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说:“趁今天好日子,我也来官宣一下子。”
吴邪说你终于决定减肥了,我就说上次体检你那个脂肪肝把大夫都吓一跳吧。他拍拍胖子:“放心,我和小哥陪你吃减脂餐。”
胖子抖抖肩,把吴邪的手抖下去。
“懂不懂什么叫官宣,”他鄙视道,“官宣就是宣布有官配了。”
吴邪点头:“知道了,你和碳水be了,现在和鸡胸肉组cp。”
他低头继续回王盟消息,过了一会儿抬头,胖子还在原地看着他。
他本来光着脚盘腿歪在躺椅上,这下慢慢坐直了,看看胖子,又去看了眼旁边不知睡着还是醒着的张起灵。
“你来真的啊?”
胖子深沉地一点头。
“你之前不是说没这个心思了嘛。”
“是这么一说呢,架不住缘分到了呗。”......
“是这么一说呢,架不住缘分到了呗。”胖子道,“这把年纪了,能遇见个喜欢的多不容易啊,对吧小哥。”
吴邪听出胖子意有所指,免不了瞪他一眼,但张起灵在旁边竟然“嗯”了一声。
“你看,小哥懂我。”胖子笑嘻嘻。
吴邪把腿放下,感觉这会儿自己脑子转得好慢,嘴里只会说些废话。他问胖子对方是哪儿人啊,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过,我和小哥见过吗。胖子都笑而不语,反过来问他:“你操心这么多干嘛,胖爷谈感情比你靠谱多了。操心操心自己吧,之后打算咋过啊。”
吴邪下意识说我能咋过,还是这么过啊。
胖子道:“以后我搬出去了,你和小哥准备在这儿天天大眼瞪小眼呢?”
吴邪傻眼了:“啊,你还要搬出去?!”
“你瞧这话说的。”胖子看小孩一样看他,“我和人成家了,不搬出去难道带着对象和兄弟住一块儿啊,我又不是你,纯兄弟干不出这事儿。”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是不知道喽。”胖子挤挤眼。
胖子看着吴邪脸上五光十色的表情,隔空和张起灵对视了几秒。过了一会儿,这边吴邪似乎终于接受了现实,抬起头看着胖子。
“那你走了以后,多久回来一次啊……”
吴邪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眨眼眨得很慢,他的眼瞳总是很亮,睫毛太长,每次眨眼的时候总让人觉得里面有道兜不住的水光,马上就要掉下泪来。每次胖子看他这么盯着人的时候总在一边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想把他揍一顿。
他长出一口气,靠着自己的躺椅躺下,给自己扇扇子。
“目前打算一天回一次。”他说,“真有这么个人了另说。”
“靠,你果然耍我!”
“还不是看你这个好大儿不想有后妈,胖爷忍痛继续单亲带娃。”胖子说,“你看你那个小眼神,哪天小哥说有对象了你还不直接在福建哭出个长城来。”
“别转移话题,你整这么一出耍我图什么啊!”吴邪怒了。
“这不是趁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提点一下你,咱们可以喜上添喜嘛。”胖子循循善诱,“你好好想想,现在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知足么,真就没有点遗憾了么。”
吴邪努力忍住不去看张起灵,但这实在很难,所以偷偷看了一眼。张起灵正好转头看过来。
吴邪移开视线,撇撇嘴:“怎么个喜上添喜法,小哥也要找对象?”
“你想找,他就能找到喽。”胖子说。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今年福建的雨比往年还更多一些,立秋了也不见少,一阵接一阵,胖子总嚷嚷着让小哥带他们去东北避暑,说了好久也没人动弹。那年从长白山下来,搬到这里和他们一起生活,原来已经整整九年了。
“胖子,你是真的不走吧?”吴邪忍不住又问了句。
胖子很无语地看着他,投降一样举起手。
吴邪似乎满意了:“明天想吃酒酿丸子。”
“别来劲啊。”胖子骂道,“都说了兄弟不管这些,找个对象给你做。”
吃完晚饭,雨又下了起来,吴邪坐在屋檐底下抽烟。张起灵洗完澡出来,看见他又光着脚晃来晃去,捡起拖鞋拿过去。
吴邪仰起头很无辜地眨眼,张起灵问:“第几根?”
吴邪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根,真的。”他拿起烟盒给张起灵看,锡纸刚拆下来,“苏万他们买的,哈密瓜味,特别难抽,我就尝尝。”他又笑了笑,“哎,今天过节嘛,就一根。”
张起灵没说什么,只是在他身边坐下了,吴邪知道这意思是监督他抽完一根。他的头发还在滴水,给他买的吹风机从来不用,好像特别讨厌吹头发。每次洗完澡也不擦头发,出来就搭一条毛巾在肩膀上。总让吴邪想起洗完澡的小满哥,吴邪跟他说不许甩,小满哥就真的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用忍耐的淡淡的眼神等着他拿毛巾。
“头发这么湿,这么睡觉都不头疼么。”吴邪埋怨道。
张起灵向着他微微低下头,吴邪只好把烟掐了,拿起毛巾在他脑袋上一阵呼噜,正好看见他背心上沾上的一点糯米粉。
这样的日子有没有遗憾啊。吴邪想。如果就这么过一辈子的话。
张起灵感觉头顶的手忽然停了,然后听见吴邪若有所思的声音说:“好像兄弟的确不管这些。”
他把毛巾拿下来,看过去。吴邪对着他很慢很慢地眨眼。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率飙升,下意识进入了警戒状态,这种感觉几乎无限接近于被狩猎但他知道不是,他没有体验过这个,这样笨拙的柔情的陷阱。
所以张起灵如他所愿地开口。他问,谁能管。
“男朋友可以。”吴邪笑道。
FIN.
又一年817,祝好!
/M27衍生
/快新only,偏宿敌向
/文中所有有关快青与新兰的剧情描写均为纯粹的青梅竹马友情向,我对两个女孩子没有恶意,所以并不想否认快新与青兰之间真实存在十年的经历与感情,那也是属于快新人生的一部分
/平和我推,但我对73的套路实在不想评价什么了x
/非常多作者的个人妄想、捏造、私设,请避雷
/没有看完彩蛋就走了,请不要ky最后的彩蛋内容,谢谢
文中其实有很多内容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写的,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开题素材(bushi)这次青子在M27中正式登场让我觉得算是一个机会,于是写出了这个故事。确实有很多我本人的私心成分,所以还希望嘴下留情......
文中其实有很多内容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写的,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开题素材(bushi)这次青子在M27中正式登场让我觉得算是一个机会,于是写出了这个故事。确实有很多我本人的私心成分,所以还希望嘴下留情啦(Orz)
《暮色低垂》
——世界低垂、下坠有什么关系,你飞扬、璀璨就行了
有些人,既是因,也是果。
远处的天空忽然闪烁出一道震慑而眩目的白光,让江户川柯南从杂志中抬起头,本能地朝着那抹慑人的余光方向看去。但他还是稍稍慢了一拍,目之所及只剩下一片惨淡的苍白,是云层的倒影,抑或是欲曙的期盼。
他没有就此移开视线,静静地站了数秒后,轰鸣的雷声便由远及近地在耳边炸响。
函馆近日来一直是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永远灰蒙蒙的白昼,和深邃得密不透光的黑夜,没有高调的五棱星,更没有北斗星的指引。
如果这种时候有任何一点洁白无瑕的东西点缀在那幽暗的天幕上,一定会成为最醒目最耀眼的存在。只可惜,纵使那人崇尚优雅与浪漫,也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甚至称得上是无聊的行径。江户川更是有自己的丈量标准,在下一次对决到来前,他们应当是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这条犹如成为定理的准则至今还从未被打破过一次。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江户川柯南乖巧地把杂志递交给旁侧的毛利兰,请求她帮忙放回原位。再转过身后,就看见服部平次与远山和叶并排迎面走来,经过一系列危悬一线大起大落的事情后,终于再次见到单纯而轻巧的微笑出现在少女的脸上。
“没事吧?”虽然看到和叶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了结果,毛利兰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检查结果还好吗?”
还不等和叶回应,服部平次就已经习以为常地抢先接话道:“都说了什么事都没有,和叶这女人就知道大惊小怪,非拖着我来医院检查,麻烦死了。”
往日里听到这番嫌弃口吻的话语和叶势必会毫不留情地反击,此时面庞上倒难得仍然挂着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开口时的语气也带着真诚的庆幸与欢喜:“才不麻烦,真正没事了才是最好的。”
毛利兰也恬静地笑了起来:“那我们趁着下雨之前回酒店吧?”
服部平次转头望了一眼窗外深邃的夜色,显然在检查身体的室内也能听见那警示的雷声。他又低下头看向站在自己脚边的男孩,江户川接收到视线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轻轻点了点头,默契地做了决定。
“你们二位先去一楼的大厅等一下可以吗?既然都来医院了,我和柯南想趁这个机会再去见一下中森警官,还有一些关于这个案子的情报要告诉他。”
第二次来到中森警官的病房,并不出乎意料的,名为中森青子的女孩仍然贴心地守候在父亲的病床旁。敲门示意走进病房时,中森青子正在整理一束似乎是代表警视厅送来的花束,殷红的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见到二人到来,女孩的脸上顿时添上几分生动的惊喜,而或许不是江户川柯南的错觉,他总觉得中森青子的这份惊喜感似乎带着点别的意味。
她搬来两张新的陪护椅,又将早已洗净切好的果盘放在柜子上,就适时地离开了病房给三人留下了足够的隐私空间。江户川目送着中森青子的背影,在关上房门的一刹看见那本是乐观灵巧的背影不易察觉地微微塌下。他本来不觉得中森青子与毛利兰有多么相像,此刻却忽然觉得她们或许比自己想的更为相像,抛开样貌不谈,她们几乎有着如出一辙的韧劲,和一颗通透纯澈、无坚不摧的心脏。
江户川无端想起中森青子曾经说过她也有一位青梅竹马,在这种女孩或许最需要安慰与陪伴的时候,那位少年此时又在哪呢?这个世界上不该有第二个工藤新一,不该再有一位像他这样,在孤独的时候连一个拥抱都无法给予自己至亲的,不值得的人了。
他抛开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与服部一起向中森警官道明了此次的来意。他们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将怪盗基德的真实面貌疑似与工藤新一神似的这个消息告诉对方,但联想到另一位同样拥有着相似面孔的冲田总司,便实在觉得这种全是偶然性的特征称不上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是以放弃。他们这次是来向中森警部详细说明怪盗基德此次作案的动机以及最后的结果,在中森警部第一次因基德的案件负伤的情况下,告知事情的原委很有必要,而中森银三或许更是那个想要知晓一切来龙去脉的人。
中森银三最终还是以警官与长辈的身份严肃告诫了两个小伙子一番,即便是基德克星和有名的关西名侦探也不能这么鲁莽行事,受伤的只是自己已是万幸,要是他们二人受伤了可没办法给人交代。服部平次笑着应下,只是那语气里多少带着点没放在心上的张扬,中森银三眼看着又要说教,江户川便一边祝愿着对方早日康复,一边连忙将服部推搡出了病房。
中森青子正安静地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见到二人出来立刻起身迎了上来。江户川柯南这回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明明是两个相对来说陌生的人处在她父亲的病房里,她却并没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病房上,方才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女孩的目光明显放在了这条冗长走廊的另外一端,此刻仍没来得及收起的表情里也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忧虑和思念。
江户川决定不再与她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青子姐姐,你是在等着什么人吗?”
他知道自己这话问得莽撞又失礼,甚至惹得服部都朝他投来狐疑的一瞥。他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求知欲没头没脑地膨胀到了顶点,可能是那个遥望的画面实在太有既视感,她希望谁在这一刻能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在等着谁,她是否也在等待一个注定不会到来的人。
中森青子却并没有为这句问话感到冒犯,她真心实意地将柯南当成一个单纯机敏的男孩,闻言只露出了一瞬的惊讶,就弯下腰尽量能与柯南平视着,然后摸了摸男孩的头发:“难怪爸爸经常在家里提到你,柯南真的很聪明呀。”
江户川觉得这幅场景也莫名熟稔,他几乎能联想到中森青子的下一句话也许就是:我的青梅竹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很了不起。
而并没有等他把回应的话说出口,不远处一道凭空响起的男声打破了这处单方面显得诡异的氛围。走廊上并不静谧,窗外有隐隐呼啸的风声,值班的护士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巡逻的医师与病人交谈的话语也断断续续地从不同病房的门缝中透出。可江户川还是觉得那一道又轻又低、甚至不知为何显得嘶哑晦涩的声音,比周遭的任何动静都要来得有存在感,犹如一枚石子投入了他沉寂的湖泊,犹如一道惊雷震响在他仅有的世界。
“青子。”
被呼唤到名字的女孩顿时惊喜地站起身,饶是江户川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在那道男声上,他也清晰地看见了中森青子转身时从眼角瞬间弥漫上的湿意。
虽然语气显得有些低沉,或许是与那人不知为何嗓音十分沙哑有关,但那副音色与声线是江户川柯南绝对不会认错的。他在震撼之余抽空瞥向服部平次的表情,恰好迎上对方同样一副失神诧异低头望向自己的目光。
他们神情复杂地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无言地同时转过身。中森青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正站在不远处的男生跑去,医院走廊的光总无端带着一种惨白的氛围,男生恰好站在一盏顶灯的正下方,映射下的光线并没有让他周身显得刺目或明亮,反而让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显出一种病态脆弱的苍白来。
男生戴着一副黑色的口罩,头发是微卷的凌乱,刘海也微微垂下遮挡住了眼皮,不知是造型如此还是刻意为之。但这种看似全副戒备的伪装却甚至比不上一枚小小的单片眼镜,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工藤新一本人更熟悉那副轮廓与线条,就连曾经以假面伪装过工藤新一的服部平次也为之心头一颤。可他们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们从未识破过怪盗的真实面目,如今却连随便一个路人,他们都能清晰地从中窥探到八九分与工藤新一神似的影子。
而就在他们愣神期间,中森青子已经站定在了少年面前,她的眼眶在这短短几步路之内就被染得殷红,但是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她理应是担惊受怕、孤立无援的,但在这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中,至少在人前,江户川从未在这位少女身上窥见过一丝怯懦的情绪。而此时,她安安静静,坦坦荡荡地站在少年眼前,仍旧没有半分要诉诸自己委屈的意图,满心满眼都是真诚的踏实与安心。
她很神奇。江户川想。她的苦难在她的期盼面前,不值一提。
她希望父亲能够早日好起来,为此她可以忍受一切孤独与害怕。她希望能够见到自己所思之人,她便可以用全心全意的笑脸去迎接愿望成真的时刻。
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底气?
江户川柯南意识到,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可能是有些羡慕。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很多人长得像工藤新一,但这个世界仍旧只有他才是工藤新一。至少在这一刻,这个少年做到了工藤新一做不到事情。他不远万里地赶来了,他不辞辛苦地出现了,他不计后果地站在这里。
而中森青子如愿以偿地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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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的视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二人,但仍旧完全没看清楚少年是如何做到的,一朵妖冶到有些不合时宜的蓝色玫瑰就凭空出现在他指尖,随后被温柔地递到了少女面前,中森青子并未对这梦幻的一幕感到惊讶,但仍旧会情不自禁地诞生出惊喜。自江户川今日与她见面以来,最纯粹最无瑕的笑容,终于出现在了这个天生看起来就活泼爱笑的女孩脸上。
令江户川和服部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最终主动打破这份旁若无人的相逢氛围的竟会是那位少年。
他将那朵玫瑰轻轻放进中森青子的手中,随后就示意女孩一同朝病房门口走来,很显然他早就注意到了走廊上站着的两位客人,否则就不会是远远地呼唤女孩吸引她的注意力从而刻意拉远了彼此的距离。但一直到他们走近到一个对于双方都恰当而礼貌的社交距离,江户川都没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特殊或异样的情绪。
江户川也终于看清楚了对方隐藏在碎发之下的眼睛,是一片清澈而幽静的湛蓝,如果站在日光下,那或许会是最接近晴空的颜色。对方轻轻低下头,在迎上他的视线时目光没有泛起一丝动摇的涟漪,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慌或诧异,反倒令江户川不解的是,对方坦然地从眼底泄出一抹无可奈何般的疲惫。那份无奈并不能被解读成妥协或承认,而那份疲惫指向的也单纯是他自己,并非或许将要与二人周旋的现状。
众人彼此相顾无言地站了好一会,就连服部平次都感到一点不自然的尴尬,少年就在此时再次主动开了口:“青子,麻烦你把这个带进去给伯父吧。”
他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慰问品递交给女孩,却并没有要随她一并动身的意思。中森青子也察觉到这一点,接过慰问品后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快斗不进去看看爸爸吗?”
就这样猝不及防被呼唤出口的名字让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同时眼皮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名为「KAITO」的少年却恍若未觉,神情更是没有半分动摇,他举止自然地向中森青子解释,抬手指了指口罩,又抵着拳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随即道:“前两天不小心淋了雨,现在有点感冒。等我病好了再来探望伯父。”
中森青子不由自主地将慰问品的绳带在胸前攥得很紧,满脸都是担忧和关慰:“没事吗?正好这里是医院,快斗也去看一下医生吧。”
少年的面颊动了动,虽然隔着口罩,但也能看得出那是一个安慰的笑容:“笨蛋,我当然是看过了医生才来的。”
中森青子对他的话向来不疑有他,闻言放松似的点了点头,也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这才乖乖地提着慰问品转身走进了病房。
病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的视线就毫不掩饰地投向了身旁的少年,目光中赤裸裸的打量与探究更是一览无余。
然而他们既没有等来完美无缺的扑克脸,也没有等来不做挣扎反抗的妥协,名为快斗的少年原本只是掩唇轻咳,待确定房内的少女不会察觉到后,忽地捂住嘴巴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脸上未被口罩遮挡的皮肤显出一丝不自然的苍白,眼角周围却晕着一层灼烫般的红。两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眼看少年咳着咳着一个身形不稳,下意识想要撑住墙壁却估计错了距离时,服部平次没忍住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少年的一只手臂,勉强将人稳在了原地。
隔着薄薄一层衬衣,服部平次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少年很快止住了咳嗽,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服部平次拉住他手臂的手,并没有解释什么,站直身子后低声道了谢谢,语气虽然显得友善又温和,周身的情绪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客气和疏离。
服部平次讪讪地收回了手,望着抱起手臂倚靠在墙边的少年,本有一肚子或疑惑或探究的话语忽然就觉得说不出口了。
江户川柯南却全然没有这个顾虑,他理所当然地没有读懂半分周遭的空气,走到少年的身边扯了扯对方衬衣的下摆,随即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大哥哥,你是青子姐姐的朋友吗?”
服部为这番甜腻的嗓音感到一阵恶寒,少年却应声低下了头,从服部的角度看不见,江户川却能看清少年眼里流露出的亲和温柔,或许是因为嗓子不舒服,少年开口时的声音放得很轻,那是一种无懈可击的面对年幼孩童时的亲切与纵容:“我和青子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了。如果小弟弟将来也会遇上这样一位朋友,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江户川不在乎这番话是否意有所指,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叫江户川柯南。”他又抬手指向身旁,“这位哥哥是服部平次。”他重新看向对方道,“大哥哥,你——”说到这里,他的话音突然顿住了,表情没能掩饰好流露出一丝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踌躇,但数秒后他就立刻换回那副纯真的笑容,“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愿意。
服部平次为这个用词无声地瞥了一眼柯南,用力地抿了抿唇。
少年却反而被他的这个用词逗笑了,口罩边缘的脸颊鼓出一点浅淡的弧度,他像是不明白这么年纪轻轻的孩童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合时宜的顾虑,于是微微弯下腰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回答得近乎毫无迟疑:“我叫黑羽快斗。”
黑羽快斗。
江户川其实并没有仔细去琢磨这个名字,更不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在那个瞬间所有的注意力竟然只放在了少年的手掌轻轻摩挲他发顶的触感,带着一种令人发指的熟稔。少年的手指平滑而修长,指尖带着微热的温度,指根有几处厚薄不一的茧。有人曾说过这是属于魔术师的手,他曾经被这样一只相似的手温柔地触碰过吗?那好像只是一份来自身体本能的记忆,江户川恍惚地想,他好像已经不记得发生在什么时候,又是被谁给予了这份悸动。
中森青子从病房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貌似相谈甚欢的场景。她从背后将年幼的男孩抱了起来,随即歉意地开口:“不好意思,刚刚是青子太着急了,忘记给你们做介绍了。”
江户川柯南顿时红了脸,毕竟是十七岁的内心,平日里这样被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抱的次数多了倒也渐渐习惯了,此时冷不丁被一个见面不过两次的女孩抱在怀里,面前还站着对方的青梅竹马,他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一个怎样的表情。
他不敢挣扎得太过,只得满脸尴尬地抬头看向黑羽快斗,不料对方只是眼神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还颇为好心地解围道:“没事的,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
中森青子亲昵地捏了捏男孩的脸颊:“柯南,还记得我说过我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和你长得很像吗,就是这个笨蛋快斗啦,你长大后可不要学习他这副模样,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淋雨生病,总是让青子担心。”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了几回,又道,“也许柯南长大以后也会长得像快斗一样呢,可惜快斗戴着口罩不能看到他长什么样子。”她低头凑到男孩耳边低声道,语气带着轻快的笑意,“快斗其实长得还是挺帅的哦。”
江户川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稍微自恋一点说,他姑且认为工藤新一长得也挺帅的。
而还不等江户川回应什么,就听黑羽快斗接了话:“柯南肯定不会和我一样,他长大后想必会是个很优秀、很让人很骄傲的孩子吧。”迎上男孩狐疑的视线,他却微微垂下了眸子,才继续道,“听说这一次正是服部君和柯南阻止了犯人,也保护了伯父,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
中森青子连连应和道:“对对,这一次真的要特别感谢两位侦探先生呀。”
江户川柯南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不是的。”他低下头,宽大的镜片在某一瞬间反射出一道异样的光芒。
中森青子小心翼翼地敛去了笑意,她很明显感受到怀中男孩的气场并不似以往那样无邪烂漫,对方说话的腔调也不再显得纯真活泼,也许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男孩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肃穆感。
“不是的哦,青子姐姐。”江户川说,“真正救了中森警部的那个人,是怪盗基德啊。”
半晌后,还是中森青子打破了这份沉默。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弧度,但任谁都能看出那抹笑容中带着些许勉强:“是这样啊。原来……是基德啊。”
江户川听过很多并不恭维怪盗基德的人对他的称呼,小偷,大盗,歹徒,罪犯,哪怕是中森警部也会时不时蹦出几句粗鄙的评价,他知道中森青子十分支持父亲的事业,所以听到对方仅仅只是用这种冷静平淡、无波无澜的语气唤出「基德」这个名讳时,他不免感到有些动摇。
他又看了一眼黑羽快斗的眼神,便是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青子姐姐并不讨厌怪盗基德吗?”他不喜欢给人定下预设,也从不妄加猜测旁人的态度情感,但至少对于怪盗基德,他相信身为中森警官的女儿的中森青子,一定拥有着比任何旁人都更为复杂深刻的感受。
好在,中森青子并不排斥这个话题。她轻轻将柯南放回地上,然后将低下头时从耳畔垂落下的一缕头发别至而后,继而露出了那温和中恍若带着一抹落寞的面庞:“青子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讨厌基德的。他是个小偷,总是扰乱社会秩序,爸爸会因为他在家中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也常常彻夜不归,或者整夜难眠。当青子一个人整理房间,一个人在家里吃晚饭,一个人担心爸爸是否会在工作中遇到危险的那些时候,青子应该是讨厌着基德的。”
“但是啊,青子也偶尔听说过,基德应该也曾经帮助过很多人吧。”她的视线状似无意掠过自己挎包上一个钟楼状的装饰物,像是某座地标的纪念品,她又轻轻抬起手抚上腰间,好似在抚摸某道不存在的伤痕。她不知道因此回忆起了什么,神情也随之变得迷茫起来,“基德是一个小偷,但是,他是一个坏人吗。青子真正应该讨厌的,是一个犯了错误的人,还是一个坏人呢。青子已经不知道了。”
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不约而同地为少女的这番回答沉默了。或许正因为她纯真、善良,她相信人性,相信美好,她并不妥协于罪恶,但她更加不屈服于所谓的框架,所以她才能坦然地道出任何侦探,任何警察都不敢去触碰的那个问题——怪盗基德是一个真正的恶人吗?
黑羽快斗忽然上前一步,在中森青子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女孩似乎还有些沉浸在情绪中,抬头回应的目光也带着一丝茫然。而黑羽快斗只是偏了偏头,抬手在空气中眼花缭乱地挥舞了几下,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本来空无一物的掌心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温顺的白鸽。
中森青子的注意力轻而易举地被转移,周身低落的情绪也近乎瞬间一扫而空,她的脸上重新浮现熟悉的烂漫笑容,望着那只白鸽的眼神中也满是惊喜。但是在江户川的视角中,让女孩感到欢欣的似乎并不是这只凭空出现的生物,她似乎理所应当地认为面前的少年能够轻易做到这一点,真正让她入迷的,或许仅仅只是在她面前专注地做着这件事情的少年罢了。
而他不愿承认的是,刚才有那么几个瞬间,自己竟也丝毫挪不开眼睛。
中森青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图抚摸一下那只美丽又温顺的生物,然而她只是刚刚触碰到一点羽翼,那只白鸽忽然碎散成一摊洁白无瑕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满了地。这一幕其实同样梦幻而美丽,中森青子没有为这番变化而吓到,但她的目光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困惑。
“你看,青子。所谓的魔术,哪怕用再多优美的、华丽的、神圣的词语来形容,终究也只是一场欺骗人们眼睛的把戏,终归只是一个谎言。”黑羽快斗轻声说,“如果你所讨厌的事物的真实面目是一个谎言,无论那份谎言出于什么目的,你都永远没有错。”
中森青子下意识想要反驳,话不该说得这么极端,但她望向黑羽快斗仅仅露在外面的那双蓝色眼睛,本该清澈晶莹的色泽此时不知为何变得犹如海洋漩涡般深邃沉重,那些话语便不由自主地失去了说出口的分量与勇气。
江户川柯南忽然插了进来,他秉持着小孩子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旁若无人地展现出一副十分欣喜的姿态扑到满地的羽毛中,一边抬起头满眼崇拜地望向黑羽快斗:“哇,好厉害!快斗哥哥是魔术师吗?”
服部平次的嘴角又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黑羽快斗温和地笑了一下,望着男孩看似因为好奇而一片一片收集着羽毛的举动,默不作声地领了这份好意,也缓缓蹲下身拾掇起地上散落的羽毛。
“那是我的梦想。现在的我还不配以真正的魔术师自居。”
“那——”江户川抬起头,迎上少年几乎能与自己齐平的目光,“快斗哥哥喜欢基德吗?”
面对一对青梅竹马,面对同样一个对象,男孩问出的问题却是完全的两个极端。
黑羽快斗的身形微妙地顿了一顿,但他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自然地开口回应道:“如果是以魔术师的身份,是的,我很喜欢怪盗基德。”
“或者更准确地说,我尊敬他,憧憬他,我试图学习他的技艺,我试图模仿他,试图挑战他。我不知道人类的极限在哪里,但我试图跨出去的第一步,就是能够超越他。但又或许,那会是我穷尽这一辈子都无法达成的目标。”
说着这番话时,他的声音始终冷静而平淡,手上的动作也始终没有停下。散落在地上的羽毛很快就被二人拾掇干净,收集进了一个空袋子里。
站起身的时候,黑羽快斗的身形不易察觉地轻轻晃了一下,他撑了一会膝盖才直起身子,中森青子并未察觉这个细节,江户川柯南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但如果,是以中森伯父的小辈、以青子的玩伴的身份,只要基德做了一丁点伤害到他们的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永远不会原谅他。”
窗外忽然响起一道几乎震颤耳膜的轰鸣雷声。
中森青子如梦初醒,连忙向特地来慰问的二人再次道谢,随即劝告他们赶在即将下大雨之前尽快离开,以防路上出现什么变故。
劝完二位侦探,又立刻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看向青梅竹马,嘴里不断念叨着,快斗也抓紧回到旅店休息,记得吃药,记得盖被子,记得多喝热水。
黑羽快斗习以为常地被她不着调的模样逗笑,也劝了她几句即使守夜也要注意休息,自己痊愈后就来医院陪她,又表示自己还要去楼下取一点药,便向三人告了别率先离开。
江户川和服部最后同中森青子寒暄了几句,便也礼貌地道别离开。
二人乘坐的电梯与黑羽快斗离开的方向是反方向,在等待电梯抵达的间隙里,江户川柯南按捺不住频频回头朝着黑羽快斗离去的方向张望。服部平次看了一眼被自己攥在手里那个装满了羽毛的袋子,感慨似的叹了口气:“你也察觉到了吧。”
江户川没有回答,只是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神情肃穆得完全不符合他七岁孩童的年纪。很少能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坐立不安,值得让他心绪不宁,而真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副表情就意味着那种事情已经发生了。
服部平次挠了挠后颈,在电梯门开启的一瞬间,虽然本就察觉到对方没有动身的意图,却还是抢先一步挡住了对方迈进电梯的道路。他用手肘抵着电梯门,无奈地低头望向小小的侦探:“真的那么在意那家伙的话,就去吧。小兰那边我会帮你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的。”
听到这话之后江户川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留下,转身拔腿就跑了出去。脱口而出的「谢了服部」几个字不像是礼貌教养为之,反倒像是憋了半晌终于等到了说出口的时机。
纵使猜到了对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服部平次还是一阵咬牙切齿。他的肤色让人看不出涨得通红的面颊,心里做了千百遍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叫住了那个重利轻友的家伙:“工藤!”
江户川倒还是很听话地为他的呼唤停下脚步,刚应声回过头,迎面就朝他飞来一团黑影,他堪堪接住,发现那是服部的外套。
真正像这样停下脚步后,江户川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到的确有些不像自己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节奏平缓地吐出,随即重新迈开的步伐虽然仍显得仓促,其中却多了几分心平气和,从容不迫。
他举起服部的外套,朝着身后挥了挥,语气里也带上了真情实感的笑意。
“谢了,服部。”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恶劣的天气,晚间医院里的人比平日里多了不少。穿过吵嚷的妇产部与急救科,江户川柯南的步伐称不上急切,只是坚定而笔直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着。
比起灯火通明的急诊,输液区的人显而易见地少了许多,没有多少急促紧张的事态,众人的神态和情绪都显得平和不少,在这个喧嚣的夜晚难得留下一处安宁之地。
江户川先去了一趟护士站,值班的姐姐见他只是一个孩童,十分热心地为他提供了便利。
轻轻推开输液室侧门的时候,江户川着实愣了一下。输液室前方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晚间新闻,又恰好播放到今天下午警方刚出具的表示怪盗基德名刀盗窃案件已正式结案的通告,他这几天已经十分刻意地不去思考关于怪盗基德的事情,冷不丁听到与那家伙有关的消息,心情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翻腾起来。
输液室很宽敞,此时的人却不多。最前排坐着一对男孩约莫只有五六岁的母子,男孩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此时显得有些待不住,大概这也是为什么母亲会将他带到离他人稍远的位置落座。中间是一对状似情侣关系的年轻男女,女生偏头靠在男生肩膀上,也在看电视上的新闻,听到基德的字样时明显一副兴奋的神态,虽然从江户川的角度看不见男生的表情,但在他认识的人脉中非常有类似的参考可供他想象。其余的座位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位成年的男性女性,或许是职场白领,或许是家庭主妇,或许是人民教师,或许是服务领袖。
江户川一寸一寸地转移视线,缓缓落在了那个正坐在输液室最后一排,靠近窗户的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黑羽快斗竟然也正在仰头看向远处的电视新闻,江户川其实不能确定对方坐得这么远是否能看清楚画面,是否能听到声音。但对于自己而言也是同样,这个距离下他并不能看清黑羽快斗的神态,对方散落的刘海碎发又几乎遮挡住了对方的眼睛。可江户川无端有种预感,那一定是一道目不转睛的专注目光。
而这或许也是第一次,在怪盗基德与一个初次相识的陌生少年之间,他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给予了后者。
一直等到有关怪盗基德的新闻播送完毕,江户川才抬脚朝着少年的座位走去。远远地他就能看见在基德的新闻结束后黑羽快斗就垂下了头,显然是对后面的播送兴致缺缺,对方那副姿态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所以江户川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他说不清这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到来,还是仅仅只是不想惊扰了对方。
然而当他离对方只剩堪堪不到三米的距离时,黑羽快斗还是若有所感地朝他的方向偏过了头。
最终是黑羽快斗轻轻叹了口气:“这里全都是生了病的人。”他的眉峰微微蹙起,能看得出他想刻意做出一副更为年长的严肃模样,可惜他微哑的嗓音只让江户川听出一股无可奈何的倦意。
江户川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随即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口罩,在黑羽快斗面前严丝合缝地戴上,戴好后还特地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脸颊,只留下一双灵动纯真的眸子:“这样就没关系了吧。”
黑羽快斗为他的理由败下阵来,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姑且算是妥协。
江户川动作很轻走到黑羽快斗身边,刚一坐下就听见对方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他抬起头,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少年的耳垂也是犹如灼烧过后的红。而黑羽快斗刚止住咳嗽,就忍不住再次说教道:“如果传染给你了,可不要找我负责啊。”
江户川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悬空在座位旁不停晃动的双腿:“我有一位和快斗哥哥年纪差不多大的姐姐,我们住在一起,她生病的时候我也会像这样陪在她的身边,尽我所能地照顾她。”
黑羽快斗没有接话,江户川的目光转移向自己手表镜面上反着光的一点:“快斗哥哥生病的时候,为什么不希望有人陪着你呢?”
黑羽快斗转头望向他,感受到那份不知是否是被体温浸染的炙热视线后,江户川无法抗拒地要回应那道目光。就见黑羽快斗眼神是温和的:“那么柯南是怎么知道,我并不是简单的小感冒,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
最先发现的其实是服部,隔着衬衣都能感受到那么高的体温,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察觉不到异样。江户川默默地想。但他其实并没有询问服部,即使黑羽快斗在中森青子面前竭力隐瞒着自己的真实状况,却还是有很多细节暴露了他的不适。
想到这里,江户川朝黑羽快斗露出一个真诚的歉意表情:“对不起,快斗哥哥,我其实在玩侦探游戏。我发现你有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不像只是简单的感冒,如果我在这里找到你了,就说明我的推理对了。”他从座位上跳下来,朝黑羽快斗弯下了腰,“对不起,我利用了快斗哥哥,来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和虚荣心。”
并非是有恃无恐,他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破绽百出又冠冕堂皇,但他更知道黑羽快斗绝不会真的因此而对他置气。只是他也没想到黑羽快斗竟然会因为自己这番无厘头的举动而被逗笑出声:“你啊,明明年纪不大,倒是很会说这么复杂的句子呢。”
江户川歪了歪脑袋,并没有否认这个事实。黑羽快斗也随着他的动作偏了偏头,然后抬起没有在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没有江户川以为的恶意揉乱的顽劣把戏,对方只像是真的为了鼓励一个聪慧的孩童,极尽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顶。
又来了。江户川想。又是这种熟稔的,令人心悸的触感。
“我那时候说的并不是场面话。”虽然对方戴着口罩,江户川还是能从对方眉眼的弧度中看出那抹笑容。黑羽快斗说,“柯南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令人骄傲的人。”
他的眼神也是笑眯眯的:“毕竟,你才这么小,就已经是「基德克星」了呢。”
江户川乖巧地坐回黑羽快斗的身边:“快斗哥哥果然认识我。或者说,不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我。”
偏偏江户川柯南就在这时开了口:“那你在那个时候说过的话,又是真心的吗?”
黑羽快斗也许没有注意到,男孩此时并没有称呼自己为「快斗哥哥」。他看起来只是在默默回想着自己曾经还说了什么话,男孩指代的又是那个瞬间。但最后他摇了摇头,并不是否认的意味:“抱歉,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江户川并不懊恼这个回应,他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在这一刻意识到这番话由自己说出口竟然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你说,魔术终归只是一个谎言。”
黑羽快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一并褪去的似乎还有他本就并不饱满的血色。他的皮肤看上去变得更加苍白,身形倒映在一片漆黑的玻璃窗上,显得单薄又摇晃。
黑羽快斗久久没有回话,输液室内这一隅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静谧得落针可闻。啪——啪——好在,闪电和雷鸣酝酿了大半个晚上的大雨终于在此时落了下来,窗外的黑影开始轻微地晃动,水滴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零落的弹响,清脆密集的雨声近乎悄无声息地化解了这一处漫长的压抑。
再次开口时,江户川柯南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纯良的、无害的、仅仅只是比同龄人稍微聪明了一些的男孩:“但是在我看来,基德的魔术不是那样的。”
“我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有些人,既是因,也是果」。”江户川平静地说,“怪盗基德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善意的谎言,本质上也是谎言。而即使成为了犯罪工具的魔术,也同样仍是会令观赏者发自内心赞叹的,精妙绝伦的化身。”
“魔术的确是欺骗人们眼睛的把戏。但是啊,使观众收获喜悦,给困境带来希望,让梦魇烟消云散——”
“这是怪盗基德让我看到的,属于魔术的意义。”
“快斗哥哥,那个时候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黑羽快斗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份苦涩,一份喟叹,余下的便是真情实感的释然。
“柯南你啊,真的很厉害。我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会听见从你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黑羽快斗仰起头望向天花板,“我和青子的对话你都听懂了,所以你其实也知道,我那个时候说的话更多是为了安慰青子,不希望她陷入伦理的矛盾中。我从没有看轻过我的魔术,「魔术虽然是骗人的,但是欣赏魔术的人,被骗却是乐在其中」,这是我一直坚守的信条。”
“但好像还是被你看穿了,也许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我也曾冒出过几次那样的念头。我没有贬低魔术的意义,只是我偶尔也想走个捷径,不用自己花费毕生精力去追寻答案,而是能有个人直接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江户川没有听懂这一段话中的暗示或含义,但他仍然只是安静地倾听着,不接话也不发问。直到黑羽快斗因为直视灯光太久而眼睛酸涩,受不了垂下头揉了揉眼睛,眼角周围顿时一片通红。江户川不觉得那是某种脆弱的象征,那只是因为对方正在生病中,高热让皮肤和心脏都变得更为透明,也更难以阻挡情绪的洪流。
黑羽快斗的嗓子本就不太舒服,这应该是他今晚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再加上情绪有明显的起伏,最后一个字音还未完全落下,他像是忽地被空气呛了一下,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江户川在心里无声斥责了自己几句,便立刻站起身凑到黑羽快斗的身边。眼看着对方捂着嘴,身体越伏越低,他下意识伸出手,举在半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抚上对方的后背轻轻拍打起来。
好在对方只是稍微咳嗽了一阵,直起身子时能明显看出对方产生了一点眩晕,眼神都添上几分迷蒙。黑羽快斗感受到了贴在自己后背上轻轻软软的触感,刚想开口道谢,他的肚子却抢先一步发出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
黑羽快斗倒是不觉得多么尴尬,只是低下头缓缓揉了揉自己的胃。
江户川在一旁默了好一会,才道:“你现在想吃东西了吗?”
黑羽快斗倒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我还以为你在憋着大招准备狠狠教训我。”
江户川再次从座位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你也知道空腹来输液是该被教训一顿,但是高烧时人体内的消化酶的活性会大幅降低,没有胃口、无法进食甚至反胃呕吐都是正常情况。要是实在吃不进东西是不该勉强你的,但你的身体刚刚已经对你发出警告了,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黑羽快斗拉长了腔调:“诶——柯南知道的好多啊。”对上男孩投来的略带指责的目光,他连忙端正了姿态,“其实输液之前我吃了一个苹果垫了垫肚子,但是我现在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所以就没有吃更多的东西了。”
“那现在就当给我个面子。”江户川说这话的口吻几乎是不容置喙,那副说一不二的神态也全然不像个七岁孩童。
黑羽快斗静静地看着男孩,没有反驳,他靠上椅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微微蜷进座椅中。再开口时,他的声音莫名显得轻飘飘的:“遵命,名侦探。”
正打算动身的江户川柯南倏地顿住脚步,他缓慢地回过身,看向黑羽快斗的眼神却仍是如平静的湖水般无波无澜:“名侦探?”
黑羽快斗歪头倚在靠背上,轻快地笑起来:“对呀,柯南这么聪明,现在是小侦探,长大了自然就是名侦探了。对啦,柯南君一会给我签个名吧,这样等你将来成为全世界有名的侦探,我就可以向别人炫耀我是第一个拥有你签名的人了。还有……”
他的话没说完,径直被男孩一个箭步冲上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他识趣地安静下来,只轻轻眨了眨眼。
只隔着一层口罩,江户川柯南能明显感受到与自己身为孩童本就轻软稚嫩的掌心几乎严丝合缝的,另一道湿热滚烫的触感。他立即飞快地放开了手,说不清是被哪一处体温烫伤,在掌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灼烧感。
“青子姐姐说得没错,我长大以后可不要变得像快斗哥哥这样。”
咬了咬牙留下这一句话,江户川转身就走。看来这才是黑羽快斗真实的心性,他不觉得多么新奇,只感到一阵似曾相识的忿忿。他并不是打算抛下身后那个轻佻的家伙不管,他知道身后那家伙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不由自主地感到更加气恼。
特别是在刚走出去没多远,大概是以黑羽快斗目前的嗓子情况能够发出声音的极限,他又听见从身后传来对方不死心要说完的后半句话。也许是因为距离稀释了情绪,他恍惚觉得那本该是不着调的笑意,忽然化为了说不出的温和与柔情。
“还有——我也可以向别人炫耀,我曾是第一个唤你为「名侦探」的人。”
江户川倒是因此哭笑不得了,先不说以黑羽快斗如今的状况顶多就是象征性在他面前吃两口,就连他看到这专门为病人准备的清汤寡水的餐食,也没有拿来当成宵夜的胃口。
他转头看向黑羽快斗的方向,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咬了咬下唇。有点像是过去画面的重映,他仍旧是放轻了所有动作,低声慢步地缓缓朝着少年走去。
黑羽快斗的姿势和他离开前几乎没什么区别,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大半个身子向后陷进了座椅中。仅有的一点不同,是他歪着头倚靠在身旁的窗台上,脑袋抵着玻璃,倒映出一张写满了疲惫与隐忍的面庞。
这一回,一直到江户川直直站定在他的面前,对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黑羽快斗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偶尔夹杂着几缕粗重的气息,他的皮肤还是很白,他的耳朵还是很红,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犹如错觉般在这骤雨的寒夜中微微发抖。
江户川放下打包好的餐盒,视线扫向一旁被自己留在座位上的外套。他拿在手中掂了掂,顿时传来令人安心的厚实感。他忽然意识到,服部的这件外套,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忍不住为那家伙的不坦诚哑然失笑,旋即展开了那件宽大的外套,轻轻盖在了黑羽快斗身上。
江户川并没有多克制自己的动作,小孩子的身体行动不便,难免到处磕碰一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可以假装不小心勾掉对方的口罩。只是他的手指已经无意蹭过了那根脆弱的绳带,黑羽快斗依旧毫无察觉般睡得很沉。他停顿了数秒,最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用剩下一点衣领遮挡住对方裸露的脖颈,就安安分分地收回了手脚。
早些时候他去过一趟护士站,除了问对方要了一个口罩外,还趁着护士去帮他拿口罩的间隙绕到值班台侧面,飞快地扫了一眼最新的病人登记情况。黑羽快斗名字那一栏后面紧跟的赫然是39.4°的体温。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即使如今顶着将近四十度的高烧,他还是赶到了青梅竹马的身旁。
江户川微微低下头,宽大的镜片反射出一道晦涩的弧光,他抬手搭上手腕的表带,无意识地在表盘摩挲起来。
半晌后,他放下双手,嘴角无声地泄出一抹自嘲。
——你和工藤新一,真的一点都不像
他一直有在留心黑羽快斗的输液袋,眼看着正在打点滴的这一袋即将流尽,他刚准备起身去叫护士过来,身旁一直安静的人就在这时有了动静。江户川转过头,果然看见黑羽快斗一副迷迷糊糊刚醒来的样子,对周遭的环境和自身的情况似乎都有些迷茫。他忽然就不着急去找护士了,也刻意屏着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打算看看黑羽快斗醒来后看见自己时会有什么样的第一反应。
黑羽快斗甩了甩脑袋,随即因为脑海的眩晕感而面露一丝痛苦,他的视线有些迟钝地从落雨的窗外一点一点向另一侧移来,接触到那个男孩的身影时,他混沌的眼神中顿时添上几许清明的色彩。
江户川忽地感到一阵好笑。他刚刚还真的迟疑过,如果今天自己没有主动出现在这里,黑羽快斗又不小心睡过去了,谁来提醒他该换液了。还是说正因为对方知道自己在这里,所以才敢放任自己没有后顾地睡过去。又或许,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是,不注意导致血液回流这种有失仪态的事,看起来的确不像这家伙会毫无防备做的事。
“是。”江户川合上杂志放在一旁,“我去叫护士姐姐过来。”
护士很快跟着江户川回来,手脚麻利地换上新的输液袋,并嘱咐黑羽快斗等这袋打完后休息十分钟,观察一下情况,没有不适的感觉就可以回家休息了。离开之前她的视线很明显地多看了江户川柯南几眼,而江户川仿佛从中看到了几缕慈爱的情绪。
果不其然,当江户川拿着那份已经凉掉的餐点前往护士站请求帮忙加热一下时,那位护士姐姐立刻热情地叫住了他。
而当江户川再次回到黑羽快斗身边时,手上赫然多了几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黑羽快斗看着男孩略显无奈的表情,也跟着打趣地笑起来:“护士小姐姐看起来很喜欢你啊,果然是因为柯南长得太可爱了吧。”
江户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斗哥哥这是在变相地夸你自己吗。”
说完,他将捧着一把水果糖的手伸到了黑羽快斗面前,后者狐疑地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江户川又把手往前递了递,语气也是十分霸气:“送你了。”
黑羽快斗倒是没有立刻拒绝,眼睛里也仍然留着一丝笑意:“为什么。”
“我不吃糖。”
“诶,这年头还有不喜欢吃甜食的小孩子啊。”
“这年头还有吃到甜食就会傻乐的高中生呢。”
说不上来是被哪一个字眼戳中了,江户川莫名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似是为了立刻转移话题,他将那份重新热好的餐食端到了黑羽快斗面前:“你尽量吃一点,实在吃不下了也没关系。”
黑羽快斗乖巧地把餐盘垫在腿上,用空闲的右手接过了筷子:“谢谢。”
眼看着对方下一个动作就是毫不犹豫地准备摘下口罩,江户川不知为何瞬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如梦初醒般从座位上蹿了起来,转身的动作真有几分逃也似的慌乱:“快斗哥哥你慢慢吃,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他没听见黑羽快斗是否对此回应了什么,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输液室走廊的直饮机旁。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太大,以黑羽快斗那样精明的观察力,一定察觉到了他的失态,而这其实才是他最不希望在对方面前展露的一面。
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去卫生间,就这样靠在墙边用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面。
有胃口是好事,看起来黑羽快斗并不打算多问他什么,江户川索性也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从黑羽快斗手中接过了餐盘,打包收拾好扔到过道的回收箱里,折返回来后打量了黑羽快斗几番,问道:“快斗哥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已经输完了一整袋点滴,又稍微睡着休息了一会,少年的气色的确看起来比他们最初刚见面那会儿好了不少。黑羽快斗笑了笑:“托柯南的福,烧应该是退了一些。”
“真的吗?”说完江户川就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试探对方的体温,但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窘境,少年的身形还算修长,即使对方是坐着的,而他站着,他也发现自己就算踮起脚也还差一点才能碰到少年的额际。
江户川有些不甘心地收回手,但才刚缩回一半,忽然在半空中被少年轻轻圈住了手腕。随即就见黑羽快斗弯下了腰,主动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小小的手掌。
“怎么样?”黑羽快斗眨了眨眼,语气很轻,又带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温柔。
江户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幕发生时的心情,更是在这一刻产生了些许无稽的羞愧感。他无法用自己的掌心去衡量黑羽快斗的体温,因为他觉得从自己掌心窜上的温度或许会更高。
黑羽快斗松开了他的手。江户川刚在心里松了口气,眼前那张脸却蓦地放大了,他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黑羽快斗捧住了他的脸颊,指尖摩挲在口罩和皮肤的边缘,引起一阵粗粝而微痒的触感。而后,猝不及防地,黑羽快斗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上了他的额头,两缕凌乱的刘海轻蹭着纠缠在了一起。
“那——”因为挨得很近,黑羽快斗几乎是用气音问出的这句话,“这样呢?”
江户川柯南感受不到黑羽快斗的体温,他更加感受不到自己的。他只觉得眼前陷入一阵光怪陆离的眩晕,他被黑羽快斗近在咫尺的气息和味道包围着,是陌生的,不曾被裹挟的,但又是熟悉的,他曾在许多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浸染在幽暗之中,却始终纯净的灵魂。他曾将一些人拉回到光明,却也曾有属于自己的某一部分,随着一些人共同坠入了地狱。
他的视线最终聚焦至黑羽快斗的眼睛,比远望时更为清澈,比遐想中更为静谧。里面同样只倒映着属于自己的眼睛,模样看起来十分可笑,因为怔忡,因为懵懂。
江户川忽然知道了。
原来是眼睛。
是包容万物的眼睛,是无法说谎的眼睛,是可以欺骗全世界,却欺骗不了自己的眼睛。
面对黑羽快斗,他唯独只能看见那双眼睛。
而那个始终选择用假面遮挡住自己眼睛的人,究竟是想隐藏何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怎样不见天日的真心。
江户川轻轻拨开黑羽快斗的手,拉开了些许两人间的距离,却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他们始终专注而坦荡地注视着彼此。
半晌后,江户川先开了口:“你现在倒是不担心会传染给我了。”
他正没头没尾地想着,就听黑羽快斗忽然唤了他一声:“柯南,我还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最后?江户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眉头不动声色地微微皱起。但他没有打断对方,黑羽快斗也因为并没有看向他,而暂时没有发现他情绪的变化。
“柯南为什么会想要来这里陪我呢?是因为看到我一个人,觉得我可怜,觉得我孤独吗。”
是啊,为什么呢。黑羽快斗有很多未说出口的潜台词,他并不怀疑男孩能够听得懂,而江户川确实都听出来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几乎没有建立起任何一条有意义的人际关系,哪怕与中森青子的对话数来也不超过十句,他们之间别说是朋友,大抵连熟人都称不上。难道任何一个陌生人遇到这般窘境江户川都会选择伸出援手吗,难道男孩是这样一位同情心泛滥的大好人吗,难道这份陪伴其实毫无意义,只是一道小学生必做的暑假实践作业,是培养道德善心的必备考验。就连方才那位护士站的姐姐也这么对他说了,你们二位的关系可真好,你真是个能干的男孩。他没反驳也没回应,在外人眼里或许他的确是一位爱护哥哥的优秀弟弟,甚至在黑羽快斗的眼里,他或许也绝不是单纯的孩童,接近自己也是别有目的,怀抱私心。
而他完全不否认这一点。
于是江户川说:“是因为我发自内心地,希望快斗哥哥能够早日好起来。”
这个回答没有什么好思考的,更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他曾经向很多人伸出手,也试图向很多人伸出手。曾经有一个夜晚,他其实也是怀着和如今别无二致的心情缓缓走近那个人,如果当时那个人能稍微放下一点芥蒂,能稍微再多给予他一点信任的话,他一点也不介意接过那卷凌乱的绷带,将那处狼狈的伤痕用实际又美观的手法包扎起来。只可惜,那个人只习惯了在半空中接住他,却从没有回应过他主动伸出的手。
而现在,黑羽快斗回应了他。
少年转过头看向他,眸光第一次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像是一轮被晕开的皎洁月亮。江户川有些像是被那道目光定住,看得微微愣了神。那是他今晚见过最熟悉的一道目光,一如他最熟悉的那份触感,少年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来到他的发顶,少年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他能想象到对方正中心的掌纹和自己的发旋一点一点重叠,不疾不徐,极尽温柔地,留下它们彼此契合的痕迹。
“谢谢。”少年的语气带着笑意,他的声音却因为隐在口罩之后稍显模糊,像是隐秘地抹去了其中包含着的释然、亲昵,和一份不为知悉的暧昧——
“——名侦探。”
这句话一说完,不等对方有所回应,黑羽快斗就立刻转变了语气,继而柔声道:“你该回去了。你的小兰姐姐在楼下等你。”
江户川顿时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
他的动作太大,终于是带动了座椅后面传来一阵碰撞的异响。他应声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掉在了座位上,大概是之前借口去卫生间急急忙忙跑出去时不小心落下的。江户川点亮屏幕,果不其然有着两通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短信。他暗暗咬了咬牙,心道服部那个榆木脑袋果然靠不住,也不知道找了个什么烂借口最终没能说服小兰,又或许是稍微被和叶一逼问就什么都招了。
黑羽快斗在一旁摆了摆手:“我没有碰过你的手机,只是屏幕突然亮起来的时候好奇地看了一眼。”
木已成舟,江户川不得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准备动身离开,末了还颇为幽怨地看了少年一眼:“快斗哥哥好像很期待我赶紧走的样子。”
黑羽快斗低声笑起来:“我很期待,还能和柯南下次再见。”
他将披在身上始终暖呼呼的外套递给男孩:“也请帮我向服部君道一声感谢。拿回去之后记得先消毒哦。”
江户川接过外套,上面已经明显沾染上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他将布料在手上攥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抬手朝着身后扬了扬。
“不用谢他。”
后半段话因为男孩逐渐走远,几乎已经听不见。
“这本来就是他的回礼。”
窗外仍在落雨,远处仍有雷鸣。
借着清脆的雨声,黑羽快斗把自己重新蜷缩回座椅中,打算闭上眼睛小憩一会。视线一转,便发现男孩的座位上还落下了一本杂志,他记得自己上一次不小心睡过去醒来时男孩好像就是在看这一本,款式像阅读区的公共刊物,应该没必要特地再让男孩回来一趟。
恰好也无事可干,黑羽快斗便将那本杂志拿起来打算随便翻阅一下。他注意到书脊的部分鼓鼓囊囊的,其中某一页有一条很明显的分割,像是有人过于偏爱其上的内容,在这一页停留了很久,以致无意间留下了压痕。
他本来只是顺手翻开那一页,暼到上面的文字时,却是微微愣住了。
怔愣片刻后,他缓缓垂下头,从口罩下方发出一阵闷闷的轻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掏出那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并不在乎生病时的忌口,从中挑出一枚浅蓝色的包装拆开放进嘴里。是薄荷味,没有他想象中的甜,却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咽喉和鼻腔直冲头颅,他揉了揉鼻头,又擦了擦眼角,那颗糖被他久久含在嘴里,不咀嚼也不吞咽,直到化成一滩酸涩的甜腻。
那张书页上,仅仅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摘录了几行文字:
既是生命之水。
也是盛水的杯。
End.
这只是属于黑羽快斗与江户川柯南的故事
/文中黑体字部分摘录化用自鲁米
非常多的个人妄想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
周明瑞我们喜欢你
亡妻苏醒我速速回坑
已商授@Glyoxylate
啊啊啊啊啊嗷嗷啊我快速摸鱼!!!!!!
等了四年了!!!!!!!!!!终于见到了小周!
笑死,上一张衣服竟然猜对了,但是颜色猜错了o(* ̄▽ ̄*)o
他本是菱阳河边斗鸡走狗一闲人。
-永明火
“她在被灵山控制的人间,将自己点成了一团永不熄灭的火,把密不透风的灵山撬起了一个罅隙。破法和望川才能被真正催动起来,秋杀才能升灵、陶县才能禁灵。
恢恢的天网才能漏开一线。
她是……卡在夹缝里的楔子,是豁开生机的人,是永远不会得救的人。”
满分作文素材|《战国策》摘抄
事有所出,功有所止。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
不蔽人之善,不言人之恶。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弗知而言为不智,知而不言为不忠。
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仁者不危人以要名。
祸与福相贯,生与亡为邻,不偏于死,不偏于生,不足以载大名。
转祸而为福,因败而为功。
物舍其所长,之其所短,尧亦有所不及矣。
希望可以把这本画完
还是很松散的摸了几张蛞蝓猫是极好的!
“别走啊相思病兄,上次南蜀你殷殷呼唤之情,我还没还呢。你不是跟我表兄庄王殿下神交已久么?可惜他不在,筑基去内门进修了……”
“就是他选了清净道,太上忘情,眼下安适得很,以后跟你恐怕是不能'惺惺相惜'了。不过我可以尽地主之谊,领你去他府上参拜一圈,也沾点喜气。”
“你以为……”
“就你会盖戳?”
7:00AM满分作文素材|《左传》“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摸了少量的图
自戕
重绘了20年的老图
“转生木是一种“不成材”的树,柔软的木质用指甲能掐出印来,不防蛀,也不大耐腐蚀,除了别无选择的穷人没人愿意用,常做些不值钱的摆件、祭祀之物。可是它不挑地方,冷点热点都不在乎,江边、山上、旷野、甚至废弃的屋檐上,都能生根发芽,野火与天雷也烧不尽。
在空旷贫瘠的无渡海底,倒伏枯萎的转生木很快从烂根中滋出新芽,不依不饶地挣扎着、长着,五年,竟又成了林。”
奚小宝生日快乐!
敬没有绝对正确的真理,敬有绝对自由的选择敬不随波逐流的自我,敬情感信仰和骚动敬一切禁忌
——JonathanLarson《Rent》
考虑了很久也考虑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
虽然真切地痛苦过,被伤害过,但真正回忆起这一趟旅程时,还是感动和喜悦占据了绝大部分
我还是会继续书写有关于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的故事
以羁绊和夙愿为名
但是我会坚持一个底线:只要二人在原著中没有相认这层亲缘关系,那么在我笔下的世界观中他们便从来不存在这层关系,他们只是单纯的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
但是我会坚持一个底线:只要二人在原著中没有相认这层亲缘关系,那么在我笔下的世界观中他们便从来不存在这层关系,他们只是单纯的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
以及
我可能还是会时不时发一会癫,请勿见怪(bushi)
以前安静如鸡的圈不复存在了,我现在是钮祜禄·圈(bushi)
最后
《漂浮群岛》有生之年会更完的
Summary:工藤新一睡不着觉的某晚,误入了一家夜间小清吧,叫做失眠馆。在那里他遇见了K君,一个和他记忆中的某位很像的人。
合志《Ephemeral》解禁
01
季节是有气味的。即使太阳藏在云层后,风里的热意被水汽减弱,一拉开窗,扑面而来的味道还是能清楚地传达着这个讯息:夏天来了。
六月初开始下的雨到月末还没停,工藤新一拎着滴水的鞋走向阳台。附近的马路正拥堵着,车灯在雨雾里变得柔和。他驻足望了一会儿,放松干涩的眼睛。
「最近还顺利吗?」
毛利兰发来问候,紧跟一张和铃木、服部他们在课桌前的合影。
还——行。工藤新一手指慢慢挪动,打下简短的回复。很快他又自觉敷衍...
晚一点……
再等我一下。
喃喃几语,他回屋径直倒在被子上,直接断电,陷入了睡梦里。
如果看到他这副模样,屏幕那头的青梅竹马一定会很担心。
而透支完精神力之后的夜晚,工藤新一依旧难以正常入睡。
这下晚上更睡不着了不是吗。
凌晨一点。工藤新一补了晚餐,洗好碗碟,洗了衣服再冲澡,再度躺下后把枕边的书翻遍,依旧毫无睡意。
三点,名侦探辗转起身。雨声消失了,他拉开窗帘,看见阴云散开,有月光落进来,湿漉漉的水泥路上泛着温柔的光。
他在这一刻决定出门走走。
穿着松垮T恤的少年踩着滑板在午夜的街上穿行,没有打理的头发被风一吹,凌乱得像是某个别人。反正现在没有人看见,眼前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路灯都罢工了几个。
如此空旷的夜连雨都停了,只剩视线尽头的招牌,霓虹灯显眼得有些突兀,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工藤新一滑到这亮着灯的店家门口,扬起脸看向店名:
「失眠馆」
居然有这种地方。
一眼望过去店里还有三四桌客人,服务生端着餐盘走动,他驻足几秒后店门便为他打开,甜美的女声道:“欢迎光临~!”
“抱歉,我不是想……”
谢绝的话说了一半,随着猛然定格的视线而消失。
吧台前有位少年正在擦拭杯子。他抬眸望向他,眼尾都是笑意。不全是职业笑容,那里藏着足够撼动苍穹的东西。
工藤新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脚往前走去,在吧台前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要来点什么?”那个人递上饮品单,轻巧地问,“咖啡,鸡尾酒,柠檬茶,还是……巧克力?”
工藤新一扫过饮品单上花花绿绿的杯子图案,“有什么推荐吗?”
“要我推荐的话,一定是巧克力了,我们店的招牌之一。不会很甜,就算不爱甜口的人也可以接受哦。”
本来想说就来一杯柠檬茶的工藤,在再次与对方对上视线时被说服了。
深蓝色的海,倒影着他眼中蔚蓝的天宇。
“那好吧。”他说,“要热的。”
这位咖啡师,或者说调酒师,或者说甜品师,因他选择了自己推荐的饮品而雀跃。工藤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但他捕捉到对方胸针末端有一个字母K,姑且就称他为K君好了。
K君大概是个乐天派,做杯巧克力都能哼起歌。他带着热腾腾的香气回到名侦探面前,“请慢用。”他说,然后他和他的目光都再没有离开过。
工藤在他的注视下抿了一口。
唔,还不错。
K君没有说谎,这杯热巧醇香可口,关键不仅不甜腻,反而有些甜中带苦。大概是原材料特别的关系,工藤觉得这种口感很新奇,意外地不讨厌。
K君在细细看过他表情后,满意地坐了下来。他的凳子比他高一些,他稍稍弓起背,手撑着下巴与他平视,这样的动作随性又慵懒,有种独到的迷人之处。
“你们……营业到几点?”被他一直盯着又不说话总觉得别扭,工藤先开了口,“难道一直到早上吗?”
K君故作神秘地一笑,“到没有人失眠为止。”
好吧,世界上确实很多这种有着奇怪浪漫细胞的家伙。工藤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所以说……“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听到这句话的K君依旧微笑,工藤注意到他笑容的弧度一直没变,他知道这种完美面具的另一种称呼:pokerface,从前见到的时候他只觉得对方装模作样,现在倒是有些怀念了。
“哦?他是什么样的人?”K君问。
“是个——违法乱纪的家伙,你不会想要了解的。”
K君哈哈笑了起来,“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失眠?”
“我是个侦探。”工藤平淡地自述,“至于为什么失眠,我要是知道原因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吧。”
“所以你是那种相信「知道真相就能解决一切」的类型吗?是不是越长大越发现,这世界没那么简单了?”
“本来就很复杂。麻烦死了……”
“我帮你理一理。”K君热情地凑近了一点,“你平常的作息正常吗?一周需要工作多少小时?”
“没数过。除了办案还要上课……总之不太正常。”
“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身体应该很累了才对?”
还好?工藤顿了顿,望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继而又觉得不太好。
“偶尔会觉得有些闷。”他说。
心脏也有点痛。
K君歪了歪脑袋,“你做了什么,让自己过意不去的事情吗?心里压着事情才会失眠哦。”
对话到这里开始停顿。工藤新一没想随口给一个答案,他由此开始思考。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硬要说的话……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家有约定过,要上同一所大学。但到最后他却变卦了,独自改了志愿。
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了。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吧。都已经过去几年了,朋友们抱怨了几句之后,也没有真的失望或生气。
……真的没有吗?
想起少女惊讶后失落的眼神,名侦探无法百分之百保证这个答案。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从前他不觉得,当有人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不觉得,直到某一天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世界运作的方式确实如此。
所以,是谁跟他说这句话的来着?
“想到谁了?前女友?”
工藤新一回神,“没有,应该不是她的原因。”
“唉~~”K君拉长尾音,“为什么分手?”
“和平分手。她是我的青梅竹马,之前因为一个案子,经历了一系列很复杂的事情……”
“果然因为太工作狂了所以忽视人家感受了?”
「我从前觉得,新一离我越来越远,是因为距离。」
记忆里的湖边,毛利兰站在他们小时候无数次并肩走过的堤坝上,笑容恬静。
「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每天都可以见面,我又觉得有些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那种距离没有消失,是因为我们其实不太在同一种世界里了,我是说……」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
他其实是明白的。
“这样啊,那确实没办法。不过你们做回好朋友了吧?”K君安慰道,“朋友也可以很长久。”
“嗯,现在是好朋友。听说她在学校里也遇到了不错的人,之前见过一次,我挺替她高兴的。”
“所以她不是你失眠的理由,那——会不会有什么案件让你无法释怀呢?”
这一项名侦探不需要回忆很久,因为不久之前确实有一宗触目惊心的案件令他难以平复。
“我上周刚破了一个家庭凶案。”他讲述道,“一对姐妹因难以忍受家暴,下毒把外婆和母亲都杀死了。被列成嫌疑人之后,俩姐妹抢着认罪,都想把一切揽下来,想要挽救对方的人生。”
K君撑起下巴,手指在巧克力杯旁边无意义地跃动着。
他问,“你是在同情罪犯吗?”
我是在同情罪犯吗?
工藤顿了顿,认真地说,“虽然有些情况下他们确实有苦衷,但犯罪不是最好的出路。”
K君点了点头,“不愧是你。”
聊到这里,一整杯巧克力都已经喝完。工藤新一觉得从暖洋洋的胃部开始,整个身体比先前更放松了。
也许是因为说了不少话,午夜最后的一些能量被消耗,现在的他是真的有些困了。
“你看上去有些累了。”恰到好处地,K君说,“回去吧。”
“晚安。”
——祝你有个好梦。
02
工藤新一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动了动胳膊,从枕边摸出手机,眯着眼一看,7PM。
晚上七点?他居然整整睡了十五个小时有余。
“新一?你在家的吧?新一!”
敲门声还在继续,工藤新一全身酸软,艰难地起身,从床走到门口几步路的距离可谓是头重脚轻,踉踉跄跄。
这是低血糖了,错过了早饭午饭晚饭的胃咕咕叫着抗议。
少年在门口站定,长叹了一口气,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先庆幸,然后惊讶,最后担忧的青梅竹马。
“新一你——这是生病了吗?”
工藤新一冲完热水澡出来,在餐桌前坐下,一边吹一边嘶嘶被烫,很快将一碗粥吃下肚。
“真的没事吗?”毛利兰等他狼吞虎咽完了,开始盘问,“没去上课,也不在办案,原来是睡死在家里了,还是这么乱来……”
工藤又盛了一碗,捋了把额发,睡饱了复活过来的感觉不能更好了。
“真的没事,你去过我学校了?”
“嗯,没找到你,又问了目暮警官。后来实在没辙,拜托小哀定位了一下你的手机。”
居然。“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还不是你太让人担心。信息也不回,人也找不到,我怕你又——”
又消失不见。
空气默了两秒。
“……抱歉!”
工藤新一双手合十,老老实实摆出反省姿势。
“难道新一打算一直这么折腾自己吗?那个案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做了应该做的。如果有遗憾,也不该由你……”
想到妇人和老太太的死状,少女身体上的淤青和冻伤,姐妹俩手铐下牵住又被分开的手指……工藤摇了摇头。
“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动摇过的,兰。是不是如果案子没有破,反而会比较好呢?但是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在侦探之后还有辩护律师会去跟法官对抗,要怎么辩白,会不会酌情减刑,那是他们的工作。程序正义是必要的正义,如果从一开始就对「犯罪」产生宽容,那随后会有更多强硬的理由出现,为一万种犯罪辩解。到时候,我们又要怎么来保护受害者呢?
所以兰,你放心,我没有后悔过,也不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否是正确的。”
毛利兰听他说完,凝视他许久,有些欲言又止。
但最后她还是放下了这个话题,伸手为他再添了半碗热粥。
“……说起这样的话题,新一就会变得很耀眼。”
她笑了,“能一直这么坚定,真是太好了。”
送走毛利兰之后,工藤新一从车站步行回来,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昨夜走过的路又散了散步。
现在再回忆,那几个小时的经历就像是做梦一样。也多亏了那杯热巧,能让他久违地睡了一个安稳觉。如果有机会,他还会再光顾,可他在附近转了转,买了食材买了杂志,绕了一大圈下来,依旧没有看到那间店。
错过了?工藤环视一圈。
果然白天不开门吗?
神秘也是一种卖点吧?
工藤收起手机,往回走。虽然感谢,但他不希望再在失眠到走投无路时遇见。
——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工藤新一又失眠了。
距离那次踏实的长觉已经过去了一周,中间雨停了三四天,然后阴云再度笼罩了东京。名侦探躺在床上,职业病使然,他会将场景与场景对比归类,于是他不由得想起:上一次也是这样的雨,办完案子回家小睡了一会儿,然后晚上整夜辗转。
最后他走进了那样一家店。
「开到没有人失眠为止」吗。
他回忆着这句话。关于那个人——K君,想不到的时候完全没有存在感,但是此时一想起他,那个人的眼眸,唇角的笑意,跃动的手指,甚至是弯弯的发梢都出现,活灵活现,占据他回忆画面里的全部视野。
三点。工藤新一认命般地起身下床,撑了把伞出门。
同样的街道在夜晚和白天看起来是不一样的。路灯的照明范围远不如太阳,路面上浮着薄薄一层水雾,在黄灯泡下泛着金色。这静谧的一路他踩得虚虚实实,并不真切,就如在步入梦里。
失眠馆就坐落在梦的尽头,霓虹醒目,如同定制好的终点,他绝不会错过。
大门朝他打开。
“欢迎光临~!”
工藤新一径直走到上次的位置坐下。吧台后的K君并不忙,准确来说,他看起来挺闲,一手一个杯子玩杂技似地交替上抛,见客人来了也不急。
他朝工藤眨了眨眼睛,将落下的杯子反扣到桌面,再慢慢揭开。
很神奇,工藤在这一瞬肯定,那杯子下一定不是空的。他快速猜测着那小小的阴影里藏着什么,直觉告诉他——是花。
少年抬起手,一朵白色的雏菊呈现在他眼前。
“Jevousvois,c’estassez.”他说,声线优雅绵长。
名侦探懂一点法语,也遇到过类似的场景,很明了这种装模作样的招式。
可即便他明了,这也很难无视——之前他有过此刻这种心猿意马的感觉吗?细数起来,被他一次次漏过的动容于这一刻集中,一股脑从心底涌来。
“你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无奈地说,“他也喜欢做这种事情。”
K君继而又端上来一杯热巧,工藤接受了他自作主张的行为,正好他懒得在挑。他拇指抚过雏菊肉嫩的花瓣,嗅着巧克力的香气,听到K君说:
“那就聊聊那个人吧。”
“聊什么?”
“唔,说说你印象深刻的事?”
“魔术。”工藤脱口而出,“他是个魔术师,非常厉害的那种。”
“有多厉害?”
“厉害到……后来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演,我都不会太惊讶的级别?”
“比如?”
“比如在人群中消失,空中行走,密室逃脱,水中取物……可那些是魔术不是魔法,我最后都能破解所以——”
工藤顿住。
所以什么呢?
“所以,你也乐在其中。”
K君笑了,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完。
工藤并不否认,他抿了一口热巧,喉咙滚过温热的液体,耳廓和眼眶同时感受到了那温度。
“别只是说他,说说你们吧。”K君又问,“你们一起经历了什么,令你印象深刻?”
“飞行吧……在新加坡。”
工藤新一此刻一闭眼就能回忆起金沙酒店上空的夜色。
繁华地段灯火通明,月光并不醒目,而月光在他之上拥抱着他,束紧了男孩纤瘦的四肢。他不恐高,也不担心坠落,漫长时光早已让这种安全感变得理所当然。
他瞪大眼睛俯视,夜景恢弘明丽。
但他当时只觉得震撼,没想到自己会记那么久。
“当时我们在忙一个案子,我的重点并不在欣赏夜景上。过了几年后,案子的细节我都快忘了,那天晚上低空飞行的感觉我却都记得,就是——甚至连风吹过来的感触都在。”
工藤说着说着,自己面露困惑。
原来这也是他未曾揭开的谜题。
为什么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呢?
“这很正常。”K君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心中的问题。
工藤看向他,看他眼中的夜色澄澈。他说,“人在不同阶段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很正常。没有哪一段人生是绝对不存在遗憾的。况且你也只是做了选择:放弃一些乐趣,全身心交给了谜底、真相。如此纯粹通透,被你放弃的那一方未必会觉得可惜……
——如果他真的理解你的话。”
过去名侦探也有偶尔流露出困惑和沮丧的时候,有幸身边不缺和善的朋友,他听过很多鼓励和开解,也会自己迅速找回状态。可这其实只是让遗憾的种子被一捧捧土壤盖过。
它一直在那里,扎根进他的骨骼血肉。
这是比他能猜到杯底有花更神奇的事。他和K君不过见了两次面,对方却能如此精准地剖析,他看透了他。
工藤新一豁然开朗,同时也隐隐作痛。
“「放弃」吗。”他回味着这个词。
原来我遗憾的,是我放弃他了。
工藤新一不知道那颗种子已经生长成参天大树,风一吹枝桠晃动,牵动他全身血管,留有瘀伤的地方必然会痛。
少年觉得喉咙干涩。他用拇指碾磨着瓷杯的边缘,然后端起它将热巧克力一饮而尽,汲取实在的糖分。
但于此同时K君“啊”了一声。
“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他不掩遗憾道,“我还想和你多聊一会儿呢。”
工藤觉得莫名,他可以点别的,没说立刻要走啊?
而K君很快收起了显得有些孩子气的遗憾,再开口时已经换上了完美的微笑和礼仪,开始送客。
“——实话说,虽然我也想和你聊天,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又失眠了,我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喝了我泡的巧克力,一定会有好梦来找你哦。”
——谎言。
工藤新一睁开眼睛,清晨的光如白纱般铺在地板上。
一个人住的出租屋十分安静,风带着雨的清凉步入半开的窗。窗明几净,衣食充裕,手机在枕边连通着他和整个世界。
但他失去了做梦的能力。
03
“……所以结论是,你的不在场证明是捏造的。”
站在玄关的年轻侦探神情恹恹指了指旁边的二三人,吐字很快,劈头盖脸一通推理,完全不管眼前的嫌疑人有没有跟上他。
“人证物证,监控指纹DNA都在这里。别做无意义的争辩了。”
他别开身子,身后是目暮警官一行人。也是目暮朝高木使了个眼神后者才反应过来,高木警官走上前去宣布逮捕,嫌疑人被铐上手铐的时候张大了嘴。
“不是,我没——”
狡辩的话慢了几拍,落在半空,又在与年轻侦探对上视线时终止。
那一双蓝眸里阴云密布,平日就算对待犯罪者也留有的温润色泽不见,只剩冷冷淡淡一汪积水,倒影着他对罪犯的厌恶,还有剖析真相后的疲倦。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重复这样的正义,总有一刹那他会觉得乏味,现在就是这一刹那。
“工藤君,你没事吧?”
工藤新一站在马路牙子上发呆,直到佐藤警官从后拍了拍他的肩。他回了神,望着嫌疑人被押上车。
“没事的。我跟你们回去,写完报告再走,放心。”
“我不是担心报告,我是说工藤君你没关系吗?看上去状态很差。”
“只是没睡好。”
年轻的侦探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车熟路地走向他该乘坐的那辆警车。
佐藤警官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工藤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过去半年内已经有无数人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了。他的态度从无奈变成了无视。他们眼中的顾虑和小心衬得他仿佛极度易碎,有话不能直说吗——但这种建议他也没有说出口,就随他们去了。
回到局里,大家对于案子一件件告破,犯人被成功缉拿的消息已经见怪不怪。在工藤新一几近全勤的支持下,搜查一课的破案率直线上升,二课到四课都羡慕不已,大有想来借人的冲动,以至于工藤新一走到哪都是目光焦点,有不少殷勤献来。
但有个人不一样。
中森银三来到一课的楼层。没有同谁寒暄,他快步走到了工藤新一的桌前——搜查一课甚至给名侦探空了一张办公桌,恨不得他上午毕业下午入职。
“我说,工藤君。佐藤来找了我……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聊聊。”
工藤右手一顿,放下了钢笔。这位熟悉的警官眼中没有佐藤她们的顾虑,也没有其他人的热情,只是很诚恳地看着他,话也说得直率,这使他愿意抬头。
“二课也欠你人情,回头一起吃顿饭吧。”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明明很不擅长这种场合,但他却硬着头皮也要说。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家伙居然就这么……”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睛。
他看着中森银三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似乎是说了谁的名字。可这一瞬间天下大雨,窗外在打雷,水流聚集,他耳边有海啸扑过。
他沉默地看着他,看他继续说着什么,面带鼓励,歉意,还有遗憾——原来这个人也在不甘。
世界失去声音足足有半分钟,直到发现异状的中森银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工藤君?”
工藤新一回神。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中森银三愣住。
最终男人闭上了嘴,嘴唇抿成一条线。他也露出了毛利兰、佐藤美和子都露出的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工藤垂下眼睛,“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写报告了。”
……
三点,三点,三点。
听到挂钟在静谧的室内发出整点时“哒”的一声,工藤新一果断掀开被子起身。这回与其说是他失眠到三点,不如说是他刻意没睡,就在等这个时刻。
这夜雨停了,空气还是潮湿的。他深呼吸了几次,大脑比前两次都要清醒很多。
但就因为清醒,他开始担忧。
他在同一条街上来回渡步,找不到他要去的地方——条件不对吗?没有雨,没有失眠,他带着如此强烈的意图,跟前两次都不同。
失眠馆不欢迎不是真的在失眠的人,因为他已经醒了?
他大口呼吸,脚步变得急促,来来回回,几欲呼喊出口。
不能就这样了,他还没有把话说完。
他还没有打算就把上一次再见当成再也不见。
工藤新一蹲在地上捂住脸,用力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冷静——他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用引以为傲的理智来找回直觉。
拜托——然后他开始祈祷。
与每一次失眠时一样,再睁开眼时,他希望看到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了手,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前停留着一双干干净净的帆布鞋。
“你迷路了吗?”
K君眉眼弯弯地说。
工藤新一跟着他走入一片漆黑的「失眠馆」,路过架起的桌椅,径直走到吧台前,K君点亮了那一片区域的灯。
名侦探面上已经恢复冷静,但他后知后觉自己应该露出了丢人的表情,所以耳根有些红。
他小声道,“所以,你们今天不营业?”
“是啊,但是我猜到你可能会来,所以我也来了。”K君给他洗了杯子,现场磨起了巧克力豆。
这次我会慢点喝的,唯一的客人想。
“继续上次的话题吗?”K君自然地说,“你看上去还有没吐露完的遗憾。”
“我……”
工藤新一顿了两秒,念出一个名字。
“浅井成实。他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人。”
“他是谁?”
“一个受害者。”名侦探说,“他先是受害者,然后成为了犯罪者。”
“我原来觉得把犯人追到穷途末路很惊险,痛快又过瘾。但后来在他的案子里我发现我错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侦探跟杀人犯也没有区别。”
K君点了点头。“除了制裁外,你还想给他们救赎。”
工藤新一已经不奇怪K君能如此精确地捕捉到他的意思了。他露出一抹苦涩,“这么想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不会。你做得很好。”K君望着他,温温柔柔地笑,“所以奖励你这杯。”
巧克力端到他手边。工藤新一捧着它,舍不得喝。
“但你当了那么久侦探,应该不止遇到这样一位让人惋惜的吧?”
“嗯。还有……宫野明美。”
工藤新一食指伸着,在桌面上划了一道痕,如同女子细腻的长发。
“她算是一些事情的起源吧。她是我后来追查了很久的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也是我同伴的姐姐……总之,我也没能救她。”
“我被质问过为什么,因为我明明有能力做到的,好像就是差了一点点。”
而这次K君没有立刻接话了。
他没有点评,没有夸赞或安慰——反正工藤新一也不是真的需要听那些。
少年在吧台内侧拉了个凳子坐下来,撑着下巴平视他第一且唯一的客人。橙黄色的灯落在他的发顶,那带着曲度的发梢呈现亮棕,而他的眸子不被人造光捉到,瞳中似有深海。
要说那亮晶晶的是什么,大概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的,月色。
失眠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全世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这种静谧让人迷恋,但也让人难过。
“还有呢?”半晌后,K君又问,“还有谁?”
还有谁?
还有个名字就在那里,他一直在那里。
工藤新一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而K君也不需要他回答。
“其实你已经发现了对吧,发现我到底是谁。只是你一直不想承认。”
“……”
“名侦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难倒才对啊?”
“再不喝就凉了哦。”
他伸出手,把巧克力推近了一点。
“……谢谢。”
工藤新一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谢谢收下啦,然后呢?都说出来吧。”
——说出来就没有遗憾了。
谢谢你。一直欠了很多句的,一定有这声谢谢。
还有呢,除了谢谢还有什么。
工藤新一眼眶滚烫。
“对不起。”他说,“我没赶上,对不起。”
坠落海底的手机里,最后一条已读信息就来自他。他说等他过去,但是他们都没有等到再见面,故事就被粗暴的意外画上了句号。
“你这家伙。”工藤新一再开口时已然带上了哭腔,“你一个人逞什么能,为什么不等我?”
“抱歉……”
“没让你道歉!”
“是,是。”
黑羽快斗牵起他的手,讨好地晃了晃。
他的手指上有小块的伤疤和茧,那是长年累月倒腾道具留下的勋章。工藤新一指腹的触感跟他想象的一样——眼前是一次次带来奇迹的,魔术师的手。
这双手牵着他,给他看最后的谢幕。
“新一还好意思说我。”黑羽快斗嘟囔道,“你以前一个人乱来的场合可比我多多了。既然这么说的话,新一要以此为戒,你答应我,以后也不要一个人逞能。”
工藤新一不说话,黑羽快斗就以手指插入他的指缝扣牢。
“嗯?好不好?”
工藤新一没有办法拒绝,他努力吞咽下舌苔后的酸苦。
“……知道了。”他答应说。
“我没有怪你。我不会怪你的,这你也应该知道。所以新一还是要继续往前走,去履行你的正义,去减少其他人的遗憾,你会救更多人。”
黑羽快斗用他天真的口吻,残忍地说:
“——这也是我的愿望。”
“你会实现它的,对吗?”
天啊,我拿他没办法。
工藤新一在发现这点,承认这点之后,最终也忍不住笑了。
从很久以前就是了,答案在这里,他早就该知道。
“我会的。”
少年与少年,额头相抵,交换了一个温柔的晚安贴面。
至此雨从海里往天空淋,巧克力气化成雾,月亮是粉色的,这个世界不再有绝对的真相。
总有一天。
END
——
*“一对姐妹因难以忍受家暴,下毒把外婆和母亲都杀死了。”
案件原型为2014年日本北海道空知南幌町,女高中生杀害外婆和母亲的案件。作案动机为不忍遭受虐待,姐妹共同参与。
*K君念出的诗句出自法国浪漫主义诗人AlfreddeMusset的作品《雏菊》
法语原文:
J’aime,etjesaisrépondreavecindifférence;
J’aime,etrienneledit;j’aime,etseuljelesais;
Etmonsecretm’estcher,etchèremasouffrance;
Etj’aifaitlesermentd’aimersansespérance,
Maisnonpassansbonheur;–jevousvois,c’estassez.
中译: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
我爱着,只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感情。
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
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
但并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无论是三章,凌晨三点,三个关心的人,还是三次见面,第三个意难平的犯罪者,都是刻意用了“三”这个数字,意在“事不过三”。
*浅井成实出自名柯原作日版TV011-012话「钢琴协奏曲《月光》杀人事件」
*其实最初想写这篇文时,脑海里蹦出的是用在结局的话:
「“雨怎么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样子。”
那就别停了。工藤新一想。」
结果真写到最后却没有用上这两句,但是全文的基调应该就在这里。
本作中的「失眠馆」是一个都市传说般的存在。人们在失眠的夜里步入店里,见到已故的亲友爱人。在化解心结后,他们重新步入白日,并且会很快忘记这段经历。
究竟是人潜意识里的自我疗伤,还是真的有亡灵为他们停留呢?
只有神知道。
FEIXI
2021.3.20SZ
顺便进行一个旧文的存(?)
造克是上个月中元造克活动的活动文,写完之后我又暗搓搓搞了个蒙克后续,满足我便太的醒脾
我们终将死于今夜(造克)
长日将尽(蒙克)
共4w+,写完了想给印个薄本本送人玩儿,于是菜鸡又自己做了个封面
[图片]
非常菜但只是为了自我满足OVO这种自己写自己排版自己做封设的过程,还是非常开心且很有满足感的(但是校对实在很痛苦因为我没法看我那尴尬的东西第二遍!不!)
真的,这就是春天呵,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
春天是没有国籍的,白云是世界的公民。
——北岛《真的》
不要再想,再想那出发的地方。风偷去了我们的桨,我们将在另一个春天靠岸。
——顾城《风偷去了我们的桨》
像三月的风扑击明亮的草垛,春天在每个夜晚数她的花朵。
——顾城《换置》
三月多云的天空下,电车放慢了速度。我让瞬间的宿命论,换上梅花的馨香,在可爱的电车沿线,除了春天禁止入内。
——谷川俊太郎《春天》
春天,河边的杨柳冒着金丝,不是绿,也不是白,是金丝,被春光一浸,更加熠熠生辉。
——韩松落《春山夜行》...
——韩松落《春山夜行》
穿过村落,穿过微寐的窄巷,夜风温温地、从容地飘落篱间幽暗的花园和年轻的梦里,将吹进一个春天。
——赫尔曼·黑塞《我与春天的距离》
——理查德·布劳提根《草坪的复仇》
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像是春说的一句话;朵朵露凝的娇艳,是一些玲珑的字眼,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匀的吐息;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
——林徽因《一首桃花》
我对自己说:“跨过去,春天不远了,我永远不要失去发芽的心情。”
——林清玄《发芽的心情》
你会慢慢地好起来,在春天,长出新的叶子。
——林宛瑜《爱的24则运算》
除了零星的山桃野李花之外,满眼只是深深浅浅的绿,再无其他颜色,仿佛点彩画。一汪碧潭卧在谷底,马蹄形,圈出一座孤岛。
——陆庆屹《四个春天》
你会死亡。但你也会证明生命有多么强大。死亡的只是躯壳,生命将涅槃,生生不息,并会以另一种形式永存。只要春天不死,生命就不会死。就会有迎春的花朵年年岁岁开放。
——路遥《平凡的世界》
我甚至相信你就是整个宇宙。我会从山中为你带来幸福的花冠、蓝色的吊钟花,黑色的榛子,以及许多篮朴素的吻。我想对你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整个春天,直至夏天,都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长风沛雨,艳阳明月,那时田野被喜悦铺满,天地间充斥着生的豪情,风里梦里也全是不挠的欲望。
——史铁生《我与地坛》
你合眼拒绝过的燧火风烟之梦,在被雷电反复拷打的春夜突破堤岸,漫成碧绿的早湖。
——舒婷《惊蛰》
让我怎样感谢你?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汪国真《让我怎样感谢你》
此刻,我们的身下是满地嫩草,田野重染绿意,树木开始发芽,丛林再披青装,又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
——维尔达《牧歌》
春阳晚照,泼翻一海纯金,淹没了寺塔钟楼,长垣短堞。
——徐志摩《康桥再会吧》
这是春天呢,这是发呆的季节。
——余光中《大度山》
不知道春天是怎么入境的,为什么海关都拦她不了。只知道她来时闹热滚滚,亮丽的队伍彩帜缤纷。
——余光中《投给春天》
经常会有这样的春天,你呆在屋子里无所事事,看着窗子外面的蓝天发呆。鸟一闪而过,去了你永远不知道的地方。你知道在云南北方的岗子上,一树树梨花像白色的火把那样斜插在红土的山地中,猛烈地燃烧,大风吹过,遍地是白色的火星子。
——于坚《春天》
而春天也是一个凶猛的季节,它不把每一朵花开到茶蘼是不会罢休的。春天里的每一朵花也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它们不开到绚烂就怕对不起自己。虽然每一个春天都已经被用得庸俗不堪,但是比谁更庸俗也显得大气凛然。
——余秀华《无端地热爱》
你说:我们就山居于此吧,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
——与谢野晶子《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
春天,满山的杜鹃花在缠绵雨里红着,簌落簌落,落不完地落,红不断地红。
——张爱玲《沉香屑·第二炉香》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压犹自温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然后,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因为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