猛地张开眼,随即又眯起眼。刚才一束强烈的阳光打在他脸上。他试图伸手抵挡。内心的甜蜜与苦楚翻搅着。我一生中对自己最失望的事,就是没有勇气对你说:“不要走。”

包裹在理想主义之下的大义。大义高墙之下,是我的软弱,是我的哀求,是我的挽留。如草芥,如露水。风带不走。

利威尔仰躺在草地上。阿克曼灵敏的感官使他能与森林的呼吸同频共振。一阵微风吹拂,森林似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这时,附近忽然传来了轻微的窸窣声。

利威尔耳朵动了动。他清楚地知道,响声不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周围只有他一个人。利威尔警觉地半抬起头。

沙沙,沙沙。

当窸窣声再次响起,利威尔站了起来。他朝着声源走过去。会是要找的那只猫吗?

浓密的枝叶挡住了利威尔的去路。他拨开阻碍视线之物,然后惊呆在原地。

韩吉·佐耶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利威尔的半边脸灼烧般疼痛起来,像刀沿着伤痕切开,尽管缝线早已不复存在。朦胧的不真实感和强烈的不可置信撞击着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里维。”韩吉笑着。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近在身旁。

“……韩吉。”利威尔终于艰难地挤出两个音节。他心跳加速,头脑过载。这是幻觉吗?还是说他闯进了“道”里?利威尔只听韩吉说起过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现象,难道森林里也有吗?现在阳光灿烂,还没有起雾。不,这里本就是森林,一切皆有可能。他宁愿相信这不是幻觉。韩吉,你还好吗?韩吉,我好想你。利威尔试图让自己发出更多的交流,但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韩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利威尔命令自己朝前踏出一步。利威尔伸脚往前迈了一步,韩吉忽然动了。她突然转身朝森林深处跑去。

“不要走,韩吉!”利威尔爆发出一声嘶吼,终于发出了他的第一句交流。他的身体不再僵在原地,他追着韩吉的方向,跑动了起来。

“那,利威尔叔叔,拉钩钩~”女王的女儿吸着鼻涕,含着泪眼。

“那,利威尔,拉钩钩。”韩吉离开后,失魂落魄的自己。

空中流火,犹如此刻。韩吉,这次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你。

就像,每一次壁外调查,你总是脱离队伍去捉巨人,我追你回来一样。

哪怕,我现在不骑马。

哪怕,我已不再年轻。

不知跑了多久,利威尔的身体承受不住了,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但利威尔仍不放弃。他竖起耳朵,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四周都是冷杉、云杉、短叶松等高大针叶乔木。利威尔留意到,不远处,有一棵巨树孤零零地矗立着。这让他联想到壁外巨木之森的巨树。直觉促使利威尔朝巨树的方向走过去。

“里维,你想过吗?”高高的城墙上,韩吉·佐耶的双腿随意摇摆,“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巨人都消失了,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没想过。”利威尔眼珠子转了一下,回过神来,落在眼前说话人身上。“混蛋四眼,你脑子里不要总是像装屎一样装着那些还没发生的事。”

“可是,我真的想过诶。”韩吉不再摇晃她的腿了,她的眺望里有远方的地平线。“小时候,我一开始以为巨人饥不择食,连动物都不放过。结果却发现,巨人只对人类感兴趣。感觉被针对了,真是可恶。”

“真是可恶。”这是利威尔站在那棵树面前的第一个感想。

四周静得可怕。利威尔直面着树下黑黢黢的树洞。此刻,他的脑海里翻涌着许多韩吉讲给他的关于巨人起源的故事,尤其是关于——

尤弥尔!利威尔像突然顿悟了似的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树洞里泛起一阵阵回声:“尤弥尔——尤弥尔——”惊起了一小群飞鸟。

利威尔扭头一看,他似乎在黑暗深处看见了韩吉的笑脸。“韩吉!”利威尔伸手往树洞里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洞里凉飕飕的。利威尔靠近树洞。

利威尔伸头探进树洞。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潭积水,倒映着自己渴望,疲惫,却又苍老的脸。

利威尔凝视着水面,仿佛看见韩吉的笑颜在水面虚幻地漂浮。韩吉,你在那里吧!真顽皮啊。一会儿在火里,一会儿在水里,这叫我怎么追得上你。

利威尔闭上双眼,纵身一跃。

利威尔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终究还是没有跳下去。水边落下跳跃中止时缓冲的石子与泥沙,泛起微小的涟漪。利威尔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一颗泪水划落颊边。凸起的树根间隙,雏菊在绽放。

“里维,人生来这一趟真是值了!”韩吉笑着,将一朵雏菊别在左耳。

利威尔笑了起来,浑身发抖。活着有什么好,有别离,有死亡,有战争。

可是,活着,只要活着。利威尔颤抖着伸手去抚摸雏菊洁白的花瓣,它们柔软得就如新生儿的脸颊。就能喝到红茶,就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就能见到你。

利威尔缓缓地转身往回走,左耳别着一朵雏菊。洞里的水面发出淡淡的幽光。但利威尔前进着,再也不看洞口一眼。

利威尔重新找了一根枝条当作便利的导引棍,他准备回去。利威尔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向女王的女儿交代。他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失约了,但起码努力过了。他走了一段路,遇到一条小溪,他俯身下去洗了把脸。

这真的是幻觉吗?利威尔凝视着自己的倒影,回想着刚才经历的景象。算了,可能是“道”的作用吧,世界本就是一座巨大的森林。利威尔起身决定回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什么急速跑过的声音。利威尔警觉地转身。声音仍未消失,并在变得越来越小。利威尔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这次又会看见什么?

韩吉,是你吗?

声音突然停止了。但利威尔敏锐地感觉到,就在附近。他跑上一个小土坡,拨开枝叶。

天哪,他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只鹿。它有着一双枝杈般,深褐色的犄角。它正津津有味地嚼着灌木的嫩枝。它扭转过头,一双深褐色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利威尔。

利威尔屏住呼吸,他的心脏仿佛被攥住了。

高大的树木低垂着枝条,宛如十字架,卡在鹿角中央。枝条长着殷红的小果子,犹如血滴。鹿慢悠悠地咀嚼着,它身上的花纹星星点点,犹如灼伤;它胸口处有一团深褐色的毛,犹如火焰,犹如心脏。

“她真美啊。我人生第一次见到鹿。”女王的女儿叹息道。

“尤弥尔!”利威尔惊得回头一看,女王的女儿——尤弥尔,正呆呆地在他身后站立着。鹿的耳朵抖了抖,它挣脱掉枝条,跑了。

利威尔眼睁睁地看着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突然大笑起来。尤弥尔看到利威尔笑了,也开心得咯咯笑了起来。

利威尔抱着尤弥尔下山。小家伙已经完全忘记了猫的存在,嘴里一直念叨着鹿。有时是这样的,你失去了猫,却看到了鹿。

回到女王山中的庄园后,希斯特利亚把尤弥尔斥责了一顿。尤弥尔泪眼汪汪,跑到利威尔身后躲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劳烦利威尔叔叔!”

“因为……呜呜……我很担心我的猫,也很担心利威尔叔叔……”尤弥尔一手扯着利威尔衣角,一边抹着眼泪。

“好了,希斯特利亚。”利威尔拍拍她的肩,“够了。幸好没发生什么事。”

这时,尤弥尔跑过来抱住了希斯特利亚的大腿:“妈妈,今天我在森林里看见了鹿!是鹿哦!利威尔叔叔可以作证……”她脸上还挂着鼻涕,开心地举起一只木制的鹿的玩具。

炉火在静静燃烧,噼啪作响。利威尔坐在沙发上,腿上盖了一条毛毯,心思却没在手上的报纸。今天的奇遇他将永生难忘。这时,希斯特利亚炖好了土豆汤,招呼他和尤弥尔过来吃晚饭。

“利威尔叔叔,我见到你笑了,见到鹿是很开心的,我懂了。”尤弥尔挽上利威尔的手,“我也很开心。谢谢利威尔叔叔。”

利威尔摸了摸尤弥尔的脑袋,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楚。但他的心突然饱足而轻盈地泛起回声:

我很开心。

因为见到了你。

在这之后,利威尔还去了森林多次。他见到森林里的动物越来越多,但再也没有见过韩吉·佐耶。同时,利威尔试图再次找寻那个树洞,却再也没有找到。但不管怎么样,每一次,利威尔都没有感到失望。他仰望着天空,左耳别着一朵雏菊。

“里维,人生来这一趟真是值了。”韩吉笑着,身后林海碧波万顷。

年少时,我曾阅读过《烂柯山传说》,印象深刻——“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在进巨原著世界里,那棵树数千年如一日地矗立着,见证着人间的风风雨雨。

很喜欢树洞的设计——三角形,永恒的稳定,在我眼里是生死之门,奇迹之门。(可以说是谏山有意为之)封面图我借用了《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的符号图与“Always”结合(三角形是代表树洞,圆形代表没有承载沉重鹿角的,自由的鹿脑袋,竖线代表利威尔在森林行走前进的导引棍;“Always”呼应原著里利威尔对韩吉的告别),因为元素恰好重合,于是我便借用了。

“森林”其实象征含义很多,例如世界,例如战后重建(的生机)……

写到动情之处,我禁不住流下泪水。这是我自认一篇很简单,很朴素的文。感谢您阅读到这里(鞠躬)

【14:00-第十五世】

#未曾设想之路##2024吉韩无差七夕24h#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啊跳啊,一二一……”

“艾尔迪亚人和巨人跳舞,跳啊跳啊,一二一……”

吉克·耶格尔X韩吉·佐耶。“我们也来跳个舞呀~”

庆功宴上热闹非凡。关于这次马莱突袭胜利的议论有很多。微小的伤亡似乎被忽略了。唯独一小部分人,宴会上唯一格格不入的小沉闷——104期静静地呆在角落里,萨沙·布劳...

庆功宴上热闹非凡。关于这次马莱突袭胜利的议论有很多。微小的伤亡似乎被忽略了。唯独一小部分人,宴会上唯一格格不入的小沉闷——104期静静地呆在角落里,萨沙·布劳斯的死讯宛如秋风死神,抽走了他们的生机。艾伦·耶格尔已暂被关押地下牢房。而吉克·耶格尔,他的四肢还没完全长出来,随即再次被戴上镣铐。

“这就是顶级待遇吗?”吉克玩笑般地吹起了口哨。有酒,有新鲜水果,有窗户,还能看到飞艇暂时停靠的海边。就是无聊了点~吉克干脆拿起几个水果试图抛起了杂耍。他甚至讲了几个笑话,可是看守他的几位士兵依旧面无表情。噢~伙计,别这么呆板嘛!吉克开始向他们搭话,这位老弟,你家住哪?父母身体如何?你爱他们吗?

“利威尔兵长的命令是‘不允许’。”回来后的士兵如此说道。

又是那个可恶的矮子!这时,另一位士兵从楼梯处跑下来,拍了拍刚说完话的士兵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于是,刚才讲话的士兵只好讲道:“韩吉团长的命令是‘允许’。”

“哦哦?那你们的韩吉团长还真是个好人诶……”吉克满意地看着这些面无表情的士兵认命地站起身,认命地打开牢房,认命地押送他去海边。

他又再一次踏上了帕拉迪岛的土地。只要跨过这片海,就能抵达马莱。与世界互通这几年,帕拉迪岛已经建立起了港口与城市。吉克拿起一只海螺,放在耳边,什么都没听到,只是风呜呜的。像死人在哭。

“你也在听大海的声音吗?”

吉克转身一瞧。哟,我还以为是谁,是我们尊贵的韩吉·佐耶团长。

她远远地从沙滩的另一头走来。到了深浅不一的分界线,便熟练地脱下靴子,扔到一边,像是来过很多次。浅浅小小的脚印长长一排,斜斜的,长靴子团成一团,像泥土,与浅色沙子格格不入,又像排泄物,投下夜的阴影,压下一个坑,给这一长排画下句点。她毫不在乎地坐下,白色的长裤立刻泛上水渍深色的浪影。

奇怪的好感在吉克心里滋生。毫不犹豫毫无顾忌就在水中坐下的人,世间没有多少。吉克深知,他已不再是年少,不再是那个惧怕马莱人街头泼水,甚至吐口水的孩子。他已经能在水里,雨中的泥洼里,有舰船来往的血海里,自如地坐下。

只为了喘息和更好地抬头仰望天空。吉克有时会发现,自己坐在一片无垠的沙漠,抬头漫天繁星。“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

他用一个问句来回答坐在他身边的人。身边的人笑了。她挺身后仰,双手撑立在后背。吉克清楚地看见了她身上沾染的沙渍,一粒又一粒,宛若天上繁星。“当然,尤其是小时候。”

她也是穿越沙漠而来的人。

而后。我们彼此穿梭大海。此刻,我们就同坐在海边。吉克揉着自己下巴的须尖儿,空气很好,海风是咸腥的。

“我注意到您用了‘也’。看来,敬爱的韩吉团长,您今晚似乎很无聊。您不会真的是前来聆听大海的声音吧?”吉克揶揄道。

“嘘。”一根纤长的食指堵在吉克·耶格尔的嘴唇中间。吉克同时闻到了沙子和葡萄酒的味道,看来今晚的庆功宴她喝了不少。吉克的注意力同时被她的柔软和怜爱吸引住——韩吉·佐耶一把抓起了沙滩上的一只寄居蟹。

“这是什么?”

“寄居蟹。”“寄居蟹!”他们同时说出来。吉克看到了她惊喜的眼神。她对敌人也这样吗?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寄居蟹的生长习性。吉克觉得她喝多了。吉克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种“酷刑”——原来此人相比起阿克曼,也是分外奇葩。明明自己一开始只是想透透气。他开始久远地想念自己书房里的留声机和唱片……不,还有些不该想起的回忆。

“寄——居——蟹。”母亲拿着识字图册教自己念。“母亲,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是正常的。因为寄居蟹这种生物生活在海边,也就是爸爸上节历史课说的‘大海’。我相信吉克你一定会引导我们走向胜利,也会带领我们艾尔迪亚人前往大海的……”

吉克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猛地站起来。风变大了,一个浪急急地打过来。他趔趔趄趄,不知方向,四下迷蒙。吉克一脚陷入软沙,扑倒了下去。

天旋地转。吉克双手撑起来,发现嘴里没有沙子。只对上韩吉·佐耶亮晶晶的眼。他吃到了咸腥的,酸软的味道。他刚才和韩吉·佐耶的牙齿打架了。

韩吉·佐耶手里的寄居蟹早溜溜地爬走了。

吉克急急忙忙地站起身。转过身去才发现忘了把韩吉·佐耶拉起来。他又再次回身,湿透的半臂长出了海星一样的手掌,一把拽起沙子里的韩吉·佐耶。他慌里慌张,没控制好力道。

拉着她绕了一个大圈。

“哈哈哈哈。”她轻笑起来,像是夜的海风在挠痒,“你是在跳舞吗?”

这人在发酒疯啊。

夜色在岸边的礁崖留下长长的阴影,仿佛所有看守的士兵都隐匿不见。吉克觉得耳朵轰鸣。他刚被格里沙打耳光了。母亲怀里拥着他,一手拿着猩猩,一手拿着士兵,嘴里哼着歌哄他: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跳啊跳啊,一二一……”

吉克的手臂湿透了,沾染了一点沙子。他看到韩吉·佐耶还在扭头看着那只爬走的寄居蟹,幽幽道:

“你知道这生物生来就得要寻找自己的归宿吗?”

“知道啊。”韩吉反应过来。她还增加解释道:“寄居蟹这种生物很有意思。它生来便是空壳的奴隶,即便空壳碎了,它也会寻找下一个空壳。”

“嘛。”吉克抬起头,夜空繁星密布。“我认为最好的归宿是从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这样,连空壳都不必寻找了。”

沙滩上有一些破碎的贝类留下的外壳,有时尖锐得会刺伤脚心。韩吉·佐耶轻巧地跳起来避开,拽着他的新手臂。恰巧一个半圆。

他们在跳圆圈舞啊,

跳啊跳啊,一二一

吉克觉得自己新生的四肢发冷又发热。可以了吧,他想回去了。可以放手了吧,你这喝醉的怪人。韩吉·佐耶突然握住他的双掌,蹦了起来。水花溅了起来。韩吉·佐耶愉快地踩踩水,她终于松开吉克的手——吉克松了一口气。她身形向后,似乎坠入大海,却又顽皮如默片谐星,突地长身一立。吉克还没回神,紧接着被十指紧扣——他发冷滚烫,又软绵绵的双掌。

太阳在沉睡,潮汐在牵引。吉克觉得自己跌进了漩涡。韩吉·佐耶大笑着拽着他转圈。吉克心想,这人哪来这么大力气,他快要吐了。韩吉·佐耶终于不再看寄居蟹了。满天星斗变得花花白白一片,吉克只感到虚空,却突然又心生满足。母亲爱这个世界,却更爱他的父亲;而韩吉·佐耶爱这个世界——她更爱这个世界。

而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吉克怪异地绽开了笑颜,跌倒在了海水中。韩吉仰望着星空,笑道:

“我想,寄居蟹生来的归宿,便是空壳吧,这也是它活着的意义。”

小熊小熊点点头呀

点点头呀一二一

小洋娃娃笑起来呀

笑呀笑呀哈哈哈

可怜的吉克·耶格尔,他此刻却躺在海水里。他身体微微动了动,什么也听不到了。

【后续】

当吉克再次从海水里爬起来时,他看到,韩吉·佐耶在沉思。他认出了那个动作。

那也是弟弟艾伦沉思时常做的动作。她和他嘴里喃喃道:

“进击的巨人。”

难以抗“巨”的神仙药品,治愈大小“创”伤!明信片、封口贴、气囊手机支架、徽章和挂画,周边由薄至厚、从小到大、风格迥异,张嘴吃艺术药品,领略卢浮魅力!!更有同人文本,从利韩(and莉韩)到冷圈皮耶(皮克x耶蕾娜),甚至更多混乱故事敬请期待,北京吉里星空间W3!

谷地仁花丢了一双非常喜欢的袜子,流水账,有忠仁花的内容和好多私设。

*

“我的袜子没有了,你看见我的袜子了吗上面有个很大的粉红色兔子。背景是深浅不一的灰色。”

“什么?”山口忠并没有抬头,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给人回消息。

“我的袜子。袜子上的粉色兔子表情很奇怪,是我上个周和洁子学姐买的那双。”谷地仁花叹了口气,想必他不记得了,她有很多双袜子,可那双很夸张,所以刚买回来时拿给他看过。灰色线条粗细不一,穿上后兔子粉色的耳朵竖直在脚踝,她上学时绝不会买这种样式的袜子。

“好像有点印象,”阿忠嘟囔着,“去伯母家那天,伯母说那双袜子不好看......

“好像有点印象,”阿忠嘟囔着,“去伯母家那天,伯母说那双袜子不好看。”

“是那双。”他真的记得那双袜子,“你有没有看见它”

“唔,抱歉,我没看到那个。”

他不会觉得那双袜子有什么特别的。

他不觉得奇怪图案的袜子不该穿也不该买。就连月岛也会这样想,她去年参加同学聚会,亲眼看见月岛的袜子上是卡通恐龙,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和旁人一样脱掉鞋子落座,绿色的恐龙展开双臂,想要跟每个见到他的人拥抱,这跟一脸严肃的月岛形成强烈对比。

“为什么是恐龙啊!你多大了”田中学长笑话他,“怎么了学长,我喜欢恐龙,有什么问题吗”月岛扶了扶眼镜缓缓说道,田中听完哈哈大笑:“月岛竟然这么喜欢恐龙!”

想来只有她认为穿这种袜子该是需要勇气的事,她们去的那家店专门买这样的袜子,人满为患,她和洁子学姐光等着结账就等了十分钟,学姐买了三双,小狗的小猫的,还有一双是长颈鹿,她说她最喜欢那双猫的留着自己穿,剩下两双分别给田中学长和冴子姐。

她在洁子学姐排队时,跑到最显眼的货架上,拿下那双从一进门就中意的袜子,那是架子上唯一剩下的一双粉色兔子,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说“再晚一步我就被别人拿走了”。

然而这双袜子丢了,在妈妈说这袜子丑后的第三天。

“你穿的什么啊?”妈妈朝袜子撇了一下头。果不其然。

“哎”

“你上班怎么就穿着呀!同事看见会被笑话的!”妈妈边说边摆着餐具,别傻站着了,“仁花,快来帮忙收拾。”

她心头一紧,站在原地低头望着粉兔子,它笑得怪诡异的,眼睛也小,可此时他的表情有些勉强,好像在努力逗人笑而失败的小丑,这时候这只兔子就有点可怜了,袜子的边因为鞋底掉色的缘故沾上一点黑色,更显得狼狈。

阿忠并未在意这短短的一句话,很自然地搬动着桌椅,和妈妈聊着天,最近经济不是很景气,买电器的也少,因此公司业绩也一般,诸如此类,他的袜子是普普通通的藏青色,和他穿的西装是一个色系,领带也是藏蓝色的,挂工牌的绳子是黑色,就连钱夹也是黑色的帆布制品,上班族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从内到外一丝不苟搭配得完美无缺,阿忠就是这样的。

那月岛为什么穿恐龙的袜子她努力回想聚餐那天的情景,月岛穿着黑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裤子,看样子是从博物馆来的,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看日向在南美的一场比赛直播,她记得她穿着灰色的铅笔裙,坐到榻榻米上有些费劲,阿忠因为加班还来晚了。

难道月岛是从体育馆来的她又自顾自想象黄金川对着这双袜子大呼小叫,月岛露出一样冷冷的嫌弃的表情,我喜欢恐龙,穿这个袜子怎么了。

“我就随便说说嘛,”妈妈拉着她的手,“我们仁花将来一定会找一个不错的丈夫的,能在这么优秀的球队做经理,又有那么些好朋友。如果做事再严谨些就更完美了。”

妈妈得知她是在和阿忠交往时心情很好,可以说是总算松了口气。妈妈对排球部的几个男生蛮熟悉的,阿忠性格温和人也不错,又是本地人,社交圈里也没有乌七八糟的朋友,阿忠就算这样简化成几个标签也该是妈妈喜欢的样子,“幸好不是月岛同学,”妈妈有天说,“那个男孩子作为男友的话,不太适合你。”

她开始想象现在是月岛坐在这里和妈妈聊还不是很想结婚这件事,阿忠提起结婚总是找不到足够的委婉词汇来解释“结婚这件事让人压力很大”,所以妈妈总是无意有意再提,如果是月岛的话,他就会用“不想”这样简单的词汇解答,他还穿着与职业年龄极其不符的袜子,绿色的恐龙,那副善良可爱的笑容会看起来和月岛一样挑衅。

光想起那种尴尬的氛围她就打怵得慌,好在阿忠不会让它发生;他从高中时代就善于处理类似情景,日向和影山吵架,影山和月岛冲突,甚至是工藤冲撞教导主任,那个家伙比他们低两级,球打得很好,但就是性格太恶劣,可以说集前辈们的缺点于一身,第一次参加比赛没上场就差点把人家青城的经理给弄哭,非说人家拿了他的东西,那个女孩脸皮薄嘴也笨,脸涨得通红什么话也不说,到处张望认识的人,好在她看见了,上前去把她从这场灾难中解救出来,女孩发颤的手一直拽着她的衣角,“太过分了!”她气得要死,又耐着火气帮他回忆东西在哪,他竟然发现是自己当成垃圾扔掉了,尽管工藤几乎有月岛那么高,又一脸凶相,她还是抬着头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要污蔑别人快点道歉!”

他拗不过她,给女孩道歉,她点点头,抱了她一下就跑开了,她记得这个女孩,姓木户,她刚上二年级时的练习赛便见过她,矢巾还隆重介绍过这位内向的一年级新生,可之后木户便缩在角落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拿不定注意该问谁,啊,她是在怕学长觉得自己笨手笨脚吧,抱着本子四处张望,自动铅笔的夹子快被她玩坏了。

之前的青城没有经理也没人带她,她犹豫要不要去喊她过来一起捡球,又怕被当成耍学姐的威风。

原来那时的自己看上去是这个样子,仁花想。木户看见经过的乌野的人也下意识往后退,她知道那种感觉,不只是站在高个男生前生理性的恐惧,又生怕别人想自己在丢青城的脸,“田中学长长得怪吓人的,人还是蛮好的,你不用怕他了。”她没鼓起勇气去和她讲。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经理,大概也是因为有人递出了她不知道怎么拒绝的邀约后来即便是正式比赛也怯生生站在一旁,除非有男生换衣服,理所应当背过身去,任凭矢巾秀喊她她也不理,毕竟有些劝人的话从不同性别人口中说出来,可信度完全不同。

她也一直受不了男生若无其事在她面前换衣服,尽管每个人都跟她说这没什么的,男子排球部就这样,到了高三也没有习惯这种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事情,怀疑别人大概是装着不在意罢了。

白福雪绘倒是毫无顾忌盯着换衣服的男生看,她以为她喜欢谁,后来看见她有个画着露骨bl漫的本子,几乎都是基于平日里观察的素材,没有想过会这位来自东京的娴静学姐私下是小有名气的耽美画手,她也不避讳,拿出来给她们看,这个人的其实是照着木兔画的,她指着其中某一页的角色,身量的确几分相似,后面这位角色有着她的想象力无法完全理解他们在干嘛的床戏,接着是突然深情唯美的告白,她第一次看,面颊通红,谢谢你的认可,白福看着她的脸突然说道。觉得恶心也好觉得心潮澎湃也罢,对她来说都是赞美。

白福学姐做什么都不会感到为难情,合宿帮忙准备食材边做边吃,哎呀怎么办啊又要长肉了,她嘴上那么讲,手却没闲着往嘴里塞,那个画了很多裸男的本上有着浅浅的淡淡的油渍。

毕业后她见过木户一次,是两三年前,她穿着黑色的银行制服背着黑色的托特包,包上着的玉桂狗挂件格外显眼,“你该摘下来的,这样显得你十分不专业,你的前辈们都不跟你提吗?”她脑海里浮现这些话时那只脏兮兮的玉桂狗看着有一肚子委屈,随着木户走路的频率前后晃动,她为当着它的面这样想而感到抱歉。我知道你很想和她一起工作啦,但是。

她一惊,自己竟然真的也会因为一个挂件来评判她的专业能力,年轻女孩喜欢玉桂狗难道不是正常的事自己不也她叹气,到底是成为了讨厌的大人,她抬头看见那个玉桂狗,被大大方方展示出来的它明明是幸福的。

袜子丢后,阿忠偶尔也在帮她找,其中一只混在他的袜子里扔在收纳盒里,但另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

会不会喜欢阿忠这件事也是因为妈妈

妈妈有意无意说起某个人不适合结婚也该有这个原因?她不是讨厌某个人,只是为了让我牢记不要找某种特质的男生?在排除所有的标签后,她便乖巧地选择了阿忠

小学那会大家都在看《花样男子》,她也不例外,妈妈也跟着看了几集,这个道明寺情绪太不稳定了,那个花泽类又过于稳定了,诸如此类,以至于她一直对这两种人不太动心,那情形跟高中两人看比赛没什么区别。

她倒问过他为何喜欢自己。他却说真正的喜欢是没有缘由的,又开始回忆她第一次去体育馆的场景,金色头发的女孩怯生生站在洁子学姐身旁,像刚被领回主人家的猫。觉得一个人像小动物的时候就该发现自己要沦陷了。

“但也没想到后来能成为比学姐更靠谱的经理。”他补充道。不过她认定这话带着恋爱的滤镜,被田中学长听见了非要找他理论一番。

没有理由吗?她喜欢他也没有理由吗?

她也不记得何时开始喜欢他了,某一天她正和朋友聊排球部的事,朋友打断她的话问她是不是喜欢山口。她一惊,不知说什么话好,朋友笑笑,质问她那为什么总在提他。

本想辩驳,又被朋友起哄声打断,列举种种事实证明阿忠对她也有意,之后又自作主张安排她要穿着白色的婚纱,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举办婚礼,恰好经过一家房产中介店,朋友在门口徘徊半天为未来的山口夫妇找合适的住处,任凭她如何劝也不肯走。

第二天看见阿忠,上前略略低着头和她讲话,她想起朋友的玩笑,脸红到脖子根。

告白也没什么惊心动魄之处,但是站在第一视角看还是很浪漫:樱花树下的少年涨得通红的脸,反着刺眼的光的制服扣子,还有温和的风和远处的嬉闹声,她记得那副场景,阿忠来找她让她放学后在教学楼外的角落等他一会,她大概猜到是告白了,两人站在教学楼下,听到他一本正经的“请和我交往吧”惊喜万分,朋友们在楼上的窗外探出头,“好样的山口!”、“仁花你快答应他啊!”她被嘈杂声搞得不知所措,阿忠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长长松了口气,排球部的队长和经理在一起了,很快又成了乌野的一段佳话。

她是上了大学才扭扭捏捏对他说我喜欢你的。以前说不出口,太难为情,这样直白坦荡的话该是杉菜那种人讲的,她只是隔着屏幕的看客。轮到她讲时她总禁不住看着一旁,那里该有一个小女孩看着的,她怎么看待这个场景呢?会觉得不够过瘾吗这么重要的场景竟然是磕磕绊绊说出来的,这表现可配不上那些浪漫的背景音乐,她会望着那个不存在的小女孩,轮到我自己居然是这样的。

全国大赛不乏有某人的恋人跨越大半个日本前来加油助威,她就见过宫侑的女友隔着大半个走廊喊着他的名字跑着扑进他怀里,他直接抱起她转了个圈,还护着她过短的裙子,女孩很自然地拉着宫侑的手和其他人说说笑笑,又不是决赛至于张扬成这样吗,西谷学长吐槽道,语气很是不满,毕竟输的是自己。那女孩尖锐的笑声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突然想起妈妈对宫侑的评价,很想验证一下,便多打量了几眼,女孩抬着手向其他人比划着什么,说到激动处还跳起来,此刻宫侑正目不转睛望着她,没有打断的意思,女孩转向他冲他笑笑,那宫侑眼睛更狐狸似的眯成一条线。

那女孩是不是被四处留情她不知道,自己倒肯定是那个荧幕前看言情剧的小女孩了。

想起这件事让她起了好奇心,开始在网上搜索宫侑的八卦,“对不起侑学长,对不起,”她默念到,虽然和他没什么交集,也没说过话,但总感觉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很过分,竟然真的搜到了,对不起侑学长对不起,她边念叨边瞪大眼睛分辨所谓的猛料的真假,最近一条是被拍到的了照片,在他的老家,照相的人很有水平,方方正正的模糊镜头中,春花烂漫的夜里只有他和另一个女孩,很美,不过上书醒目的大字太碍眼:宫侑选手与神秘素人女性疑似热恋中。

啊,又让妈妈说准了,她心想。便自私地觉着两个女孩是一个人。

夜深了,尽管阿忠很小声地关门了,她还是被他吵醒。接下来他要换掉鞋子,把包放在玄关又脱掉了外套,接着吃掉桌子上的解酒药,大概再有三分钟他会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干,这一套流程她再熟悉不过了,他。

不过一阵玻璃杯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片刻的沉静后她起身去到了客厅,他正蹲在地上开着手机手电筒捡着玻璃碎片。

“你在干嘛啊!”她连忙打开灯,他红着眼睛抬头看她,他藏青色的袜子被水浸透了。

“对不起,你被我吵醒了吧。”

“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着。”她边说边把地上的碎片扫走,“你怎么了啊。”

“我好累。”

该说什么好安慰人本就不是她擅长的,俯下身子抱着他,滚烫的脸贴着她单薄的肩膀,好在这样就足够了,毛呢料的西装沾上了不属于他的烟味,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她摸着他的头发,柔软的潮湿的头发,啊,和被雨淋湿的小狗似的。

两个人这样待了很久,在宫城县里微不足道的居民楼里,微弱的灯光下相依的恋人。此刻好像是她和他拥有了自己的宇宙,他和她要骑着马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着泛着月光的亮的闪光公主裙和马靴,要去哪里她不知道,或许还是那栋有年份的教学楼前,同样的场景还在等着他们,不再是揣测对方心意已久的少年,讲起话来也直白得多,喜欢,非常喜欢,起哄声也要不慌不忙该被一一怼回去。

但想来还是原版记忆好一些,即便她过度激动还摔了一跤。

“对不起我把你很喜欢的玻璃杯打碎了。”

“我们可以再买一个新的。”

“那你有空也去再买一双新的袜子吧。就那个,奇怪的兔子的袜子。”

周末回自己家,发现妈妈已经重感冒好几天了,面色苍白地在晒衣服。

“妈妈,既然病着就不要做这种事了。”她边说边抢过衣服自己晒。

“妈妈感冒其实已经好了,只是还有点咳嗽。”

“好了的话,就不会咳嗽了。”

她望向坐在沙发边缘的妈妈,穿着粉色格子图案的睡衣,近几年为了方便剪了短发,更显着脸上皱纹多了起来,愈发老态,歪着脑袋笑嘻嘻看着她。

“仁花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妈妈,我早就成年了。”

“可在妈妈眼里你永远就是个孩子。”

晒完衣服又开始帮妈妈处理网购退货订单,接着又开始准备午饭。妈妈问阿忠今天在干嘛?啊?又加班?怎么那么多班要加?有了大订单?好嘛!忙点好嘛!

“你们学姐今年是结婚第几年了?”妈妈问道。

“有四五年了吧。学姐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

“这么快啊,你们最近见过面吗?”

“上个周我刚和学姐一起出去玩来着。”

“田中君看着蛮凶的其实对太太还是很温柔的啊。”妈妈感叹,“你们学姐高中的时候不太爱笑。”

“有吗”

“是啊,嫁给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就会幸福,笑容也多了。

“阿忠是个很好的男人,以后也会成为很好的丈夫。”

又来了,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深吸一口气。

“妈妈我们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这样啊。”良久,妈妈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她猜想中的长篇大论,也没有突然的争吵,平淡得像是在说几天前吃剩的牛腩。

她看着窗外,在紧密的被晒着的衣物间恰好有片薄薄的云飘过,天空是湛蓝的。

“妈妈你喜欢吗”

“是的,我很喜欢。

“高中那副宣传海报我也很喜欢。”

“妈妈还有件事。”

“什么”

“学姐她本身就很爱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爱笑,和男生在一起总说笑是管不住人的。”

晚上回家恰好在路上遇见阿忠,兴高采烈和她讲那笔单子完成了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两人又坐在读书时经常去的公园里的长椅上,他说他买了票过几天要和她一起去看现场比赛,或许等新年可以再去一趟东京,再去一次春高现场,去给学弟们加油也未尝不可。

“小时候,我带上学校的总是最简陋的便当,午饭时我总怕别人看我的。”

“哎”阿忠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感到不解。

“妈妈总说要给我提供最好的,可我的便当总是最简陋的,妈妈做饭也不好吃,所以我更喜欢去姥姥家里吃,妈妈工作也很忙,会缺席我的学校开放日。”

“仁花。”

“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觉得我们家奇怪。”

“我是想说,我也是会成为那种妈妈的。”

几天后,谷地仁花找到了袜子,在洗衣机旁的角落里。

(我写这个文的起因是我的袜子丢了。)

注:诸多私设,介意者慎!疼痛描写,介意者慎!

————正文————

“……我们得把他带上……”“……你疯了吗,莱纳·布朗?把他带上?你难道想把他带回马莱去吗?”

……是谁,在哪里,在说什么……?

让能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在他的身边喁喁絮絮地低声讲话。持续之中的地鸣所发出的轰鸣声响和像是在用金属钻头不停地敲打他的全身上下的疼痛,令他没办法完全听清楚他们所说的。但他仍然努力地试图去分辨、去抓住那些低低的嗓音,因为若不是这样,他那点在黑沉的昏迷边缘摇摇欲坠的意识可能随时都会坠入那片幽暗无垠的深渊。

“地鸣发生了,正在朝着马莱的方向...

“地鸣发生了,正在朝着马莱的方向前进,所以接下来会不会有一个马莱等着我们回去,都没办法确定……”

……熟悉又陌生的那把低沉嗓音,带着一点悲凉的意味语速很快地说着。是莱纳,是莱纳·布朗,那个混蛋,那个叛徒,那个……刚刚用轻柔敏捷又平稳的动作把他的伤口包扎妥当,还把快要陷入休克的他抱在怀里带着哭腔大喊大叫的……莱纳……

让昏昏沉沉地想着,感觉到有一双手臂很轻地合拢在他的身体下方。一个温柔的拥抱,托起了他,他仿佛飘浮在云端。

“正因为这样,”是那个直率急躁又有一些含糊的声音,波尔克·贾利亚德,马莱军方艾尔迪亚战士队的成员,颚之巨人的持有者,被始祖巨人的猛击砸掉了半边脑壳的家伙,“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再有什么额外的负担和拖累,需要赶紧赶回去阻止地鸣才行!把他留在这儿,他的伙伴如果能找到他,自然会想办法救他的!”

是的,他说的对,听他说的,莱纳,把我放下,放在原地就行。不要挪动我,哪怕被地鸣踩扁,哪怕就这么失血过多地死去,怎样都好,不要再挪动我了,因为每一点点移动都很痛,都叫我感觉整个人像是要被巨人撕扯成一片片的散碎残骸直到什么都不剩下……

脑袋里转着这样的念头,让顺着那双手臂拥抱的动作,慢慢地把脑袋靠在了旁边那堵墙壁上面。不,那不是墙壁,他缓慢地意识到,那是莱纳的胸口,肌肉发达却意外地柔软和温暖的一小块地方,令他忍不住摇晃着用额头蹭了蹭那片踏实的暖意,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轻哼。“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他失血太多,伤势又太重,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到处都是崩塌和地裂,说不定会伤到他,也有可能在慌乱当中根本没有人会特意来找他。把他留在这儿,他会死。”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他已经被失血过多和伤口疼痛折磨到又虚又飘的大脑在跟他开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让能感觉到抱在他身体上的手臂稍微收紧了些许,隐隐的有一点留恋一点温柔还有一点保护欲过剩的意味。

“那我们把他带上,带去哪里?带去跟马迦特元帅会合?他会怎么想?”

“他会怎么想是他的问题,我是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会允许马迦特元帅或是其他任何人哪怕动他的一根头发。”

“你在说什么啊,吊车尾?!你以为马迦特元帅凭什么会听你……”

“好了,波克,听莱纳的,他说的有道理。”一个粗哑的带着巨人化之后所特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波尔克,“元帅专门命令我折返回来寻找你们,不是为了要看着你们在这吵架的。如果不想他死,我们现在也只能带上他离开这,等见到马迦特元帅之后,再做打算。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撤出去,好跟元帅会合。”

“皮克……”波尔克的声音里含着一点不甘,又有着几分不由自主的信服,“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皮克·芬格尔,所以,所以车力巨人也到这里了?

“谢谢,皮克。等到跟元帅会合,我会有办法的。”让能感觉莱纳抱着他的姿势有少许的改变,他离开地面更高更远了,当然也完全有可能还是他脑海里凭空捏造的幻觉,“你可以含着波克吗?他这副样子,大概是没办法自己在你背上坐得住……”“喂喂!”“……我抱着让,可以坐在你的背上。对了,你的装备箱子里还有备着战地输血的针管吗?”让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衣物织料和肢体摩擦的响声,他被很轻柔很小心地摆弄着,搬来搬去,抬起和放下。而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疼得要命。无意识地,他摇着头,想要表示抗议,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稍微不那么痛也不那么累的姿势。

“抱歉,让,可能会有点颠簸。”头顶上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嗡嗡地振动着,一只肌肉结实的手臂环住他的肩头。他又可以把脑袋靠在莱纳温暖的柔软的胸口,这叫他稍微好过了一点点,所以他张开又干又涩的嘴巴,虚弱地吐出一口气。“忍一忍,我请皮克动作尽可能平稳一些,我们很快就到。”

是吗,会很快就到?会很快就结束,对吗?可是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对让这样说过,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结束,在托洛斯特,在壁外调查,在希干希纳,在他们扫清岛上巨人的战斗中,在他们把列贝里昂炸了个掉底朝天的那个晚上……他已经不再相信“很快”这样的鬼话了,因为他知道……

有力的手指捏住他的手臂,凉且湿润的温度浅浅掠过,而后他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即使在淹没过他的一波波兜头盖脸的巨大疼痛之下,这一缕刺痛,还是令他不由地轻声吸气。真是奇怪了,他什么时候又变回了那个习惯于被娇惯被宠爱,受不了疼痛也受不了亏待的娇嫩男孩了呢?“我知道,有点痛,很快就会好的,让。”棱角分明的坚硬下巴搁在他的额头边上,一片像是凌乱胡茬似的粗糙的触感,还有一点令人意外的恬淡暖意。让短暂地感到安全,感到疲倦,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困意。他落到敌人的手里了,是不应该睡着的,他知道,可是他太疼也太累了,并且已经不再相信“很快”这样的鬼话。于是,让·基尔希斯坦在车力巨人的背上,在莱纳的手臂和拥抱中间,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尽管莱纳有说过,他会请皮克动作尽可能平稳一些,在车力巨人的背上快速地奔跑穿行显然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什么格外舒适的体验,再叠加上地鸣所造成的周围地面的隆隆震动和浑身上下的伤口抽动的跳动的刀割斧凿一般的疼痛……

让的昏睡并不安稳。他的意识在燥热嘈杂的梦境和沉重晃动的现实中间来回摇摆,一会儿坠入昏迷一会儿又苏醒过来。在那些算不上多清醒的间隙,他能看到头顶上方金发男人的遍布胡茬的下巴、线条粗壮的脖颈,还有在更高地方,被地鸣腾起的红云和尘雾染成血色的傍晚的天空。

在一次坚持得稍微长一些的清醒里面,让曾经试图想要清点一下全身上下的伤处,想要像个真正的成熟干练的士兵那样评估自己的处境和逃脱的机会,可是蔓延在整个身体中间的虚弱和剧痛令他没办法好好进行这样的努力。最终,他放弃了思考,只发出了几声令他自己感到羞愧不堪,或许也会令听到人颇有同感的可怜的呻吟。

抱着他坐在车力巨人背上的莱纳像是听到声响,托在让的后颈上面的手掌动了几下,手指轻轻抚过那里紧绷刺痛的皮肤,像是在安抚受到惊吓的动物。是的,或许让应当感谢莱纳,因为要不是他一直把他打横抱在手臂和大腿中间,叫他能倚靠住他的胸口半躺在他的怀里,他可能早就被车力巨人的奔跑颠簸到不成人形。要不是他一直把手心覆在他的后颈上面——也许是某种跟巨人持有者对后颈的病态执着有所关联的姿态,让并不确定,但是如果没有这点坚定的温柔的触感,他可能早就被持续的无处不在的疼痛折磨到失去神智。

莱纳的手臂和肩膀稍微挪动了些许,一只被打开的水壶凑到了让的嘴边。“喝一点。”他的嗓音平板,听不出什么情绪,“然后把这些药片吃掉。”让没做出什么其他的反应,顺从地喝下一点清水,吞下递过来的两颗药片。他干渴的喉咙如释重负地欢迎着液体的滋润,他残存的一点理智并不赞成地审视着他温驯的举动。不过让并没有什么好反抗的。他浑身是伤,还失去了一条腿,身边有三名敌人,都是随时可以变成巨人的强大存在。不论如何,只要对方想要他的命,他们随时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达成目标,犯不上耍什么诡异的手段。

“是止疼药。皮克和我的装备包里都没有更强力有效的那些东西了,只有这个。”像是为了叫他安心,莱纳低声地补充了一句,就好像让安心与否对整件事情会有任何影响似的。“不知道能有多少用,大概可以让你稍微好过一点。”让吞下了嘴里的又一口清水,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一些带着尘土和硝烟气味的风从他和莱纳的身畔掠过,让把自己往莱纳的胸前靠得更紧了一些。他能听见莱纳的心跳声,有些不正常的快。让自己的心跳又虚又急,不过那是因为他失血过多的处境和浑身上下的伤口,可是莱纳……难道他也,受了伤吗?

而他又在担心些什么呢?如果莱纳受了伤,他早就能看到徐徐飘起的蒸汽了,不是吗?嘴边含着一丝对自己失望又不满的轻哼,让转开了眼睛,不经意地,瞥见了右手手臂上扎眼的一块纱布。那一缕手臂上轻微的刺痛,那一句莱纳对车力巨人的问话……

“你输血给我了,是么?”让低声地问,感觉到被他靠住的莱纳的身体微微地动了一下。“我记得,我们应当是同样的血型。之前我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恐怕早就已经……”莱纳抱住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许,又一次,那份幻觉翻涌出来,让又感受到莱纳的拥抱中间透出隐隐的一点留恋一点温柔,还有一点保护欲过剩的意味。“是的,谢天谢地皮克装备箱里还有战地输血的针管。”金发的男人的嗓音仍然平板,即使他正在说着一些并不算得上是波澜不兴的话。“毕竟,你救了贾利亚德的命,这是我起码能做到的。”

啊,是了,波尔克·贾利亚德。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崩塌和巨人的搏斗掀起的尘雾中间骤然闪现出的金发青年,裹在自由之翼大衣里满身伤痕却仍然倔强地站定面对着向他扑来的巨人,只剩下一半的被血污浸透的英俊脸庞毫无动摇,嘴角甚至飘着一缕骄傲又不甘的微笑。

那个时候,从旁边用立体机动装置飞驰而过的让,仿佛被什么附身了一样,只看到了这么一眼,就朝着这个马上就要被巨人吞噬的身影飞扑了过去。立体机动装置的钢索和气体拉扯喷射,他猛地俯冲把金发的年轻人揽进怀里,然后拼命想要向上跃起,然后就听见离他很近的身后响起的巨人牙齿合拢的闷响。

他不由自主地往莱纳的怀里靠了靠,因为他想起那一瞬间冲垮他所有决心淹没他所有感官的剧烈疼痛,即使他再怎么拼命想要咬紧牙关想要做出下一个跃升的动作,他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可控制的惨叫痛呼。现在,那份尖利到像是要把他整个劈开的剧痛已经融化成某种麻木的钝重的空洞,但这并不妨碍让想起这一切,也并不妨碍他忍不住发出一些呻吟和轻哼。

莱纳的手指又在很轻地抚摸着他的后颈,他靠得太近了,近到让几乎能感到柔软的嘴唇浅浅地刷过他的耳畔。他抱着他,在车力巨人奔跑的颠颠簸簸中间勉力稳住他的身体,轻轻地抚摸着他,就好像这样做就能驱散所有这些紧紧缠住让的疼痛和疲惫。

“所以,为什么……”就在让以为莱纳会就这样任由着沉默延伸下去,由着他再度昏昏睡去,他听见金发男人小声地问他,平板的嗓音里面显现出一道裂痕。“为什么你要豁出性命去救贾利亚德?你甚至都不认识他……为什么?”

一些又湿又重的情感在他们中间蔓延开来。为什么呢?让吃力地挪动着脑袋,在莱纳的胸口和肩膀中间找到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一边挪动,一边缓慢地想着。整件事情,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立体机动装置技术过于自信了,以为自己一定能从巨人的嘴边有惊无险地逃脱。又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在潜伏在列贝里昂的时候偷偷观察过波尔克几次,看到过金发青年调皮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有着那样调皮笑容和明亮眼睛的家伙,不应当就这么凄凄惨惨地被巨大的牙齿咬成碎片,不是吗?

“……是因为,是因为你想为兵团夺取颚之巨人,对吗?毕竟,你应当在情报里读到过,知道波尔克是颚之巨人的持有者,如果能够从我们手里把他抢走……”

让抬起头,在被莱纳救起之后头一次跟他直直地对视。金发男人端正英俊又苍白憔悴的脸上隐约涌动着困惑、慌乱和一丝丝犹疑不定的希望,就好像他期待着他所说的能得到肯定,又害怕着他将会收获的无法被预料到的答案。

当然,让可以点头,告诉他,是的没错,我以为我能凭借自己很是不错的立体机动装置的操作技能和更是不错的眼力判断力,为兵团增加一名巨人持有者的筹码,这是多么合情合理又是多么完美无瑕的说辞。然而让感觉自己没有办法对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的莱纳说谎,而且既然很有可能,他很快就会死掉,会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果真如此的话,他希望起码能有一个人,知道他诚实的想法、知道他的真心,哪怕是曾经背叛过他从他身边远远逃开的……

“我会去救下他,是因为,”他望着莱纳,努力聚集起身上仅有的一点力气,缓慢但清晰地说,“是因为,我没办法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只剩下一半的脸庞还在,另一半边脑袋被削去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的年轻男孩,被巨人活活咬成碎片了。”

留着黑色短发,脸颊上散落着细小绵密的雀斑,那么温柔又那么善良的年轻男孩,一个不留神之间,就变成了只剩下一半的脸庞还在,另一半边脑袋被削去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团的惨白又僵硬的尸体。

马可的笑容,和他变成了尸体斜倚在墙角边上的样子,摇摇晃晃地在让的眼底打转。其实让一直清楚明白,他为什么会豁出性命去从巨人的嘴边救出波尔克·贾利亚德,他知道……

“我没办法的,莱纳,所以我冲了上去。”他看着莱纳脸上的表情,从困惑、慌乱和犹疑不定的希望,融化成某种模糊不清的惊愕和苍白无力的悔恨。“我需要救他,莱纳。我没能救下马可,在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做不到。但是起码这次,我得救下他,我需要……”

莱纳紧紧地抱住了让,紧紧地,用那双强壮的手臂把他按在胸口按在怀里。让甚至有一点被弄疼了,不过他也并没有抗议或者挣扎。他需要被抱住,刚刚的问题和回答差不多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体力,他想要有个人能接住他,能支撑着他不会就这么丢脸地四分五裂崩溃垮塌。些许的湿意,从敞开的领口渗进他颈侧的皮肤。……莱纳,在哭吗?为什么要哭呢?他难道不应当放声大笑吗,因为让又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就好像那么多年以前在战斗结束的重要关头一时心软放走关键的巨人持有者还不够,现在,他又一时心软一时冲动地救下了敌人的性命,甚至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多好笑啊,就连让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嗤笑出声,如果不是那种轻轻的颤动会令他一直都又紧又疼的肋骨疼得更加严重。莱纳也应该笑他,他完全应该,可是为什么,他会在流泪?

“那么你呢,莱纳?”让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低声地问。他的手抬不起很高,不过还是勉勉强强地,用手指很轻地梳过莱纳短短的被灰尘泥泞和硝烟粘结成一缕一缕的金色头发,“你又为什么要带我走呢?是因为可以俘虏一名人质获得一条线索吗?要知道,我没那么重要,我知道的很有限,而且也不会有人冒着风险回来营救我的。”

他曾经的伙伴、不久前的敌人,现如今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存在的这个人,把遍布粗糙胡茬的侧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面,仿佛那里令他感到宁静、感到安全。

“我带你走,是因为我也想要救你,让。”莱纳闷闷地回答,又在以那种带着一点留恋一点温柔和一点过剩的保护欲的方式,拥抱着他。“我也会救下你的,让。我发誓,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莱纳并没有说谎,很快地,让就知道了他所说的会救他的方法。只是其中所包含的代价,他怎么也没能想象得到。

TBC

Notes:

啊,拖拖拉拉,好像还是没有进入正题。不过总觉得,某种程度上,让和莱纳需要一些heart-to-heart的对话和互动。原作中有《终焉之夜》里(让我笔直入坑的)场景,而在这个故事线里,我也希望他们会有一些这样的片刻。而且我想要看到的让子,是面临着跟原著里大难当中全身而退不太相同的境遇,但仍然能够保有那份倔强骄傲善良和坚持的好孩子,所以就任性地写了这么多。有点啰嗦,请多见谅!

放一帧战损让子在这,权作灵感参考,虽然年龄段都有点偏差。很喜欢他的这幅模样,受了伤,却还噙着一点笑,温柔又忧伤地蹙着眉毛,谁看了能不又心疼又心碎呢?对吧,莱纳.......

谢谢阅读!

祝大家粽子节快乐!

预警:洁癖避雷!!!皮克耶蕾娜无差。含韩皮韩和利韩。不健康的情感关系,全员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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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0岁的时候曾和同学争吵,情绪激烈下被推到了马路中央。我摔得并不重,本可以在那辆车撞向我的时候及时跑开。可那时我突然燃起了怒火,决定让他付出代价。所以我一动不动,看着司机不断地向我按喇叭,尽全力地刹车减速。可车轮还是无情地压住了我的腿,造成了骨折。接着就是被拖上救护车去住院检查之类的流程,我看起来狼狈极了。但看到向我施暴的同学在马路边吓破了胆的样子让我产生了复仇的快感。校方和他的父母都吓坏了,他们害怕随之而来的责任。那孩子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身旁的大人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和父母的反应。缠绕于心的无力感突然消失了,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伤害自己是我唯一行使权力的方式。

2020年的夏天韩吉和利威尔暂停了生意,留了一整个周末去赶音乐节。于是我们坐上了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在没有一丝遮蔽的沥青马路上驰骋。利威尔和韩吉在前排轮流驾驶,我和皮克则挨在后座。脆弱的制冷系统在烈日下形同虚设。急刹时皮克没坐稳,整个滑倒在我身上,裸露的皮肤紧紧相贴。“好热,我快要昏倒了。”皮克慢慢坐正,从我身上移开,肌肤相触时上升的体温和交换的汗液让灼热更加明显,仿佛是另一种形式的接吻。分开后汗液终于得以在空气中蒸发,产生了瞬间的凉意。我接过她递来的皮筋,帮她重新绑好头发。天实在是太热了,我看着她的后颈处细密的汗珠,轻轻地用手去擦拭,皮克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停下动作,告诉她我本想用纸巾。

我们花了整整三个小时赶路,到达时所有人都筋疲力尽。韩吉去路边的餐车买了个热狗后最快地恢复了体力。我看着她用手臂环住皮克,然后整个地贴上了她的后背,说要感受她的体温。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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