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地下千丈,人所不能去处,有无边幽冥,名曰地府。
又有一川水流淌而来,承尽天下儿女痴泪,穿地府,生生不息,世世不竭,名曰忘川。
忘川之水,神仙难渡,何况魂魄。于是便有摆渡人于川上,以摆渡为生,渡有缘人。
这一任的摆渡人,据说姓范,单名一个闲字。
范闲,听起来就很犯嫌。
可是范闲的脾气出奇地好,整日里都表情淡淡的,摆渡时更是没有半句话,只是偶尔出神——或许是记起了他唯一的记忆——每个魂魄都只能记得自己生前最在乎的、放不下的人事。
按理来说,即便...
按理来说,即便是个鬼差,心里想些事情,也总该“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范闲的心事,全地府皆知。
那年他初到地府,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染血,飘飘悠悠地到了忘川河畔,站在大片彼岸花前,凝视了许久。突然跳上船,过了忘川,单枪匹马地去了阎王殿,张口便问他的心上人如何。
阎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么轻狂的鬼,换句话说,鬼的言行心性与生前为人有关,既然已经记不起生前,何怪他死后下意识的行为。
“还有三十年。”
范闲一怔,昏黄光线下,阎王抬头看他,除了眼睛盯着他看,整张脸惨白、僵硬。①
“你是这里的人,又不是,似是而非,身份无法定性,我们不能收你入轮回。”阎王的声音暗哑,“他可以转世,你不能。”
范闲想,原来他再也入不了轮回。
鬼魂无心,便没有太多心思谋算。范闲连追究一声的想法都没有,神色柔软下来,满心只惦念着那个心上人。他约莫记得……他和那人相爱相杀,恩怨纠缠了一生,最后死在他怀里。
于是范闲听见自己虔诚地问:“我可以在这等他吗?我想看着他世世轮回。”
只是他手心握拳,大有一种不答应他便和地府同归于尽的意思。
阎王还是那张死鱼脸,意味不明地说:“去忘川摆渡,渡尽万鬼。你既可看看他,或许天道也能网开一面,让你转世。”
范闲听了,转身就走。
就此,忘川边新换了一个摆渡人。
地府一天,人间一年。
范闲在忘川摆渡了二十九天,今日就是第三十天,也就是人间三十年,是他心上人要下黄泉的日子。
所以今天范闲心情特别好。
他还是那身月牙白的衣裳,坐在船中央,放下舟楫,任舟飘荡,望着流淌而去的忘川,静静沉思着惦念心底那人隐约的模样,一边想着又笑起来。
一时看呆了岸边的几只鬼。
这几只鬼乃是新死鬼,也是第一次做鬼,一路看过来只见着些凶神恶煞、牛头马面的鬼差,一望着那川上摆渡人这般模样,如见神祇,窃窃地私语起来。
“你说这不会是哪位神仙吧,生得这般俊秀。”
“啊呀,你不要多嘴,那神仙耳朵都是灵验的,可别冒犯……”
旁边的鬼差闻声哼笑,望着那边的范闲撇撇嘴。
“别闹腾啊你们。”鬼差难得好心地警告道,“那是忘川上的摆渡人。得罪了他,你们再也别想过河入冥府去投胎转世了。”
几只鬼顿时被他吓住,讷讷不敢言。旁边却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他叫什么名字?”
鬼差不耐烦地往一边看去,却见那人正迈步过来,一边望向白衣少年郎,白色层叠的内衬,红衣曳地,疏阔眉目,不经意般扫他一眼。他顿时一愣,鬼使神差地被来人气度折服,“他单名一个闲字,听说姓范。”
“范闲。”来人低声念了念,眯着眼又去看范闲,没再说话,只是站在众鬼身前,无师自通地摆出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
鬼差有些不高兴,翻着手里的名册,“你!报上名来,姓什么?”
“李。”
“姓李是吧,”鬼差一边翻册子,一边念叨着,“这做人呐,不能太高调,做鬼也是。谁管你生前是什么富翁还是什么高官……”
他话音戛然而止,黑色的大本上记载,今日过世的,仅有一个姓李的。
李云庆,生前是帝王,更是……
于是鬼差非常自然地翻手合上本子,仗着做鬼的根本不记得生前事,愉快地忽略那人,朝那边招手:“摆渡的,又有来过河的啦!”
范闲闻声转头望过来,盛满了星光的眸子直直望过来,扫了一圈众鬼,略有停留地看了看李云庆,便起身拿了舟楫,划着船过来。
李云庆毫不客气地先上了船,等众鬼依次都上来了,范闲独自摇着舟楫开始摆渡。他动作很有些吃力,却不肯像前几天那般低声骂骂咧咧,硬撑着一口气,偏偏要装得月白风清,慢悠悠地将众鬼渡过去。
鬼差见李云庆一直盯着范闲背影,有些疑惑:“您认识他?”
李云庆听人换了个调说话,就料定虽然他不记得生前是什么情况,看样子也不算差。
本来真没什么兴趣理这鬼差,可是他不由自主地看着范闲背影,哑声问道:“他为何在此摆渡?”
“他啊。”鬼差摇了摇头,“阎王说他不能入轮回,他倒是不在意。只是不知道他生前是什么光景,自从来了就一直在找一个心上人。您说,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更不记得叫什么,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不过阎王也说啦,只要他渡尽万鬼,说不定他就有机会投胎转世……”
鬼差说着,望了望范闲,恰巧见他走神了一会,沉思的脸庞上蓦然如春暖花开般绽出笑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忘川之水,止于忘情。范闲摆渡万鬼,只是不知他能不能渡得了自己。
李云庆没再看人背影,目光幽深地盯着忘川河水,看着粼粼波光一闪,像一汪冷眼,看尽人世悲欢离合。
他指尖动了动,突然心底浮起一句话: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似乎有个人,曾经问他如何看待美人之死,若是要面临生离与死别的选择,他会如何。
便有少年携风而至,模糊面容,隐约地站在他脑海深处,回眸一望。
李云庆说不出什么感觉,只烦躁地皱眉。
飘荡的轻舟慢悠悠停下,一舟楫插入水中,打破了那汪冷眼,范闲独立舟头。
“到了。”
鬼差驱赶着众鬼离开,李云庆背着手站起来,看着范闲一个个地望着众鬼从他身前走过,有些失望地嘟嘴。
李云庆迈步,最后一个下船,略过时看了范闲一眼。范闲没和他对视,只看他背着手,从容走过去,略盯了盯他胸前的白色层叠衣衫,好像有些困惑,却又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在船中坐下,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范闲觉得,他似乎没等到他的心上人。
第三十日过去,他想,那人可能刚死。
第三十一日过去,他想,那人可能还在来的路上。
第三十二日过去,他想,大约我已经错过他了。
第三十三日过去,他想,或许我没必要守着这一辈子惦念不忘的心上人。
范闲说不出心里难不难过,鬼好像也没有喜怒哀乐。即便难过了,也没有眼泪。他只是觉得,就这么放弃那位心上人,有点儿不甘心。
于是他开始想,人生百年,就是地府百天,他再摆渡百天,总能在某个年头等到那人转世而来吧?
到那时候,摆渡万鬼,想必也成了,再去找那死鱼脸的阎王一道,求个转世轮回。
……
第一百三十天,范闲沉默了。
一百三十天,人世一百三十年。他要是当年能去投胎转世,这会八成都已经轮回两三世了。
可是他没找着过那个人。甚至有几次他都认出了上一次摆渡过的人。
想人世百年,红尘滚滚,朝生暮死,西落东升,也不过是沧海桑田的一隅。
他独坐舟头,望着忘川水,看着彼岸花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尘封已久的心底忽然涌起几句话。
“遇神不跪,你可知罪。”
“你见朕几次都没跪下过,这次以为你还会站着。”②
范闲翻来覆去地把这两句话念了又念,拍拍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踏上岸。
范闲又一脚踹开了阎王殿的大门。
阎王坐在上首,低头看案卷。范闲直直地走上去,站在桌前,用一种讨论今天吃什么的语气说:“我要转世。”
阎王这才抬头看他。
范闲怔了怔,不是那个死鱼脸。
这张脸有些英气,浓眉一挑,锐利的光仿佛就要从那双眼睛里射出来。③
范闲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有些迷惑地说:“你……我是不是摆渡过你?你怎么……”
阎王闻声,意味不明地上下扫了他一眼,显出几分威仪来。
“是我。”他讲,复又道,“你要转世?你不找你那位心上人了?”
既然是认识的人,范闲琢磨了琢磨,陡然松了戾气,朝人老实交代,有些乖巧。
“我想,他大概是投胎转世了。”范闲嘟嚷了一句,有点委屈,“我不记得生前了,只记得他好像是个混蛋,我死在他怀里。”
“我心里总觉得,我俩就像三生石上旧精魄。不找着他,跟他说句话,跟他过一世圆满,我总觉得这缘分就没有了结。”
阎王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那就去吧。”
还是那鬼差领着,范闲熟门熟路地过了忘川,踏上奈何桥,却不曾如其他鬼魂一般,得到一碗孟婆汤洗刷一切执念的待遇。
孟婆朝他笑笑,“你不是要去找你那个心上人吗,老婆子看你在这儿摆渡百天,亦是人间百年,算是卖你一个情分。”④
范闲也笑起来,点头承下,又回首去看来时的路,冷不防问道:“你在这儿比我久吧?”
范闲侧目去看他,眼神明亮:“我摆渡过的一百多天,你可曾见过一个人,是人间帝王,脾气可能也不怎么好的那种。”⑤
鬼差一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范闲看他反应,却没再追问,陡然一笑,眉眼都显出几分少年意气来,月牙白的衣衫一闪,头也不回地入了红尘。
他轮回了三生三世,始终不曾喝下一口孟婆汤。⑥
第一世,他落户山水,渔樵耕读,平安恣意;
第二世,他投身江湖,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第三世,他降生官宦,金榜题名,官拜一品。
生生好命,世世善终,只是始终不曾寻得一人终老。
第三世死后,他又落了地府,见着了老熟人,老熟人问他这一世可曾寻得心上人。
范闲摇摇头,转而问道:“阎王还是那位吗?”
鬼差点头,范闲望着忘川边的大片艳红如血的彼岸花。
“我当年忘记问你一件事,这任阎王,是何时来的?”⑦
鬼差眨眨眼,范闲一如当年,笑得月朗风清,较先前更有些疏阔,似乎也不再是当日那个摆渡人。
“带我去见他吧。”
阎王殿的大门第三次被人踹开,范闲飘进来,自来熟地往阎王跟前一站。
“来了?还继续轮回吗?”
“不了。”范闲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我也轮回三世了嘛,看透了。”
阎王很感兴趣地抬头看他,范闲看着他的脸。
三世别离,阎王的工作仿佛增加了不少,那张英气的脸落在眼里,慢慢显出几分苍老,可是那苍老里,依旧透露出了不可直视的光芒。
“我就发现吧,人的一生不足百年,却是从出生就开始离别。他们送别过去,送别现在,送别未来,送别别人,连他们自己,也在被别人送别。但是每个人说再见的时候,又那么轻松自然,毕竟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范闲歪了歪头,对他道:“可是,今天的太阳,不是昨天的了啊。”
今日非昨日,朝生暮死,原来不过一场大梦。
无论是轮回了三世、兜兜转转四百多年的人,还是谁,难道还都是当年的那个人吗?⑧
阎王不语,停住了笔,眼睛里闪过几分看不清的情绪。
范闲却不由他沉默,上前一步,轻轻捏着人下巴,去端详他眉目,然后,猝不及防地和他交换了一个深长的亲吻。
唇齿相合间,阎王听见少年低声道:“我知道是你,可是我要放下了……我会继续去摆渡,你要是愿意,给我一碗孟婆汤也行。”
阎王,不,李云庆,李云庆想,他果然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⑨
忘川边从此有了一个固定的摆渡人,少年意气,眉眼含笑,潇洒不羁。
听闻,摆渡人正式上任那天,开了一千年的彼岸花终于谢了。⑩
那传闻中摆渡人痴心寻觅了四百年的故事,也终于结了局。
①:前任阎王长相描写,结合③,阎王换成了Cindy
②:范闲诈鬼差的那一句,结合④⑤⑦,猜出是Cindy(其实想想,这两句放在一起,Cindy也确实像神……)
⑧:范闲暗示Cindy,该放下了
⑨:结合④⑥,暗示孟婆汤其实是Cindy不让喝的,他在赌,赌他隐约记得的那个人是范闲,而范闲兜兜转转还是要到他身边
⑩:曼殊沙华——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为生死——情爱终于有了大结局
彩蛋:你们猜,Cindy到底有没有给闲儿喝孟婆汤?
PS:其实原本这个脑洞的结局是,闲儿去轮回百世,渐渐忘记了Cindy,而Cindy就这么看着他百世轮回——没有人说过相爱的人一定要相遇,一定会在一起。但是鉴于Cindy那种占有欲……原谅我不能写出这个结局。
*很甜的日常
燕城这个季节物产比较丰富,骆闻舟喜欢下班逛菜市场,新鲜蔬菜很便宜,种类也多。大约晚上六点,他会拎着一兜子新鲜蔬菜水果回家,一捆翠绿的小葱,几颗圆滚滚红彤彤的番茄,然后不出半个小时,厨房里就会飘出米饭的甜香,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汤,费总在燕城的晚高峰里开着车姗姗来迟,燕城这地界四个轮往往跑不过两个轮的,他钥匙开门声响起,骆闻舟总要回头看一眼。
然后费渡换上拖鞋和柔软舒适的家居服,脚边跟着二胎,三只黏黏糊糊的生物倚着厨房的门框,充满敬意(不是)地看着一家之主在里面忙活得热火朝天。
费渡扫...
费渡扫了一眼菜色,番茄土豆炖牛肋条,清炒茭白,还有一盘芹菜花生米。
他说:“师兄,我还想吃个茉莉茶树菇脆肉柳。”
骆闻舟捏着铲子:“……你能吃点人吃的吗?”
骆闻舟做的菜跟他本人一样,永不过时的经典款,谁吃谁夸,堪称国宴。他有一款理解不了的菜谱,在他心里被称为费氏菜谱,也称费事菜谱。这种菜品的特点表现为中西结合、汉洋折衷、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费渡拉长了声音:“师兄——”
此人作忧愁善感状,淡淡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二十出头就跟了你。”
骆闻舟能说什么呢,骆闻舟只能投降。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年轻漂亮且还没毕业的研究生做老婆的。
费某人计谋得逞,黏到骆闻舟身边亲了一口,捧出菜谱:“明天我想吃牛油果土豆泥沙拉。”
|s|p|长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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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抱一会,太想你了。然后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长庚眉目锋利,有些外族的轮廓,这会儿双眼蓄满了泪水,好不委屈,话虽咄咄逼人,可语气却是黏黏腻腻地在撒娇。顾昀最见不得这种眼神,也听不得这种声音,因着受伤,浑身本就没多少的力气都在忙着丢盔弃甲,忙找了话来调戏。
“陛下可是要欺负伤患?”顾昀伸手想勾人下巴,努力抬了两下,实在是肩背伤痛难忍,刚要落下去的手被长庚霸道地凌空捉了去,放在唇边吻了吻,嗅到丝丝血腥气。长庚心疼地快要喘不上气来。
“那等你伤...
“那等你伤养好了的。”
顾昀轻笑,拉着长音哄人:“行,到时任陛下责罚。”
长庚面上好整以暇,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大将军一言九鼎。”
战无不胜。
新皇登基伊始,乘着鹰甲,飞奔至江南战场前线。当时顾大帅做好了硬着头皮被他发作一通的准备,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不敢说话地任由长庚发泄着这些年的委屈。长庚却被这人几句甜言蜜语哄的五迷三道,更是因着顾昀重伤,也没办法发作,只能记账作罢。
二人在江南待了不足一月,正逢蒸汽铁轨车第一次试跑,安定侯被新皇偷走放回了京城侯府。
刚安顿下来没多久,顾昀的伤也刚养到将将能坐一两个时辰,衣食住行还都要人照料。于是小陛下皇宫侯府来回跑。当时缉拿方钦一党时都没见他这么上心,一众朝臣看着纳闷儿,可侯府老奴和家将们倒是习以为常。
某天早朝还没结束,被批了长期病假躺着的这位,就接到了一道圣旨。天恩浩荡,接圣旨的这位是躺着接的。
顾昀因为要吃养伤补气的药,被新皇勒令停了以毒攻毒能使他耳聪目明的药汤,这会儿听不见太远处的声音,但心里也猜到,这圣旨左不过是嘉奖安定侯平定江南之功,又给了些赏赐。丹书铁券、田庄银两就不多说了,珍贵药材也赏了一堆,恨不得把元和和隆安两朝攒的鹿茸丹参之类的奇珍异草全都倒腾到安定侯府去。
直到长庚下朝回来,召集了侯府总共没多少的全员,从粗使老夫到家将统领,勒令他们不许在侯爷养伤期间给他提供酒、凉的任何饮料,一应饮食起居所用之物都要皇帝亲自过目。甚至暗示若是有谁阻止或向他举报侯爷喝酒或未添衣物出房间,便重重有赏。
皇帝的话听着威严,内容却有些胡闹,若不是侯府众人拿这位新皇当自家人看待,怕不是都要私底下骂出几句“昏君”来。
新皇对着侯府众人耍了一通奇奇怪怪的威风之后,却像个少爷的小厮似的端着药和茶水果子进了屋,刚添上不久的天家威严被习惯性地敛去了几分。
“子熹,”长庚把托盘放在桌上,端了药碗,舀了一勺,吹凉了些,喂给顾昀,“喝药。”
顾昀大病初愈,本就困倦,接完圣旨又晕晕乎乎地想睡过去,看见了长庚更是宛如嗅了一大口安神散,昏昏沉沉。这会儿被长庚轻柔地揽在怀里,正想就这么仰在自己养大的小崽子肩上睡过去,却被一声耳鬓厮磨唤回神志:“子熹,乖,喝了药再睡。”
顾昀腹诽:“小混蛋,当了皇帝了不起啊,哪有把自己义父当小孩子哄的。”嘴上却没力气说这么多话,只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嗯”,便张嘴任那药汤从勺子里乖巧地滑入喉咙。
一碗乌黑的药汤下肚,顾昀嘴里苦意未散,皱了皱眉头,只见长庚换了把勺子,给人喂下几口茉莉花茶,又往那两片薄唇之间塞了块切好的苹果。“嘴里不苦了吧,吃了苹果,再睡一会儿,带回用完午膳我抱你出去晒会儿太阳,多见见日光,病才好得快。”
“好了,啰嗦。”嘴上埋怨,却笑得好看。长庚只觉得眼前人虽然脸色惨白,但有种说不出的好看,怎么也看不够。
四海清平,连着阳光也似乎比以前明媚。
一连几天,都是艳阳高照。顾昀每日过午,都被长庚抱出来,放在侯府后花园的躺椅上,用毯子裹的严严实实的,晒太阳。有时吃着长庚给他切好的水果,有时啃着盐酥小黄鱼。被午后的阳光包裹,懒洋洋地像只猫。
长庚头两天还坐在旁边陪他说话,后来也不知从哪弄来一套木工活计的工具,架在花园里。这位新皇陛下不似其他养尊处优的皇子,有着一手绝佳的手工本事,像模像样地选料、切割、打磨。
阳光下木花飞舞,颇有几分……前朝昏君的架势?
然后顾昀就经常能收到一些小礼物。第一天是一个精巧的发簪,一端带着祥云纹饰。第二天是一个发冠,与簪子配成一套。第三天是个木头摆件,用桃木雕了个懒懒的小猫咪,尾巴尖被抱在两只前爪里。第四天是一个小酒杯,刻得圆润精巧,据说橡木杯子用来喝那番邦人的酒,可以给酒中带来橡木香草味,这种喝法在番邦曾经风靡一时,但顾大帅被新皇陛下下了禁酒令,于是这杯子中看不中用,令大帅很是气愤。
于是每个午后的时光,都在晒太阳、做木工、长庚扶着顾昀活动筋骨和一片说说笑笑中度过。
临近过年的某一天,顾昀发现长庚这次做的木头活儿很奇怪。只见长庚切了一块紫檀木料,紫檀木硬,长庚又切又锯,颇费了一番功夫。从前都是些小玩意儿,用料超不过手掌大小,这次长庚却足足取了成年人从指尖到肘弯这么长的料子,扁平一块,不知道是要做个什么玩意儿。
光折腾着坚硬的小叶紫檀木料了,一天没做完,临了顾昀也没看出来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到了第二天,他却越看越心惊胆战。
这块木板逐渐被打磨地一指厚、三指宽,前三分之二方方正正,棱角被细致地磨圆,后三分之一处比前面细,中间还向内凹陷,隐隐有个能被手握住的形状。
这是块……板子?!
于是这一整个午休时光,顾昀都是战战兢兢地盘着那只桃木小猫咪度过的。
到了第三天,长庚依然在这块板子上修修改改,比比画画地像是想在背面刻个什么图案。
“小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呀?”顾昀清了清嗓子,装作看不出的样子明知故问。
“在想背面刻点什么比较配你。”
“……”配我?
“嗯,我想好了,就刻几个字吧。”
顾昀终于在一片错愕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不顾是不是会打扰了长庚的兴致勃勃,迟疑地问道:“心肝儿,你真要用这个……打我?”
长庚眼睛亮亮的,朝顾昀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那语气普通地仿佛是在回答“今晚还吃小黄鱼吗?”
“……”
自江南回来,长庚平时看着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登基做了皇帝,整个人显得愈发沉稳。但长庚的乌尔骨还没有完全除去,夜里时常睡不安稳。顾昀问过陈姑娘,也说没什么大碍,刚登基政务繁重,过去这阵子再把乌尔骨全都去了,应该就好了。
可只有顾昀知道,长庚经常在半夜陷在噩梦里。
梦魇中的长庚,或是双拳攥得紧紧的,指甲都掐进掌心的肉里,或是转过身来紧紧抱住顾昀,却每次都能精确地避开伤处。
那些伤,怕是都刻进了他梦里。
顾昀体会过对爱人的心急如焚,知道这是怎样抓心挠肝的一种感觉。于是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心痛万分,轻拍或抚摸长庚的手背让他解开拳头,或者任人紧抱自己,把急促的呼吸和隐忍的哭声都埋在自己耳边,然后轻声细语地,也不管人听不听得见,一声声安慰。
“长庚,我在,我没事,别怕。”
待人哭声渐弱,顾昀才敢给人擦擦眼泪,放心睡去。
顾昀叹了口气,自己这一通受伤、欺瞒,着实把人吓得不轻啊。
也是该给人个补偿。
于是顾昀掀了自己身上一层层的毯子,伸开手搂住长庚,在人耳边轻笑着讨饶:“那陛下轻些责罚。”
却被人横眉毛竖眼睛地推回椅子上,塞进毯子里。
“乱动什么!当心再着了凉!”
木花与粉尘在阳光下飞舞,长庚落下最后一刀,只见那块板子背面雕了一枝梅花,劲傲独立,旁边刻了八个字——
“东有启明,熹有长庚。”
本是一句恶毒的诅咒,有了他,就变成了碧落黄泉的陪伴。
落款处依旧是长庚仿的顾昀那在民间颇有名气的字。板子把手处缠了几层明黄色的绸缎,边缘镶了一圈金线,整个板子工艺精致,样式大气。
简直是个精美绝伦的工艺品——如果不考虑它的用途的话。
皓月当空,花好月圆。
顾昀想着既然下决心让心甘罚,就勾他打重些,一次安心,免得总心心念念自己受伤欺瞒之事睡不好觉。于是倒了杯酒,小小地抿了一口,没敢多喝,剩下的全数喷洒在了屋里和衣服上,弄的满屋子酒气。
果然长庚一进屋,脸立马就黑了,一字一顿地唤了句:“顾、子、熹。”
“长庚……”帝王之气令人胆寒,顾昀这会儿有些后悔拿酒弄这些小把戏。
“趴好。”
长庚也倒了杯酒,美酒入喉,壮人胆气。
顾昀依着自家心肝的要求趴在床上,身下被垫了两个厚枕头,将身后两团挺翘高高托起。长庚没让他有一处硌着磕着,周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关照。
除了身后的板子。
但长庚一开始只用了三成力气,手腕使巧劲,三五下才能把一块地方染上些粉红。长庚坐在床边,一手轻轻压着顾昀的腰,一手拿着那块新做好的小叶紫檀木板往顾昀身后招呼。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羞。比较是被自己养大的崽子按着腰打那里……
挨了几下发现力道尚能忍受,顾昀干脆抱着臂侧过脸枕着,歪着脑袋红着脸望着长庚。一缕发丝垂落下来。
虽轻,但也绝不是拍灰。数目逐渐累加上来,顾昀觉得身后两团逐渐发热,皮肉有些酥麻刺痛。每盖上来新的一下,他都要睫毛微颤,皱眉忍下。
“转过去,不许看我。”长庚被人盯地有些不自在。
顾昀依言转头,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底下。泼墨一般垂在后背上的长发被他弄的有些凌乱。
长庚干脆停下来,顺手将板子放在顾昀臀上,压着那两团刚染上色的软肉。紫檀木坚硬,不易染上温度,这会儿比臀肉凉,甚至有些镇痛的效果。
夜凉如水,烧紫流金的暖炉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屋里温度合适,汽灯也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
“子熹。”长庚身子往前稍探,把顾昀压在脑袋下的一只手解救出来,牵引着让顾昀触碰了一下他身后微热的部位,然后放在顾昀身侧,轻轻握着他微凉的指尖。
“……嗯。”这昏君是要把我摆成这个姿势然后谈心吗?
“子熹你知道吗,当时收到临渊阁一封封无论多么看似风平浪静的书信,我都不安心。”
“我怕。”
长庚摩挲着顾昀指根的薄茧,执笔社稷的手与征战天下的手相互纠缠。时不时还互相摸摸手心,力道温柔地像是小猫舔毛。
“京中变数太多,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来看你,不敢把你牵涉进来。”若是长庚对方钦一派的判断有一丝一毫的失误,他做的就都成了乱臣贼子的勾当。所以他不能在那种时候跟顾昀有一丝一毫可疑的联络。
“在京城我就觉得不对,这一切看着顺风顺水,但我就是觉得怎么都不对,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我好像就是能感觉到,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着我不知道的伤。”长庚握着顾昀手指的手陡然收紧。
“我恨死你了顾子熹。”
顾昀回握住长庚的手。他突然觉得放在身后的板子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心肝儿,对不起。
顾昀把手从长庚手心抽出来,摸索着找到那块板子,从自己身上拿下来,转头望着长庚,把板子交给他:“长庚,我都知道,委屈你了,你……继续吧。”
感觉到手中一轻,顾昀马上回过身来,端端正正地趴好。
加了力道的板子再次盖上来,狠责借着木板的长度放大。每一记板子都似乎带着委屈,跟顾昀霸道地诉说着由爱而生的无边忧怖。
“嘶——”小混蛋下手挺黑。
顾昀这会儿才对这小叶紫檀的威力有了正确的认识。身后的疼痛逼出了大将军的闷哼。不知怎的,顾昀想起老侯爷的鸡毛掸子。但很快,剧烈的疼痛让他什么也想不动了。
二人的气息都有些凌乱。顾昀疼得抓长庚衣角,但触碰到那龙袍独有的上好绸缎,顾昀似是怕把龙袍抓皱了,又堪堪放下了手。
顾昀脆弱的样子弥足珍贵,长庚看得心口有些疼,把自己衣角拉起,也不顾什么名贵料子,揉成一团,塞到了顾昀刚刚伸出来的手里。
顾昀嘴角上扬,在忍痛时抿紧的唇边勾起一抹微弱的笑容。
饶是长庚已经极尽温柔,带着怒意的板子依然不好挨。三四十下过去,顾昀身后两团已是深红肿胀,板痕交叠的地方微微泛着血砂。逐渐累加的疼痛一点一点地蚕食着顾昀的理智,闷哼痛呼也克制不住地从那两片薄唇中跑出来。
“呃……”顾昀喘着粗气,眼睫不住地颤动,“长庚……让、让我缓缓。”
长庚又把板子放回那处,站起身来,在床前蹲下,抱住顾昀颤抖地身体,抚着人后背安慰。一直被顾昀借力又是抿又是咬着的唇这会儿泛起浓烈的红艳,数月来满是病容的脸居然意外的有些红润。
长庚吻上顾昀眼角似乎比之前鲜艳的红痣,一路吻到嘴角,撬开齿关,轻柔地舔舐。
热烈的亲吻被顾昀打断,他推开长庚,在人耳边轻道:“继续吧,再过一会儿我怕你下不去手了。”
长庚站在床前,压了压顾昀的腰,又摸了摸他的脉确定人状态后,沉声道:“子熹,最后二十,会很重,但每下我都会等你准备好。”
“嗯。”
长庚换上了十成的力道,第一下,就让顾昀疼的紧绷身体,脑袋埋进臂弯里。
待顾昀稍缓,长庚伸手帮顾昀摆好刚刚因为疼痛扭的有些变样的姿势。
然后盖上新的一记板子。
“呃啊……”
调整好呼吸后,顾昀塌腰耸臀,强迫自己放松臀肉。
长庚有些感动,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子熹,记得这次,以后无论何时,受伤不许再瞒我。”
“……好。”
“呃……”顾昀难忍地轻微扭动,但每一记板子带来的疼痛缓过最激烈的那一阵子后,他都会乖顺地摆好姿势等待。
这最后二十记实在是艰难,站着的与趴着的,都是一身的冷汗。顾昀臀上一片紫砂,勾勒出重重叠叠的板痕,一层薄皮堪堪封住淤血,看着好不可怜。
最后一记落完,长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忙忙叨叨地又是喂水又是上药一通折腾。
上药的时候这位大夫,不知道是不是学艺不精,手都在抖。听着顾昀痛苦的轻“嘶”声,更是坐立难安,药都不知道怎么涂。只能颤着声问道:“你……疼吗?”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以后什么伤都不许瞒我!”
“好,那……心肝儿,我……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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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sp预警,介意误入
哭哭预警,真情实感
有点ooc,淦。这个我也不想,我屑。
(就是突然很想揍嘟嘟一顿)
4600+,一发完
深冬凌冽,屋外的树梢已经挂满了霜雪。费渡窝在家里的小沙发上看着文件,右手边是一杯刚磨好的咖啡。醇香从杯子里透出来,光是闻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他捧起咖啡浅酌一口,屋外就传来开门的声音,费渡放下杯子,抬眼看着来人,笑意毫不修饰地染上眉梢。
“师兄回来了。”费渡把文件放到一边,伸出手去想把骆闻舟拉到沙发上。
“吹了风身上凉,等一会...
“吹了风身上凉,等一会再过去。”骆闻舟笑笑,将手里的几张东西塞到包里。“最近公司的事情不是很忙吧?”
费渡又喝一口咖啡,道:“不忙,师兄怎么这样问?”
骆闻舟走近他身边,随手把他披散的长发捋顺,说:“就是看你最近挺闲的,在想要不要给你找点事。”
“师兄哪的话,我一天除了工作的几个小时,剩下二十小时都在忙着想你。”费渡仰头瞧他,逮着骆闻舟伸过来的手不松,嘴角笑意如春风般和煦。
费渡是喜温动物,屋内的暖气也迁就他开的足。骆闻舟脱剩下一件长袖,坐到了费渡旁边。
“我说认真的,费渡,不要做一些不该做的事。”骆闻舟眼里看不出什么波澜。
一点提示都没有?费渡心里猜测着背着他悄悄干的坏事。偷酒?没有啊,最近都喝咖啡。窝在家里十天半个月了,在家穿秋裤做什么?
费渡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索性也不管了,欺身往那人身上压去。他做惯了少爷,双手快比姑娘还细腻,此时探进了骆闻舟的衣服里吃着豆腐。
“师兄要不要尝尝咖啡?现磨的,丝滑不腻,合你口味。”他双眼里明亮亮的,揪着骆闻舟的衣领就吻了上去。唇舌纠缠,口齿间还留着刚喝过的咖啡味道。
骆闻舟受了这个吻,微不可觉地叹口气,终究还是拿这小兔崽子没办法。“费事儿,不要借着权力插手刑警队的案件了。这样不合规矩,你暴露了位置也会很危险的。”
费渡双眸暗了暗,才记起来他说的是怎么回事。最近骆闻舟带的队接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难到什么程度呢,难到骆闻舟这种大爷都得一周加班四五次,却依然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他偶然一次翻过骆闻舟误留下的文件夹,就开始了暗地里帮忙的越界行为。
“我知道了师兄,不会再插手了。”费渡推下眼睛,付之一笑。
“明天你是不是打算出去?”骆闻舟满意的揽过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费渡顺着毛。
费渡恰好约到了对这个案子有用的线人,明天见面。费渡不清楚他还知道多少,插科打诨地糊弄答应过去。所幸骆闻舟真的相信了他不会再去见面,再没多问。
然而费渡这么听话就不叫费渡了。他还是去了,还差点坐警车回来。
和线人见了面以后还没聊上几句,套取到的信息还没完整。费渡莫名地觉得心慌胸闷,他皱着眉,最终还是决定先走。
刚走出西餐厅不久,费总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来信:餐厅出事,线人被及时赶来的警察救下,现在被送去了医院抢救。
费渡按灭手机,疲惫地揉揉双眼。哪有这么凑巧的事?线人露面后马上被盯上,前来灭口的人又刚好被蹲在附近的警察正好赶上。骆闻舟昨天明显警告的语气,就算费渡再迟钝,也想到这一回是被两边都利用了。
要是再晚走一点,他很可能被当成同伙一起抓回去。到时候…骆闻舟会不会背地里给他戳着脑袋训骂一顿。
想起骆闻舟,费渡倒觉得轻松不少。
那可是骆闻舟啊,最能牵着浮动的心的骆闻舟。
晚八点一刻,骆闻舟破天荒地回了家。窝在沙发上装乖的费渡被惊了一下,随后黏过去给师兄倒了杯温水,又窝到了他怀里。
“小兔崽子今天这么懂事,知道自己犯事儿了吧。”骆闻舟笑了两声,掐着兔崽子的脸蛋亲了一口。
“没犯事儿,就是特别想师兄。”兔崽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地心安理得。
骆闻舟就着姿势给他翻了个面,由侧卧变平趴的费总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头顶上传来骆队明显冷了的声音。
“费渡,我昨天已经提醒过你不要去招惹那群人。你知道你今天差点就没了吗?”
“我错了师兄,下次一定听你的。”费渡接话接的顺溜。每回吵架都是这样,不管大吵小吵,情趣还是争执,率先认错,输出甜言蜜语补锅的都是他。骆闻舟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每回都有点实际行动让费渡还没来得及失落的心又重新稳稳当当地停住。
而这次不一样,大概是听多了的缘故。骆闻舟连眼皮子都没抬,反正这小兔崽子是那种认错迅速,转个身子就下次还敢的欠揍货色。
骆闻舟有点心凉,上头直接下的命令,要让费渡作为引路人把线人带出来。然而这种高风险的行为,骆闻舟根本不想让费渡去做。他到现在都记得,警察冲进去那会,线人已经被捅了一刀,鲜血撒的周围一片艳红。要是费渡在现场……
表面冷静如斯的骆闻舟此时正在扒拉着小兔崽子的衣服,弄得皱巴巴地团成一块。
“师兄,我真的错了。”费渡露出那种无辜的眼神,纤长手指握着他另一只手慢慢磨蹭。
如此明显的讨饶意味。可骆闻舟今天不吃这套。
“费事儿,下来,回卧室站着等我。”铁面无私的骆队揉一下费渡的长发,走了出门。
费渡也不挣,明知身上背了事,当然怎么乖怎么来。他上前抱住骆闻舟,脑袋埋在颈边蹭蹭,妄图撩起明火后将这事盖过。他埋着头,声音有点沉闷,却又像猫儿似的挠人。
“师兄,别生气了。”他在颈侧一下下吻过,滚烫的气息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依然那么明显。“我下次肯定听你的,好哥哥…饶了我吧。”
骆闻舟没回应,伸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抚弄着。不知道为什么,费渡完全没有感觉到安抚,却意外的有一种危险来临前的应激反应,随即跟来的是像下午那会一样的胸闷。他皱着眉抬眼,对上骆闻舟沉寂的眼神,恍惚如山川隔世,伸手摸不着一点方向。
“费渡,我这次真的很生气。”
骆闻舟语调平静。对费渡来说就像平地里打响的惊雷,震得他不由得后退一步,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从前能够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到了现在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费渡很少有现在这么惊慌。骆闻舟生气了,真正意义上的生气。是因为他的屡教不改,不听劝阻。
有了这般认识的费渡整个人快焉了下去,就连未曾熄灭过得眼眸都暗了些。等到骆闻舟牵着手腕把泛着金属冷光的手铐戴在他手上落了锁,半牵半抱地把他摁在床上落巴掌那会才回神。
巴掌到肉,拍出清脆的一下。费渡眨眨眼,不疼,有点麻。他轻微挣扎了下,回应的只是手腕上金属链子的碰撞声。身后巴掌未停,一下一下地把没多少肉的地方揍了一个薄肿。
疼痛目前为止不算强烈。比电流贯通温和,比药物催吐灼烧绵长,比冰凉子弹打碎骨骼轻缓。
费渡闭了声息,沉默地感受着爱人的温度。比起多年来遭受过得各种捶楚,这种温柔绵长却有着深切爱意的教训让他红了眼眶。
忽然极重的几记落下,打得费渡不由得挣扎。手铐限制的不仅是动作,给费渡带来的感觉是无法挣脱的恐惧窒息。惊觉到逃不开控制的落空让他拼命想挣扎,他大力地拉扯着手铐,腰背提着力气想起身,马上就被骆闻舟压了下去,又迅速地赏下几个巴掌。
疼痛叠加,无法挣脱。久违又熟悉的窒息感重新占领意识。费渡忍不住颤抖,喉间仿佛有一双手死死的卡住气管。他快疯了。
“师兄…师兄,别这样。”费渡慌张开口,不自知的已经染上哭腔。在密集的巴掌下他忍不住颤栗。
疼痛、昏暗、冰冷。闭塞的感官让费渡无法明确感知这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施加惩罚的到底是费承宇还是骆闻舟?由衷而生的无力感越加明显,身体比精神更快作出第一反应。进入应激状态的费渡浑身紧绷,却再也不讨饶一分一毫。
少说也落了两三百巴掌的骆闻舟及时发现了不对劲。他叹了口气,抚上滚烫的皮肉轻轻揉着。给解开了手铐后又在背后拍拍顺气了很久。他暗自懊悔考虑不周,眼下费渡又沉在了过去,他只好一下一下给他安抚,带他慢慢回到现在。
“闻舟……”费渡向他伸手,湿润的眼底和出汗的掌心让骆闻舟心尖上的一块被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填补费渡心上空缺的那份爱。
等到费渡彻底缓和下来,骆闻舟才抽出腰间的皮带对折。费渡明显愣了下,抿了下唇,一句话没说又爬回去了。
如此乖觉的费渡很不常见,也确实让骆闻舟舒心了不少。他比划两下,终于朝着刚挨了不少巴掌的屁股挥了下去。
疼。和刚才是不一样的感觉,纤长的指节抓住被子。蓬松的被单握在手里,但还是一点力都借不到。呼吸越来越重,费渡这种公子哥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但是越疼,他就越想回到骆闻舟怀里。他不想让骆闻舟生气。
转眼间又落了三十多下,费渡攥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牙龈肌肉因为咬的太紧,他只觉得整个口腔都是酸胀。但是比起身后密密麻麻的痛,还是逊色不少。
“闻舟,我好疼啊……”费渡闷着头哑声道,轻飘飘的声音划过空气,不知是飘进了谁人心里,还是碎在风声中。
费渡疼得连脚趾都想蜷起了,这时却像自虐一样把手里紧抓的被子松开了。以完全放松的姿态,接受骆闻舟要给他的一切。眼泪还是落了,滴在布料上霎时没了踪迹。
这种可以谈得上是放下身段,明显地打算任凭处置的态度让挥着皮带的骆闻舟有些心疼。在他眼里看来,费事儿就像七年前那般幼小,却有着比同龄甚至年长的人更加沉稳的性格,他其实一直很懂事。
费承宇还在那会,一个人背负这些,一个人走过长久无光的对岸的小孩,也会像现在这样无助吗?
费渡枕着双臂,在床上趴成一条。休闲裤这时候穿在被揍肿的身上都显得饱满很多。
他埋着头,骆闻舟不知道他有没有哭,却心有灵犀般地停了手。鼓励或安慰一般地从被子里找到他的脸,粗暴地留下一吻。
“宝贝不哭。”骆闻舟扔掉皮带,把成条的费渡抓到怀里轻声哄着。费渡难得不与他贫,大概也是刚才紧绷地厉害,这会还没回过神。
顺从地靠在骆闻舟怀里,费渡合上眼,似乎有些乏了。
骆闻舟揍人那会没扒衣服,看着小兔崽子焉了还没回神的样子还是有些担心。“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起身那会还觉得右手袖子被人大力扯着不肯松开,回头的时候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骆队不明所以,把丢了半条命的费渡放回床上盖了被子就出了门。
如果让买了药赶回来的骆闻舟提前知道接下来费渡有多难过,恐怕就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了。
骆闻舟提着药回了家,被窝里哪里还有费渡的身影。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才在两个矮柜中间的地上找到缩成一团的费渡。
“闻舟……”费渡抬眼看他,两行眼泪居然就这么滚落下来,一发不可收拾。他只说了两字便再也没能说下去。
小小一团缩在这里,张嘴吐出一声名字后就说不出来话。泪流得平静,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怎么了宝贝,不哭不哭。”骆闻舟感觉要被这孩子拿捏得准,费渡肩膀一抽一抽抖动,他就跟着心脏一起肉疼。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
“闻舟,别生我气了。”费渡哭了一小会再重新开口。“你再生气…,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缓缓开口,说到动情之处,眼泪居然流的更凶猛了些,费渡伸手抹不干净,索性就低下头谁也不看了。
骆闻舟只觉得心脏抽着疼,费渡快哭得他心都碎了。
在地下室的时候费渡是不会哭的,极大多数都是生理性溢出的几滴泪水。挨枪子的时候没有哭,在医院削皮磨骨也没有哭,刚才挨揍那会也没哭。现在怎么哭成这样?
“宝贝别怕,是哥话说重了。”骆闻舟把他抱起来,脱了外衣和他一起躺进被窝。温暖充斥着周身环境,爱人的身体贴着自己呼吸。“这是谁家总裁啊?怎么哭得跟花猫似的,要让骆一锅瞧见了指定得嘲笑一下。”
骆闻舟有心逗他,指腹替他温柔衔去泪滴,蹭着脸盖吻。“对不起费渡,是我急了。”
费渡慢慢安静下来,贴在怀里享受着大灾大难后的体贴。他摇摇头,说道:“是我的错,师兄。我好疼,现在能不能讨到师兄的一个拥抱呢?”
比起那次抢救,费渡觉得今天这一顿更让他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如果骆闻舟真的生闷气了,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费渡这样想着,更向往现在拥着自己的臂弯了。
“师兄,我很爱你。”费渡说得真诚,流完泪的双眼还含着水雾,连着鼻尖都有一点红色。“师兄……”
费渡主动攀着他颈脖向上,唇齿交吻。
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吗哥哥,有小红心嘛?
可能后边会写车(?)
————高能预警大型公开掉马现场————
———节奏大师夏冬携手掉马爱好者蒙挚———
—————到底该不该惯着梅老师——————
王命下,不俟驾而行——此次北巡自明堂有谕来,连日户部、兵部皆有调员物资陆续起行,未稍迁延。至十一月初六,中书批下了各项回文,不过三四日间此行诸事皆已齐备,御林禁军及兵部户部最后一批随员,业已整装待发。
梅长苏一早在养居殿亲自取走了御批,先去中书交文办旨,然后在内阁值房与几部尚书当面会商过,方又去各部衙署亲自检校细项。此行所涉庞杂,梅长苏几日间提纲挈领,放权去做,此时亲自收验,以备万全——待得梅长苏从户部出来已是午后过半,天光阴沉,渐飘碎雪,沈追在旁劝......
梅长苏一早在养居殿亲自取走了御批,先去中书交文办旨,然后在内阁值房与几部尚书当面会商过,方又去各部衙署亲自检校细项。此行所涉庞杂,梅长苏几日间提纲挈领,放权去做,此时亲自收验,以备万全——待得梅长苏从户部出来已是午后过半,天光阴沉,渐飘碎雪,沈追在旁劝止不住,眼见着梅长苏跨上了白玉骢,顶风冒雪纵马离宫,去城北大营点阅御林。
好在御林两营皆是龙精虎猛,得力干将,梅长苏也不检阅军容,只在辎重营兜马一圈,大略看过粮草军备,便回到中军大帐。御林诸将对此种突袭倒也习以为常,得报陆续驰来,报过整备细项,列战英便出前请道,“末将等奉命自行裁处,有无不妥,请先生示下。”
梅长苏略无虚言,降阶步至行军舆图前,执鞭一指雁谷关,便把此行各军调度,行止呼应等项,逐一从细讲明。军中向来令行禁止,战机极密,但梅长苏一心寄望御林早有将星出世,深有诲人不倦之意,此时谆谆善诱,深入剖解,将此行统军用将之关窍倾囊而授。
这一讲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众将如醍醐灌顶,各有所得,纷纷摩拳擦掌,踊跃请令,待得诸事议定已是夜深,众将各去重新整备,分拨粮草,梅长苏与列战英再交待几句,边说边出得帐外,只见帐前风雪已息,处处举火,一辆毡帘大车停在帐门口处,自己骑来的白玉骢牵在车后,不耐烦地踢着雪泥。
甄平按着刀柄站在车辕旁,任梅长苏如何瞪他,他也只眼鼻观心,不理不睬。梅长苏负气,霍然转头瞪一眼列战英,列战英未及避开,只得眨巴眨巴眼睛,装傻充愣,佯作不解——当着睽睽众目,梅长苏不好发作,一言不发地忍气登车,扬长而去,一时回到养居殿,也不脱除外氅,挡开高苑径往内殿去了。
此时已时进交子,月上中天,养居殿内灯火明亮,温热寂静,萧景琰备下壮行的酒席,已是静候了半夜。梅长苏拖着寒浸浸的外氅,笑吟吟地踏上坐榻,在萧景琰身旁振袍半跪行了个军礼,把外氅上沾着的炭火气扑了萧景琰一身,笑道,“末将回来晚了,乞请陛下宽待。”
萧景琰盘膝偏坐在帝座之上,心知他这是乘车归来,沾染炭气,有意出乖卖好,便亲手替他解了外氅系带,算是知情解意。梅长苏心中得意,跪坐在萧景琰身旁,倾身便欲贴附一二,不料萧景琰却又面色冷淡,伸腿将他远远抵开,“下面坐着去,以后想贴朕取暖,可没那么便宜了。”
梅长苏歪头一笑,长长伸开手臂,冰冷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戳在萧景琰板着的脸上。君王阴晴不定,他自有恃无恐,果然萧景琰不耐烦地一把捉住他作怪的手,滚烫的掌心攥得他生疼,却也再没有放手——梅长苏便又如愿以偿,顺势依近萧景琰,盘膝把脚捂进萧景琰的袍底,末了凉凉的嘴唇也送上去,轻轻贴在萧景琰颌角。
萧景琰一手握住他冰凉的十指,另一只手捧住他冻红脸颊,侧头回吻过去。金殿红烛,良人相依,两情缱绻,喁喁私语,良久梅长苏满身寒气散尽,也不唤人服侍,亲自下榻取来酒菜,重又盘膝坐下,左手酒壶递与萧景琰,右手一盘冷菜,随手就放在腿边榻上。
金殿高烛,帝榻龙座,萧景琰仰头举壶喝了一口酒,只觉仿佛又是年少时光,军中景象,当年他们四处征战,聚散不过一壶烈酒,一餐猎获。银壶中是甘洌馥郁的照殿红,已远非昔日辛烈辣喉的烧刀子,萧景琰定睛看去——眼前之人姿容如玉,然而笑意盈盈的眼眸,分明却也还是当年的林殊。
梅长苏只凝望着萧景琰瞳中的浮光掠影,烽火流年,良久接过酒壶,倾身把萧景琰拥在怀中。命运波乱万丈,跌宕起伏,其间万种感怀忽起,自难以言说,却只与君同——梅长苏环抱着萧景琰,就在他肩上仰头饮了一口烈酒,甘洌的暖意自心腹散开,他喉咙里唤道,"景琰。"
萧景琰低应一声,环抱的手如袍泽相应,重重地拍了拍梅长苏的肩膀,又侧头轻轻地吻了吻梅长苏的耳后。两心相照,互知情重,又何须多言心声,两人了无挂碍地分食了酒菜,便相随安歇于暖阁中。
梦短情长,别有缠绵情愫,梅长苏温热透骨,轻喘浅汗,满身余痕残迹,额头抵着萧景琰的肩膀,蜷在他臂弯里,半夜好睡无梦。翌日不过四更,内殿已连叩云板,养居殿前灯火通明,素日近卫梅长苏的四十名禁军死士,已全数整装集结,皆在养居殿外静候。黎纲与甄平也早在外殿等候多时,待梅长苏从暖阁出来,便在内殿镜前,与他换袍束甲。
此番甲胄已换了旧年样式,银盔明铠,铮铮凛凛,梅纹绛袍,赤烈如焰——梅长苏紫筋束发,白貂抹额,凤眸清涟如水,静静看着镜中装束鲜明,英姿焕发的将军,忽觉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萧景琰缓步走进镜中,一身螭龙帝衮站到了他的背后,他才如梦方醒,恍然一笑。
萧景琰亦在镜中与他相视一笑,举步转行到他身前,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长林军令,珍而重之地与他佩在腰间的银环连锁带上。梅长苏装束皆齐,凛艳生辉,黎纲与甄平仍一左一右半跪低身,替他添束暖膝——梅长苏浑然不觉,只凝看着眼前的萧景琰,忽然问,“景琰,你会不会想我?”
旁边黎纲与甄平猝不及防,相视一眼,连忙撇下手中系带,躬身低头快步退去。萧景琰先是一怔,被他当着人问出,莫名耳尖烧红,低头意欲抽身,却被梅长苏一把攥住,便作色呵斥道,“要去便去,何必做此小儿女态!”
梅长苏凤眸盈光,只顾贪看,近前一步亲在萧景琰唇上,低声道,“臣会很想陛下。”
玄袍明铠,两相辉映,两人浅吻即分,相顾无言。末了还是萧景琰伸手揉了揉梅长苏厚软的抹额,捋一把他袖口的风毛,低身半跪下来,替他束紧半散的暖膝——梅长苏蓦地鼻酸眼热,怔怔立在当地,只听萧景琰絮絮说,“你也不必拿这话哄我。你若真的心里有我,只记得多添衣,多加饭,多休养,少去那雪地里疯跑。”
梅长苏低低应了一声。萧景琰与他整束齐备,起身待要端详一眼,梅长苏却低头撤了半步,振袍军礼而跪,慨然道,“末将长林主帅林殊,奉令重整边军防务,兼巡西北一十六州,今特向陛下辞行——末将此去定不负陛下深恩厚望,保境安民,效死图报!”
萧景琰帝王英姿,眼瞳温柔,到底贪看良久,回身从镜旁漆架上取过御制的尚方斩马剑,伸手赐予梅长苏,“朕望将军旗开得胜,早日还朝。”
梅长苏高举双手,接过北辰赫赫龙凤升腾的帝王剑,殷殷仰视半刻,起身猛地拥住萧景琰,一身甲胄撞得锒铛作响——萧景琰的帝衮广袖宽大如水,轻轻把他的将军拢在怀中,温声道,“去罢,快去快回。”
梅长苏死死抱住萧景琰,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抽身而退,一手抱起锃亮银盔,一手反袖尚方宝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他的征程——养居殿外星火连天,人马齐喑,顶着尚未破晓的天色离宫驰去,城北大营汇合御林全军,旌旗猎猎,鱼贯出城。
时近破晓,浓云弥散,仪仗旌旗间举火猎猎,格外肃穆壮烈。一时郊祭礼毕,天光大亮,仍是寒风肃杀,众人皆随纪王行至长亭,在亭下设酒作别——纪王与言阙居中,左手边礼部兵部户部等一众文官,右手边蒙挚聂锋夏冬等一众武将,亲友文武半围着梅长苏一行,见梅长苏面色如玉,重裘围氅,按剑凛凛而立,难免各有所触,依依话别。
寒天雪地,远行北疆,此情此景梅长苏虽亦有今昔之感,却更觉过眼云烟,洒脱领过三杯别酒,便命随行文武上马登车,自己抱拳回谢,执礼作别——言阙本亦冷眼世情,此时却觉前尘历历,皆在眼前,叹道,“我见将军重整旗鼓,感喟良多。将军赤心忱忱,风骨昭昭,此去梅岭,冰雪可照。”
梅长苏如何不知故人感怀,此时尽在不言,与纪王言阙再致一礼,转身与蒙挚聂锋拍肩作别,便欲往车马前行。沈追与李林等文官缓随目送,梅长苏回首再别,却觉察方才冷眼旁观的霍冲已排众而出,阔步走到近前——梅长苏心下一紧,而今诸事无碍,唯独在这位师兄面前进退无据,深恐动辄得咎,不觉已是停步当地,却又不敢称呼,只得带甲长揖,默然一礼。
霍冲重氅礼服,冠带威严,目光炯炯如炬,站定受了梅长苏一礼,方开言道,“伸手来。”
梅长苏蓦地心跳如擂,低头未敢回视,躬身反掌在上,高高举过头顶。低垂的视线中霍冲袍袖拂动,接着掌心上如炙如冰,轻轻落下一块凉玉。梅长苏几是瑟缩了一下,抬头时已是热泪盈眶——掌心中光色明亮,玲珑剔透,正是先师留给他的那枚玉蝉。
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梅长苏低眸合掌,感愧交杂,掌中冰玉在握,肩上明铠沉重,他竟一时难以成言——霍冲目光如火,重又端详他片刻,语重心长道,“‘盛阳则来,太阴逝兮。皎皎贞素,侔夷节兮。’你涅槃重归,犹傲霜雪,无改其节,堪佩此玉。”
此时前军开拔,鼓角声起,连绵而近,震人心脾,梅长苏悚然而惊,方觉早已泪流满面,低头吞声忍泣。霍冲摇头失笑,伸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甲,“哭什么?先师若见你如此模样,不知当喜当忧?——快走罢,我与你备了上好的武夷茶尖,待你凯旋之日,在先师座前与你洗尘庆功。”
梅长苏将玉蝉贴身收进甲中,反袖仓皇抹一把眼泪,站定向霍冲与众人再行一礼,了无挂碍地翻身上马而去——亲友目送他英姿焕然,纵马疾驰,犹是各有感怀,其余文武从众旁观此景,亦在后窃窃私语。
沈追身后一位户部主事亦是黎氏门生,旁观至此实觉惑然,耐不住上前一步,悄声向霍冲问道,“师兄认得苏大人?虽世间多有传闻,我等在先师座下受教日久,却未曾有幸同窗共读。"
此时梅长苏已然归入帅旗纛旁,战鼓骤然转急,中军亦开拔起行,旌旗猎猎而动。霍冲犹自远目那将帅风姿,见问淡然答道,"你竟还未认出?——他便是赤焰少帅,林家小殊。"
此言云淡风轻,不高不低地传入众人耳中,却不啻惊雷落地,震悚莫名。莫说问者瞠目结舌,呆立当场,旁边沈追亦是手足无措,大惊失色——此时众人齐向霍冲望来,皆是毫无防备,神色各异,唯独夏冬心思机敏,转念一拉聂锋袖子,半嗔半笑道,"原来霍大人认出他了——平日大人待他没有半分好脸色,我们还只当大人没有认出呢。"
聂锋咿啊连声,连忙附和。蒙挚见他口齿不清,心下犯急,又素有同样心事,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抢过话头道,"这也不怪霍大人——当年他甫一回京,夏大人对他,也没有几分好脸色。"
夏冬巧然一笑,"他音容大改,连陛下都未能立时认出,何况我等。"
蒙挚得意扬扬,一拍大手,"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旁边纪王与言阙相视一眼,事已至此,皆是乐见其成。言阙到底行事矜重,此时轻咳一声,打断夏冬与蒙挚一唱一和,缓声道,"他尚未走远,你们就这样背后议论——小心教他知道了,必然不依你们的。"
夏冬与蒙挚见好就收,立时便收声敛容。纪王捻须旁观,此时尚觉有趣,挥袖一指蒙挚与夏冬夫妇,大笑道,"他不依又如何?——如今就凭他那副身骨,能打得过哪一个?"
众人皆会心一笑,纪王说完便与言阙相请而去,其余人等皆各自乘车骑马,陆续散去——长亭又重归凄清冷淡,然而这一时笑语晏晏,却飘散入金陵城中,在深宅大院乃至街头巷尾,落生出无数风起云涌之源。
宫墙巍巍,长风亦入。晚间掌灯时分,养居殿前后皆是重新拔擢的心腹禁军,添备换防已毕,蒙挚亲自巡检万全,进得殿内复命——养居殿内已不复先时璀璨温热,帝座左右只秉两盏高烛,四处都是凉浸浸的寒意。蒙挚虽不畏寒,心知萧景琰亦不畏寒,但总觉凄清难耐,回奏过换防细项,便又进言道,“今早臣等已将小殊的身份说破,陛下不如就趁此机会,与他正了名罢。”
萧景琰正在阅看今日的赤麟阁抄报,闻言抬眼端详蒙挚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你们在背后摆布了他,朕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倒又来摆布朕了。”
蒙挚本就心下忐忑,此时闻此一言,立时缄口结舌,进退失措,憋得脸色通红。萧景琰冷眼端详他良久,嘴角已是藏不住笑,仍故意冷声冷气道,“你们做下的好事,现在撺掇朕去承当,等他回来,便只冲着朕闹——朕可不上你们的当!”
蒙挚听这话意,当真心情跌宕,哭笑不得,不觉嗐声叹气道,“陛下就是太惯着他了!趁他此时不在,做定大局,又待怎样?”
萧景琰试设一想,若有所思地会心一笑,到底摇头道,“你们不怕他,朕可怕得紧呐——由他去罢,等他回来自己定夺,爱叫什么,便叫什么,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
参与人物:恭州缉毒二支队,岳广平,杨媚,建宁刑侦缉毒支队,吕局,魏副
【】内为阅读内容
文中出现的原书没有的人名为江停队友,有私设
*可能有ooc和bug,文笔垃圾,不坑
【翌日早晨,阳光从窗缝中洒进卧室。
手机铃声骤然炸起,严峫触电般一个哆嗦,噌地坐起身:“秦川?!”
下一刻耳边响起秦川阴森森鬼幽幽,如同午夜十二点.......................................
下一刻耳边响起秦川阴森森鬼幽幽,如同午夜十二点阵子从电视里爬出来的声音:“你看现在几点了”
严峫揉着惺忪睡眼一看,床头闹钟心惊肉跳地跳动着八点半。
严峫立刻捂着嘴压低了声音:“哎呀瞧你这话说的,我能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
两人隔着手机大眼瞪小眼,僵持几秒后自知理亏的严峫认输了:“……我还真是。”
要是秦川在这里,这时肯定已经扑过来拼命了。】
因为江队没醒,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恭州众人对严峫此举颇为满意。
小美人本人:“……?”
秦川看上去十分悲愤——亏得他让严峫回去休息,结果那人见色忘友,有男朋友了就把同事们都给忘了。
秦副队一步步走向严峫,似乎确实是准备拼命了。
严峫毫不心虚:“冷静啊宝钏,这事儿不是还没发生吗?”
马翔配合着拉秦川:“秦哥息怒,秦哥息怒。”秦川顺势坐下——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当着局长们的面打起来,关键真要打他也打不过严峫。
岳广平心情复杂,既有点心疼亲儿子,也由衷为江队高兴。
“有个隐藏了半年的拆家今早七点突然上线,我在禁毒支队忙到现在!”秦川怒道:“我的心好痛!我要猝死了!我死了建宁市广大单身女青年的幸福可怎么办?!你还不赶紧来接班?!”
严峫一边……一边连声答应:“我起了我真起了……你们方队呢?今早不该他值班呢吗?”
“谁知道方队在哪,他那旧伤三天两头犯,一犯就到处找不见人——快点!半小时内不到市局,你就永远失去你的秦宝钏了!”
严峫放下手机……】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当成了抱枕的江停:“……”
被严峫飞速遗忘的秦川:“?”他一句你他妈已经要脱口而出了,却在刹那间堪堪止住——他意识到自己这是单身狗的悲哀。
众人都受到了暴击:果然单身狗是没有人权的。
【江停气血不足、精神不好,很难从睡眠状态立刻恢复清醒,迷迷糊糊……终于有气无力地哼出两个字:“严峫……”
然而江停“我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什么来,严峫等待良久,终于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着?”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能威胁你的,打也打不过。”江停翻过身,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无奈道:“只能搬回杨媚那儿去了。”
顿时严峫虎躯一震……立刻乖乖夹着尾巴蹦起来冲进了浴室。】
草,还真是没见过对严哥这么有效的威胁。建宁众人闷了这口狗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杨媚内心高呼:江哥快回来吧!
严峫心里升起一点隐秘的渴望,他想像未来的自己一样可以抱着江队蹭美人香颈。于是严副偷偷看一眼江停。
【十五分钟后,餐桌边的烤面包机噌地跳出两片吐司,江停慢条斯理地拿起一片,仔细涂上满满的肉松和沙拉酱,再合起来递给已经洗漱换装完毕、正往手上戴表的严峫。
“你买零食吃怎么没从我账上划钱啊?”严峫狐疑地问。
这是严峫以前相亲老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对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疑神疑鬼,还经常发问,特别招人烦。江停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说:“杨媚。”
“不是,你说你一有家室的人跟杨媚在财务上纠缠不清是什么意思,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前警察跟前线人。另外我们不是所谓的家室……”
“那也不能在财务上跟线人不清不楚的吧?”
江停的肉松吐司举到嘴边,却没送进去,终于叹了口气:“理论上不夜宫ktv有我25股份,是早年未雨绸缪所进行的投资。当然ktv能开这么大主要是杨媚的功劳,所以我只象征性地领个基本分红……”
“别领那分红了,有什么好领的。下次买零食衣服包包从抽屉里拿钱,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江停敷衍道,“上你的班去吧,有案情记得联系。”
严峫充满威胁地隔空冲他一点,赶紧出门解救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秦宝钏去了。】
杨媚不满:“江哥有我不夜宫的股权,拿点分红怎么了?怎么就叫在财务上不清不楚了?”虽然如果能不清不楚,杨小姐也挺乐意的。
严峫理直气壮:“用不着呀,我家钱够多,我养的起。”
杨媚心想:老娘不也可以吗?但她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早高峰马路上。
车窗外熙熙攘攘全是车,车厢内蓝牙铃声此起彼伏。
“严哥,哎总算接通了严哥,各大汽车站及私人租车公司的问询结果出来了,您待会到市局后……”
“喂严副!经侦从各个银行调出了汪兴业本人及名下所有参股资产长达半年的资金流动详细水单!严队您赶紧来看看!”
神TM宠幸后宫。有些人笑得肚子都疼了。
严峫正准备见缝插针,发表一通江停皇后才是他唯一此生挚爱的骚话长篇大论。
宋兰溪玩心一起,有意挑事:“照这么说的话,那咱们江皇是刑侦缉毒两开花。”成天明顺畅接话:“可不是。刑侦时不时来抢人,说是两个后宫都不过分呐。”
江停颇无语地看他们一眼。
“……”严副闻言,不甘沉默地话音一转,“原来江队竟左拥右抱,可真是令人伤心啊。”
江停:“……”
姓张这小子因为经历了江阳县警车落水的生死瞬间,又遭枪袭受伤,回建宁后一举成为了被众人嘘寒问暖的小红人儿,铁板钉钉要收获自己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个人三等功了。因此这几天他全身上下干劲十足,活像血管里流的都是红牛,今早接马翔的夜班,吊着胳膊就跑出去查汪兴业的个人资产,乐颠乐颠的谁都没拦住。
“喂,严队!”小张在不断响起的车喇叭声中扯着嗓门嚷道:“我们一大早搜查了汪兴业的住所和他名下的‘蕴和画廊’,没发现什么可疑线索,电脑、平板和其他写了字的纸张都封存起来送去技术队了!您现在市局吗?”
前车亮起红色尾灯,严峫无奈地踩下刹车,点了根烟:“没呢,等我到了一定看。”
“那您憋去市局了,来我们这吧!”
“怎么了?”
“我们从汪兴业家抽屉拐角里搜出来半盒旧名片,大概是几年前印的,上面蕴和画廊的公司地址和现在的地址不符,是‘建宁市琥珀山庄九区二栋346室’,应该是公司搬迁过。我立刻联系琥珀山庄辖区派出所来核实这个情况,结果查到九区二栋346室的户主名叫尹红兰,是个九十多岁的孤寡老人,现在住养老院里。”
绿灯亮了,前车缓缓向前,严峫却沉浸在案情里,一时没想起来踩油门:“孤寡老人自己做主把住房租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尹红兰跟汪兴业是不是有亲属关系?”
哔哔!车后愤怒的喇叭声响成一片。
“是的!”小张兴奋不已,说:“我让居委会在故纸堆里翻了半天资料,基本可以证实,尹红兰是汪兴业的表姨妈!”】
好!众人内心喝彩。
找到吸毒分子的秘密居所,很可能就能发现他其他窝点的信息,对抓到人有很大的帮助。
严峫看两眼张冠耀:“这样吧,等回去以后就把保护第一对受害人的任务交给小张,让他带几个当地民警去做。”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是!”小张看着未来自己收获了一个个人三等功,自己也有希望收获一个,不由得乐颠颠的,嘿嘿傻笑两声。
【严峫猛地打灯变道,顶着无数骂娘声组成的枪林弹雨,强行杀向琥珀山庄方向。
“立刻联系物业查九区二栋346室的水电单,如果汪兴业仍然把这个地方作为窝藏据点,那么水电应该都有在用,但用量很少,同时因为不开火做饭的原因煤气用量趋近于无。你先别回市局,待在琥珀山庄等我,二十分钟就到!”
琥珀山庄属于建宁市第一批高档住宅区,由此可见尹红兰老人当年的经济状况不错。但近二十年来,建宁市经济如雨后春笋般蹭蹭往上蹿,全市兴建起了多处高档豪华楼盘,光严峫他亲爹投资的就有好几处;昔年令人称羡的琥珀山庄在众多房地产开发商的争奇斗艳之下,渐渐被市场经济所遗忘淘汰,以至如今变成了昨日黄花。
老小区的停车规划就是有问题,严峫咬牙强行把辉腾插进一辆奇瑞qq和一辆金杯面包之间,连车门都没法全打开,咬牙屏气吸着肚子下了车,只听小张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严哥!这边这边!”
“来了!”
严峫心说哎哟忘了他那茬,刚要回复,秦川又来一条:
别回来了平贵。我看隔壁老黄不错,已经收拾收拾改嫁他家了,跟你的公主好好过去吧!
“……”严峫摁着语音键,情真意切道:“钏!是夫君对不起你啊钏!祝你幸福!”然后把手机往裤兜里一丢,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楼道。】
杨媚抓住机会:“严副这不是已经有宝钏了吗?就别缠着我们江哥了吧。”
“!”严峫赶忙看向江停,正欲开口。
江队带着笑音打断他:“平贵,你可千万别做那负心薄幸的,赶紧找你家宝钏去吧。”
严峫一只手强硬的搂上江停肩膀,语气吊儿郎当:“嗨呀,我跟宝钏那是从来清清白白,我心怀不轨的对象可一直只有你呀。江队你都听到我那么真心实意的表白了,还觉得我对不起宝钏的话,你这才叫负心薄幸呢。”
江停心知这人状似是在拿屏幕里的事开玩笑,其实句句皆有所指,掺着严峫一颗真心。
所以他无法回答。
情侣吵架,再喜欢看热闹秦川也是万不敢插进去的,他连忙拉着马翔聊起了他们奇怪的开黑小游戏,内心祈求上苍,千万不要波及自己。
毕竟情侣吵架,路人遭殃,全是明撕暗秀——虽然这称不上吵架,而这两人也算不上是情侣。
【“就是这儿。”几名刑警围在三楼楼道里,张冠耀吊着胳膊,指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没有出租记录,没有煤气用量,水电账单倒是有从尹红兰老人的个人账户上定期划走。刚让居委会叫了半天门,也没个人应,我们正打算踹门进去呢。”
居委会大妈在边上频频点头作证。
严峫打量那门锁片刻,说:“嗨,踹门那么暴力,万一回头被人投诉怎么办。”
“那您说怎么——”
小张的疑问戛然而止,只见严峫早有准备地从裤兜里摸出几根发夹,开始蹲下捣鼓,动作无比熟练。
所有人:“……”】
顾棹震撼:“原来严副还会撬锁啊。”
严峫摆摆手:“不用太崇拜我,这只是普通且实用的生活小技巧。”
众人:“……”你面皮厚你说的对。
魏尧觉得人民警察拿发夹撬锁看上去太不像话,正想斥责,却被吕栋彬阻止了。吕局摸摸下巴:“这在某些情况下确实还挺实用的哈,或许可以组织队员学一学。”
魏尧:“?”
严峫深感得意,顺畅地回:“吕局英明。”
江停看着若有所思的吕栋彬与岳广平,瞬间猜出了这二位在做什么打算,不由得抽了抽眉脚。
严峫聚精会神,一句“我有对象了”还没出口,只听小张笑呵呵地:“没呢!我们队长单身!”
严峫心说我待会开完锁再教育你。
“家里有钱!不知道!就是找不到!”小张特别热情,说:“要是严队撬开女人心门的本事能跟撬犯罪分子家门一样,现在早就已经开起后宫啦!”
铿锵。
铁门应声而开,严峫回过头,拍拍小张的肩:
“你的个人三等功没了。”
小张:“?!”】
严峫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小张一眼,那意思大概是:记得吸取教训。
什么叫祸从口出啊。小张眼泪汪汪,深感委屈。马翔同情地拍了拍他:“严哥这很明显是想炫耀自己有对象的事实,这么好的机会被你打断了,啧啧啧。”
白灼晔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挤眉弄眼:“别怕,那三等功就是你的,跑不了。”
【木门一打开,陈旧与发霉的味道裹在灰尘里迎面扑来。
“咳咳咳……”严峫穿上鞋套,小心翼翼走进房间,示意手下拉好警戒线,又把小警察刚拔|出来的枪按了下去:“通知技侦过来。”
老式住房狭小的客厅内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头餐桌,盖着塑料桌布,桌布上还压着玻璃。一台由玻璃瓶、过滤装置和吸管锡纸等组成的仪器放在桌面上,过滤瓶里还残存着浑浊的水。
墙皮剥落,地砖开裂,木头窗框早已变形锈死,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氨水臭味。
——典型的吸毒分子失乐园。
严峫让所有人围住警戒线,在狭小的楼道里等技侦过来,自己戴着物证手套,摸索着从客厅进了卧室。
说是卧室,明显汪兴业不会在这里过夜,一张明显已经很有历史的藤条床上没有床单,老式五斗橱、盖着绿布的缝纫机和木箱分别堆积在各个角落。严峫站在房间中环视周遭,提起裤腿半跪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也不在意自己手工定制有款有型的长裤,反手往床板背面摸索了一会,果不其然在床沿处摸到了一块被胶带贴住的硬物。
方形,钞票大小,质地有一块块疙瘩凸起。严峫隔着手套感觉了一会,心中有数了。
那是被包住的药丸。】
高盼青开始教导小实习生们:“你们可以好好看一看,这个房间挺典型的,是吸毒分子常见的私密地点布局方式,可以录入警校老师课件那种。”
实习警们闻言点头,认真端详起来。
【他没去动这包毒品,只打开现场勘查箱往地上放了个红色的三角标,然后站起身,逐一打开每个木箱和五斗橱的抽屉。
箱子里基本都空空如也,有也是老太太陈旧泛黄的衣物,严峫从那些杂物底下又翻出了几包摇头丸之类的东西,但没拿出来,只关上木箱做了标记,尽量保持现场不变。五斗橱抽屉里也都是年纪比严峫还大的瓶瓶罐罐,生锈的饼干盒跟麦乳精桶散发出腐朽的气味,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
严峫这辈子就没喝过麦乳精,随手拿起铁罐晃了晃,突然“咦”了一声。
那罐子里沙沙的,似乎有纸张摩擦的动静。
铁盖已经锈住了,光凭指甲抠不开,幸好严峫口袋里还有支圆珠笔,“嘿!”地咬牙撬开了铁罐。果不其然里面是个小本子,看样子还挺新,绝不像是老太太的东西——严峫掏出来翻开一页,突然整个人唰然愣住。
那是一张二寸免冠照。
李雨欣在大红背景下,冷漠而无生气地盯着他。
照片贴在笔记本内页里,下面写着一排钢笔字,开头是——李,十六。紧接着是李雨欣的家庭住址和其母的联系方式,落款日期是去年一月,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严峫的心跳加快了。他迅速翻到第一页,随着纸张跃入眼帘的竟然是步薇。
同样大红背景二寸免冠照,但更年幼稚嫩一些的步薇却不像李雨欣那么面无表情,甚至跟严峫在天纵山案发现场第一次看见她照片时不同,完全不平直呆板,嘴角还有点含羞的笑意,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生动,像朵柔美清新的山茶花。
“你们觉不觉得把这两张对比起来,步薇好像比李雨欣自然太多了。”“这也没什么吧?如果拍摄人就是汪兴业,步薇跟他已经很熟了,比起李雨欣自然就不拘谨了。”“可是汪兴业不是差点强奸了步薇吗,这也能笑得出来?”“说不定是那会儿他以步薇父亲兄弟自居,还没暴露真实意图呢?”有人小声讨论着。
江停静静听着他们的讨论,眼帘微垂,敛去了眸底冰冷的嘲讽:所谓区别不过是,对李雨欣来说,汪兴业只是她吸毒母亲的供货商,而步薇知道这张照片会被呈给黑桃k做挑选,所以做足了姿态。
严峫眼皮一跳,心里突然打起鼓来。“第一对受害人,女方会不会也被记在这个本子上?”他有点激动地想。
【严峫突然预感到什么,猛地翻到下一张,果不其然。
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照片上望着他,脸颊绷得紧紧地,呈现出拘谨又紧张的模样。这种放不开的姿态有点影响旁人对她外貌的评估程度,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她的五官和脸型,都很有些未来长成美人的苗头——如果她还能有机会长大,而不是已经跟一个不知名的男生手拉着手埋葬在某处荒野,渐渐化作两具枯骨的话。
滕,十六。
严峫紧紧盯着那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再也没法从字里行间琢磨出除姓氏和年龄之外的其他线索了。】
众人在心里喝彩,并纷纷掏出手机,开始给这位姓滕的姑娘拍照——方便离开这里以后能找到她。
虽然目前只有这点线索,但那也是找到第一对被害人的希望。
【整个笔记只有这三张纸上贴了照片,严峫仔细从首页翻到末页,都没再找出任何一张有写过字、或被撕毁过的痕迹。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始终有种古怪的感觉挥之不去,似乎遗漏了什么,第六感暗示的不安和惊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重。
他死死盯着那貌似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突然动手把pv材质的封皮拆了下来。
下一刻,一张夹在封皮和扉页间的照片晃晃悠悠飘出来,轻轻落在了地上。
严峫半跪下身——
年轻的江停正走出恭州市局大门,略微低头望着脚下的台阶,头发乌黑、眼神明亮,五官唇鼻俊秀清晰,即便在偷拍的角度上都挑不出丝毫瑕疵。深蓝色警服外套披在他肩上,随风向后扬起,清楚得连肩章上四角星花都能看见纹路。
严峫手指不住发抖,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照片。】
众人心下一寒,面色一肃。
显然,这是黑桃k要求汪兴业以江停的外貌标准挑选女性受害人。
江停、队友们,乃至于岳局的脸色都很不好——缉毒支队长的照片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毒枭指使毒贩偷拍下来,还被交给了一只毒虫,而且拍摄地点就在市局门口。这不能不让他们气愤,而江停简直觉得恶心——被一条毒蛇盯着,总归是不好受的。
江停目光发寒。职业原因,他素来对镜头比较敏感,但这个距离,他没有发现也还算正常。只是知道黑桃k爪牙就在身边,附骨之疽实在叫人难受。
成天明寒声开口:“江队,要不回去后我们……”队友们都看向江停,只要队长一开口,他们回去后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偷拍者给揪出来。
“可是……”白灼晔有点不甘心。
“等我们抓到黑桃k,或者杀了他再抓几个亲信,把整个集团从西南地区彻底拔除,这条线自然也就出来了。”江停说着,冲他们笑了笑,眼神明亮比九天月华。
恭州缉毒二支队队员们看着自家队长,全都振奋起来,朗声回答:“是!”
岳广平点点头,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慈祥。
江停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字句清晰地落入严峫耳中。严峫原本心中有阵阵寒意,却在江停话语间悄然散去不少。
于是,严副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江停。
【“严哥?”
“严哥!技术队来了!”
陈旧发霉的房间里,严峫猛然回过神。那瞬间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迅速把江停的照片塞进怀里站起身,回过头,果然只见穿着蓝鞋套的黄兴带着几名痕检钻进了屋。
“哟老严,有发现啊?”黄兴没注意到严峫脸上稍纵即逝的异样,向地上的红色箭头标记牌扬了扬下巴:“那是什么?”
“哦,用胶带黏住的毒品摇头丸之类,让他们把床板整个翻过来小心取证,应该有指纹。”严峫转身向黄兴一晃笔记本:“我刚在看这个。”
“什么呀这是?”黄兴接过来一看,立刻“卧槽”了声。
黄兴反复翻看三个小姑娘的照片,不可思议道:“道理我都懂,但目的是什么?说是绑架又不为钱,难道纯粹就是为了变态取乐?”
严峫眉眼微动,浮现出不仔细观察都很难注意到的冷笑:“我们没必要了解一个精神变态的疯子的想法,真想知道的话,等抓住罪犯之后再审就行了。”】
得,小兔崽子真是长大了,都敢对证据隐瞒不报了。魏尧额角青筋直跳,奈何他先前跟吕局对接过信息,该知道的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此时倒不好骂了。不过没有关系,魏副局之后总能找茬儿骂严峫一台的。
且提前为严副默哀三秒。
黄兴看着自己被严峫一套忽悠,嘴角抽搐。
【黄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严峫把笔记本抽回来装进了物证袋。这时小张从门外探进一个头:“严哥,高哥问你这边什么时候完事,完事以后回不回市局?”
“怎么?”
“江阳县派出所以李雨欣她妈为饵,昨晚连夜行动抓住了几个‘零售商’,现在已经送到市局了,不知道要不要等您回去一道审?”
严峫匆匆抓起装着笔记本的物证袋:“告诉老高等我回去!”】
所以众人此刻精神一振,很期待能获得新的线索。
【建宁市局。
严峫匆匆推开审讯室外小房间的门,技术人员立刻打招呼:“严队来了。”
“这就审上了?”严峫接过技术递来的蓝牙耳机,一边别上一边问。
透过单面玻璃可以看见审讯室内的情景,高盼青和另一名负责记笔录的民警坐在铁桌前,审讯椅里铐着个有气无力的小青年,模样还相当面嫩,松松垮垮的跨栏背心下露出一双花臂,头发被东一撮西一撮地染成奶奶灰和酷炫紫。
“没呢,高哥只走了个开场流程,戏肉等您回来再上。”技术按下麦克风:“喂高哥,严队回来了,开始吧?”
高盼青点点头,转向花臂小青年,开口冷冷道:“把你跟江阳县派出所交代的内容再跟我们重复一遍。”
花臂小青年蔫蔫靠在椅背上,闻言满脸“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表情,手铐咣咣地撞击桌面:“各位政府,能交代的我真的都交代了,你们又不是没有笔录,哪怕叫我重复一百次我也想不出什么新内容啊是不是?那胖子我也是昨晚上才第一次知道他姓汪,我们那块以前都管他叫狗哥,因为他老戴一狗头金……”
高盼青边翻笔录边不耐烦道:“说重点!”
“我能知道什么重点呀,我就是一跟着大哥进点散货的,k粉、软仔、摇头丸……那胖子是我上头的上头的上头,连我大哥都只能从他的下线那儿进货,所以我们平时见不到这么大的人物。就我能想起来的呢,他本人大概来过江阳两次,去年年底跟今年年初,大哥带我陪他在ktv唱过歌——您说这都快大半年了……”
高盼青刚开口,只听耳麦中传来严峫冰冷的声音:“找小姐了没。”
“光唱歌?”高盼青立刻眯起眼睛,貌似怀疑地打量那小花臂:“歌舞厅里叫酒,还能没有小姐?”
花臂立刻恭维:“哎哟我说这位政府您可真懂,一看就是内行人儿——”
“咳咳!”】
高盼青无语扶额。
空间内氛围自然不会有审讯室那么严肃,马翔一拍高盼青,调侃起来:“老高啊,这么快就被人看出是内行了啊。”
高盼青:“……”
“诶,瞎说什么呢,”秦川把高盼青不敢出口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你仔细阅读一下文字,这内行明明是老严啊。”
严峫嘿了一声:“我这叫做刑侦经验丰富,对罪犯的行为做出了精准判断,并给了马仔一个‘警方很牛,不要试图欺骗隐瞒’的心理暗示。都学着点儿。”
马翔立刻捧场:“是是是,严哥经验丰富,料事如神。”
魏尧终于找到了骂他的机会:“你这狗*,老刑警基本常识还好意思拿出来吹,要脸不要?”除去脏话部分,江队对魏局这番话深表赞同。
严峫非常顺滑的接了下去:“您这话说的,我这么英俊帅气的脸,怎么能不要呢?”
从魏副局的表情判断,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把鞋脱下来,拍严峫脸上。江队倒是料到了严峫会这么回答,扶额浅笑,平静且超脱地。
【“找……肯定也找啊。”小花臂悻悻道:“那大老爷们光唱歌有什么意思呀,我以为我是缉毒缉进来的,敢情您各位还兼扫黄……”
“老高,”严峫对着耳麦低声道,“直接把李雨欣的照片给他看。”
“这个小姑娘,”高盼青直接把照片推向审讯椅,“认识么。”
小花臂看到照片,整个人一愣:“认识啊。”
“汪兴业找过她?”
小花臂两手都举起来抓了抓头发,金属链条声铿锵作响,少顷迟疑道:“这我……可怎么跟您说呢。我们那块儿都不大瞧得上狗哥,就因为传说他老喜欢跟人打听幼女,据说还特别喜欢老实上学的那一种。这个小姑娘吧,她妈妈是我们的熟客,按你们的话说,也是个‘以贩养吸’的主儿,不知怎么的狗哥就听说了她有这么个女儿……”
高盼青紧紧盯着他:“然后呢?”
“然后……然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呀?嗨,我都竹筒倒豆子跟您说了吧。”小花臂无可奈何道:“今年年初那阵子,狗哥来江阳县,我们大哥就设宴请他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狗哥突然跟我大哥说让他把这小姑娘找来——开始我还以为他想干什么,谁知过了会她妈领她来了,狗哥现场掏了点好货给她妈,然后让人把这小丫头拉到一边去……”
小花臂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想笑又忍着,因此有点怪异扭曲的脸色:“您猜他想干什么?”
高盼青刚想说你是来坦白从宽还是来说单口相声的,就只听耳麦里严峫淡淡道:“拍照。”
“拍照?”
刹那间小花臂几乎跳了起来:“哎呀我的哥!您可真是神人哪!”
老高莫名其妙被毒贩夸奖了两次,并不感到特别高兴。】
众人默默捂脸偷笑。
这小马仔欢脱且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特点其实算不上是坏事儿,稍微唬两句就跟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了,圆滑点儿也不是问题,再不济立功表现什么的利诱一下想知道的就都能知道。审讯基本不费什么功夫,比起问那种凶狠狡猾的惯犯,简直是省时省力令人快乐。
江停微微挑眉。既然确定了照片是汪兴业拍的,那么从步薇照片上的笑容来看,她跟汪兴业勾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那胖子现场找服务员要了块红布,支在小丫头身后当背景,正儿八经拿相机给拍了几张证件照。拍完以后那胖子就挥挥手让小丫头的妈带着她走,哈哈哈我们几个当时都看傻了,我大哥还问他说狗哥您这是干嘛,跟电视里古装剧似的,给宫里采选秀女是吧?”
高盼青没有笑,“汪兴业怎么说?”
“他说他也是听上面的吩咐办事,已经一年多没干其他的,光到处去找小姑娘了。麻烦的是找起来还不容易,年龄相貌性别都得对,肩膀那儿得天生有个痣,还必须长得特别漂亮、性格刚烈强硬——听着跟准备作法养小鬼似的。”小花臂耸耸肩:“谁知道他是不是瞎几把扯,也许就是个喜欢小女孩的变态也说不定。”
高盼青不由自主向单面玻璃望去。
窗外,严峫双手插在裤兜里,眉宇间凝聚着阴云。】
性格刚烈强硬。严峫把这几个字在脑中反复咂摸,暗忖:如果这是黑桃k对于江停的评价,那么这应该可以证明至少江停作为警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职业的事情。
能想到这一点的,当然不止严副一个。恭州警员们和杨媚韩小梅立场始终坚定如一,自然没什么好说;马翔老高等人心里也有了判断。
【“——听上面的吩咐,”高盼青转回小花臂青白瘦削的脸上,慢慢道:“汪兴业有没有说过他上面是什么人?”
“哎哟这位政府,我都说多少遍了!”小花臂的模样恨不得剖心表白,两手哗啦哗啦地拍着胸脯:“我就是个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捡点肉汤喝的马仔,别说我了,连我大哥见了那胖子都得恭恭敬敬的。确实姓汪那货上头肯定还有人,但谁知道是什么人?那种大人物像我们这样的小角色也接触不到哇,您说是不是?”
高盼青还想说什么,突然审讯室的门开了。
小花臂还挺机灵的,一见严峫走进来那气势,以及其他警察的表情变化,就立刻知道来人是个头儿,赶紧身体也坐直了、双手也放下了:“这位大哥您好您好……”
严峫按住笔录警察的肩示意他不用起身,同时解锁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冲小花臂面前一亮:
“这个人认识么?”
小花臂定睛一看。
高清像素治安监控即便被手机翻拍之后还是非常清晰,图片上是一名司机坐在白色货车驾驶室里,留平头、黑背心,面部五官被拍得清清楚楚。
高盼青斜眼一瞥严峫的手机,心中了然,认出这是江阳县故意把警车撞进河底、又持土制枪灭口李雨欣的那帮悍匪。当时虽然没把这帮亡命徒现场抓住,但无处不在的“天网”却记录了他们的逃跑路线,最终在高速公路入口上,拍下了嫌疑人之一的正面照。
“这个……”小花臂眯起眼睛,吸了口气。
严峫问:“这是你们江阳县当地人吧?”
小花臂想了想,突然“嘿嘿嘿”笑起来,脸上浮现出一股世故的机智油滑。
“——我就说嘛大哥,我们倒腾那几袋k粉的破事儿不至于让省城的警察连夜问到现在,该不会是姓汪的搞出了其他案子,政府需要我们配合提供线索吧?”】
众人嘴角疯狂抽搐:这小马仔半生不熟的油滑实在是太醉人了。
老刑警们毫不担心审讯意图被识破,毕竟这种程度的嫌疑人,别说格外擅长审讯的严副了,实习生以外的他们,基本也是谁上谁行——当然严副的效率更高一些。
韩小梅等实习警们本还有点担心,受到高盼青耐心的答疑解惑,并收获了马翔赠送的一句“你们多干几年丰富经验就好了”,于是也放松下来。
【没有人吭声,几名警察沉默地盯着他。
小花臂明显感受到了空气中无声的压力:“那,您们看我有问必答,乖巧听话,是不是可以给我争取个从宽减刑的机会?——哎呀我真的就是个马仔小弟,那些坏事儿都是上面人非要干的。现在我迷途知返了,愿意配合警方揪出隐藏在群众当中的犯罪分子,坚决保障人民生命与财产安全,社会总得给我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是不是?”
高盼青怒道:“你先给我老实交代,再……”
“我们会告诉检察院你入行那年不满十八。”严峫冷淡道。
小花臂一愣,随即大喜:“对对对,我还小,我只是……我只是长得老!”
其他警察哭笑不得,都不知该跟这活宝说什么。】
这活宝简直是枯燥审讯过程中的快乐源泉了。众人捂脸笑哭。
【“这人我不熟,但见过,人称袋哥——袋子的袋。”小花臂加倍殷勤,指着严峫的手机屏幕说:“这人开始跟我们家对面清风岗的刘老大混,后来我们大哥经过艰难的谈判和火并,成功将清风岗吞并成了咱们的地盘——呸,您瞧我这狗嘴,清风岗明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后刘老大的手下全散了,他自己也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从此告别了腥风血雨刀头舔血的生活。”
严峫:“……”
所有警察:“……”
严峫问:“然后这个叫袋哥的就转去投了汪兴业?”
“对,据说他有个老牛逼老有出息的本家哥,在姓汪那胖子手下做事,就把袋哥也提携了过去。姓汪的第二次来江阳的时候呢,我们大哥请他吃饭,这袋哥就陪在边上,所以您这照片一拿给我就认出来了。”
严峫慢慢收回手机,眼睛锐利地眯了起来:“袋子这个外号不常见,他本名叫什么?”
“哎哟您可问住我了!”小花臂说,“我们这一行混的都讲究起个花名,不然出去干架的时候,互相把名字一报,张爱民王为党李建国,那多寒碜人呀?”
严峫转身向外走:“写他入行那年整十八。”
做笔录的警察点头应是,小花臂立刻哭爹喊娘的急了:“不不,大哥,您容我想想,我再想想——对!我想起来了!他外号叫袋子是因为他姓范!”
严峫脚步顿住,回过头:“……范什么?”
“我真不知道他本名叫范什么?”小花臂满脸皱着,恨不得举手发誓,说:“您不吓我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只无意中听人喊过一次,应该是还有个诨名叫范五,可能是他家在排行老五?”】
范五。几乎是一瞬间,众人就都联想到了范正元,范四。
如此一来,江阳县的杀手和追杀江停的人几乎可以说属于汪兴业无疑了。
那么,汪兴业为什么要杀江停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依据黑桃k的指示,他需要做的只是挑选肖似江停的女性受害者,身为黑桃k的手下,他似乎没有理由违逆老板的意思对江停下手。
【严峫呼吸停止一瞬,沉黑沉黑的眼珠盯着小花臂,令他本来就形状狭长的眉眼更加冷酷。半晌他在小花臂畏惧的注视中缓缓勾起嘴角,那笑容浮在眼底,映着审讯室中唯一那盏台灯,令人心下悚然。
“范五。”他就带着这样的笑意重复道,仿佛发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突然问:
“你知道他那个特别牛逼有出息的本家哥哥范四,最后怎么样了吗?”
小花臂被吓得不敢说话。
“被二三十辆卡车碾成肉泥铺在高速公路上,心肝肺全搅烂混在一起,整个人最后只凑出半桶。”严峫古怪的笑容更加深了:“待会把现场照片拿给你欣赏欣赏。”
严峫在小马仔惊恐万状的注视中走了出去。】
江停:“……”他依稀记得记得,不久之前在这个审讯室,被严副支队用来恐吓胡伟胜的肉泥,在严峫嘴里似乎属于他江警督。
严峫本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他颇为讨好地向江停一笑。
江停挑眉,不做表示。他静静看着看着严峫有点忐忑的眼神,片刻后不由勾唇,终于如严峫所愿摆了摆手。
高盼青差点跳起来:“是!”
严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砰一声关上门。
他维持这个动作,许久才放松了衬衣下没人注意到的,绷紧的肌肉。
办公室隔音效果甚好,将外间的喧嚣忙碌隔离在外,有效营造出了一种短暂虚假、但格外令人安心的寂静。昨晚离开时拉上的窗帘还维持着密密实实的状态,天光从缝隙间穿过整个办公室,投射出笔直倏而曲折的光带,正好穿过严峫面前,让他能清清楚楚看见空气中上下飞舞的浮尘。
严峫终于放开了紧抓门把的手,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裤袋里摸出了那张照片。
年轻的一级警督江停在空中盘旋,随即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面前。
“他也是听上面吩咐办事,已经一年多没干其他的,光到处去找小姑娘了……”
“年龄相貌性别都得对,肩膀那儿得有个痣,还必须长得特别漂亮、性格刚烈强硬……”
刚烈强硬,这就是黑桃k对江停作为一名警察的评价?
严峫向后深深靠进椅背里,眉头紧锁,望着虚空中漂浮的光点。
如果一名毒枭对缉毒警的评价是这四个字,那起码能说明这个警察没有做出背叛自己职责的事情。】
江停泰然极了,任由众人自己做判断。
【但如果是这样,为何他要以江停为原型,来一遍遍重演关于背叛和行刑的剧本,尤其江停在他心目中还始终是被背叛的一方?
严峫慢慢摸出一根烟,打火机喀嚓蹿出淡蓝色的火焰。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直到现在警方都认为李雨欣所目睹的两名受害者来自第一起连环绑架,但这其实是毫无依据的。如果那只是一次手段生涩的模仿作案,那么是否可能在之前还有一起不为人知的绑架,而江停是首批两名受害人之一?
江队毫无表示,只心中暗叹:或许是经验积累,严峫在刑侦方面的直觉确实很准。
众人恍然一惊。江队说过自己同黑桃k少时有些私人恩怨,如果说他是第一次绑架案的受害人之一,那也实在很合理。虽然目前他们所知甚少,比较难推断。
岳吕二人默然对视一眼。
【——不过,谁是另一名受害者?
是铆钉吗?
昏暗空旷的办公室内,烟头红光明明昧昧,烟灰从指间落下,但严峫毫无觉察。记忆就像书页般哗啦啦往前翻,他的视线回到那天深夜废弃公路上,狙击手肆无忌惮地面对着枪口大笑,说:“你不是枪法很好吗?来,对我开枪,就像你杀死铆钉那样!”
铆钉仿佛江停的某个禁语,是他血腥过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某种在冥冥中令他再也无法扣下扳机的力量。严峫几乎能想象黑桃k是怎么威胁江停的:“如果不杀了铆钉,你们就要一起死在这里!”或者“手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你想杀死他还是杀死你自己?”在极端生死的情况下,人做出什么选择都不足为奇。
但——某个奇异的声音从心底缓慢升起,阻止了严峫的思考。
江停没有选择杀死铆钉,那声音说。
没有任何证据,也缺少慎密的推理,所有判断根据都来自于他对江停的日常观察和直觉,除了“我觉得”三个字外,没有丝毫力量足以扭转刑侦人员出于理性的判断。】
严峫笑着叹声,一手支着头看向江停:“我还真是这么想的。”那是他的直觉,尽管他只跟江停相处了几天,但光凭这几天,严峫就有一种直觉,江停绝不是那种为了活命杀害卧底的人,何况他在屏幕里,看到了很多未来的自己不知道的事。
江停一怔。空间里的暂且不谈,他自认站在未来严峫的角度,自己绝对是一个满身疑点的人,说不准还就是一个最大恶极的黑警,岳局也不在了。他本不指望自己能得到谁的信任。
可是……
好像浑身都被熨帖的温水裹挟了,将他冰冷的指尖烫的有些发颤。他从未有过这样温暖的感受,以至于似乎是直到今天,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四周的寒冷。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江停垂眸,攥紧了双手。
【严峫呼了口气,试图把铆钉放到绑架案的另一名被害人立场上,以此作为基点再次展开思考。
但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如果铆钉是另一名被害人,那么他冒死为警方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他背叛江停什么了?
更关键的是,黑桃k的目标自始至终是两名彼此爱慕的少男少女,而铆钉作为警方卧底,有多少可能性以这种暧昧的立场参与到绑架案里?
严峫一手夹着香烟,目光闪烁,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隐约而骇人的猜测——
也许在这一年一度固定重演的血腥戏剧中,被行刑的那个背叛者角色,从最开始就不是铆钉。
是黑桃k,他自己。】
严峫目光一沉:他也有同样的猜测。只是,这猜测太荒诞了,而且缺少证据。
众人大骇。纵然细想起来,这并不是没有可能,但这猜测又确实不能说不可能,相反,在某些层面上,它甚至合情合理。
江停眼底浮上一点苦涩的笑意,他听见身后的两位局长轻轻叹了口气。
TBC
我就不踹人了,小可爱们看得开心ヽ(^^)ノ
仅仅因为开头那几段的一小点内容,甚至都没什么颜色,我又被屏蔽了(礼貌微笑JPG)
生活在朗朗乾坤下的人们,没人知道这风平浪静的表象深处,其实是暗流涌动。建宁市局的刑侦大楼灯火通明,两辆车接连驶出市局,一辆向东,一辆向西,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
严峫向东,去查韩小梅所在村子的情况,江停则向西,去现场指挥马翔那边的行动。
[人民警察们辛苦了!]
[这种对比...
[这种对比拍摄的冲击力好强]
[同为刑警的说一句...一点也不夸张遇上棘手的案子就是熬大夜...简直是在熬鹰]
[我们高枕无忧的生活后,是他们在保驾护航呀]
【韩小梅在几次试图和这个女人交流却无果后,猛然发现墙上密密麻麻刻满“跑”字,一瞬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她走近后蹲下,小声开口道:“你...好。”
…………
这次,女人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转动眼球,看向了韩小梅:“你...”
韩小梅大喜,连忙乘胜追击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沉默良久,久到以为不会再开口回答时,她终于蹦出了两个字:“张...玉...”
“吕局,查到了!张玉,H省人,今年36岁,在H省上大学时失踪,至今...16年。”】
[她有反应!!!]
[我鸡皮疙瘩“唰”就出来了]
[]
[卧槽。。。16年。。。]
[本可以享受大好的人生啊]
[很难想象...在这种地方待16分钟我都受不了,16年]
[其实相比那些一辈子都逃离不了黑暗的人,能被发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是怎么过来的?”韩小梅小心翼翼问道。
女人颤抖着将视线移开,低头看向地面,木讷的表情看不出是在思考还是下意识逃避回答,许久后,她突然抬起手,手指深深插入头发中,使劲揪紧头皮。
“跑...快跑...跑...”先是细若蚊蝇的念叨,接着她不顾一切高声尖叫起来。
韩小梅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抱紧边哭边叫的女人,不停地安抚。
与此同时,重重重压下的女孩也临近奔溃的边缘,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也跟着哭了起来。
“嘭!”门从外面被一脚踢开,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夺门而入,一把掀翻了门口的女孩子,直直冲着女人而来。
“叫你个xx!”他抬起胳膊又准备动手。
韩小梅紧紧抱着女人,后脑勺却被扇了一巴掌,带着风声的一巴掌属实不轻,她闭眼咬牙忍着,就是不放手。
男人满口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向着坐在地上的两个人骂,韩小梅长这么大都没被这么无缘无故骂过,委屈气愤之余,她居然有暇为这个活活被畜生逼疯的女人感到悲哀。
“小韩,那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待会你们走后这个男人就会被控制起来,辛苦你了。”
吕局苍老坚定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韩小梅精神一振,吕局居然亲自主持行动了,还安慰了自己,积攒了半天的压抑感顿时少了一半。
男人骂骂咧咧一边说着现在就去找车把她们两送走,一边出了门。
韩小梅思考片刻,迅速来到门口,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往屋里拉了拉,伸手安抚般理了理她的衣服:“待会如果和姐姐分开了,不要害怕,勇敢一点,会有人来救你的。”
女孩懵懵懂懂看着韩小梅,本以为这位温柔勇敢的姐姐只比自己大两三岁,但此时再看对方的表情,眼神坚定锋利地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刃,丝毫看不出先前害怕恐惧的神色,完完全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句话真的很让自己下意识信服。自己虽然真的很害怕,但能不能像这位姐姐一样,勇敢一点?
她若有所思,抿着嘴郑重地点了点头。
韩小梅还没来得及汇报自己刚刚的小动作,男人就回来了。他很快找来了车——一辆搭着棚的三轮,为了防止两人中途逃跑,大声喧哗,还找来了绳子和胶带。】
[这个时候还在提醒韩小梅她们快跑]
[也有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这样无助地求助啊...]
[骨子里的善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被磨灭,很有可能16年前就是被利用了善良]
[...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我昨天刚刚看到一个视频,又有好多新型拐卖手法。。。比如男生麻烦女孩帮忙去公共卫生间给自己女朋友递个卫生巾,然后卫生间里没有所谓的女朋友,只有个大汉,亦或是女孩子大晚上邀请一起拼车...]
[都是在利用我们的同理心和同情心]
[我真的很害怕人情味越来越寡淡,会成为没有温度的社会]
[这边在尖叫,那边也在尖叫。。。太崩溃了吧]
[那边的女孩子精神可能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了,大家理解一下吧]
[也很勇敢了,能听进去韩小梅的话]
[臭傻逼。。。算什么男人]
[应该是算什么人!小韩是被打了吧]
[???淦!抱抱小梅妹妹]
[任务结束给小梅立功加薪!]
[这件事应该对那个小女孩影响很大吧,不仅仅是被拐卖这件事,这种情况下认识韩小梅这样的大姐姐也能让自己成长很多]
[我也想要小梅这样的姐姐整理衣服真的好温柔]
【江停驾车行驶在路上,手指摁了下左边的无线耳机:“韩小梅那边怎么样了?”
“江队!有问题!定位停住了,但是三轮车还在往前开!”
“什么?”
“天色太黑了,我们离得不近,隐约看见当时好像只下来一人,身形不像是韩小梅!”
!!】
[韩小梅呢?!]
[小梅不在车里???]
[不会跟丢了吧?]
[啊???]
【江停迅速打灯靠边,一脚踩下刹车,扭头问后座的摄影师:“会开车吗?”
“啊?...会。”
“来帮我开下车,出了点情况。”
江停的语调冰冷,语气不容置疑,摄影师下意识的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反应过来时已经迅速放下设备拉开了后座门。
江停绕到副驾驶坐下,拉开储物箱拿出笔记本放在腿上。
他调了调耳麦,继续问道:“吕局怎么说?”
“吕局看了现场视频,猜测韩小梅把定位设备给了那个小丫头,然后继续潜伏了。”
“胡闹。”江停皱眉,韩小梅这种行为很冒险,但值得表扬的是她把群众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吕局让我们先救人。”
“嗯。留两个人继续跟着。”江停顿了顿,“帮我接一下韩小梅的频道和实时录像。”】
[卧槽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千万别啊...]
[yysy江教授说话就没打算给人拒绝的机会]
[江教授的“柔光”只对严队一个人]
[我好喜欢这种凌冽的气场]
[摄像大哥没想到自己还要当司机]
[还好车内有固定机位,要不然成了广播剧了/doge/]
[!!!韩小梅太勇敢了!]
[瑞思拜!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真的不顾一切去救人啊]
[应该是刚刚整理衣服的时候偷偷放的吧]
[太危险了,都没来得及汇报,还好吕局迅速反应过来]
[吕局做到局长不是没有原因]
【“韩小梅,听得到吗?”
“唔...”
“你现在到了另一个村,放心,后面有人跟着的。”江停语气平稳地说。
“江队!他们拐进小道里了!汽车暂时开不进去!暂时没法跟了!我们现在下车准备想办法!”现场跟踪的第三个频道突然插进来。
“?!”江停立刻关掉与韩小梅的连线,“上车等着。”他淡淡地说,但是语气是绝对的强硬,“小心,别打草惊蛇。”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江停思路仍然条分缕析,他连上市局那边:“2号车的现场定位发给我。”
很快,传来了追踪车辆的现场定位。
“向哪个方向拐的?”江停除了语速比平时快外丝毫听不出任何慌张的情绪,“左拐!”他对比着现场的卫星图和追踪车辆的实时定位,凝神思索。
“江顾问,您还有多久到啊?马翔哥有新动向,需要您现场看一下。”
“还要十多分钟吧,等我来了说。”
“是!”】
[所以小梅嘴也被堵住了么]
[心疼...一定会没事的!]
[ohno状况不断]
[变数太大了,这种偏僻的穷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汽车确实不方便]
[那怎么办。。。]
[看吧,我相信江停和吕局肯定有办法的]
[忙死了忙死了消息都一起来,我要是他我脑子都得分裂]
[太厉害了江教授]
[还得是江教授,这充分说明主心骨是多么重要]
严峫抬手掐了掐眉心,强打起精神。
“严队啊,我们——”
“我现在只要你告诉我,这个村的户数,人数,外来人口,和我刚刚问的一些基本信息!”严峫直接打断,仔细听已经加重语气,带上了一些愠怒。
“呃...这个嘛,村子里共有23户,总人口...应该是60人,外来人口7人,是隔壁几个村嫁进来的,村子比较穷,青壮年也不多,呃...一些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严峫深吸一口气:“知不知道一个叫张玉的?”
“说话!”
“有一些了解。”
“她也是隔壁村嫁进来的?!”
“应该?你们所办案就是'应该'是吧?应该是买来的?应该是凶手?应该是吧?我看你应该滚蛋!”
“买来的你们不查?!”严峫剑眉倒竖,浓密的眉毛下的眼眶中仿佛淬着熊熊烈火。
“小王,把图片发给他们看看。”严峫扭头小声对后座的警员说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你管那叫自愿?你们他妈是瞎了还是傻了?是不是还特地寻求男方后当着对方面'拜访慰问'女性,啊?!”
“……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
3分钟后,市局的车“杀到”派出所,直接忽略了鸡飞狗跳般紧急在门口列队“欢迎”的队伍,气势汹汹冲进大门,紧接着在院子里唰然停下。
“嘭”严峫摔上副驾驶的门,冷冷扫了一眼小跑来的派出所一众人,周身气场冰冷得似乎要将周围冻住一般。
大半夜冲进派出所,严峫知道里面几个平时尸位素餐的派出所领导表面上满脸堆笑,心里指不定在腹诽些什么,他只当没感觉到,被簇拥着快步走进楼里。】
[我感觉严队要睡过去了]
[上上集严队晚上卧底,白天还要去市局汇报工作,都没见他犯困]
[要么是确实太累了,要么是对对方虚与委蛇的推脱责任的态度无语了]
[我觉得如果是江教授讲话,严队怎么都不会困的]
[哇有道理!又是磕到的一天~]
[不愧是cp粉]
[难怪买人口的情况在这块地方这么猖獗,买来了又能立马卖出去,肯定是算准了警察抓不到证据]
[这也是当地警察的失职]
[好凶]
[严队,我是你的狗/doge/]
[我觉得还不够,狠狠的骂!]
[TMD自愿正常人看都不是吧。。]
[这些人就是怕出事了担责,之前干嘛去了]
[我觉得这个地方问题应该很大,这种情况应该不止一个]
[杀他个措手不及!]
【“韩小梅,从刚刚车上另一人下车后左拐开始,每到拐弯,你就立刻示意一下,向左边就发出一声,向右边就发出两声。”
江停切换频道向市局里的警员们解释道:“这老式脚踏三轮车时速约12km左右,加上这种小路不好骑,刚刚我估算了定位在车上时的速度,后面载两人大约是9km/h,现在只剩韩小梅一人,速度应该要稍快一些。”
“赶紧开始计时!”吕局在江停话音刚落就立马对旁边的刑警下达命令。
江停靠在椅背里,抱臂一言不发,垂眸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地形图,伴随着韩小梅发出的信号,心里在默默计算,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他身上总有一种足以面对任何情况的,压倒一切的缜密。
市局的刑警此时争分夺秒,几个人围在电脑前紧张地进行记录,吕局站在旁边沉眉思索,常常弥勒佛般的脸此时也严肃起来,“通知现场追踪的两个人,初步先从东边大路绕过去。”
韩小梅被带下了车,带在身上的摄像头虽然在夜里拍不到一些有用的现场环境,但画面终于变了。
“江队,韩小梅下车了!”
江停轻轻嗯了一声,闭眼思索片刻,再睁眼时目光锐利,他用鼠标画了个圈,传给市局同事:“这四家里应该有买家。”
“辛苦江队,放心吧,这边我来盯着。”吕局神色一轻。
“嗯。”江停收起电脑,推门下车——正好也到马翔这边了。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拢起风衣衣襟,钻进了等候在旁的指挥车里。
“吕局!算好了,应该在这块区域!”旁边的警员精神大振,用手在屏幕上画了个圈,圈起了其中6户,江停先前说的4户全在其中。
“立刻查这四户的基本信息!”,吕局大手一指,“现场两人到哪了”
“在这!”一人连忙指了屏幕上一点。
“吕局!增援也到了!”
“吕局!先前下车的小女孩救出来了!买方也被控制住了!”
“好!让他们马上去,有异样立刻行动救援!”
“是!”】
[果然江队还是有办法的!]
[你永远可以相信江停]
[是通过转弯,速度,比较地形图推算出来吗这都行]
[吕局立刻get了江停的意思]
[江队还是心算太牛逼了]
[hhhh市局的年轻同志还需历练]
[悄咪咪说一句,练也不一定打得到,这是智商差距]
[市局那边忙得“热火朝天”,江教授这边太安静了,他一人就能掌控全局]
[而且速度快,范围还更精准!]
[好吧确实是智商差距]
[我去!吕局先前让追踪的人去的方向离划定范围很近啊!]
[不愧是老狐狸!]
[增援也到了!女孩子也救出来了!要开始收网了!]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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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6000+献上
三轮车时速查不到,我自己估的,可能不准如果uu们考试遇到千万别被误导(我隐约记得初中时候的物理好像有考过自行车时速)
其他不合理之处大家多担待
彩蛋是文中“念经”一词的小脑洞(粮票就行,不用)
地下阴暗潮湿,墙壁上青砖砌得严丝合缝,一丝天光都不见,只能隐隐感受到砖上留下的水痕带来的潮气。墙上的火把早就熄灭了,夏江缩在一个角落,头发蓬乱,神情恍惚,喃喃道:“不…不会杀我的。我还有用…”
他喘了口气,声音放大:“是江左盟的人吗?我要见你们宗主…”
一会儿又道:“我要见陛下,我冤枉,我有要事要上奏…”
“誉王殿下…是不是你…你不想知道红袖招的秘密吗…”
漆黑的牢狱仿佛深不见底,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回荡。
在牢狱的头两日夏江还算计的日子,猜度着抓自己进来的是谁。
范呈湘是自己的人,这事极其隐秘,便是自己的徒弟也不知晓。更何况他的小妾是滑族秘谍,更是双重保险......
范呈湘是自己的人,这事极其隐秘,便是自己的徒弟也不知晓。更何况他的小妾是滑族秘谍,更是双重保险。到底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捉拿自己。而且这里不是大理寺,也不是悬镜司,到底谁有这么大势力?
此人若是不立时杀了自己,那定是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自己便可以此谋求生路。
而夏江坚定的信念很快便被现实打破了。无人在意自己,自己哪怕绝食,撞墙,也无人理会一分一毫。
每日一顿的清粥杂粮,没人在乎自己吃不吃,也没人在乎自己是否活着。仿佛这里已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了。
夏江先前盘算的各种应对之策,如意算盘也逐渐被绝望所取代…到底过去了多久?自己…真的被放弃了?
“吱呀”一声,粗粝带着摩擦的声音传来。夏江伸着脖子努力望去,也只看到道路尽头的一点幽微之光。
墙上的火把次第点亮,夏江扑倒铁栅栏前,喘着粗气看着远远走来的人影:“放我出去,我要见你们主上…”
四个黑衣武者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开了锁进来,给他全身上了镣铐。
“若要我效命,可不是这个态度…”夏江一把挣开黑衣武者,扶着墙道:“你们主上是谁?先说个明白!”
领头的黑衣人语气毫无起伏道:“他自己不愿出去。”他下巴微抬,里头的黑衣人出来重新给门上了锁,几人淡定的转身离去。
夏江眼见几人的身影都要没入台阶的拐角处,咬牙嘶喊道:“回来,我要出去!”
仲夏的日头晃得人头晕目眩,更别说一直关在地牢的夏江,一时觉得眼睛都被晃瞎了。
待他眼睛好不容易能视物时,才觉察这是通往养居殿的道路。那…这便是皇宫?如今在养居殿里的又是哪个?夏江用余光看着围绕在身侧的四人,心底暗自思量。
四个侍卫都留在殿外,夏江自己步入宫殿,殿内一如既往,连陈设都没变一下。只是不见值守的宫女太监人影。夏江还未走进内室,便听一道洒脱的笑声,随即有一从未听过的男声道:“罢了罢了,不陪你下棋了。我还要回去呢,不然没良心该问我了!”
夏江一时停住脚步,吃惊谁人如此放诞无礼,以至于后头的人说的话他甚至没太听清:“…你自己说看他们两个在一起便生气,还不如在这里陪我下棋,我可是憋了许久的。”
“不和你下棋,你就会耍赖,我只问,我在他俩面前说的那三句话,值不值三斛珍珠?当日我为了叫没良心身上不留疤,可是把琅琊山的珍珠粉都用尽了!”先前的年轻人语带抱怨。
“值值值!我承你的情便是。”另一个人语带纵容道,“别说珍珠,你自己去内库看去,要什么自己拿罢了!只是真的当他们面说了?可惜我没去看,真想瞧瞧景琰的脸色!”
夏江这回听清了后面人的音色,却是心胆俱裂。这人语气温和,语带笑意,却分明是梁帝的声音。可梁帝又真能这般轻快放松?
殿内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子之声,先前之人笑道:“你这的桃花卷做的不错,回去我带一盒给飞流。”
…飞流?那不是梅长苏身边的小侍卫?莫非这一切都是梅长苏策划的?
夏江一时心惊,手脚上的镣铐发出“挂啦”的响声,内殿的声音静寂下来。
夏江深吸一口气,扬声道:“臣有负圣恩,本应死罪,但陛下身侧有奸佞作祟,臣便是在地下也忧心难安。望陛下念在臣一片忠心,听臣一言。”
内殿里隔了半晌,才传出萧选低沉的声音:“进。”
夏江听不出声音里复杂的情绪,躬身进了内殿,才一抬头,却错愕不已。记忆里的萧选不论何时都穿着彰显身份的帝王衮服,显示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的与众不同。而面前这位君王,虽只穿着常服,身行却坐的笔直,且比之前瘦削不少,打眼一看,恍惚竟觉得是靖王殿下坐在上首。
夏江只一愣的功夫,便对上萧选近似审视的目光,不敢多看,低下头道:“罪臣…给皇上请安,皇上清减多了。”
他本想引得梁帝念及旧情,谁想梁帝并不吭声,倒是一边坐着的年轻人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方才你说陛下身侧有奸佞,莫不就是你吗?”
夏江只觉得梁帝幽深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背上泛起一层凉意。这个能和梁帝平起平坐,却不遭忌讳的人究竟是谁?他认得飞流,又提到琅琊山…琅琊榜首,江左梅郎…之前的一切怀疑似乎在夏江心里穿成了一根线:“陛下!臣要告发梅长苏!他便是当年与皇长子勾结,侥幸逃脱的赤焰余孽,赤焰军主帅林燮之子,赤羽营主将林殊!他如今改头换面,到金陵搅弄风云,背后也有琅琊阁的手笔,陛下万万不要被小人蒙蔽啊!”
夏江一口气说完这些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跪伏在地上静待梁帝下旨,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欺骗,尤其是梁帝这种多疑狡诈,冷血凉薄之人。便是自己身死,也要拖着梅长苏垫背。
“呵!叫吃!”年轻的声音中透漏着轻快愉悦,随即便是噼里啪啦的提子之声,夏江愕然抬头,却见那个年轻人兴致勃勃地捡着棋子,而萧选更是对自己方才吐露的惊天之事置若罔闻,只淡淡道:“梅宗主如今是朕亲封的军师祭酒,位列超品,岂是你一个罪臣能置喙的。”
“你…你早就知道?不…不对…”夏江心思慌乱,自己底牌尽出,却被人弃如敝履,“你…你们竟然联起手来!萧选!哈!你可真够胆!那可是林殊,你是与虎谋皮!”
萧景禹瞥了一眼如落水狗的夏江一眼,将手边的黑子放入棋罐中,语带讽刺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应该很了解。”一边的年轻人打开扇子遮着半张脸,发出一串的闷笑。见萧选的目光看过去,还做出讨饶的手势。
“昏君!”夏江目呲欲裂,往前冲去,可久居地牢,又带着镣铐,没两步便摔倒在地。
“我绝不如你所愿!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无非是我做替罪羊,你得个清清白白的名声!不可能!萧选!没人像林燮那么信任你,没人像萧景禹那个白痴那么信任你!没人了!不会再有人了!”
萧景禹目色幽远,轻嗤一声道:“难得有听到你叫他昏君的一日…”而萧景禹,也确实白痴…当年言候不是没提醒过自己,可自己却错信与梁帝的父子之情。
夏江一怔,却见梁帝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向对面的青年道:“内库里收着好些药材,阁主一会去多拿些,我记得小飞流幼时中毒,如今看起来身量也是个孩子。应当多补一补。”
蔺晨不知他为何一下子又提起飞流,不过好处不要白不要,也应了下来。
又听萧景禹闲谈一般道:“倒是听说他被你们捡到时神志不清,身上只余下一个碎了的玉佩。长苏便依着上头的偏旁起了名字。”
夏江不知梁帝为何要闲话飞流,他向来多思多虑,依着梁帝的话语往下想,飞流名字中带的偏旁,如果和自已有关,莫非是濯儿?不可能,年纪对不上,可他方才又说是药伤了身体。
夏江几经计较,阴恻恻道:“陛下也不必糊弄老臣,微臣妻儿十余年不在身边,微臣也只当他们去了。便是臣亲生儿子在此,也抵不过微臣自己。”
萧景禹轻嗤一声,挥手道:“只是在闲谈飞流,又与你何关系?你也莫把自己看的太重,当年有一个李重心,如今便有王重心,赵重心。看在君臣一场份上,招不招随你!”
梁帝若是坚持飞流与自己的父子关系,夏江定是不会相信,可他否定了,夏江反而将信将疑。而后萧选轻描淡写的说出李重心之事,更令夏江惊出一身冷汗。他是何时知道的?又在赤焰一案中扮演什么角色?当初真的是自己和谢玉利用了萧选,还是被萧选利用了?
“陛下之命,臣下应允便是,”夏江瘫在地上,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去,“一应罪业,臣尽数认下,只是若是我儿仍在世上,还请陛下放他一条生路。”
“我不要你尽数认下,”坐在上首的梁帝冷冷道,“你只管将事情如实写清,是非公直,自有后人评说。”
夏江愕然地看向萧选,仿佛一时不懂他在说什么。
萧景禹看着夏江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下,一时竟有些恍惚。
蔺晨体贴的等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手段还是过于仁慈了。”
萧景禹摇头道:“与当年相比已是出格不少。”
蔺晨见他神色郁郁,不由笑道:“你与长苏还真是兄弟,不知相认之后,是谁宽解谁?”
萧景禹头疼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想与他相认。”
蔺晨听了噗嗤一笑:“你们两个倒是都对自己长相不满意,也罢了,我给你的药接着吃,有轻身健体之效。回头我做珍珠膏也给你带一份,算是你内库的补偿了。”
萧景禹正色道:“林家的财产和我母妃的嫁妆都已经单分出来了,余下的都拜托少阁主,尽量从别国购进军备,以待四国之战。”
“这个你放心,”蔺晨点头,又道,“如今好不容易坐上皇位,不如多做几年?”
“不必了,”萧景禹释然一笑道,“当初我也把这当做应尽的义务,如今更不需要,莫非还要在史书上多留几笔不成?景琰会是个好皇帝,小殊也要快快乐乐的,我如今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他们两个!”
摸了一个校园背景的小短打!
sp叶温就是想欺负一下温温
——————以下正文——————
温客行赶到教室的时候,第四节课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宽阔的阶梯教室一个学生都没有,只剩下叶白衣还坐在讲台后面——明显是在等他。
温客行跑了一路,气还没喘匀,就差点在叶白衣冷厉的眼神下直接跪了,回手关上门,犹豫了两秒还是直接从里面反锁上,连书包都没敢放下,就小跑到叶白衣身前,怯怯唤了一声“师父…”
叶白衣翻了一页书,并不理会旁边慌得不行的崽子,温客行局促不安的站了半天,也不见叶白衣有什么动作,本以为会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谁知竟是这样晾着他...
叶白衣翻了一页书,并不理会旁边慌得不行的崽子,温客行局促不安的站了半天,也不见叶白衣有什么动作,本以为会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谁知竟是这样晾着他。
昨天睡得太晚,又忘记定闹钟,一觉起来已经快十点半了,手机里未接来电和99+的消息让他眼前一黑,根本不敢点开,匆匆忙忙的洗漱过,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跨了小半个校园跑到教室,但是毫不意外的已经下课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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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顶着藤条趴到下课才被放起来的小温
凶手VS凶手16赶赴欧洲
…………最近不是出国游很流行么,又是暑假,怎么这么冷清。赵虎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说,“看来经济危机真的很严重啊。”
“不会吧”展昭摸摸下巴,眼神慢悠悠的飘到自家大哥身上,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吧。
“爸爸!”阳阳冲过来搂住洛天。洛天走之前把洛阳托管在赵祯家了,当然,洛阳可以顺便帮白驰看管赵祯和里斯本。
不远处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是正翘着二郎腿喝咖啡的赵祯,脚边躺着里斯本。
他旁边的两张沙发上坐着正在下棋的双胞胎,最里面的沙发上是在看报纸的白锦堂。
“噗,我想......
“噗,我想到了和玉堂在天山的时候,带着小四子和外公”
众人看向展昭,那意思,然后呢,怎么笑成这样。
“咳,我当时脑海里就蹦出4个字,”说着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携老扶幼”。
“哈哈哈哈”。
“不过也是哦,你们出个公差,家属基本到齐了啊”。
“没办法,家属武力值太高又是金主的”
“我说黑子,你不是为了省经费吧”。
包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看看这排场,哪个警局出得起,这一趟够警局一年的经费了,你个败家的还好意思问”。
“切,我败家败的也是我自己的”说道一半赵爵反应过来“死黑子,谁败家了”。
“呦,我说老包,这点你们还挺像的啊,你开封现在出行,都是白少侠一手承包了吧”。
包拯:“……”,勿扰,谁让我有猫呢!!!
白锦堂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飞机是我的,哪儿来的乘客?”
“呵……”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展昭小声问白玉堂,“大哥什么时候买的世袭1000?太有闲钱了。”
霖夜火:“不得不说,白老五到哪都有一堆的哥哥宠着啊”。
“你羡慕啊”。
“小爷我羡慕什么,霍凤堂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了”
众人想想魔鬼城那一堆需要往出扫的金银珠宝什么的……,啧,都是有钱人啊。
“玉堂。”白锦堂突然放下报纸,道,“驾驶舱里可以坐人,手痒的话就去跟机长商量商量吧。
白玉堂一听就眉开眼笑了,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无奈地耸耸肩,白玉堂扔了行李就往机长室跑去了。
龙图众人蠢蠢欲动,尤其是不会武功的几人,开飞机啊~~~
妖王看了看几个小朋友,笑的意味深长。
白驰坐到赵祯身边问,“你怎么来了?”
赵祯笑了笑,“欧洲我熟,给你们做导游么。”
“说实话啊,赵祯的身手是好过很多警察啊”
某些警察默默低头,展昭则是瞪了白玉堂一眼,白大组长笑嘻嘻的凑上去亲了下,“你不一样么,你是sci的大脑,更何况你有我”。
展昭脸红红的,‘小白怎么进了空间后,越发的油嘴滑舌了!!!’。
小天在后面默默缩脖,希望看见之后发生的,白大组长还能对自己的身手这么自信,哎,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啊!!!
白锦堂看看坐到身边的公孙,习惯性地伸手搂住了凑过去啃一口。SCI其他人集体转脸装没看见,不过阳阳却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见了,公孙急了,狠狠踹了白锦堂一脚。
白锦堂也不恼,只是凑过去地笑着说,“这里有卧室,想在飞机上做就告诉我。”
公孙真恨自己怎么没把手术刀带来。
“我发现了,白老大和赵普一样啊,只要看见公孙,就只想着没羞没臊的生、哎我c——去”
欧阳没说完,就被赵普踹了一脚。
“你个赵没谱,敢做不让说,居然还偷袭!!!”
“红毛,你想挨揍就直说”赵普阴森森的说道。
“……,你们两个老实一会儿”公孙先生终于显现出他读书人的一面——脸皮薄,虽然平时赵普总大庭广众的占个便宜什么的,但是现在空间这么多人,还有好几个小朋友,他可不想众人围观。
而另一边的公孙倒是没说话,就是指尖的手术刀溜得飞起。
白锦堂对他们点点头,双胞胎道,“见是见过啦,不过算不上很熟。”
双胞胎看了一眼,就撇嘴摇头,“哪儿啊,卡鲁拉比他帅多了。”
众人对视一眼,点头,这倒是,TVA这样的组织,更像是维持黑道之间关系平衡的工具,他们不会伤害无辜百姓或者扰乱社会治安,对于光明面的社会来说,他们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小皇帝赵祯:“平衡么,有光的地方就有暗,只要不违背秩序,管那么多呢”。
“就是,操心那么多,闲的疼么”
赵爵看了眼自动消音的赵虎,小二哈就是好玩儿啊。
“卡鲁拉那脾气。”小丁啧啧了两声,“那可不是善于的主啊,打个比方说,大哥的脾气要是打十分,那卡鲁拉就只有五分!”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就是说脾气比白锦堂还坏了近一倍,异口同声,“好可怕。”
白锦堂无奈地抬头瞪了双胞胎一眼,低头继续看报纸。
“噗~~~”
白妈妈:“锦堂脾气哪有那么坏”。
“就是啊”
大小丁:“大嫂你不能因为老大对你温柔就以偏概全啊”。
白锦堂好心情的搂过公孙,在唇边轻轻亲了下,‘嗯,没白疼他,自家亲亲就是向着自己’。
……小丁点点头,“本现在虽然挂了个虚名,但是反恐部队不待见他,道上的人也没拿他当回事,而且他的生命安全还得不到什么保障,换句话说,就是高层把他给甩出去了。”
白驰:“这么看其实也挺惨的”
“要不是他破坏秩序也不至于啊,那可是国际级别的黑道,怎么能单以黑白来论调”
白驰想了想,点点头。
“啧,白家最聪明的也是最‘白’的一个,小白驰真属于白家变异品种了啊”殷侯等人打量着白家最小的小朋友,别人要么见过黑暗,要么本身就身处黑暗只要白驰小朋友,‘干干净净的’、与众不同。
“到了那里别住旅馆里,怪不安全的,住我那儿吧。”白锦堂道。
众人都腆着脸点头啊点头,心说有个有钱的大哥就是好啊。……展昭则坐在那里看赵爵邮寄给他的那份文件。
赵爵看着安静看文件的小猫崽,挑挑眉。
白烨:“这么高兴的么”。
赵爵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吃过中午饭,欧阳春开着车子来接众人,进国际刑警总部的手续相当繁琐,所以这次去的只有展昭、白玉堂和负责资料的蒋平。其他人暂时无事,白锦堂拉着公孙去二人世界浪漫法国行了。赵祯因为是在法国长大的,因此在里昂也有房子和很多朋友,就拉着小白驰和里斯本回家去了。
洛天带着阳阳去迪斯尼玩了,其他几人大眼瞪小眼,跟着双胞胎去游览法国风情了。
“世界的参差!!!”
Sci的两位组长对视一眼,好么,出差一趟只有自己在干正事。
五爷:“拖家带口!”。
展大人点点头,看看这人员配备,不知道的以为出门旅游呢,“好多‘奇奇怪怪’的人啊”。
Sci众人这才想起来,龙图众人估计没见过这么多的‘外国人’,就连小皇帝赵祯都看的新奇,好么,眼睛蓝的、绿的还有灰嘟嘟的,跟琉璃珠子似的。
……众人去查询资料和办手续,拿了几分文件和导了一部分的资料后,就由欧阳带着离开了。
“猫儿……”白玉堂顺着展昭看着的方向望过去,……抬手轻轻地跟他们打招呼。
……见展昭他们都停下了脚步,那人站起来,不紧不慢地向众人走过来,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散步。头发还是很长,随意地扎在脑后,还是一样的清瘦俊美,只是原本脸上常有的一丝戏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含着些算计的笑容——许久未见的赵爵。
“切,还动作优雅”展昭转过头,谁要看那个长毛啊。
“不得不说,是长得很好看啊”
“就是千万别张嘴”看着赵爵被夸后一副嘚瑟的样子,包局没忍住跟着吐槽道。
“现在网络上有句话很适合形容你啊”展昭笑的不怀好意。
众人齐齐看向他,什么话啊,展博士不经常上网居然还知道网络用语???
赵爵也好奇的看着他,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谁让猫猫的好奇心重呢,说一半的话勾的他想拉住展昭晃一晃,赶紧说啊!!!
“哦,那句话是——好好的美人,可惜张了张嘴”
赵爵:“!!!”
众人:“噗~~~哈哈哈哈”。
赵爵眼神微眯,白烨警觉的看着他,猫猫大战要开始了!!!
“咳”赵爵不满的盯着白烨,那意思‘干嘛!!!’。
“小猫崽承认你好看了,是吧”
“……”赵爵没在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也急速好转。
一边的展昭在跟其余人说话没注意,但是白烨的话却被白玉堂听个正着,于是若有所思,‘好么,猫猫就是这么好拿捏的么,这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虽然劣质了点,但是却出奇的好用啊,小猫咪只要吃饱喝足,好像也挺好忽悠的啊。’
·青楼play+小圈文学,很ooc,请一定慎入
骤雨初歇,一缕阳光从乌云背后爬出来,透过只留了一道缝的窗棂,恰好落到周子舒手里的竹板上。
温客行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忽地扣住他的手腕,整个人贴了上去,“周相公还说奴家,怎的不先把自己脸上这碍事的东西洗了?”
话是这么说,倒也没用周子舒动手。
反而是温客行伸手过去,手指往周子舒而后一捻,轻轻地揭起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皮。
分明是一瞬间就能扯下来的,他却将动作放得极慢,手指顺势在周子舒脸颊上轻轻地划过,从下颌一路划到眼睑,待到将易容完全卸掉,一个吻便顺势映到了周子...
分明是一瞬间就能扯下来的,他却将动作放得极慢,手指顺势在周子舒脸颊上轻轻地划过,从下颌一路划到眼睑,待到将易容完全卸掉,一个吻便顺势映到了周子舒眉心。
周子舒阖上眼,手却精准无比地抓住温客行的手腕。
他一手抓着温客行的手,牢牢地按到背后,另一只手却勾过他的肩膀,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
再接下来就是一个真正的吻了。
分开时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温客行伸出一根手指往他唇上轻轻一点,“周相公可真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周子舒扬起仍被拿在手里的竹板往人身后不轻不重地一敲,“怎么,温娘子这是在……不满?”
他刚刚卸去易容的一张脸显得比往日里更白了几分,面如冠玉的人一脸正经地说着孟浪之词,平白地让人更添了几分燥热。
温客行回身倒了杯酒递到周子舒唇边,“这是醉月楼最有名的玉醴,周相公可得好好尝尝。”
周子舒刚要张嘴,温客行就又把手收了回去,自己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凑过去吻周子舒,“怎么?这酒味道不错吧?”
周子舒笑骂了句不知是谁一点儿亏都不肯吃,一手拿起案上的酒壶,一手揪着人径直按到了床榻上,“既然娘子这么不听话,今日为夫少不得要动手教训了。“
说着,他捻起温客行身上的一层薄纱,轻轻一拉,一片细微的裂帛声响起,半遮半掩地挂在身上,看得人喉间都有些发干。
层层叠叠的床幔被温客行挥起的掌风一扫,便是完完整整地落了下来,周子舒笑言温娘子怎的还害羞起来,竹板压着话音就落了下去,发出一声声清脆声响。
像是在欣赏什么悦耳的演奏一般,周子舒手里的板子落得时快时慢不说,偶尔高举轻落几下,偶尔又疾风骤雨般连绵不断,分外凌厉的一下过后,温客行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子舒停下板子,“疼了?”
温客行撑起身子,侧过头又要去亲他,“不疼,只不过……奴家也想好好疼疼周相公呢。”
还半挂在身上的薄纱是淡淡的一片绯红,被身后显出一道好看弧度的皮肤一衬,竟也显得黯淡了几分。
周子舒往他唇上轻轻一啄,露出个有些伤脑筋的神情,“可是,我觉得娘子该受的教训,还远远不够。”
他扳着温客行的肩膀径直把人摆成了个跪/-/伏的姿势,顺手抄起酒壶稳稳地放到人腰上,竹板便又片刻不停地落了下去,“娘子不要乱动,若是这酒壶倒了的话……”手上又落了一下分外重的,听着人又浅浅地吸了口气,又见酒壶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就又稳了下来,戏谑地勾起了唇角。
又是两轮打过,早已不像样子的薄纱已经不知道滑到了哪里。
周子舒满意地将哪壶酒移开,“既然娘子这么听话,这酒,就赏了你吧。”
他学着温客行方才的样子,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又凑过去喂给他,抬手往他冷汗淋漓的额间一抹,“至于剩下的这半壶……”
玉醴美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线,落到早已红肿一片的皮肤上,如同清晨的第一抹朝露,分外旖旎。
而原本已不复清脆的声响沾上了些许潮湿,倒显得更好听了几分。
温客行哑着嗓子叫了声“阿絮”,却并未换来爱人的垂怜——那板子竟赫然落得更重了。
于是干脆耍赖似的散了姿势,听着周子舒轻斥一句“抬起来”的时候,声音闷闷地自双臂之间传出来,“阿絮干脆打死我算了!”
周子舒笑了笑,拽着他的手臂把人拉起来直到完全搂进自己怀里,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而落了最后一下巴掌,“好了好了,娘子这么乖,为夫也不是铁石心肠。”
肩膀上轻薄的衣料泛起一片薄薄的湿气,周子舒放开温客行,给他擦了擦汗,又忍不住调侃,“啧,温娘子可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后半句被温客行径直咽进了嘴里,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住了双手。
那个带笑的声音旋即在耳边响起,“那奴家可就不客气了,这就同周相公……芙蓉暖帐度春宵。”
-完。
一桌子的海鲜瞬间安抚了刚刚被饲养员威胁的大猫小猫,两位天才对视一眼,嗯,不管一会儿会不会被教育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新鲜的鱼肉入口带有些甜味,赵爵开心的眯起了眼睛,无比满足的吃了两碗米饭。
白烨笑着给他夹菜,“这是怕一会儿体力不支啊,”
赵爵白了他一眼,咕哝着抗议,“猫崽崽胃没有痛,我喝醉之后也没有闯祸,你们不许欺负我俩。”
展昭跟着附议,“没错!”
“你吃鱼的时候别说话,小心有刺,”白玉堂提醒,目光却落在展昭有些青痕的脖颈上,昨夜闹得已经有些过了,今天……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自家猫儿体力不好,再折腾病了。
赵爵看着有些动摇的白玉堂急忙拉住白烨的手臂,“白烨……...
赵爵看着有些动摇的白玉堂急忙拉住白烨的手臂,“白烨……你也宠宠我嘛……”
“我还不够宠你?”白烨握住那只求饶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那你说如果一起喝酒,一个被教育了,另一个没被教育,那被教育的那个是不是显得不是很受宠,”赵爵开始胡搅蛮缠,
“也可以换条路线,”白烨放下筷子,“我可以让另一个也被教育,”
展昭夹鱼的筷子一顿,然后看向白烨,“烨叔……”
“喂,”展启天皱眉,“我这个当爹的还在呢,难道不应该问问我?”
这种事当着自家爸爸讨论已经很丢人了,更别说现在展启天直接开口参与,展昭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猫爪在桌子下面悄悄扯了扯白玉堂的衣角,
“那个……我没准备怎么样,”白玉堂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展启天,“就是担心猫儿胃疼。”
“小昭就算是胃疼你也不许欺负他,”白允文瞪了一眼自家儿子,“小心我揍你。”
“爸,您放心,”白玉堂握住展昭有些不安的爪子,
赵爵却在一旁撇了撇嘴,目光扫过众人,这些人没一个能搞得定白烨的,于是……
“锦堂堂,”赵爵端着碗挤到白锦堂身边,一身酒气的人还有些醉意,眼神里满是期待,“救命啊,”
“我打不过他,”白锦堂笑着看他,
“我是你后妈,你爹要家暴!”
“那你去找警察叔叔,”白锦堂朝着赵虎努嘴,小二哈急忙站起来表忠心,
“爵爷!我赵虎愿意为您鞍前马后效力!但是烨叔我真的打不过!”
“无聊……”赵爵嘟嘴,
午饭之后,赵爵死死拉着展昭的手臂哀嚎,
“猫崽崽……怎么办啊……你还有启天护着,呜呜呜展启天,你把白烨给我扔出去!”
“要不然,”展昭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彻底喝醉算了。”
赵爵愣住,拿过还剩多半瓶的红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收拾完厨房擦着手出来的白烨被一只酒气熏天的大猫扑了个满怀。
“白烨~”赵爵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爱意,“你不要凶我了嘛~家庭教育这种事不能太频繁~”
“啧,”白烨看着彻底醉了的人有些无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装不知情的展昭,“猫崽崽净出些坏主意,”
“我觉得这个主意,蛮好的,”赵爵打了个酒嗝,搂着白烨的脖子就往他怀里钻,“你怀里好暖~”
“启天,醒酒茶还有么?”白烨一边搂紧怀里的人一边问,
“我再去煮,”展启天路过考拉一样的赵爵的时候忽然被人搂住,“赵爵!”
“启天~抱抱嘛~”
甜腻腻的声音唤醒了某些沉睡已久的记忆,展启天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和赵爵这么亲密过了,从前的时候这人天天闹着要和自己抱抱,
“去给你煮醒酒茶,”展启天的语气柔软下来,拍了拍赵爵的后背,“去找白烨好不好?”
“白烨要揍我我不去,”赵爵越发像只八爪鱼,死死地搂着展启天,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白允文笑着走过来,“之前白烨要揍人也就启天拦得住,”
“还不是因为你不管我!”赵爵从展启天怀里钻出来,“你每次就是告状的那个,白烨揍我你都不救我!”
“那你怎么不说你每次恶作剧的对象都是我呢?”白允文,“要不是我胆子大早被你吓坏了,”
“就你们白家人那个非人类的钢铁神经,吓一吓怎么了!”赵爵理直气壮地和他吼,“我又没吓唬驰驰!”
“好了好了,你俩又吵,”展启天看着在一旁笑得正欢的白烨有些嫌弃,“你赶紧过来抱着他,我还得去煮醒酒茶呢!”
“来了,”白烨走过来搂住炸了毛和白允文做鬼脸的赵爵,“我们坐回去和他吵好不好?”
“他那时候仗着有锦堂堂天天给我甩脸子看!我告诉你!我是他后妈,你是他二叔,我比你亲!”
“幼稚不幼稚!”白允文笑着骂了一句就决定不再和这个醉鬼计较,反倒是赵爵跌跌撞撞地扑到白锦堂身边,
“锦堂堂,你说,我是不是和你最亲的!”
“公孙比你亲,”白锦堂逗他,
“除了媳妇!”
“那你还得排在玉堂,小昭,驰驰,赵祯,莉莉安,里斯本,鲁班……”白锦堂看着赵爵渐渐嘟起的嘴第一次觉得自己体会到了逗猫的乐趣,
“你个小崽子!”赵爵狠狠敲了白锦堂的脑袋一下,然后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生起气来。
“生气啦?”白烨揉揉赵爵的长毛,
“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
“那你喜欢他们么?”
“喜欢,”
屋内众人都被这一声毫无犹豫的喜欢逗得笑了起来,可赵爵却还是无比认真地重复。
“喜欢啊,我是真的喜欢。”
“嗯,他们也是真的喜欢你。”白烨蹭了蹭赵爵的脸,
于是大型逗猫现场变成了吸猫现场。
喝醉了的赵小爵,谁也顶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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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彩蛋蛋~
气鼓鼓的大猫小猫被各自的饲养员喂完粥也依旧嘟着嘴,并排坐在沙发上不理人。
“还生气呢?”白玉堂凑近,捏捏小猫崽的脸,“猫儿,一会儿去钓鱼,中午炖鱼好不好?”
“不吃。”展昭白了他一眼。
“我帮着你咱再和启天挠一架好不好?”白烨明目张胆地见色忘友,“保证把他挠的躲起来。”
“我要挠他还用你帮!”赵爵转过头,看着一脸不服却被白允文护在身后的展启天,“你们姓白的就没一个好人!”
“这关我什么事,”白峰拍了拍靠在自己肩膀补觉的白驰,“我们驰驰也很乖。”
赵祯看着白驰脖颈挡不住的吻痕心虚地摸了摸鼻...
赵祯看着白驰脖颈挡不住的吻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看了一眼白峰,“爸,我把驰驰抱楼上去休息吧,他们一会儿要是闹起来……”
“你现在知道心疼了?”白峰皱眉,语气也严厉起来,“我说没说过对我们驰驰……”
“白老三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赵爵拿过抱枕就往白峰头上砸,“人家孩子的事你少管,我没听说过老岳父还管小两口床上那些事儿的。”
“赵爵!”白峰揉了揉被误伤的白驰,赵祯眼疾手快跑过去把被砸蒙的爱人搂进怀里,
“哎哎哎,老三你干嘛,”白烨拦住要来和赵爵打架的白峰,“他失忆刚好,说你两句你就听着呗,”
“我是你大嫂!”赵爵叉腰躲在白烨身后,“白烨你别拦着他,你看看我不分了他!”
“打起来打起来!”展启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老三,你别惯着他,你和允文一起上,我就不信搞不定他!”
“你们当我饲养员是吃素哒!”赵爵气势汹汹,
“有事儿了人家就是饲养员,惹着你了就是姓白的,”展昭幽幽地开口,“烨叔工具人实锤。”
“坏猫咪!”赵爵瞪展昭,
白锦堂看着闹成一团的人们有些头疼,轻咳一声,“那个,谁要出海钓鱼来着?”
“我我我!大哥!我!”赵虎放下手里的零食一蹦三尺高,
“我们也去,”白允文开口,“白烨,老三,启天,赵……”
“老子不去!”赵爵气呼呼地看着他,“我年轻的时候就不爱和你们几个人钓鱼,更别说现在你们都成老家伙了!不去!”
“烨叔他嫌你老,”展昭精准吐槽,“所以是……哪方面老?”
“我不挠你你还得寸进尺!”赵爵扑到展昭身边开始闹,白玉堂求助地看向白烨,
“唉,”白烨叹了口气单手把赵爵揪过来,“去不去钓鱼?”
“不去!”
“小老虎也去钓鱼,那你和猫崽能不能和谐相处?”
“不能!”
“再说一次?”白烨笑盈盈地戳了戳赵爵酸痛的腰,“要不我也不去了?”
“能……”赵爵泄了气,嘟着嘴咕哝。
“啊,果然食物链顶端的还是烨叔,”赵虎一声感叹惹得白锦堂皱了皱眉,“不不不,大哥也厉害,气场十足!”
浩浩荡荡的钓鱼小队出海去了,赵祯抱着白驰回屋补觉,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只猫猫面面相觑。
“丘吉尔说过,”赵爵率先开口,“无聊的时候敌人也是朋友。”
“人家说的才不是这个,”展昭嫌弃,
“意思差不多嘛,”赵爵狡黠的眼神里泛着坏,“这里可有伦纳德送来的上好的红酒,咱去喝几杯啊?”
“烨叔不让你喝酒,”展昭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所以除了八卦,作妖的时候两只猫猫也是很团结的。
“烨叔你这钓鱼水平也不行啊,”赵虎调侃,仗着狗屎运的人已经收获了一大桶鱼,
“你烨叔抓鱼还行,”白允文笑着回答,
“好好钓鱼,”白烨白了他一眼,“赵爵在的时候吧你们嫌他闹,他不跟着来,你们就闹我,说到底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还是赵小爵。”
“撒泼打滚样样精通,当然是顶端,”白锦堂边教公孙钓鱼边说,“最重要的是他那个武力值max的饲养员就吃他那撒泼打滚的一套。”
但是当钓鱼小队回到别墅看见喝的醉醺醺抱着酒瓶子在客厅蹦迪的两只猫时,两位饲养员的脸瞬间铁青。
“猫儿,胃疼不疼?”白玉堂拉住展昭,把他手里的酒瓶放到一旁,
“小白~你觅食回来啦~”醉醺醺的展昭语气比平日里黏腻许多,展启天都被自家儿子吓住了,急忙走过来,
“小昭,难受不啊?”
“不难受……就是好晕……”展昭挑眉,揉乱了白玉堂的头发,“白队长钓了多少鱼啊,”
“别乱撩,”白玉堂抱起展昭往楼上走,展启天则是瞟了一眼躺在地上打滚儿的赵爵,叹了口气,
“我去煮解酒茶。”
“赵小爵,”白烨语气微冷,“起来,别装醉,”
“呜呜呜你好凶……”赵爵自知办了错事只能撒泼打滚,朝着白锦堂的方向滚去,“锦堂堂救我……”
“地上脏不脏啊,”白锦堂无奈,和公孙一起把他扶起来,推到白烨怀里,“去你饲养员那,”
“白烨~我醉了嘛~”赵爵蹭着撒娇,
“小猫咪胃不好,你还带他喝酒,”白烨戳了戳赵爵的脑门,“一会儿不给你鱼吃。”
“要吃鱼的!”
“醒酒了?”
“没有……”赵爵又瘫回去靠在白烨胸膛蹭来蹭去。
当然,赵小爵的酒量也不怎么好,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被白烨抱到展昭房间,两只猫猫睡在一起,无比和谐。
“你干嘛把他和我儿子放一起!”展启天一边嫌弃一边给赵爵盖被子,
“这样比较方便照顾,”白烨挽挽衣袖,“你好好看着啊,我下去煮饭。”
“谁要照顾他,”
“口是心非。”
醉酒的人咕哝着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展启天一遍一遍给两个人盖被子喂醒酒茶,
被炖鱼的香气唤醒的两只猫猫在看见彼此的瞬间都炸了毛,
“长毛怪你干嘛睡我床上!”
“呸!你个臭猫我还不愿意和你一起睡呢!”
“打你打你!”
“咬你咬你!”
“吃完饭,各回各的房间,”白烨舔舔嘴唇,“赵小爵需要一下家庭教育了。”
白玉堂当着展启天的面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朝着展昭挑眉,
“猫儿,小心腰。”
木有彩蛋。
放假这几天随缘更新~不用等我
林云穿着普通兵卒的衣服坐在上首,两侧坐着全齐国在京的从二品元帅。
他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今天一大早便换了衣服,前往长安军为卒,还没听伍长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他就被长安军主帅夏衡的亲兵薅到了议事堂,而后便看见了神情各异的几人。
“你们干什么?”林云问,“没正经事干了?”
“太尉。”肃王认真道:“您有看奏折吗?”
他当然看了。
不就是魏国不自量力派了点人来打齐国吗,多大点事?
“这种小事自己处理啊,不要打扰一个小卒!”林云指指点点,“没了我...
“这种小事自己处理啊,不要打扰一个小卒!”林云指指点点,“没了我你们不会打仗了?都是刀山火海里出来的不要这么怂!”
他扫视面前三人:“来吧,我随机抽取一名幸运元帅去打仗。”
“就你了,林朗!”
林云点了三人中资历最浅的肃王,这么简单的仗简直就是刷资历,他连分析敌情的兴趣都没有。
肃王起身接了令,而后林云便看见夏衡的亲兵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便一下子难看起来。
“太尉。”夏衡不客气道,“您收了景王做亲卫?”
说起这个,林云就气。
皇帝任命纸上谈兵的景王为主将是几年前的事,就算景王败的再怎么惨,旧事重提,也不至于让他骂一个时辰。
他这么气,不就是因为皇帝心软,硬是要把景王塞给他做亲卫吗?
要是林云自己麾下出这么个糟心玩意儿早让他砍了祭旗了,偏偏皇帝还要把这个糟心玩意儿塞给他。
“占个位置就得了。”林云头疼道,“陛下的意思我不太好违背——好在我最近不打仗。”
夏衡与赵安对林云投以同情的目光。
肃王结结巴巴的想为景王辩解,开口几次却说不出来。
林云乘胜追击:“你看,连三哥你都没话说。”
肃王沉默片刻,突然取了一张地图铺在地上,同三人讲起景王当年的思路。
他同景王一向亲厚,也大致能分析出景王当年的分析。
听了半晌,夏衡终于松口:“要是景王当年真如林帅这样想,倒也不是不能……给个机会。”
肃王道:“殿下宣长兄来问问便是了。”
景王来时,先是跪地给林云行了国礼,又向几位元帅致意,他们也随之回礼。
景王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苍白。
他早知自己犯了大错,想到父皇会因自己受人非议便难过的整夜失眠,可当他听说父皇竟下诏罪己时才痛彻心扉。
也正因此,他得知了他的三弟和他的七弟,竟然都是当世名将。
原来,什么都办不好的,只有他自己。
他哪里有什么脸面当他们的大哥呢?
他又……有什么脸面,想继续从军呢?
请辞的话还未出口,林云就兴致勃勃的拉他到地图前:“来,同本宫说说,你当年是怎么想的。”
景王一惊,连忙就要跪下请罪,却被林云死死抓着手腕,只能将当年的思路说了。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景王正欲开口,就听夏衡“哟”了一声。
林云一拍他的肩膀,兴奋的对着肃王道:“带他上战场!”
四品中郎将林云正在翻阅奏折。
一军主帅对麾下四品及以下将领都有直接任命权,所以林云只当了一天的兵卒,夏衡就迫不及待的升了他做中郎将,使得朝臣们怨声载道。
罚为兵卒好歹还能做做苦力,若为四品,则清闲许多,何况这个“四品中郎将”对军队还有绝对领导权。
有人暗戳戳上奏,指责林云越俎代庖,把皇帝气的在朝堂上破口大骂:“朕是罚太子去做兵卒,不是要废太子!太子管管军营都叫‘越俎代庖’?!你们好大的胆子!”
朝臣们跪在地上,心如死灰。
你们父子俩真是够了!
林云翻到了肃王的折子,啧啧称奇。
景王嘛,挑大梁不太行,可只要有人给他指明方向,则如有神助。看看,这仗打的多漂亮。
年轻人嘛,一次失败算什么呢?
·现代AU,叶温师徒
·没啥情节的纯拍小段,小圈文学,不懂勿入
今年的初冬,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一些。
温客行急匆匆地出门时披上的薄薄的风衣作为外套而言基本没有什么御寒的效果。
然而,等跑到叶白衣家门口的时候,他只感觉热气腾腾的,额角上都见了汗。
顾不得哪怕稍稍理顺呼吸,手指已经扣到了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门很快被打开。
温客行看看一脸寒色的叶白衣,低着头走进门,把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把包放在一边的小柜上,这才走到叶白衣面前,小声叫了句“师父”。...
温客行看看一脸寒色的叶白衣,低着头走进门,把风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把包放在一边的小柜上,这才走到叶白衣面前,小声叫了句“师父”。
叶白衣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甚至也没有应声,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温客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师父,我……”
他下意识地就想解释,可是……解释什么呢?
于是再一次低了头,“对不起,师父,我迟到了。”
叶白衣这才点了点头,“规矩你自己知道。”
温客行咬着牙应了声是,绕过叶白衣走进了书房。
只是他出门前耽误了几分钟,这一路跑过来,到底还是晚了。
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哪怕他有一百个理由来解释,也更改不了这个事实。
懂得这个道理的过程着实是有些惨烈,他哪里还敢多说半句换个罪加一等?
也不知道阿絮怎么样了。
虽然临出门前得到了爱人暗搓搓的“我老师有分寸”的保证或者说安慰,但总归还是让人不得不担心的。
尤其平素里那么温和的秦老师真的板起脸来实在是太吓人了……
脚步声很快从背后响起。
温客行下意识地站得更直了些,觉得被捧在手里的木尺更沉了。
好吧,与其在这里担心阿絮而并不能起到任何实质性的效果,还不如担心担心他自己呢。
……虽然他想了一路也没想到自己又怎么惹这老怪物不高兴了。
叶白衣没打算晾着他,沉声说了句“过来”,顺手接过了木尺用一端往人胳膊上一点,“袖子,卷起来。”
温客行不敢迟疑,立刻把衬衣的袖子卷到了手肘处,然后把两只手臂直直地伸到叶白衣面前,“我迟到了三分钟,对不起,师父罚吧。”
啪的一声,木尺压着他的尾音落下,在白皙的双臂上同时印上一道宽宽的红痕。
手臂微沉,很快又抬回原处,再被之后的一下打得沉下去。
十下过后,被反复落责的地方隐约透出了些青紫,从温客行的角度能够很清晰地看到,那一处的皮肤足足肿起了有一指高。
木尺再一次被扬起,像是仍要分毫不差地落在同一处。
温客行抖了抖,别过头移开了视线,但还是伸着手保持着姿势没敢动。
但显然,叶白衣并不满意。
紧紧挨着上一道伤痕,尺子接连不断地又落了十下。
像是被什么晕染开一样,两道伤的边缘模糊起来,直到连成了一片。
“不想明天肿着个爪子出去采访的话,就给老子把态度摆正了!”叶白衣训了一句,威胁般地点了点他的手心,再扬起尺子再次压着先前的伤处落下,很快染出第三道红痕,又渐渐地和先前的连了起来。
温客行眼里泛了泪花,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想要低头蹭一蹭眼泪,到底还是没敢,“师父……我,我错了……”
“那就好好挨着。”叶白衣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臂上挥出了又一道红痕,依旧是十下一组,依旧是和先前的连成一片之后再往下移几分继续挥落。
哪怕极力控制着,温客行的胳膊还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被冷汗浸透的衬衣贴在身上,稍稍一动,不适的感觉更加明显。
他不敢再移开视线,却在之后一下还没实打实地落下的时候,小幅度地沉了手臂。
片刻的沉默。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温客行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就砸了下来。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师父……”
“对不起……对不起师父……”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叶白衣,嘴里忙不迭地道着歉。
他不敢求饶,但其实每句话的意思都是在求饶。
然而,叶白衣只是这么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终于,温客行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侧过头往自己肩上把眼泪蹭掉,“对不起师父,我不该……不该试图逃罚的……”
他想要尽量稳住声线,却是刚刚说出几个字就又带出了哭腔,“请……师父重新罚过,如果再躲,就……翻倍。”
“温客行,”叶白衣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说着,伸手抓过了温客行的左手手腕,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在徒弟克制不住的痛呼中,扬起木尺竖着抽了上去。
温客行觉得自己快要疼疯了,但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看着那尺子一次次扬起,又一次次落下,把那原本泛青的颜色,染成几近透彻的紫。
然后,右手手腕被抓了起来,是如法炮制的十下。
尺子暂时停了下来。
温客行一动都没敢再动。
就当他以为马上就要再次被抓着手腕继续下一轮责罚时,又听见叶白衣的声音,“滚过去撑着。”
他抬起头,看见师父指的方向,正是房间中间宽大的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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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单向度”来自《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一书,但仅仅取最表层含义,再深层的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自行了解~
就是说……其实一开始是想要当作《光年外》的公元世纪番外哄骗老婆来写的,结果聊着聊着……总之最终就变成了她写秦周线我写叶温线……
所以……当成新的背景的小短打或者《光年外》的代餐都可以啦,反正也没有什么情节(x
最后就是……众所周知水色不太会写打戏……所以……嗯……
周子舒早晨开会的时候把手机调了静音,虽然看到了来电提示,但并没有直接接听。那头倒也很懂事,拨号音大概响了五六声就自己挂断了,乖乖等着回电。
他在茶歇的时候拨了回去,上午十点出头,温客行应该刚下了夜班到家。
“阿絮,我刚刚刷抖音看到北京的银杏全黄了,好好看啊。”
“你把机票改签了吧,我来帝都和你会和,怎么样?”
周子舒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手机,看向会场窗外。银杏的确已经是金黄一片,和着国槐、白蜡,煞是好看。他好像看到了温客行讨好的狗狗眼,提了提唇角,答应下来:
“行啊,带你见识见识帝都的秋天。”
“北方温差大,早晚特别冷。记得带一件厚外套。”
下半...
下半场的会议上他的手机就一直在振动。温客行果然是行动派,先发了他复兴号的班次,继而是订的酒店信息,最后是回程的航班。
老温:阿絮,换这班,我看了还有空位
阿絮:恩,知道了
阿絮:周日你不用上班?
老温:还有年假
阿絮:住西单啊,挺会挑地方
老温:千里送精,不敢订在朝阳
周子舒一个没绷住,嗤的笑出了声来,引得身旁的同行侧目。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继续埋头研究桌上的文件。
突然有点期待他的大宝贝儿了呢。
至于温客行这边,倒也不能怪他临时起意。
他本来准备下了班去超市转一圈儿,买点周子舒爱吃的,明天休息在家做一顿大餐候着他老人家。但一大清早等交班的时候刷到了周子舒的朋友圈。
周子舒极少发朋友圈,好几年也就那么一条两条的,还特别官方,上一次的转发还是在20年的四月。
温客行对于他这种行径一直嗤之以鼻:“我最瞧不上你这种朋友圈潜水的。Peeking,youknow,thatsortoffeeling.”
但这回周子舒挺大方,横平竖直地拍了一张会议海报,还配了老年人专用emoji: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温客行很清楚。这应该是周子舒最后一次参加胸心学组的会议了,今天之后,他就只是外科学教研组周副教授,模拟教学中心周主任,而再不是心外科周医生了。
他的师兄,是在和自己热爱的身份微笑道别。
这叫他还怎么坐得住。帝都的秋天美归美,但天很干,风很冷,哪怕只是一个晚上,他都不想让周子舒一个人留在北方。
他要携着一身潮湿和暖意去找他。
如果他很好,那固然很好。
如果并不那么好,至少陪他走走逛逛散散心,再领回家去。
这不,一得到领导的首肯,他就赶忙安顿好小宝贝儿,把自己打包发往了祖国的心脏。
温客行刷开房门的时候周子舒已经结束了当天的会议,在酒店等他。
客房已经开始供暖了,周子舒只穿了一件衬衫站在落地窗前发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温客行把登机箱放在门边,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阿絮!”他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周子舒的颈窝,鬓角蹭着他的面颊,“你的大宝贝儿上线啦!”
周子舒被他冻了一个激灵,拆开锁在自己腰间的手,一边一只揣进了兜里。
“不是和你说了早晚凉,多穿一点吗。”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责备,完全是“不出所料”的无奈,“怎么还是一件卫衣就来了,恩?”
“嘿嘿嘿,衣服在箱子里。我西站出来直接换地铁了,在外面没走几步,懒得拿出来。”
“看什么呢?小可万里奔袭千里寻夫的,也不欢迎一下。”
“在看你运气好,”周子舒说,“这几天北京的天气不错。老舍知道吗?他老人家说过,秋天一定要住在北平,北平之秋便是天堂。”
“阿絮,”温客行又蹭了蹭,“天已经黑了。”
五点左右便是日落,温客行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其实从窗户望出去,并看不见什么动人景色,反倒镜子似的照出他们两个人。
透过玻璃,他们的面容有些模糊。恍惚间,温客行好像看到了当年在主席台前领誓的周子舒。
无影灯下,手持阻断钳对体外和麻醉说x-clamp的周子舒。
ICU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却仍挣扎着把手伸给他的周子舒。
温客行的国文算不得好,但他突然想起来曾经学过的一阕词。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已经暖和过来了,反客为主地在口袋里将周子舒的手包住,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
“是哦,天都黑了。”周子舒点头,“那走吧,吃饭去。”
“想吃烤鸭还是涮肉,正宗的馆子都要排队的。”
“先去把衣服穿好。”
俩人刷了刷大众点评,去了附近的局气。
“明天先去故宫,也就最近是淡季,居然还能刷到预约票。”周子舒边吃边同温客行商量之后两天的行程。“周末人太多,周五去正好。”
“其他还想去哪儿?”他问,“不是来看叶子的嘛,香山、八大处应该都不错。”
“不想爬山。”温客行摇头。
“那长城?来北京总要去吧,不到长城非好汉。”
“我是不是好汉,还需要到长城才知道?”
温氏日常骚话。
“长城以前去过了,也算了吧。”
“你以前去的是哪个?”周子舒问他。
“???”温客行显然是被问住了。
长城就是长城,怎么还有好几个,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温客行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唇边还沾了一点糖饼上的麻酱,整个人看上去蠢兮兮的。
“八达岭还是慕田峪。”周子舒点了点自己的嘴角,示意他擦擦嘴,倒也没硬要等回答。
“你上次来北京是什么时候?”
“本科。”温客行答道,“北上广飞LA的航线比较多,我一般都会转机。”
“恩。”周子舒不置可否,低头看正在振动的手机,“那也有十年了。”
他难得的朋友圈炸出来的不仅温客行一个人。
“得嘞。”他说,“明天有人给我们当地陪,到时候再问土著去哪儿玩儿吧。”
地陪是周子舒的高中同学,大学考到了北京后留下成家立业。发现周子舒在共和国的首都,举了两只手毛遂自荐。
“郝乐宜。”他们八点约在天安门东地铁口,有幸成为第一批过金水桥的游客。周子舒给温客行介绍,“我们高中的大才女,高考文科年级第一。”
“我们都叫她大宜。”话音刚落,郝女士向他掷出了一道眼刀,周子舒做了个鬼脸,“你就别跟着喊姨了,平白无故被占了便宜。叫乐姐呗。”
“乐姐好。”温客行笑着打招呼,“温客行,子舒的同事。叫我小温就行。”
郝女士这么多年没见老同学,却也不显生疏,可见当年关系是真不错。她领着他俩一起往午门走,一面感叹:“可以啊,周队。您这同事够精神的,走一块儿倍儿有面儿。今儿这导游当的不亏。”
郝女士名校历史系毕业,千里挑一持证上岗的故宫博物院志愿者,一路上沿着中轴线尽职尽责地讲解。她给他们讲午门的阙亭,介绍重檐庑殿顶和歇山顶的区别,教他们怎么数檐角的脊兽。
周子舒其实还好,之前故宫也来过,只是有些走马观花,了解的没这么详细。
反观温客行,自从进了午门嘴就没有合上过。周子舒随时都准备连线乌溪,问他下颌骨脱臼要怎么复位。
“你们看太和殿顶的那两个鸱吻。”走到太和殿广场上,乐宜指给他们看,“这里看是不是没觉得怎么着?其实每个都有3.4米高。”
一般住宅的层高撑顶也就3米,温客行的下巴又掉了下来。
“而且太和殿的脊兽是古建筑里独一无二的。一般都是单数,最多九个,但这里是十个,很特别。”乐宜带着他们向殿前走,“我们上去看。”
沿着汉白玉的台阶拾级而上,整个广场尽收眼底。
“你们觉得,”乐宜问周子舒,“今天人多吗?”
“还行吧。”他答道,“十一估计人山人海。”
乐宜笑了,又探头问温客行:“小温是ABC哈,中国历史学得怎么样?”
“恩,就很一般。”温客行挠了挠后脑勺。
乐宜点头。
“太和殿是紫禁城规制最高的正殿,一般只有皇帝登基、大婚、出征这些仪式才会用到。平时朝会大多在后面的乾清宫。”
“上一次在这里举办大型的仪式,是1945年10月10日,华北日军受降典礼。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孙连仲将军代表中方,接受日军降书和军刀。”
“我们面前的这片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北平军民。沿着中轴线向南,一直到天安门长安街,东、西华门,南、北池子。”乐宜看着身前的广场,说:“当年北平民众200万,有20万人来围观了这场典礼。”
“你们能想象,那是多少人吗。”
“我每次走到这里,都会讲这一段历史。但每一次仍心潮起伏。”
“后头景山上那棵歪脖子树,是现世调侃崇祯皇帝上吊的地方。但对当时的他和大明朝来说,那是铁蹄入关,罪己殉国。”她说,“帝都就是这样。前皇天后厚土,日东升月西落,她的格局和气度是六百年沧桑和兴衰堆叠而成的。”
他们齐刷刷站在殿前的丹陛上吹了一会儿秋风,看脚下游人如织,人声鼎沸。
“走吧。”乐宜招呼道,“右门出去有一片银杏,拍照特别好看。”
还没走到银杏林呢,温客行就掉队了。
周子舒和乐宜站在路边等,看着他先是拿着手机拍御猫,角度之奇怪让周子舒合理怀疑镜头里是两颗圆啾啾猫蛋蛋的大特写;然后又被挂满了果儿的柿子树吸引了目光,开始研究。
“你的同事怪可爱的。”
“害。”周子舒有些难为情地替他解释,“他小时候在国外长大,没见过这些。”
“周队不够意思啊。”乐宜笑着说,“毕业这么多年了,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吧,一次都没联系过我。要不是刷到你朋友圈,这次也躲过去了。”
“大家都忙。”周子舒赔笑道,“不好意思麻烦。”
“你这几年怎么样,”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听这儿化音,在北京还挺适应。”
“是,北京话特别上头,来俩月就会被带过去。”乐宜说,“这里很好,我很喜欢,大气但也市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当年填志愿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你会一声不吭就北上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兄弟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是啊,我自己也没想到。”
乐宜踢了踢脚边的落叶,答道:“当时还小,屁大点儿事儿看得比天重。”
“觉得那个城市有等不到的人,”她抬头看向周子舒,“与其留着伤心,不如潇洒离开。”
周子舒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这些少男少女的懵懂心事,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要不是今天听见,他恐怕到死也不会意识到眼前这位也曾被自己碾碎过芳心。
这可真是造孽啊,鬼知道自己当年到底是有多直。
诡异的沉默被身后传来的“吧唧”一声打破了。
“那个,”温客行捏爆了一个地上捡来的柿子,糊了一手,“我找到了一个没被鸟啄过的,想拿给你们看看。”
“阿絮,”他把手摊到周子舒面前,“要不你干脆尝尝,甜不甜?”
“哈哈哈哈,小温你可太逗了。”郝女士一边笑得乐不可支,一边从包里往外掏湿巾,“你还真是挑软的捏啊。快擦擦,还好你们带了个当妈的,装备比较齐全。”
周子舒眼瞅着温客行的脸忽然就没刚刚那么黑了,也抽了两张湿巾帮他一起擦,一边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虎口。
“德行。”
“周末准备去哪儿玩儿?”他们继续往后宫的方向走,乐宜问。
“没想好啊,这次行程决定得比较突然。”周子舒说,“你有什么推荐吗?”
“京郊的枫叶差不多都红了,”她答道,“想去吗,让我老公开车送,正好溜溜娃。”
“不麻烦了吧。”温客行说,“难得休息,不想爬山。”
“哦。环球呢,我家还有两套鹰院的魔法袍,很符合高知气质。”
“算了,”周子舒摇了摇头,“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的项目。而且你应该去过了吧?”
“恩,美帝的两个都去过。”温客行答道,“我们市区转转就行。”
“得嘞。”乐宜嘲笑他们两个,“敢情要的是怂人乐线路啊。”
“那市区几个公园儿都不错,看银杏的话,使馆区和钓鱼台边上是网红打卡点,你们自己看着办呗。”
“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来的时候还赶早看了升旗呢。”她见身边两个人都面露难色,又补充道:“行行行,不为难你们。其实看降旗也差不多,都是三军仪仗队,人还少些。”
“我就请了半天假,一会儿东华门先出去了,比较好打车。”她说,“你们可以再逛逛,延禧宫啊,珍妃井啊什么的。北门出去就是景山,能拍到故宫全景。西面是北海公园。”
“说到珍妃井,”她突然阴森森地问温客行,“故宫雷打不动五点就要闭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温客行往周子舒背后躲了一下。
“因为事业单位五点下班,要去接孩子做饭了。”周子舒把小孩儿挡到身后,笑眯眯地答道。
“我问小温呢,又没问你。”乐宜气鼓鼓地说,“忒没劲。还是那么不解风情。”
郝女士打了招呼,先行离开,温周二人又返回去把珍宝馆和钟表馆都看了。温客行看着橱窗里的奇珍异宝,哈喇子都快流到裤裆了,被周子舒嫌弃得不行。
他把人往后拉。温客行高,即使身前还站了别的游客,仍然可以看得很清楚,但周子舒怕他的口水滴到别人头上,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你去过的博物馆也不少了,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一样不一样,这可是自己老祖宗的东西。”温客行答道。
“这儿的也就是明清吧,好看是好看,进贡给宫里赏玩的物件儿而已。”周子舒说,“河南、陕西、甘肃,这几个省的博物馆你以后去看看,那才是真正的老祖宗。”
他们照着乐宜说的,从神武门出来,爬了景山,向西弯了一下西北角楼,然后从南门进了北海公园。
“这年头大爷大妈都这么拼吗。”温客行感叹道,“太卷了,吓人。”
“恩。”周子舒深表赞同,“人家又有钱,又有闲,我们羡慕不来的。”
“这大公园不错。”温客行又称赞。
“温公子,”周子舒去旁边买了一根北海公园的冰棍儿递给他,“北海公园这个名字是朴实无华了一点,但这是正儿八经的帝王御苑、皇家园林好吧,能够畅游其中你应该感谢社会主义好。”
后来周子舒想想算了,在他大宝贝儿的认知里,公园就应该是CentralPark这样,一建成就对外开放的,怨不得他。
已经降温了,北海停了太液池的游船,他们也没办法荡起双桨推开波浪了。沿着湖两岸大致走了一圈,周子舒拉着温客行去聚宝源吃涮肉。
“一会儿想去后海泡吧吗?”隔着热气腾腾的铜锅,周子舒问他。
“不去。”温客行一口回绝,“吃完了趁热乎,我们快点回酒店续摊儿。”
四大盆羊肉还不够你吃的。
小师弟的胃口很大啊。
周六不用赶早,他们睡到自然醒,先去了天坛,然后向北到雍和宫,又在周边转了转。出发前周子舒就猜温客行会喜欢天坛,果不其然,温公子绕着祈年殿上上下下转了好几圈,颇有些流连忘返。
“很神奇。”温客行走在五道营胡同儿里,手上拿着糖葫芦,向周子舒描述,“就好像,真的离天更近了。”
“我也说不好。”他思忖了一下,“可能是属于建筑独特的美学冲击吧。”
周子舒笑笑,表示了解。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真要形容,还是得大姨这种文科生才行,一套一套的。我们俩充其量有知识没文化。”他说,“你一会儿和她聊聊呗。”
我·乐·意:晚上带上小温来吃烤鸭,不允许拒绝
我·乐·意:我老公已经准备出发去排队了
“乐姐这名字真飒。”
“嗯,大概耳濡目染入乡随俗了。”
“要吃驴打滚儿吗?”周子舒把他往路边拉了一点,站在小摊旁又问,“一会儿去看降旗,可以先垫垫。”
他们四点出头就打车往天安门走,路过东单的时候还是堵了一会儿。
“周六的下午诶,”温客行感叹,“也这么堵吗?”
“您二位是来旅游的吧,”的哥在前面插嘴,“刚那儿可是东单三条,能不堵吗。”
“啊。”周子舒突然反应过来,附和道:“是得堵。”
“我大学还想过考这儿呢。”他对司机说。
的哥一见有人和他唠嗑,瞬间就来劲儿了。
“哟,您是大夫啊。”他说,“协和可不好考。”
温客行这才明白他们在聊点什么。
“那可不,全中国最好的医学院了。”周子舒顺着司机的话称赞,“学医的谁不想来。”
“分数不够?”温客行问他,“我反正就没到线。”
“够。”周子舒笑道,“但是离师父太远了,不放心他一个人。”
温客行没有接茬。
过了一会,突然嘟囔了一句:
“要是来了,就没乐姐老公什么事儿了吧。”
“你说什么?”周子舒没听清,转头问他。
“我说,”他重复了一遍,“要是来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吧。”
周子舒乐呵呵呼噜他的脑袋,把头上的毛全揉乱了。
“傻不傻。”
他们到的早,占据了有利地形,整个降旗仪式看得清清楚楚。昨天早上为了抢在旅游团之前进宫,并没有在天安门前停留太久,这会儿温客行又拉着周子舒自拍了好一阵儿。
“一会儿发给爸妈。”温客行说,“他们肯定高兴。”
“你之前到北京,别的地方没去过也就算了。”周子舒狐疑地问他,“连天安门都没有来吗?”
“没来得及。”他说,“再说了,这次不是有我们合照吗,不一样的。”
“行吧。”周子舒点头,“晚饭就在酒店对面的四季民福,我们沿着长安街走过去?地铁两站路。”
温客行欣然同意。
两站路走了将近三刻钟,中途还被警察叔叔拦下来了好几次,他们到的时候菜都已经快上齐了。
“不好意思啊,”一进包间周子舒和温客行就忙不迭地道歉,“让你们久等了。”
“这是我高中时期的梦中情人,周子舒。”她向自己的爱人介绍,“医学博士,校篮球队队长,我习惯叫他周队。”
她这么大大方方的,气氛反而一点儿都不尴尬了。周子舒也笑道郝女士当年是他的老少队员们垂涎三尺的校花。
“你们这商业互吹,真是没脸听。”乐宜的爱人是她的大学学长,隔壁弗兰人,塑料普通话一出口就把温周二人逗乐了。
“先喝点热茶,”他客气地招呼,“从天安门过来的啊?”
“恩,”周子舒答道,“地图上看着挺近,结果还是走了一会儿。”
“上当了吧。”乐宜说,“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也是这样,地图上看看,不管去哪儿都是拐两个弯儿就到了,其实特别远。市中心尤其迷惑人。”
周子舒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不禁深以为然。
“乐姐,”温客行忽然问她,“新华门有什么特殊的吗?我们路过的时候被查了好几次证件。”
乐宜被问的一愣,和老公互相对视了一眼,笑出声来。
“周队也不知道吗?”她见周子舒也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接着说道:“昨天去北海了吗?新华门里面是中海和南海。”
“你们路过的时候大概正门已经关了,看不到为人民服务的影壁了。”
“啊。”温客行是第一天知道,原来中海和南海加在一起就是中南海,有种次元壁被打破了的震惊。
“不怪他不知道。”周子舒说,“怎么说呢,在我的概念里,中南海和钓鱼台大概是悬浮在半空中的,不应该出现在高德地图能到的地方。”
温客行在旁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顿饭宾主尽欢。周子舒就坐在乐宜儿子的旁边,给他包的烤鸭比他亲娘包的还多。郝女士后来看不下去,勒令禁止,卷好的饼就又全到了温客行的盘子里。
“过了天桥就是你们酒店,我们不送了。”临别的时候乐宜说,“下次来北京自己主动点,别等着我找上门来联系。小温也是。”
“谢谢乐姐。”温客行乖巧地道谢。
“客气啥。是他们爷俩自己馋了,借着由头出来改善伙食。”他们走到直达地库的电梯旁,最后道别,“我们先走了,开回朝阳还有一段路,小的明天一早还有钢琴课。”
温客行千算万算,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躲过朝阳群众。
是夜,温客行早早地洗漱完毕,爬上了床。
周子舒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电视开着,但温客行似乎也并没有在看,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他走过去,从另一边坐到床上,拿手在温客行面前晃了晃。
“回神了,想什么呢。”周子舒问,“累了?今天走的还没昨天多呢,昨儿晚上看你还挺有劲儿。”
“嘿嘿。”温客行干笑了两声,“我在想吃饭时候乐姐说的话。”
长久不见的高中同学,客气寒暄无非那么几个话题。
追忆往昔,互曝八卦,继而聊聊工作和家庭。
他们在温客行面前把乌溪和北渊当年一点儿糗事儿全抖落干净之后,乐宜十分顺当地问到了周子舒的情感生活,成家了没有。
“没呢,”周子舒答道,“不着急。”
乐宜的爱人显然想接着问,家里人难道不催吗,被自己老婆踩了一脚,岔开了话题,扯到了北京最美是秋天和明天去哪儿玩儿上去。
“阿絮。”温客行并没有看他,轻声道,“要是没有遇到我,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儿呢。”
会不会,已经结束了在巴塞尔的研究,重新回到人医心外。
会不会,身边有了别的伴侣,甚至是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两天总是忍不住这样想。
“啪”的一声,周子舒把客房的总闸拍了,房间里登时一片漆黑。
温客行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清他的脸,好像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又像是怒极。
他捏住温客行的下巴,冷哼了一声。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想这些有的没的。”
“啪”,又是极其响亮的一声。
这回是周子舒一巴掌扇在了温客行的屁股上。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要不是房间里太黑,马上就能看到五根红色的指印。
“老子平时让让你,你还当真了是不是。”他咬牙切齿地说,“什么狗逼玩意儿。”
“今天让你知道,就算遇到了你,老子照样温香软玉在怀。”
所以说,有的小同志就是欠收拾。
第二天温客行果然老老实实的,再也没力气瞎鸡巴胡思乱想了。
“鼓楼拐弯儿,姚记炒肝儿。”乐宜是这么说的,“老北京的早饭还是应该尝一尝。”
周子舒让温客行先去找位子,自己点了单,来来回回把东西取齐了,坐下来同他一道吃。
“炒肝儿,豆汁儿,焦圈儿,还有炸酱面。”他们面前摆的满满当当,“我每样都买了一点,你不一定吃得惯,就尝个鲜。”
结果温大公子上手就选了地狱难度,直接端了豆汁儿喝。
周子舒都还没来得及拦他,温客行整张脸已经皱成了一个包子。
“我刚想提醒你,”他接过温客行手里的碗,把拌好的炸酱面换给他,“第一口别喝那么多。”
“这味道也太冲了。”温客行还没有从荡涤灵魂的味道中缓过神来,但整个人已经清醒了不少。
“看这色儿你都没觉得很可疑吗?”周子舒把他喝剩下那点豆汁儿一饮而尽,“也还好吧,不要浪费粮食。”
这不公平。
温客行在心里耸了耸鼻子。
师兄作弊。
鼓楼出来向西大概二十分钟车程,是海淀真觉寺,乐宜老公推荐的。
“你们真的要去吗?”乐宜显得十分担忧,“正对着动物园北门。我总觉得小温会更喜欢动物园一些,别进去了舍不得出来,到时候误了飞机。”
周子舒认为郝女士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所以一下车就拉着温客行往里走,不给他喘息回头的机会。
佛塔前的两棵古银杏是真的很美,天还没有那么冷,东边的那棵已经全黄了,西边的还带着绿色。最好的机位前面一样都是架着三脚架的大爷大妈。最夸张的是,好多都自己带了镜子,专门用来营造倒影,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阿絮,我败得心服口服。”温客行在一旁啧啧道。
虽然没有镜子,但有人在地上洒了一滩水,一样能拍出倒影的效果。温客行拉着周子舒排了好一会,终于挤到了那滩水的前面。
结果他发现自己蹲不下来。
温客行幽怨地转过头看周子舒,眼神里满是指责。
阿絮,屁股痛。
“行行行。”周子舒摸出自己的手机,“您老一边儿歇着去,我来拍。”
温客行往旁边挪了一点儿,身前立刻就有人凑过来拍照。他索性退出了人群,去看一旁的石碑林。走了几步,看见一位大妈踩在边廊的栏杆上,探出身子拍照。
那长焦头,又圆又粗又直又长,温客行看了都忍不住要道一句,厉害。
但这样未免太危险了一点。温客行走过去,在大妈身前虚扶了一把,提醒她,“阿姨,踩着这儿不稳,您当心一点。”
结果从大妈身后探出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没事儿,你大爷扶着呢。”大爷笑着说。
你大爷。真想为您二老坚贞的爱情鼓掌。
整这么一出,大妈有些不好意思了,从栏杆上下来,特别热情地招呼温客行:
“谢谢你啊,小伙子,我一拍起照来就有些顾头不顾腚的。”
“看出来了,您这装备够专业的。”温客行赞道。
“可不。”大妈把单反的液晶屏怼到温客行的面前,“给你看看大妈拍的。”
那是真不错,要构图有构图,要布光有布光。长焦的景深压缩感和大光圈带来的背景虚化,完全不是手机摄影可以媲美的。
温客行放了一串专业彩虹屁,大爷大妈都乐开了花儿。
往后翻着翻着,居然还有几张大妈偷拍的周子舒。他拍完了照没找到人,就也退了出来,站在银杏树下面等温客行自己回来。
周子舒一点都不急,阳光洒在他笃定的脸上,有几片银杏叶子正落下来,投下小小的阴影。
“呀。”温客行低呼一声,“阿姨,这是我朋友。您拍得真好。”
“我给您留个联系方式,能把照片发给我吗?”
“是你朋友啊。”大妈笑眯眯地说,“长得真俊。我还想着拍给我闺女儿看看的呢。”
“现在就发给你呗。”一直在旁边的大爷突然吱声,“她那张SD卡是带WiFi的,拿手机连一下就行。就是RAW太大了,小伙子你自己下载jepg的行不。”
温客行觉得,帝都可真是卧虎藏龙,随便一对儿大爷大妈都这么身怀绝技。
“你大妈负责情怀,我负责器材,不冲突,不冲突。”大爷拿着温客行的手机利索地操作了起来。
温客行回到周子舒身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一会儿。
周子舒把手机递给他看,问:“喏,满意了吗?”
“你知道我拍照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周子舒说,“这最好是前人浇的水,而不是前人撒的尿。”
温客行也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那边的阿姨拍的,厉害吧!”
周子舒抬头,还真有一对大爷大妈在朝他们招手。
“你怕不是有什么社交牛逼症。”他叹道。
“哼。”
“等你老了,腿脚肯定不行。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自己去跳广场舞。”
“到时候一把一把风韵犹存的大妈任我采撷,你就眼红去吧。”
救了个大命啊。周子舒想象了一下刚长出四肢的广场舞之花Simon温,乐得不行。本来又想打温客行的屁股,忍了一下,还是呼了他的后脑勺。
回程的飞机上,周子舒让温客行坐了靠舷窗的位置。
起飞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等到安全带警示灯熄灭,周子舒把他的座椅向后调了一些,又向空姐要了一张毯子。西面橙色的夕阳透过窗打进来,温客行的睫毛上和鼻尖都有淡淡的光晕。
周子舒在毯子下面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
周子舒在心里说。
他知道温客行昨天想问他,会不会是别人。
会啊,人生的际遇不就是这样吗,如果不是你,总会有别人。
但我已经遇到你了不是吗。
那么就谁都不行了。
只能是你。
幸好是你。
温客行。
End.
番外2020
漫长夏日2021.8
在你身边2021.12
哎巴扎嘿2022.11
等等2023.9
家有儿女2024.4
东施效颦2025.12
皇后驾到2026.9
诸事皆宜2029.10
谨以此文纪念在帝都的岁月和神奇的际遇
cp温周,sp周温,1.7k短日常
-没头没脑的打人与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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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张成岭起床去后山晨练时,周子舒是醒着的。
周子舒很早就醒了,也根本没怎么睡着。他躺在床上,一股无名火在他肚子里烧了起来——他后悔了,后悔从第一次温客行挤了几滴眼泪就哄得他心软之后,他再也没捞着过在上面的机会。
昨夜的运动太激烈,他的韧带抻得有点疼。周子舒一扯嘴角,在心里默默地给无名火添了把柴——这个不知好歹的温客行,居然现在还抓着他的屁股!
周子舒扒拉开那只咸猪手,坐起身子,愤愤地瞪着他,“起来,我要揍你。”
装...
装睡的温客行此刻也张开无辜的眼:“啊?什么?”
本着君子敏于行的原则,周子舒不想跟他废话,伸手就扯开了两人身上的被子,还把温客行翻了个个儿。
“好好想想是因为什么。”
温客行下了个好大的决心,终于蚊子似的接着说了下去:“我……我不该……带成岭去逛青楼……”
好家伙,这一早上,收获颇丰啊。
周子舒被气笑了,用藤条的尖戳上最扎眼的一道月中痕。
“温客行,你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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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躲过破空的铁钎,庆帝扫了眼握掌的范闲,目露讥讽,抬首推掌打落范闲手中毒药,细白粉末飘散在空中,却未在庆帝衣角上沾上半分。
“安之,心急了。”
庆帝冷眼看着少许粉末沾上范闲后衣襟,止住上前的五竹,范闲淡淡看了眼庆帝未语,抬手瞬间真气肆意,庆帝正身盯着范闲,准备硬对这一掌。
身后猛然传来破空声,庆帝瞧了正面攻来笑起的范闲,轻笑一声,错身硬扛下范闲一掌,扳过铁钎的同时将两人扫了出去,五竹撞穿殿中支柱,掀翻桌案,倒在大门前。
范闲撞翻香炉,倒在榻前,看着嘴角溢血的庆帝,眼含讥讽,“陛下倒是深藏不露,咳咳...
范闲撞翻香炉,倒在榻前,看着嘴角溢血的庆帝,眼含讥讽,“陛下倒是深藏不露,咳咳,唯一的大宗师,咳咳咳,名不虚传。”
范闲抹去唇边止不住的血块,强撑着床榻站起来,拭血的手止不住的抖,另一边的五竹也撑地站起,看着庆帝。
看着范闲咳出的血块,庆帝握着铁钎的手不自觉收紧,面上还是一副看自家犯错熊孩子的模样,一如榻上亲昵时的温润开口,“安之,别闹了,朕能饶你一命。”
“嗤,咳咳”范闲嗤笑一声,抹去复又溢出的血块,眼中一瞬间亮如辰星,像极当初在庆庙远远见到的澄澈,又似含着那次醉酒吟诗,震慑全场时的桀骜,却最终只剩下一双亮极的眸,无他。
哪怕知晓身后五竹已然靠近,庆帝仍是望着面前这个在某一瞬像极了自己的私生子,在这座殿里曾经的水乳交融,轻声呓语,围绕在身边,经久不散。
只是身后迟迟未有动静,庆帝转身,便见五竹停在三步开外,一动不动,范闲看着顿在原地的五竹,蓦然一笑,叔,对不起了,又要留你一个人了,又要你记不起一段事,一个人了。
当身后再次传来响动时,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等庆帝回神,已经收不回手,几抹残红落在脸上、衣上,慢动作的画面中,刺目的红河在空中奔涌,染色的衣角破开四周气体承不住人体重量,上扬后坠下,被血污染红的唇角翘起细微的弧度,范闲缓缓闭眼,过往种种在眼前浮现一瞬,又归于黑暗,当一切终结时,才是真正自由时。
预想中的钝痛并没有传来,庆帝稳稳接住倒下的范闲,神色复杂的看着怀中闭目的孩子,从血缘上讲,这是他曾经爱人留给他的唯一血脉;从情理上说,这是他养的最好也是最习惯的脔宠,范闲身上的每丝每寸都带着他的影子,都承受过他的恩宠,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们本就该是最契合的一对。
但上天最是心喜拿世人寻乐,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怨怼,太多的不同,终究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范闲阖眸躺在庆帝怀里,思绪翩飞,最后出现在眼前的竟然还是家宴上亲自给他布菜的庆帝,他的狗屁父皇。
“把我葬在江南,咳,我不要跟你合葬。”
庆帝看着面色突然红润的范闲,未语。
没有什么意外,也不存在什么神迹,范闲躺在庆帝怀里再没睁开眼,就此睡去。
都说人死如灯灭,生前种种就此止住,但何人能真正做到,望尽前尘,自此相忘,便是那圣贤仙人也无法做到。
自澹泊公因护驾而英年早逝已过三月,由庆帝亲自布图监制的陵寝也动工月余,兴龙殿的烛火整夜不熄,无人知晓南庆主宰在做何事,也无人想知了。
因着先前二位皇子畏罪自缢,年岁轻些的三皇子得了便宜,也得益于澹泊公的教导,便是面对庆帝随手扔去奏折中的要事、国事,李承平也得心应手,只是这得心应手中难免沾了些故人的影子。
监察院落到了言家手中,依旧是帝者手中的一柄快刀,只是不知何时,这快刀会断在何处。
闲下来的庆帝依旧是每次铸箭弯弓,持续着为数不多的爱好,只是偶尔月上中天,会怀念耳边曾经嚷嚷的声音。
偶尔微服出巡,望着街角商贩竖起的糖葫芦,会看见身着锦衣的故人,鼓着两腮,唇边沾糖,朝他浅笑,问:“陛下,您要不要也来一口?”
年岁依旧,四季轮回,偶然的出神在布满故人痕迹的宫闱内也不偶然的出现,冬日御花园俏丽的红梅下少了堆起的雪人,春日兴龙殿的床榻间没了昏睡的身影,秋日火锅少了钟爱之人,夏日冰库少了常逛之人。
偶然梦游太虚时,庆帝也会思索过往种种,一个陈萍萍,一个叶轻眉,当有如此重要?陈萍萍暂先不论,单说叶轻眉,不曾真正出现,单是只言片语,便让安之记了那么久,所谓血脉亲缘,当真如此重要?那为何李承乾能与李云睿共赴巫山?不过一个叶轻眉,却要生出这些事端,或许当初便不该多留,就应早日处之,但,就没了安之......
也罢,就此便可,不论生前生后,安之都只属于朕,生同衾死同穴,不容置喙。
岁月悠然间,庆帝也曾遇到与故人相似者,其中不乏妄上龙榻的,问斩有之,流放有之,株连亦有。
来自北齐和不知名者的刺杀也经年不断,只是从未成功,历年来,唯一可以算得上成功的,便只有冰棺中安睡的故人,能得此殊荣的也只能是这位故人。
隆冬过后便是春来,庆帝躺着床上捻着手中将断的玉坠,不看床边已是帝王的李承平,缓缓开口,“朕死后,让安之与朕同椁,生前生后,他都是朕的。”
初春时分,辉煌一生的圣贤明君在举国哀悼中入殓下葬,只是这明君的遗诏,新帝并未遵从。
阔大的主室中,上有辰星,下有山河,青铜铁棺正落中央,那里睡着庆国圣君,一如称王时,享万里江山,受无边孤寂。
千里外的江南林间立着一块石碑,碑下是一座不输皇陵的寝宫,四周繁花锦簇,鸟语花香,溪水流淌间盛着无限生机,地下眠着向往江南的澹泊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