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体,轻松愉快ooc,摆烂式更新,完结章,表情包在wb
[图片]
白切黑疯批王爷啵x黑切白管家赞
双重生古言甜宠
追夫火葬场
章一·重生
肖战上辈子把王一博坑惨了。
他命苦,刚落地就赶上了四年大旱,庄稼地几乎颗粒无收,家里上头还有4个哥哥,正是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的年纪,父母咬咬牙,把尚在襁褓的幺子典给了据说专给大户人家寻摸丫鬟书童的人牙子,图能吃个饱饭。
肖战打记事起就被那个好吃好赌的“老爹”卖进了千金倌,好吃好喝养了三个月,干巴瘦的小人儿逐渐抽条,逐渐显出几分水灵来,于是被倌主当成了奇货养了起来,学调香,学药理,学点茶研磨,学诗词歌赋。
后来人人又都说他命好,十五岁便被送进了八王府做小厮,扫了没几天地便......
后来人人又都说他命好,十五岁便被送进了八王府做小厮,扫了没几天地便得了王爷青眼,从此平步青云。
虽说名头不大好听,可肖战是配了管家钥匙的,王一博给他专门修了一个镶满玉片的小浴池,一整池的无暇白玉,价值万两。
王府里都知这位正得宠,上到每月的例钱,小厨房的采买,下到针线房的头油膏都是肖战说了算,府里上下都要恭恭敬敬尊他一声“肖小公子”。
肖战跟了王一博十五年,金尊玉贵养了十五年,给九王爷递了十五年情报。
九王爷心狠,在肖战入府前就给他下了毒,每月得按时服解药。好在王一博爱美人不爱江山,肖战在八王府平安熬过了太子被废,熬过了皇子夺嫡,熬过了九王爷入主东宫。
大局已定,肖战想收手了,再不管朝堂这些污糟事,跟王一博一起去江南,过舒舒服服,无忧无虑的小日子。
于是那心狠的九王爷知道这个安插在八王府的暗桩,不老实了。
肖战死得冤,信了九王的话,以为能抽身过好日子了,稀里糊涂给王一博书房里放了几封谋逆的书信,临了还坑了那个把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一把,害得王一博被收押进刑部大牢。
原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王一博,原是我肖战对不住你,下辈子给你衔环结草,再报你的知遇之恩罢。
肖战喝下毒酒时这样想。
.
“醒醒,醒醒。”
“唔...”
肖战头疼欲裂,挣扎着努力了半天终于勉强睁开眼睛。
那声音继续叨叨。
“还睡呢?前面就到王府了,管家大人说今儿个王爷要亲自挑些得用的做书童,你还不上点心?来,这发带颜色鲜亮些,我给你系上。”
说话那人名叫宋继扬,肖战得势后他便跟着鸡犬升天,混吃混喝,在府里也逍遥得很,后来肖战身份败露,王一博被关进大牢,王府树倒猢狲散,宋继扬倒是掏出了一百两积蓄偷偷开了柴房门,要他拿着赶紧逃命。
肖战隐隐觉得不对。
“你说什么?什么王府?”
宋继扬还在给他系红发带。
“你睡糊涂了?咱们五日前刚跟王府管家签的卖身契,昨日衙门文书批下来,今儿八月初五入府啊。”
肖战一颗心猛地一提。
上一世他们没坐马车来,是跟着人牙子走过来的,王府就给他们开了个最偏的小门,旁边就是茅房,他们几个人捏着鼻子等了一上午,王府老管家才姗姗来迟,随意打发他们先去南苑做洒扫。
这一世肖战和宋继扬两人单独坐了辆马车,老管家亲自带路,马车停在了王府中门,这其实很不合规矩,一般正门用来迎贵客,有五福内的亲戚走动开中门,丫鬟伙计都是走角门,当初肖战他们走的就是西南边的角门。
肖战也是后来才走惯了中门,偶尔府里来贵客,或是有公公宣旨,肖战也是在大门迎过客的。
可惜此时肖战还被自己可能重活一次所震撼,一双脚恍恍惚惚仿佛踩在云端,连这样明显的不对劲都未曾察觉。
直到老管家高呼“恭迎王爷回府”,偏院仆从纷纷跪下,宋继扬赶紧拉着肖战的手将他拽下来跪好,肖战才逐渐清醒。
后院里明明跪满了人,却静得只剩下主人家的踱步声,那一双绣着金丝线的乌皮六合靴印入眼帘,缓缓停在了肖战跟前。
“抬起头来。”
肖战伏在地上的手微微发抖,上一世和这位主儿同床共枕了十五,王一博随意“哼”一声肖战都能听出王爷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方才王一博这一声分明是不高兴呢。
“怎么,府里买了聋子?”
肖战赶紧把头抬起来,正对上王一博那张戏谑看戏的脸。
“奴......奴才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王一博忽然笑了一声,换上一副极和善,极温和的态度。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今儿不过是回来早了,顺路看看,王丛,这些人你看着安排。”
肖战松了口气,正要爬起来跟随老管家去前院领差事,王一博却忽然伸手直指肖战。
“他,送到我书房。”
糖
所选开头:你从不说谎,却足足骗了我三次。
导语:“晚安”的下一句是“明天见”
“你从来不说谎,却足足骗了我三次。”
面对主持人询问“肖肖老师和一博老师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事?”肖战就是这样对王一博说的。
观看现场直播的观众们哗哗刷弹幕。
【啥?什么说谎?】
【有瓜可吃?展开说说[舔嘴]】
【不会吧,我老公是男德班优秀学员】
【拉倒吧,长了一张渣男脸,肯定骗了很多人】...
【拉倒吧,长了一张渣男脸,肯定骗了很多人】
【老婆不难过,来我怀里,我扛水泥养你[左亲亲][右亲亲]】
【闲杂人等不要yy好吗?凡事要看自己配不配,肖肖明明笑得很甜啊】
【肖战不知道糊成什么样,如果不是有王一博,他今天也配来参加活动?】
……
他的id是“不长蛀牙不失眠”,每天晚上直播画画,开着摄像头,只点一盏小夜灯,放着轻柔的钢琴曲,穿着毛茸茸的小鲨鱼睡衣埋头画画,闷闷的不说话,开始时有很多人因为他长得很好看所以来直播间蹲着,砸很多礼物,纷纷出言调戏。
【老婆好钓,inin了】
【可以戴兔耳朵吗?】
【给你刷个玫瑰花园,你对着摄像头笑一个叫声哥哥】
肖战皱了皱眉,声音温柔地说:“谢谢,但我只画画,别的都没有,别给我送礼物,礼物钱可以退给你。”
肖战画得有点累了,他直起身子轻轻呼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喝水,水含在嘴里温一下,然后再分几小口咽下去。
【真的不是在勾引吗?】
【呜呜呜】
【凌晨两点半蘑菇醒了】
肖战没注意到弹幕上的骚乱,他微微低着头,眼下一片淡淡的青,十分安静脆弱的模样。
【只有我注意到他有黑眼圈吗?】
【你们只在乎瑟瑟,不在乎老婆休息不好,你们没有心】
【大大困了就睡觉啊,不要播了,注意身体,明晚再播吧】
【给新粉解释一下,肖肖就是因为失眠才直播的,有时候甚至能播到天亮】
【心疼宝贝,失眠要重视的】
【我有治失眠的办法,亲测有效,私信发给主播啦】
肖战在培训机构教画画,没课时他就能播到天亮,白天的时候下午相对好睡一些,他夜晚睡不着的觉都在下午补眠。
但他明天要去教课,今晚不能不睡觉,他打算等会儿就下播,吃点安眠药勉强睡一觉。他捧着数位板画完线稿,抬起头看着摄像头,“谢谢大家陪我,我明天还有事,下播啦,你们早睡。”
【好温油~】
【好好休息!】
【拜拜[挥挥]】
画面骤然一黑。
--当前主播未开播,看看别的直播间吧!--
肖战回到bx直播的首页想要关掉直播软件,不小心点进了首页一个人气很高的直播间,眼帘中映入一个男生,很白也很帅,眉眼凌厉,神情冷淡,两颊有点奶膘,不过和他整体偏拽的面容居然并不违和。
肖战眨了眨眼睛,鼠标移到关闭的那个红叉上,正要点下去,他听见那个男生说话了。
“我会爱你,直到大海折叠,挂起来晒干,直到七星改变了形状,仿佛天空中一只天鹅在鸣叫……”
是奥登的诗歌《当我在某个夜晚漫步》,肖战把鼠标从关闭按钮上移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里的男生,忧愁郁闷的心绪奇妙地随着诗歌平息。
肖战总是睡不着,黑夜的漆黑和寂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跌入了危机四伏的海,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会觉得慌乱,身下的被褥似乎马上就会塌陷,掉进无底的海缝里。
他试过很多办法都治不好自己的失眠。
直到肖战听见这个男生念诗歌,他奇异地觉得幻觉中汹涌的海浪都平息了,水波晃得很温柔。
其实男生念的不算好,没什么感情,干巴巴地照着读,但他清冷醇厚的声音对肖战来说自带魔力,配上他有些别扭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个第一次给心上人写情书的男孩,不知道上哪翻了一首诗,局促又紧张地读给爱人听。
肖战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心里郁着的那口气也呼出去,他惬意地想窝起身子,不知不觉间感到困倦。
“时光犹如野兔般向前飞奔,但我的手臂还抱着古老的鲜花,还有对这世界最初的爱……”
这是第一次没有用安眠药,他趴在电脑前,手枕在脑袋下睡着了,嘴角安心地翘起一点点,呼吸声变得平缓柔软,眉头也不皱着。
“已经是很深很深的夜晚,情人们早已离去,时钟停止了奏鸣,只留下深深的水流继续流淌。”
王一博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他总算是把这玩意读完了,他扫了一眼弹幕,果然全是嘲笑他的话。
【笑死,一个没有感情的念诗机器】
【著名诗歌被念出了小学生优秀作文的感觉[doge]】
【念得好,以后不许念了】
【老公还是打游戏吧】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王一博笑了一下,游戏已经开始匹配玩家,他一如既往地带队carry,弹幕里的阴阳怪气也都变成了“大神好牛”“老公帅炸了”,没有人在意刚刚那首诗歌,王一博也并不知道真的有人喜欢听他念诗,还治好了严重的失眠。
第二天肖战难得的好精神,黑眼圈淡了不少,坐在画板面前,阳光和他的笑容都很柔和,长长的睫毛卷着一团柔光。他的学生们都坐在下边偷偷看老师,一个小姑娘说:“肖老师今天好好看。”
“老师一直好看啊。”
“不是,但是老感觉他以前有点累,很脆弱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去打扰他,但老师今天好像一朵吸饱了水,晒够了太阳的小花。”
学画画的孩子想象力奇特,说出的比喻也奇怪又生动。
但是进入直播间的肖战愣了,直播间里乒乒乓乓很吵闹,枪声四起。他怀疑自己进错了直播间,抬眼看了看右下角小框里主播的脸,没错啊。
主播略带烦躁的声音刚好响起:“没有说菜鸡不能打游戏的意思,但是你菜你能不能听指挥啊?你蹭蹭往上冲什么?”
他的菜鸡队友的游戏id叫辣椒不吃辣_,那人开麦说了话:“呜呜呜对不起了,我只是想做点贡献,不要生气,我苟住。”
声音很好听,不嗲也不吵,听声音就让人觉得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这声音爱了爱了】
【姐姐康康我,我陪你玩,技术好而且不骂人】
【加我,我是舔狗】
王一博却一点没心动,他语气冷冷地说:“别说话,然后找个没人的角落蹲住,好吗?”
“好滴……”
【单身的理由找到了】
【老公你好拽我好爱】
肖战的眉毛慢慢皱起来,他点进王一博的主页,看见了简介:王一博,签约游戏主播,年度人气巅峰。
游戏主播?
那他昨天念诗干什么?那他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念诗了?
纵使肖战真的很喜欢王一博的声音,也没办法在一片枪声之中睡着,他试探着发了个弹幕。
【主播只打游戏吗?昨晚的诗还念吗?】
可惜王一博的弹幕刷得太快,肖战发出去之后就立刻被一大片弹幕淹没,王一博根本没看见。
礼物榜的前三发弹幕都有显眼的特效,肖战看见王一博抽空回答了榜一刚刚问的问题,于是点开充值买礼物,然后直播间出现了炫目的礼物特效。
各种高价的大礼物被肖战不要钱似的砸,送了好多“玫瑰花园”和“大摩托”之后,肖战直升榜三,他终于也可以发显目的弹幕了。
王一博:“?”
【?】
【???】
【如果不是因为老板花了这么多钱我会以为这位老板是黑粉】
【哈哈哈是在嘲讽吗?】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博哥并且我有证据[doge]】
王一博神情略带困惑,但依然稳稳开枪击杀了对面,然后看了一眼肖战带着特效的id,说:“这位长了蛀牙还失眠的朋友,你走错直播间了,聊天频道出门左转。”
【哈哈哈人家叫不长蛀牙不失眠】
【反奶?】
【但是这个id好眼熟,好像也是个主播】
肖战的脸有点发烫,他不说话了,白白充了好多钱给王一博买礼物,却没得到想要的哄睡,他抱着膝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王一博打游戏。他不想再强求王一博了,毕竟他自己开直播画画的时候有人让他戴兔耳朵跳舞他也很生气。
十一点早早盖好被子的肖战就这样坐到了凌晨一点,游戏什么的他都看不进去,但他还是待在王一博直播间里,默默低头画画,神情乖巧且委屈。
王一博打了个哈欠,再一次赢下一局之后关掉了游戏,很敷衍地说了一句“累了,不播了。”
然后他不等观众发一句告别就关掉了直播间,仰头灌下几口水,听见了私信提示音。他几乎不看私信的,可是他瞄到那个“不长蛀牙不失眠”的id,就下意识点了进去。
【主播你好,我真的没有嘲讽你,我只是很喜欢听你的声音】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条消息,等着对方的下文。
叮咚一声,下一条消息弹出。
【我失眠很严重,但昨晚听你念诗的时候我睡着了!φ(゜▽゜*)我特别喜欢你的声音,我知道你只打游戏,但是我真的很需要你,你可不可以每隔几天就给我录一段音,读书念诗都可以,我按录音时长给你付钱,价格你开。】
王一博本来怀疑这人是骗子,但是骗子没必要在他直播间砸那么多礼物吧,那些礼物钱加起来有六位数了。
王一博打字回复:不行。
对面发了个表情包:猫猫作揖.jpg
【求求你了】
王一博懒得回复了,他不再理会,无聊地低头摆弄手机,私信消息又连续响了两声。王一博抬头去看,对面发了一张图和一句话。
【不愿意也没关系!还是很感谢你让我昨晚睡得很好我画了一张画送给你,画得不好你别介意,晚安!】兔兔盖被子.jpg
王一博刚刚想点开那张图片却不小心点了删除,图片消失,王一博握鼠标的手有些僵硬,他想了想,还是发了一句:画得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等了半天,对面没有再回复。
王一博抿着唇,莫名心虚。
“下周的线下活动,你没忘吧?”
王一博确实忘记了,他现在才想起来,“哦~我肯定没忘啊。”
“……你肯定忘了。”
“现在想起来不就行了嘛,你有事?”
王一博看了一眼中奖的id,王世界的充电宝。
他问:“怎么个近距离互动?”
王一博点点头,“知道了。”
【帅得我嗷嗷乱叫】
【听说被抽中的人可以和他坐在一起打游戏呜呜我好难过】
【好帅啊,红色的眼泪从鼻孔里淌出来了】
【我也想被一博说菜,快点凶我,快让我找个角落乖乖蹲住!】
【老公嘎嘎乱杀,我在老公身后娇弱地嘤嘤】
【连现场都去不了的人哭了】
王一博面前的男生好激动,热血澎湃地表白,王一博低头唰唰签名,签完递给男生,冷淡地说“谢谢”,然后示意下一个,男生默默走开。
【好拽】
【你很身段吗?放下你的牛】
王一博签得手都酸了,他余光瞄了一眼,终于只剩最后一个人,松了一口气,他签完一张,头也不抬地伸手递给面前的人,那人却久久没接。
“一博你好。”
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王一博抬头看去,是一个蛮高的男生,穿着黑色的卫衣和牛仔外套,戴一顶灰色的毛线帽,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头,口罩遮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双璀璨漂亮的眼睛。
他说:“我是那个‘不长蛀牙不失眠’。
在现实生活中念自己的id让他觉得有点羞耻,他的声音放低了,睫毛也一直扑闪。
王一博无意识地翘起嘴角,难得耐心地说:“是你啊。”
肖战点点头,虽然戴着口罩,但王一博觉得他在笑,因为口罩上方的眼睛弯弯,眼尾像花朵藤蔓一样。
“你回我的消息我昨天才看见,不好意思,我那天晚上睡着了,后来也没注意看私信。”
王一博:“睡着了?你不是失眠严重吗?”
“嗯,但是我找到了你念《当我在某个夜晚漫步》那时候的直播录屏,我把那段下载到手机里听,就睡着了。”
王一博一愣,心尖酸酸软软的,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悄悄包裹住他。
肖战接着说:“你回消息说很喜欢我的画,我真的很开心,那天发你的是电子稿,后来知道你喜欢之后我又画了一张纸质手稿,我看平台今天有线下见面活动,特地想来送给你,毕竟你真的帮我很大忙。”
是那张被王一博误删的画,王一博根本没看见,只是回了一句喜欢,他就又画了一张手稿跑来送给他。
肖战好像有着无限的温柔和善意,仅仅因为别人无意间帮了他,他就努力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珍宝来报答。
王一博接过那张画稿时指尖和肖战的手背短暂相碰,肖战红着脸缩手,王一博觉得他好像一只胆怯的小猫。
手中的画稿上的男生冷脸垂目,袖子挽到手肘,修长好看的手操纵着游戏,青筋微凸,面部线条精致流畅,眼中有张扬的光芒。
王一博看着那张画,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艳。
工作人员来叫王一博:“一博老师,签名环节结束了,准备上台。”
肖战说:“我不打扰你了,你去吧。”
王一博被工作人员拉着走了几步,然后忽然转身走回来,停在肖战面前,认真地说:“我很喜欢你的画,关于你之前私信跟我说的事,我们能再商量。”
“啊?啊,真的吗?”
肖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漂亮的面庞忽然就染上笑意,眼睛也忍不住睁大了几分,似乎有一对兔耳朵在他头顶“唰”的竖起来。
“真的。”
王一博再次被工作人员拉走。
对准签名现场的镜头也将这些全部记录下来。
【谁啊?为什么能和一博聊那么久?】
【不对劲,王一博不对劲】
【那个男生好可爱】
【莫名眼熟】
【啊啊啊要开始啦】
“怎么了?”
“等会儿请您现场抽一个吧。”
“好。”
【靠,血亏,早知道我死也要去现场,万一抽中我了呢】
【嗷嗷嗷我哭死了】
“王老师选一个吧。”
下面的观众都热情地踮脚举手,甚至有女生让男朋友将自己举高的,欢呼声几乎掀开房顶。
王一博在场下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轻轻停住,“就那个戴灰色帽子,很可爱的那个男生。”
肖战并没有举手,他看了看四周,只有他一个男生戴了帽子,肖战面对身边观众投来的羡慕目光,有些手足无措。
【不就是刚刚那个跟王一博聊了很久的男生】
【为啥刚跟他说那么多话现在又选他,有黑幕?】
【王一博居然夸别人可爱】
【台上那谁啊?他不是我老公,我老公不会这么笑,是不是被掉包了啊啊啊】
【确实可爱】
肖战愣愣地走到台上,站在王一博身旁,侧头看着王一博的脸。
王一博笑着看向他:“你好,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哦。”
【不是只能打游戏嘛】
【不是,抽奖的时候说的是提一个要求,不过大家默认一起打游戏】
【这个小哥哥好可爱鸭,眼睛忽闪忽闪的】
肖战问:“什么要求都行吗?”
王一博看着肖战纯真的眼神,轻轻点点头。
现场响起尖叫。
【不对劲了呢】
【md为什么不是我啊,我也想对老公为所欲为[大哭]】
【为所欲为??!!】
肖战:“你能不能给我读一段《小王子》,我想用手机录下来。”
【啊?】
【就算不打游戏,那也要趁机做点大胆的事啊!读什么小王子】
【太可爱啦啊啊啊】
主持人也愣了,王一博却点了点头,“可以。”
王一博和肖战坐在台上,轻柔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肖战专注地侧头看着王一博,王一博低头念手里的书本。
“小王子说:‘我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应该根据她的行为,而不是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她香气四溢,让我的生活芬芳多彩,我真不该离开她的…我早该猜到,在她那可笑的伎俩后是缱绻柔情,花朵如此天真无邪!可是,我毕竟太年轻了,不知该如何爱她……”
肖战的眼睛亮亮的,王一博垂头读得认真而投入,全场观众和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听游戏主播读《小王子》。
【这回是认真读的,其实他的声音超适合读这些的哎】
【好苏】
【气氛突然浪漫起来是怎么回事】
【我来干嘛的】
【误入直播间,请问是在拍偶像剧吗】
【一个温柔一个可爱,磕…磕到了】
那天的直播上了bx直播热榜的第一,读《小王子》的视频被截出来传来传去。后来还有人扒出了肖战的直播间。
【小哥哥叫不长蛀牙不失眠!直播间号码1005!】
【谁啊?】
【王一博的玫瑰花】
【哇】
【看他直播了没有?长得好好看,真的就是玫瑰花捏】
【他主页里收藏列表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是王一博的直播录频】
【我的盖达哔哔响!能磕!冲!】
【隐约记得王一博有天直播砸礼物到榜三的就是他欸,他还一直让王一博念诗】
【艹,美人追的王一博吗?】
【磕的有病吧,我老公直男!】
【呵】
【kswl!kswl!】
【腐女能滚吗】
【王一博喜欢肖战王一博喜欢肖战王一博喜欢肖战】
王一博秒回:不麻烦,别在意,如果有人去你直播间里说不好听的话,你就来告诉我。
肖战:没有没有。
【宝贝你好几天没播了我好想你】
【怎么这么多人啊,我老婆火了吗】
【替我儿子来把把关(doge)】
【火速下载个游戏日夜苦练哄老婆】
【儿媳妇!儿媳妇!小玫瑰花精!!】
肖战脸红了,他磕磕巴巴地说:“没有,别瞎说,我、我画画了。”
【美人害羞】
--主播WYB来围观你的直播啦!--
【喔~】
【王一博你到底啥意思啊?】
【脱粉了,呵呵】
【只是朋友啊,起哄啥,还不许人交朋友吗】
肖战也看到王一博来了,他的脸更红了,埋头只顾画画,他直播时几乎不说话,王一博一直在直播间里,但也没发过言。过了一个小时肖战都没说话,直播间的人数少了一点,弹幕也逐渐归为平静,然而就在平和的一刻,肖战忽然把桌上的画举起来对着摄像头。
肖战的表情又期待又高兴:“画好啦,你觉得怎么样?我画的还行吗?”
画上画的也是王一博,看造型是读《小王子》那天的王一博。
弹幕静止一瞬,又瞬间疯狂起来。
【画得好好看!!】
【好看!是美术生也觉得好厉害的程度!】
【王一博你说句话鸭】
【老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呜呜呜】
【不懂了,想红想疯了吧,这么努力蹭王一博热度】
【丑比别酸】
肖战的直播间出现绚丽的特效。
--WYB送出十个玫瑰花园--
王一博的发言带着彩色的特效框:特别好看,我很喜欢
【画好看还是人好看呐】
【喜欢人还是喜欢画】
【玫瑰花园送给玫瑰花精!嘿嘿】
肖战画得太投入,画完了下意识举起来给王一博看,看见大片的弹幕才发现还有好几万观众也在看,他慌忙把画放下。
王一博在屏幕前笑起来,他看着屏幕里慌里慌张的肖战,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一个小小的星球,上面忽然开出成片的玫瑰花。
肖战受不了了,他匆匆说:“十二点了,我要下播了,大家晚安,拜拜。”
他火速关了直播,坐在电脑前冒烟。
王一博:我准备好哄你睡觉了。
肖战:今晚不用了!
王一博:为什么?我失宠了?
肖战:我听上次录你念的小王子就行。
王一博:干嘛不听我现场给你念?
肖战:说好了的,你每条录音我都付钱,你现在给我念我还要花钱。
王一博:不要你给钱。
肖战:我偏要给!
王一博失笑,仿佛能透过屏幕看见肖战的表情。或许是月色会赋予人莫名的冲动,他心念一动,给肖战发:要和我见一面吗?
肖战:为什么?刚刚那张画我可以直接发给你的呀。
王一博:是我想见你,可以吗?
肖战:去哪里?
王一博:去书店,挑一本你喜欢的书,我想念给你听。
肖战:晚安。
王一博:?晚安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肖战发来一句语音,王一博点开,听见肖战说:“晚安的下一句是明天见!!”
王一博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笑得这么开心了,他回复一句语音:“晚安,明天见。”
肖战点点屏幕,听了好几遍王一博发的语音,然后高兴地踢腿,拉过被子把自己卷成春卷。
今夜月亮纵身跃入海中,溅起的绚烂的水花,月亮在水中亮成一只荧光水母,游曳着卷起悸动的水流,情爱溅湿了身。
第二天根据约定,王一博走进地铁站,听见站内女音播报:开往极光广场的列车即将进站,请站在安全区域排队候车,上下列车请勿拥挤,注意站台与列车之间的空隙,谢谢合作!
列车稳稳停住,肖战下车的那节车厢居然恰好就停在王一博等的这个位置,门开后肖战跳下来,站在王一博面前,“早上好!”
王一博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肖战的头,“早上好。”
两人约定了在地铁站里会面,然后要换乘三号线,他们一起走进车厢,挨在一起坐下,肖战坐了没一小会儿就开始点头,昏昏欲睡的样子,脑袋磕在王一博肩膀上骤然被惊醒。
王一博问:“昨晚也失眠吗?你不是有我的录音?”
肖战没好意思说,他昨晚听了十几遍王一博那句“晚安,明天见”,然后心里怦怦跳,像有只小兔子在里面乱撞,听了录音也睡不着,熬了大半夜才勉强睡着。
王一博抬头看了看站点,轻声说:“还有好几站,你可以靠着我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肖战看了看王一博的肩膀,又抬眼去看王一博,眼神中带着探究意味,像一只好奇的小猫。他轻轻把头靠在王一博肩上,闭上眼睛,软软的头发碰到王一博的脖子,王一博觉得那痒意蔓延到了心里。
每到一站车厢内都有语音报站,但肖战都没醒,最后到了目的地的时候肖战却被报站声叫醒了,因为这个报站的人是王一博,他偏头凑在肖战耳边,声音低沉且柔和,学着广播里的语气说:“玖伍路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小倒霉蛋,从左侧车门下车,下车时注意脚下安全。”
肖战醒过来,揉了揉脑袋,“你说谁是小倒霉蛋?”
“谁呼呼睡说谁。”
肖战揪他耳朵,王一博让他揪住了,然后才装模做样地躲着喊疼。
那天肖战在书店挑了一本《速求共眠》,两个小人物低谷中相遇,相互误解和同情,最后各自走出困境,达到了心灵的共同慰藉。
王一博打开书认真地念,肖战十分自然地靠着王一博的肩膀聆听,姿势缱绻亲密,好像他们本该如此。
肖战忽然出声说:“这个故事有电影哎,我们一起看吧。”
王一博查了一下,“好像是很老的片子了。”
“嗯,你来我家,我想和你一起看。”
小猫不再怯懦,主动伸出毛茸茸的爪子,用粉色的爪垫拍了怕王一博的心脏,发出温柔的邀请。
那天傍晚两人在超市里买了菜,肖战说自己手艺不错,主动要给王一博煮火锅吃,肖战是重庆人,他教王一博用麻油和蒜蓉调酱料,看王一博特别喜欢香菜,又洗了很多香菜,切好摆在王一博旁边,王一博的眼神一直跟着肖战忙碌的身影转,一刻也挪不开目光。
吃完了火锅,肖战将碗碟都丢在洗碗池,王一博很自觉地过去接下洗碗重任,肖战站在旁边替他擦盘子,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却很神奇地配合默契,好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晚上他们抱着汽水和薯片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用投影仪看电影,客厅里也不开灯,唯有投影仪的光在亮。
电影放完一遍,王一博没说要走,肖战也不开口提,他默默地把电影调到开头再放一遍,然后脑袋靠回王一博的胸膛。
还不到十点,肖战靠着王一博睡着了,王一博轻声唤他:“肖战?”
肖战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嗓音粘糯:“嗯?”
“我可以抱你进卧室吗?别睡在地上,抱你进去我就走。”
肖战伸出双手挂在王一博的脖颈上,王一博弯弯嘴角,把人抱起来,走进卧室放上床,给人盖好被子之后他转身想出去,却被床上的人拉住了手,掌心温度温暖。
肖战闭着眼睛,嘴里说:“我家只有一张床。”
王一博:“我知道,我打车回家。”
肖战皱了皱眉,被子里的脚蹬了一下,发脾气似的说:“我的床不够大吗?”
王一博怔愣一秒,然后看向床上装睡的人,肖战被自己说的那句话羞到了,他扯起被子捂住脑袋。
王一博后知后觉地笑出来,他进浴室里拿了毛巾弄湿了之后来给肖战擦脸,又哄着人刷牙,把肖战倒腾好了之后自己也洗漱完,他躺上床,和肖战同盖一床被子。
肖战背对着王一博侧躺,闭着眼呼吸轻缓,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王一博看着他的背影,试探着问了一句:“是要和我在一起的意思吗?”
肖战果然没睡,他把粉色小猪抱枕砸到王一博身上,“难道我在邀请普通朋友和我一起睡吗?还是说你可以随便在别人家留宿?”
王一博笑了一声,凑到肖战身边,看着肖战耳后白嫩的皮肤,小心翼翼地俯身亲了一口,肖战瞬间红了耳朵推开他,“呀,你别亲我,我会睡不着!”
王一博说:“你总得习惯啊。”
那天晚上蹲在电脑前等王一博直播的人刷到了一条微博,王一博很拽地发了两个字:鸽了。
嗷嗷的琑:为什么呀?我嗷嗷叫着等一晚上了。
今京----dinging:好的老公,早点休息!
你刚才明明在盯我:肖战今晚也没播,是在一起吗?
你世界第几啊:别造谣,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鹤南玫瑰兔:在陪小玫瑰花精啊,妈妈准了,祝你成功
后来王一博每天都去地铁站里等着肖战,两人一起坐地铁去到肖战教画画的地方,地铁到站时王一博在肖战的耳边轻声报站,不管肖战睡没睡着。
之后肖战去上课,王一博回家,他来一趟只为送肖战。
肖战问他:“会不会很麻烦?”
王一博说:“没有,地铁站就在我家小区楼下,坐个地铁也很快。”
后来肖战去王一博家里的时候才发现王一博家很远,要打车十五分钟到地铁站,再坐地铁三站,换乘一路坐两站,才能和肖战会合。
肖战气哼哼的:“你家小区占地面积还挺大,合着那两条街和好几公里大马路都是你小区啊?”
王一博委屈撅嘴,肖战也不生气了,他轻轻地吻住王一博的唇,说:“辛苦你了。”
两人的恋情被网友发现是因为肖战直播时椅背上搭了王一博常穿的外套。
【那好像是王一博的外套】
【呜呜呜不要,老婆快告诉我那只是同款】
【糊比还蹭呢,故意买的王一博同款外套出来蹭的吧】
【博君一肖是!真!的!】
【cp名不错】
【是假的!】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肖战不知所措地看着弹幕,满脸无辜地玩手指。王一博现在就在他家来着,外套应该是刚刚无意间搭上去的。
肖战还在怔愣,王一博就忽然走进房间,放了一杯水在肖战桌上,一只手出现在镜头中。他说:“宝宝喝水。”
肖战嫌他添乱,把脑袋探出镜头的拍摄范围,小声说:“我在直播啊,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妈呀,真的是王一博】
【艹,脱粉】
【宝宝宝宝】
【这歪着身子是在接吻吗】
【啊啊啊啊啊啊住嘴!】
王一博看着抻着脖子说话的肖战,又看了一眼弹幕,忽然说:“是啊,在接吻。”
肖战错愕,下一刻就被人揽住了脖颈亲吻,由于肖战歪着身子,王一博也站在镜头外,观众就只能看见肖战白嫩的脖子被一只大手揽住,隐隐能听见一声亲吻时发出的“啾~”
这张一只手揽着脖子的图一度很出圈,被配上了各种音乐在短视频平台流窜。
晚上十二点,王一博发了一条微博:@不长蛀牙不失眠的眼睛是小鸟,睫毛是翅膀,那不是黑眼圈,是小鸟翅膀在眼下投下的青色阴影,但我把小鸟赶跑了。
配图是肖战的一只眼睛,漂亮而多情,眼下青色淡得几乎看不见。
满杯百香果Becky:好浪漫我哇哇大哭
飞天入地小柠檬:浪漫吗?好土哈哈
猪兔杂货铺:祝福祝福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凌晨八宝粥:《关于我的老公和我的老婆在一起之后我该怎么办这件事》
Park灿儿:楼上一夫一妻制?
让我考个好成绩:呜呜我何德何能磕到真的啊!!
王世界的充电宝:因为和男朋友分手没去,但我宣布我就是博肖爱情的牵线人!!!
bx无羡夏日:谢谢美女!得亏你没去!!
啵叽小桃:姐姐会有好报的!会找到绝世好男人
啵猪一个兔宝:幸亏分手了,谢谢你前男友(发出缺德的声音)
王世界的充电宝:???
肖战来参加周年活动是因为他和王一博的恋情很火,不然以他自己的人气还不能被邀请。
主持人问:“肖肖老师和一博老师之间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吗?”
【还能啥事有趣?肯定是在床上这样那样最有趣了嘿嘿!】
【禁止瑟瑟】
肖战说:“他从来不说谎的,却足足骗了我三次。”
主持人很好奇:“哪三次呢?”
肖战笑起来:“第一次,我给他发我的画,他给删了,根本没看,却骗我看了,还说很好看。”
“第二次,他说地铁站就在他家小区门口,所以他每次都会送我上课,其实他家离地铁站很远,要打车去。”
“第三次,我有了他之后虽然不失眠了,但会下意识在天亮时惊醒,他想让我多睡会儿,于是我每天早上惊醒的时候都问他‘天亮了吗’,他会迷迷糊糊地摸我的脑袋说‘没有啊,晚安,明天见’,然后我就能睡得很熟。”
不要着急,夜还深,星星很亮。
晚安,明天见。
(文中所有网友id征集于微博自愿报名,感谢大家无片酬友情出演~)
第三十九章辨雌雄
王全儿在山脚下等候,等得忧心如焚。他对他二爷是极有把握的,多深的寺院也能闯,正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是,就凭一个猜测,二奶奶当真在这寺里么?
他原地转了百千遭,忖着要不要上去瞧一眼,便见几个僧人抬着个担架下来了,一个人影躺在上头,再镇定着瞅一瞅,吓得魂飞魄散。
白衬衣前襟那块儿全是血,人别提多狼狈了,竟连皮鞋也丢了一只,好像做贼给主人打了一顿。
“这是怎么了?”王全儿战战兢兢:“我们爷……”
“阿弥陀佛。”为首一僧垂目合十:“施主莫急。这位施主擅闯鄙寺,口出妄言,破坏剃度仪式,执法僧稍作惩戒,于性命无忧。”
“呔!”王全儿一蹦......
“呔!”王全儿一蹦三尺高,什么仪态也顾不上了:“你们这群秃驴恁的无礼,难不成开的是凶寺,养一群野僧?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佛法普度众生,全他妈都是放屁!爷们儿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我要报官,可知我们不是好惹的,我们爷以前可是管过警察局的!”
僧人面目不变,他是被方丈派下来周旋的知客僧,向来受得了污言秽语,颇不卑不亢:“施主息怒。鄙寺乃方外之地,等闲不许凡夫俗子入内,何况这位施主确实犯了寺规。然适才方丈慈悲,已请寺中通医理的禅师出手探脉,两杖只是皮肉伤,施主口喷鲜血却是因旁的症候,还需延请大夫医治。”
佛家向来视龙阳之好为业障,“佛说大乘造像功德经”里面讲道,“有四种业,能令丈夫受二形身,一切人中最为其下”,其中一种即为“于男子身非处染着”,也就是说,男子同男子交合,比之妓子更为不堪,会变成最低下的人物。“若有众生曾行此事,深自咎责,悔先所犯,起净信心,造佛形像,乃至成佛不受此身”。
王全儿哪懂这些,只听出一样吗,这血不是打的,而是吐的?为何如此愤懑,难不成二奶奶真剃光了头发,出家了?这一想,拼命往后张望,唯见空山寂寂,树影幢幢,哪还见什么人?登时悲伤得不能自已,冲苍天大吼:“你怎么这样狠心?二爷伤得如此,你都不露一露面么?我王全儿白认你了!什么样的冤仇解不开,谁死谁活,到底是外人,姓沈的死就死了,你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妻,你们万不能走到了这一步!”
他边说边哭,敬称不用了,全凭一腔发泄。只是越说越气馁,人家压根听不见啊。
僧人把担架放到地上,静静地观望他发疯。王全儿喊得嗓子哑了,也知喊不来二奶奶,先救治二爷当紧。低下头,就见二爷睁开了眼,无神无采,也不讲话。
他一喜,能醒来就是好的,忙跪下去,只敢握了他二爷的手,怕碰伤了哪里:“您觉着还成么,依我看,先去洋人的医院吧,西医比中医见效快些。”
王一博张了张嘴,一团紫黑的血块从唇角处滑出,可把忠仆吓傻眼,对着红叶寺的僧人怒目而视:“出家人当慈悲为怀,你们看看,还敢狡辩!”
红叶寺乃北平大寺,历来朝代更迭、战火硝烟鲜少波及方外之人,反而坐稳了江山后,会笼络僧侣道士。他们亦为显贵做过不少法事,自有人脉和门路,是从不怕平民百姓搅扰的,但伤的这人有仆从、有汽车,身上虽脏,穿的却是好料子,他们也有些发虚。方才答话那僧人便道:“施主,事已至此,不如先送这一位去医治,鄙寺虽穷,亦得靠黄白之物维持生计,诊费便着落在鄙寺身上?”
对方诚恳,王全儿便哑了,毕竟是出家人,要人家的钱财,实在不妥。正没理会处,王一博缓缓吐出几个字:“莫……为难他们,咱们……走。”
“嗳。”王全儿呜咽着点头答应。
王一博执意回公馆,便将大夫请上了门。背上是硬伤,看样子虽不至于残疾,也伤得颇重,狠得王全儿咬着牙,险些要去红叶寺拼命。敷了药再把脉,中医讲五脏失调,西医则诊断体内渗血,手忙脚乱地治了一通,好歹没再吐血了。
“别问,什么都别问。”
王一博光着脊背趴着,歇在二层的客房,王全儿在一旁给他喂些汤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不问,要是他不回来,您也别想,伤身啊。治好了,咱们再去劝,当了和尚又怎样,留了头发还能还俗。”
这一场孽缘可怎么说呢?是不是真的不如不相识的好?王全儿喂了一阵,二爷累了,也可能是心里空了,倒睡了过去。他自己坐在那儿,想几年前还住在小公馆,虽说总理府不称心、太太不待见,也没个可心人疼,却不至于要了命。
可是,连他的心境都不同了,何况二爷。二奶奶是个多好的人,活泼有活泼的喜庆样儿,沉静起来又让人心服,二奶奶在,二爷就活泛,他们恩恩爱爱地往客厅一坐,多让人羡慕的两口子!
他是个不懂情爱的庸人,实在不明白为何闹成这样。救助一个沈小姐十恶不赦吗,纵然二奶奶不乐意,跟二爷撒个娇讨个便宜,把人再撵远点儿不就行了?转过头,他又气姓沈的,二爷没让他插手这事,大概因他是夫妻两个共同的亲信,用了他,伤了二奶奶的心。这沈云珠往北平跑,置二爷于何地?不管吧,这不是普通的投奔,要救命的,管吧,又得拿捏着分寸,就这样还是一家子散了、离了心。
原谅他没法再责怪二爷,若是连他都不偏疼些,二爷身边就没人了。
后头的几日,王一博总睡着,像是要把以前的觉都补回来。睡着免不了说梦话,王全儿一听,叫的都是“凤儿”,有时许是做了美梦,缠缠绵绵地唤“凤宝儿”。这称谓太羞人,换作以往,王全儿只觉他二人蜜里调油得夸张,捂了耳朵走开,这时却觉得凄惶。最怕物是人非,往日千般好的恩情,都成了扎在心上的刀。
这一日,他把隔壁主卧房收拾了一番,去看二爷时,醒来了。
“你来。”
“嗳。”王全儿端了茶水:“要侧躺一下不,昨儿大夫说背上的伤好些了,老趴着怪累的。”
“你扶我起来坐坐。”
幸好是夏天,光着膀子也不冷,王全儿便去抱他,身上的汗滑溜溜的,竟托不起来,反而一个手滑,王一博坐也坐不住往下跌,唬得他直叫唤“还疼是不是”。
终还是侧着了,王一博苦笑道:“咱们见过的家法,手掌横过来这么粗,寺庙的棍子是圆的,极结实,是常见的两倍不止。”
“等好了,咱们叫齐了兄弟们打上去,打死那些秃驴!”
“那不用,是我该受的。”王一博目中全是悲伤:“我是想着,那儿很安全,没忍找到那儿,找到了,执法僧也能护得了他。”
王全儿惊叫:“我看您是疯魔了。”
“有几件事,你帮着我办办。”王一博捏着手指头:“第一,把养的人遣散了吧,这都是花销,咱们以后大概养不起了。”
王全儿待要说话,被王一博制住:“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养这么多人。第二,咱们能变卖的都卖的差不多,就差这处公馆,我本是想留着的,现也寻了可靠的人出手吧。”
“不行!”王全儿急道:“二奶奶回来……”
“他剃发断情,是绝不会回来了。”王一博摇摇头:“无事,不回来未尝不是好事。我的话还没说完,父亲不再是总理,我这总长就算当到头了。好一些,让人罢免了,是最好的结局,坏一些,或许会被秋后算账。你听好了我这个第三,书房的珐琅匣子,我只交给你,若是我遭了难,你一定不要瞎折腾,你不懂政治,折腾也没用,枉自送了性命,做好我交待的事情,就是尽忠。那里面有……”
尽管这屋里只有两人,王一博也压低了声音,将一番“托孤”之言说给最信赖的亲随。
“听明白了么?”
“是,明白的。可是咱们卖了宅子逃出北平不行么,现在还没人来抓您呢。”
王一博笑了笑:“逃?逃不了了,几日前若能寻回他,那就是最后的机会。现在么,我不会走的,报纸上那些新闻,早把我们描绘得恶徒一般,我一走了之,遗他一人无依无靠,若他有一日想做个普通人,怕也是进退两难。我便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
王全儿含泪办事去了。
正所谓一语成谶,还没寻到宅子的买主,抄家抓人的便闯入门中,将还未见好的王一博拖下床榻。
王全儿待要使些银钱,二爷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也明白了。连这房子都让人占了,抄家的能得多少好处呢,少不了中饱私囊,便也瞧不上小恩小惠。那帮人是好几个衙门的凑起来的,虎狼也似的在各个屋中乱翻,其中有一内务部的,正是王一博任次长时的老部下,趁人不备,将王一博扶在椅子里坐好:“您有什么要带走的,只要不是文书之类,我能行个方便。”
“我这公馆倒是有些古董器皿,你们随意拿吧,你跟他们说说,别坏了园子里的景致,怪可惜的。”王一博坐在窗边,望着绿油油的园子、茂密成林的凤尾竹和粗了两圈的杏树,怅然若失:“若你还能帮点忙,请让我的亲随将我夫人的物件收好,都是些穿过的衣裳,不值什么钱。”
王一博在内务部任上时,官声甚好,那人一声叹息:“说来我来给您和夫人拜过年,夫人绝非报纸上说的那样子。不知您是否将夫人安置妥当了?我做不了大事,却可帮您办些杂事。”
王全儿正在衣柜那儿倒腾,自然聪明地将些首饰塞到旗袍里打了个包裹,又蛰过来往这善心人的怀中塞了串珍珠项链。
二奶奶因着一些缘故,极少用珍珠,不如借花献佛。
约莫一个时辰,昔日富贵华丽又极尽雅致的王门公馆被洗劫一空,除了带不走的衣柜、书柜,连客厅的地毯都让人卷了去。因内务部那人斡旋,带走王总长时好歹没用武力,两个办事的搀着去的。
不,他现在不是王总长了,而是政府的罪人,共和之下第二个倒下的财政大员。
好在下人不被波及,王全儿提着个包袱、谦儿抱着瘦了许多的猫二爷,两人藏于一角,眼睁睁地瞧着凶神恶煞的匪徒用封条将公馆大门封上。
二爷的四个字的克叫人开走了,二奶奶的红车子也不例外,那台车曾看尽北平风光,说起二爷的娇妻貌若天仙,谁不歆羡,又说起疼妻子的男人,谁不眼热?
二爷不让他们闹事,只缩起头来装孙子,因这宅子里不藏内眷,二爷又无子女,罪不及奴仆,他们便可散去。王全儿流下泪来,为何不让他跟,就算不能贴身服侍,能陪着一起受苦也好啊。
“谦儿,你说,他们会拷打二爷么?”
年轻人凄惶道:“全哥,咱们快走吧,别让人捉了去,咱们能带的这些东西,也都带不走了。”
他们透过栏杆望着这片园子,夏风送来一阵热浪,二爷给二奶奶做的吊床随风摇摆。二人就在这儿,拍了一张极美的婚纱照,洗大了裱了玻璃框子挂在卧房里,方才被人一把薅下来,跌得粉碎。
王全儿搂紧了怀里的包裹,那里面还有一本相簿子,总算这世上还留着一点他们恩爱过的证据。
十日后,北平高等法院公审一起大案要案,原财政总长王一博因数项祸国罪名被押上法庭。要知道,政府鲜少公开审判政府官员,皆因权力这块遮羞布轻易不能扯下,就算犯了天大的事,最多在报纸上报道一句了事。据说,这场公审意味深长,因犯人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特公示于民众,以儆效尤。
公审特在高等法院最大的合议厅举行,大总统虽未亲临,却秩序井然,各衙门总长、次长悉数到齐,亦请了社会各界名流于旁听席汇聚,普通民众中也遴选了合宜的代表列席。
审判由五名推事组成合议庭,肃静之后,带被诉人上庭。
旁听席窃窃私语不断,谁没见过这位年轻有为的总长,昔日国务总理的公子,先进内务部、再掌财政部,诛杀钟大有一事,英勇果决,被北平舆论称赞为“英雄豪杰、先锋斗士”。此一时彼一时,他倒台得如此之快,令人始料未及,照理说,他父亲虽下野,却能全身而退,不至于将他一人留在腥风血雨中,不闻不问。
他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穿着灰色囚服的身体如一块薄板,但瞧着面色甚是平静,也没现出什么伤痕。
有些人便道,政府还是很够意思的,若是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带出来,不免会被人认为是屈打成招。
公诉人与王一博分坐审判席左右,那人口才极好,将一篇檄文念得抑扬顿挫,历数罪状。挪用国库私作军费,此罪为内乱,勾结军阀蒋氏与洋人沆瀣一气,此罪为外患,除外还有荒淫罪、受贿罪、致人死亡罪不等,并将蒋文昌火车被炸一事中无辜伤亡的平民也归入其名下。
“王一博,这些罪名,你可认?”
众目睽睽之下,罪人略略仰起头,似乎望着高耸的天花板,不知想些什么。
“证据确凿,你不认也不得。不如认了,也算是你的悔过之心。”
他的头发长了许多,自妻子离去后,容颜衣饰对他来说全不重要了,今日出庭前,带走他的狱卒强行为他净面剃须,让他看上去体面一些,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整个人都溃烂透了,腐虫正在吞噬他的五脏六腑,疼都疼得麻木。
所有人都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吟吟瞧热闹的,亦有些曾与他交好的,虽不敢为他发声,也暗暗地希望他能驳一驳,唇亡齿寒,政权更迭之下,焉知自己没有被审判的那一天?
别人的今日,许就是自己的明日。
鸦雀无声,可每个人都不平静,仿佛能听到心跳汇聚成海,声如擂鼓。
“我认。”王一博轻轻吐出两个字。
全场哗然。
“该不会他真做了这些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希陵组阁多年,向来以清廉著称,且财政方面,厘清盐务弊政,政府收入逐年增多,怎地就是个贪婪无耻之徒了?”
“搜刮得多,自然显得数目多,哪个人过手那么多银元不动心的?想必贪了不少。只不过上有总理父亲撑腰,没人敢告吧。”
“说的也是,哎,可惜了。他是挺能干的一个人。”
“能干有什么用!心坏了,再能干也不过是助纣为虐。”
坐于主位的推事推了推眼镜,重复道:“你全都认么,有何辩驳之处,或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全部,是我一人所为,事情隐秘,我不放心他人,我的妻子、部属、仆从均不知情。”他的手被双铁铐铐住,无意中砸到台面,叮的一声,如一锤定音:“我只求速死,没什么可辩的。”
推事们是接了政治任务来的,务必使犯人认罪。但公审得如此容易,毫无精彩之处,实在意外,他们本还想借这一场审判大放异彩呢。
那推事心道,也罢,有了这结论,秋后再升一级当有指望,就用王总长的血作为自己的晋升之阶吧。他捧着早已备好的判词,敲了敲法槌,正色道:“案情清晰,亦已取得口供,本庭经合议,将当庭宣判。”
“请全体起立。”
王一博被两名法警左右挟住,漠然地望着得意洋洋的公诉人。
正在这时,旁听席忽有一声响起,明亮醒目,字字清晰:“政府就是这样糊弄民众的么,共和就是这样轻易地断人生死么?和皇权专制的逊清又有何分别?”
谁在说话?一双双眼睛向后扫视,几乎全数是穿着西装的男子,辨不清面目,却见发言那人左右出现惊慌之色,这才将他捧了出来。
他身量甚高,身穿一身黑色西装,打黑色领带,头戴黑色礼帽。待成为焦点,这才缓缓抬头,并将礼帽脱下,露出一头乌黑的短发和一张俊美的面孔。
法警冲上去,然不知怎地,为他容色所摄,竟止歇了动武之心。这样的人,定不是粗鲁之辈,算是咆哮法庭么?
推事连敲几声法槌,这毕竟是一场盛大的表演,不做到十全十美,恐难安稳人心。一介搅乱之辈,当从容处置了为妙,遂道:“尔乃何人?对本庭有何异议?如有,请按照程序,或能成为证人。如若无凭无据,不过大放厥词,则本庭之外,亦能治你妨害司法公正之罪。”
那人将礼帽扣于小腹,就立在那里,穿过人群与席上的推事对视。人群不由自主闪开一道,仿佛被他目光辟出一条路径。
“您方才提到程序,恕我不明,便算是该人认罪,当庭出示的证据可给此人看过?公诉人与他离有几丈距离,便言之凿凿,说那是挪用国库的证明,我非常好奇,该人能否瞧清他的亲笔署名,印章是否为伪造?至于勾结洋人云云,莫非在洋人的银行存有款项就是勾结?那么在座诸位谁不勾结!”
他的目光越发锋利,从旁听席信步而出:“国家四分五裂,军阀割据,你方唱罢我登场,又有谁是正义的了?蒋家非正义,肖家孙家正义否?还是说明日再换一茬军阀,席上官员统统该死呢?”
推事面色铁青:“谁说没有证据?若犯人有异议,自可要求将证据置于面前,本推事又非没有给他陈述的机会,在场的可有没听到的?”
“司法最是中立,必保证每一道程序准确无误,由此得出的结论才是无疑的。推事省了这一道程序,纵然犯人认罪,亦难令人心服!”
推事极为不悦,命公诉人将一沓签批过的公文放置于王一博面前。公诉人直勾勾地盯着犯人,示意对方老实点,别出什么幺蛾子。
可王一博看都不看,唇瓣和鼻翼轻微地抽搐着,胸膛也一起一伏,显得很不平静,激动之下,铁铐不停击打台面,像是十分不满一样。
这边的一点动静都为人瞩目,旁观者也在静静地观望,究竟此局会如何发展。
“王一博,给你机会了,麻烦你看看清楚,是不是你的手令!”
王一博不答,喉结翻滚,眼前一片模糊。那个人也在看他,那个人是他从未见过,不,也算是见过的面貌,曾几何时,他为了调查藏凤阁中人,使尽手段获得了一张旧报,上面刊载着长宁戏院大火的“真相”,并老实不客气地印了一张肖大公子的小相。肖朝安便儒雅倜傥,传闻其原配夫人貌比西子,两人之嫡子自然相貌出众。哪怕报纸印得不清,也能辨出卓然的五官和优雅的气度,更别说那之后他慢慢地走近藏凤阁,一步一步成为肖大公子的枕边人,他们夫妻相称,耳鬓厮磨,他们曾有过如胶似漆的日日夜夜……
瑞凤眼、细长鼻,三七分短发不似长发那般妩媚,却更显得眉宇浓黑挺拔,唇瓣嫣红纤薄。以往他见客的旗袍多为高领,束住秀气的喉结,这番着了衬衣,男性特征尽显无疑。
藏凤蛰伏,一出而倾世,他的目光很是平淡,但王一博偏能读出其中的深情。
凤兮,你又何必力挽狂澜。
“我……”
“不是你的笔迹!”肖战本立在庭中,他貌若绅士,没人想到他会忽然发难,法警亦来不及阻拦,便让他几步蹿过去抄起了两份所谓的“王总长亲笔批令”。
“你写这个博字,总爱先写一竖再写一横,与常人不同,如此,笔迹的起笔、落笔和笔锋便全然变了,这字仿得也算像,但瞒不过我的眼睛!”
推事怒道:“你怎可私取证据?左右,将他驱逐出庭!”
“一堆伪证、一派胡言,就能杀一人吗?这可是公审,你逐得了我,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
法警扯住他的双臂,亦有一人向后推搡,王一博身子一凛:“我认都认了,你多管什么闲事?”他情急之下站起,法警以为他要动武,拧着肩膀将他按倒,面孔触碰到台面,五官变了形。
“我为什么不能管闲事,这天下间只有我管得这闲事!王海瀛,你敢不敢说一句,我是谁?我为何识得你的笔迹,不仅笔迹,连你身上有几颗痣,肚里有几根肠子,我亦一清二楚!”
“将他带出去!”方才还从容认罪的王一博趴在桌面上咆哮:“快,快!”
推事阴狠地笑了下,他本是要将这目无法纪的混账拖出去,然而,这一副“替人受过”的样子,明显另有隐情。只要他杀手锏在,就不怕王一博不认罪,于是轻蔑地勾勾手:“把人带回来,让他自己说,他是谁,说不定便是本案的共犯!”
肖战如愿以偿,整了整衣冠,却不上套,依然纠缠着证据不放:“一份证据是伪造,可见本案不明,推事怎能判决?当休庭,重新查案,择日再审!”
“笑话。笔迹云云,是你一面之词,纵然一份有假,总有真的。且,从犯人居住的公馆搜出各色古董奇珍、金银细软,另,整理出犯人所持名誉股折合银元共计一百余万,若非搜刮了民脂民膏,怎会如此富足?”
肖战丝毫不惧,据理力争:“他贵为财政总长,若清廉如海瑞,你又信不信?名誉股,谁不知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一个推事自然是不被邀请的,但凡总长、次长,谁不为民族实业做一番贡献?要么,就颁布法令,禁绝了名誉股,那自然没有官员敢以身试法。然法令未禁,只盘个人钱财,为什么不是他凭本事得来的,祖上三代赚来的!钟鸣鼎食之家,谁没有几十件古董器皿,大总统没有么,国务总理没有么,你这个推事,竟不附庸风雅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推事这才醒悟,他一个坐审判席的,明明不用被谁引入瓮中,自由心证即可,却莫名地被一伶牙俐齿之人缠扰得被动非常,气得吹胡子瞪眼。
“所以,你是本案证人了,报上名来,我便记你为证人,记录你的言辞。”他终于清醒了一回,得弄明白对手的真实身份。
那么隐在幕后的他的靠山,自会替他解决一二。
“不要说。”王一博仍是被狼狈地按着,只能恳求地望着他:“够了,你走吧,我领情,但不要说。”
“我是证人。姓肖,名战,表字凤兮,我是已故代总理肖朝安的嫡长子,前副总理肖峥的长兄。”他骄傲地抬起下颚,示意自己非常有资格做证人:“我幼承庭训,擅写十数种书法,北平人曾求我一墨宝而不得,是以,再高明的书法家,亦难及我这一双眼睛。我说不是他写的,那就不是他写的!”
推事惊恐,左顾右盼,同僚亦很惊慌。肖凤兮之名,竟又现世,岂不可怕?
那是个已死之人啊!
“当年长宁戏院大火,我并未死,只不过懒理世事,隐居数年,世人当我死了,我也不放在心上。当然,这与本案无关,我亦无需陈述。”他顿了顿,将礼帽重新扣在头上,他本就身材颀长,更显得皎如玉树:“我的出身,想必各位没有异议了,是见过些世面的,据我所知,一部之长不过拥有一百来万名誉股,并不算多,甚至寒酸了。至于公馆,王总长只有这一处公馆,比不得风流之辈,外宅都置了五六处,因此,他虽不是清如一汪水,也不能算巨贪。不知我说这话,你们同不同意?”
他向后转了转,环视四周,哪有敢直视他眼睛的,全都低下头去。他也不需要旁人的赞同,继续道:“王一博不贪,更不曾与洋人勾结,否则,便不会反抗钟大有那个卖国贼。盐政不清,才是国之弊政,他这数年任上,账目日渐清晰。并非以功抵过,实在是若手长而贪,怎不成为大贪,而摆弄些收效甚微的名誉股呢?”
旁听席渐有骚动,推事敲了几次法槌也没能制止。他开始后悔给了肖战发言的机会,恼恨道:“本推事听来,倒如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贪不贪,合议庭自有论断。且说,他得来的银钱,难不成花在了你的身上?你如此明晰,究竟为何?”
肖战咬紧牙关:“我是他的知己、挚友,今日不平,特来申辩!真理当头,何须问询身份,公诉人和合议庭是否能驳斥得了我,或是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请明示!”
那推事阴恻恻一笑:“当然。我们得到了一份决定性的证据,适才没有拿出,不过是给犯人留一点颜面,反正那些已经足够定他的罪。既然你如此咄咄逼人,那便请公诉人明明白白地拿出来吧!”
王一博闭上眼睛。他已是阶下囚,并存了必死之志,什么名声全然不在乎,只需将污水扣在自己头上便可,给他仍记挂的几人留一点腾挪的空间。
他们都焦急地等待着,公诉人这会子胸有成竹,真的出示了一份笔墨。
“此子庶出,生母微贱,非余亲传,自幼心性莫测,堪比豺狼。其所出手之批令,乃其一人所为,非内阁授意。余年事已高,碍于疾病,无法为国效力,得知此子居心叵测,既惊且悔。今与其断绝父子之情,亦对民众抱憾,王门已无此人,则其所犯罪孽,由天下人历数唾骂,余并无怨尤。王希陵亲笔。”
“前王希陵总理亦为书法名家,这些政令是请他一一过目的,试问,你这个不明不白的友人了解他,还是他的父亲了解他?”
肖战连退几步,连连摇头,一时抑制不住,失声惊呼:“哪有这样的父亲,怎会有这样的父亲?”
“你还不明白么?肖战!”王一博道出这两个字,口舌滞涩,他从未唤过凤兮大名,竟在这样的场合下吼了出来:“不要再管我,没有用的!”
“当然是我最了解他!”肖战一把摘下礼帽挥出去,声色俱厉:“他的父亲都说了,一介庶子,非其亲传,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弃子,试问做父亲的能有多了解儿子?”
他面对推事,手臂挥舞:“你们都做了父亲,虎毒不食子啊,你们会将自己的孩儿推出去挡罪吗?”
推事吸取教训,不依不饶:“莫要混淆视听,只说为何是你最了解他?”若是道出些隐秘,便能将此人连坐。
“问得好!”肖战凄厉大笑:“你们听好了,我便是……”
“啊!”王一博不管不顾,长声怒吼:“滚,滚,我恨极了你,毁我挚爱,害我一生不幸,我同你已割袍断义,你听懂了吗?”
“我只知道,一日未登报离异,我便是你的妻子。”说话间,一痕泪水划过白瓷般的脸颊。
法庭死寂一般,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耳朵,肖战方才说了什么?
王一博身子一软,动弹不能。
“王一博、肖氏结婚启事:兹承蒋文昌先生证婚,并经双方严慈同意,于国历正月初一在北平缔结婚盟,政府官员,不事铺张,一应从简,谨此敬告诸亲友。”
肖战颤抖着手指,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叠成四方块的旧报纸:“肖氏,为何不写真名,现女子亦有小字,又为何不是肖氏女,只因这肖氏是个男子,你要娶他,只得瞒天过海。”
“诸位!”他四方一揖,悲痛哽咽:“我做他的枕边人两年有余,我最清楚他是怎样的人物。方才我的辩词,句句属实,而王希陵身为他的父亲,又是上司,怎可凭一张黑白颠倒的字据,便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今日,要么为他洗冤,要么,就将我与他同罪论处。我是他的妻子,他若贪腐,银钱便用在了我身上,他若勾结洋人,我便是知情不报的同犯,他若杀人越货,我岂能不是递刀的帮凶?”
推事眼睛发亮,好一个反转,好一场大戏!
“你说你是他的妻子,未免太过可笑。众人皆知,犯人的确有一妻子,貌若桃李,心如蛇蝎,说从犯也是恰如其分。坊间传闻,为除掉钟大有,犯人以妻子为饵,诱钟大有到家中杀害,钟大有是否为国之蠹虫,有待商榷,待本案一了,再另起新案审理。如你是他的妻子,请问你知不知情?”
肖战一愣:“满口胡言。身为推事,竟也效仿愚夫愚妇,捕风捉影。”
“那么蒋克岐之妻,是否为你诱杀?这件事可非本推事编造,沈氏婢女长篇大论,非常细致地描述了你因妒忌出卖与丈夫青梅竹马的女子之始末。”
肖战晃了晃,显然没料到推事问出这两个问题。
“不是他,是我。”王一博连连捶桌:“是我出卖了沈氏,我已在报上澄清!”
“你二人当真奇怪,适才你口出恶言,现又为其撇清。然你出卖沈氏,于理不合,蒋克岐与王家蛇鼠一窝,蒋一死,王家一蹶不振,你又怎会自毁长城?看来,你们还真是情深义重啊!”推事抓住漏洞,一举击破:“快快从实招来,你们是如何勾结到一处的,男子与男子以夫妻相称,乾坤颠倒,丧德败行,却又不夹起尾巴做人,秽乱政治、排除异己,简直骇人听闻!”
庭审波澜重重,一而再再而三的衍生事端,推事这一局翻得成功,便要念出判决。
忽地,外面进来一男子,对他耳语数句,推事惊愕一瞬,点点头。再抬起眼,已恢复神色:“犯人王一博,罪大恶极,本庭宣判,五日后斩立决,于菜市口行刑。至于这位肖氏公子,你二人之婚姻,原本就是不作数的,本庭无法以同罪论处。”
“为何不作数?”
肖战冲了几步,法警粗暴地拽住他,推事以手示意那些人放开,带着奇特又怜悯的目光:“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阳阳做得姻缘,且报上登载的的确是女子,你是否神智不清,不辨是非?念你一时糊涂,这便去吧。”
为何忽然态度大变?肖战没想明白:“怎么,非要长发、雌声才是女子?”他扑到审判席前,对着推事的眼睛,一字一顿:“王一博、肖氏结婚启事:兹承蒋文昌先生证婚,并经双方严慈同意,于国历正月初一在北平缔结婚盟,政府官员,不事铺张,一应从简,谨此敬告诸亲友。”
看够了热闹的旁听席已有些人预备着离去,这时又惊骇地坐回去,目视这一场堪称“大变活人”的戏法。
方才器宇轩昂、舌战群雄的肖大公子,雄变作雌,以一腔女音复述了结婚启事。
“凤儿……”王一博泪如雨下,洇湿了台面,眼角的余光瞥到肖战的短发、西装、皮鞋。但他明白,那是他的妻子,他至死也不愿登报离婚。
不离婚,他永远有妻子,永远有家。
“够了吗?”这个疯狂的男人转过身,对着泱泱的旁听席以女腔质问,他生来一副雌雄莫辨的美貌,竟连嗓音也可千变万幻。他用手将额发全部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做二奶奶时,也曾面见在座的一些官员,那些人方才狐疑,却不敢认,这一回,他们又怎认不出?
国色无双,非雌雄能够界定,他是男,如宋玉潘安,他是女,则沉鱼落雁。
“为何我想同罪亦不能?就算律法不认,我依然是他的妻子,他没有罪,我们的爱情无罪,我们的婚姻亦无罪!有罪的是这四分五裂的国家,有罪的是蛇鼠一窝的官员,有罪的是不堪为人父的王希陵、是不开眼的老天!”
再不能让他说下去了,法警凶狠地拖拽他,也将瘫软的王一博带下去。肖战狂呼:“可怜我枕上泪珠儿都湿遍,可怜我鸳鸯梦醒只把愁添。寻你来到金山寺院,只为夫妻再团圆。海瀛,海瀛,海瀛啊!”
待这白蛇传的唱词儿远去,众人方如梦初醒。走出合议庭,恍恍惚惚,歪歪斜斜,这哪是一场庭审,分明看透了人间百态、爱恨情缘。
五日,菜市口问斩,只有五日。
王一博骤然睁开眼,只听哐啷响动,狱卒行了个方便,一人闪身而进。
他瑟缩了下,却动弹不能。他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令肖战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可没法,他被上了木狗刑具,人身不得自由。
但还好,隔着重重铁栏,肖战摸不到他。
那是一整副木制的刑具,上面钻了大小不等的可以开合的孔,铐住他的双腿、手腕和颈项,再以铁链牢牢钉在地上。
但他也没法闭上眼睛,见一面,少一面。
“受刑了么?”肖战握着栏杆,忍着没哭。
“未曾。我已招认,他们也不想弄得太难看,让人议论纷纷,无事,只是不能动弹,不苦的。”
肖战一直绷着,什么不苦,这刑具实在残忍,活活要箍死一个人啊。瞧这样子便知,他现一日只吃一点食物,水也少喝,减少便溺,狱卒才不管他斯文扫地。
王一博贪婪地盯着他瞧,哪里也喜欢,到了这时,他还是很喜欢凤兮,临死也失却不了心动的本能。
“瞧得惯么?”粗布长衫的人儿摸摸自己的短发。
“我正要同你说,别费劲了。”王一博试图身子前倾,好像这样就能离肖战更近一些:“凤儿,你应已找到了王全儿,便知我留了东西给你。我早有准备,名誉股那些,是刻意递给他们的证据,不然,他们便会查我的户头,给王希陵的也只是十中之一罢了,只可惜了那公馆。我们的珐琅匣子,有取款的法子,你带着全儿走,别再回来了,好好地过活。”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啊。”肖战凝着那张憔悴不已的脸孔,英俊的郎君身陷囹圄,恨不能亲一亲他,语调变得柔情似水:“你仍是总长,你过得繁花似锦,我便在庙内做一辈子槛外人,赎我今生的罪孽。你有难,我还剪什么头发做什么和尚,就算释迦佛祖允我长生不死,我都不稀罕。海瀛,若救不得你,我就备两具棺材,咱们一块儿埋在我爹和我娘的杏园,你瞧着办吧。”
王一博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说辞,不禁大恸:“你又何必,你又何必!我伤了你的心啊,你走之前,我没抱你一下,我是不配的。”
他慢慢地闭上眼,再睁开来,眼底一片清明:“你是我的孽,我也是你的,咱们认了吧,一辈子多长,就在一块儿多长。海瀛,我没有你,当真是活不下去的。”
王一博反复咀嚼着“孽”这个字,不禁颠倒成痴:“情孽债,当真难酬,可若人这一生,不遇情孽、不踏孽海,算是白活一场。”
“我留书离家,是为赎罪,也是以为你不再信我、爱我。其实,我何尝不明你爱得极深,却又怕你少了一分、半分,我都心胆俱裂。”肖战从袍子里摸出一方藕粉色杏花帕子,轻轻挥了挥:“我现只问你一句,你可还认我做你的妻子?我到底是不是你心里唯一的一个人?”
王一博欲说些违心之语,然死期将至,难不成留下永恒的遗憾?他曾手可摘星、生杀予夺,亦被金玉富贵、高朋满座所包围,那样轰轰烈烈,一朝风流云散,尽数成空。他将要化作飞灰,只是每一片灰仍在不甘,来世不提,只求今生,为何不全他一个心愿?
“由始至终,我只爱你一人。可我不要你为我去求肖峥,绝不可以。”
肖战不理,含泪道:“你要振作,你要等着我,我这杏花,要永永远远地开在你的瀛台上。”
“好,我等着你,你是我的杏花,我的孽海花。”
倒霉蛋×幸运星
肖战当然不让他进门,但王一博非要进来,也不知道他力气怎么这么大,扛着冰箱肖战都推不动他。王一博就这么抱着台冰箱在肖战家里走来走去,不停地磕碰到其他家具,发出砰砰响的噪音,最后肖战就是在这样的噪音里醒来的。睁开眼后肖战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都怪王一博,好梦变噩梦。
被吵醒后肖战还......
被吵醒后肖战还坐在床上愣神,过了好一阵后才发现他家客厅里好像真有声音,他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趿着拖鞋走出卧室就看见他妈拿着拖把,正对着客厅的地板一阵猛拖。
“妈?”肖战倚着客厅的墙看着他妈,问:“你一大早......来我这拖地干嘛?”
“今天不是要去楠楠的订婚宴吗,你说的开车带我跟你爸去啊。”肖战妈妈看都不看他一眼,说完上一句就开始数落肖战:“你平时都不戴眼镜吗,房子里一层灰。”
肖战懒得跟她解释家里有扫地机器人,也没说自己每周都有请阿姨来打扫,说了只会又被教育一顿,所以只回答他妈说的前一句话。
“肖楠订婚宴不是十二点吗,现在这才七点。”肖战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说:“而且我开车接你俩,你俩在家里等就行了呗,跑这一趟干嘛?”
“干嘛,不欢迎啊?”他妈终于肯站直了看肖战一眼,杵着拖把说:“赶紧去把自己收拾好,等会儿陪我去弄头发。”
肖战把手伸进袖子里挠了挠胳膊,明白了他妈想在亲戚们面前艳压四方的心思,“哦”了一声后转身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肖战从衣柜里挑了件暗红色的灯芯绒衬衣,外边罩上厚实的黑色毛衣外套,看着喜气又不至于太夸张。他换好衣服后他妈也没歇下来,指着客厅那个缺了一扇玻璃的窗户和立在一旁的木头框架,问肖战这是怎么回事。
“变天的时候忘记关外面的窗户了。”肖战倒了一杯净水机里的水,喝了一口后说:“风太大就被吹倒了。”
他妈妈扶着那个空空的窗户架子看了看,一脸担忧地说:“那要赶紧去配一扇啊,不然你这房子里不漏风呀?”
“怎么会漏风啊。”肖战好笑又无奈地说:“又不是什么毛坯房,外面还有一层窗户的。”
不过在妈妈看来,孩子一个人住的房子就是毛坯房,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四处看了一会儿,找出很多不满意的地方来。
“你净水机有没有清理过啊,我帮你拆开看看吧?”
“这种投影仪看电视会不会太近了点?你视力本来就差,别搞得又下降了哦。”
“沙发颜色没选对,我当初就说不要白色,太不经脏了。”
“我给你把冰箱里的东西丢了一些啊,有的都过期了,你也不检查一下。”
......
“妈妈。”肖战盘腿坐在沙发上,听了十分钟来自妈妈的挑挑拣拣,抿着嘴扯出一个假笑说:“这是我家。”
肖战特别咬重“我”字,说完后又在心里小声嘀咕,早知道就把门锁的密码换掉了。
“哎哟,你家。”肖战妈妈一听这话笑了,一脸新鲜地问肖战:“这是你家,那我和你爸住的那里是什么啦?”
“你回我跟你爸那边的房子,那才叫回家。”肖战不想跟妈妈打辩论,但妈妈继续说:“再说了,你要是像肖楠一样,找个人结婚成了家,那才叫你的家,不然像这样一个人住着个小公寓,哪能叫家啊。”
肖楠是肖战的堂姐,比他大三岁,在此之前对肖战而言一直是挡箭牌一般的存在。因为只要肖战一被催婚,他就能搬出肖楠来,臭不要脸地说他姐都还单着,怎么轮也轮不着他,姐弟俩拉拉扯扯,互相都拿对方还没谈恋爱当理由,颇有一些战友般的情谊在。但肖战没想到肖楠这么快就背叛了革命,不仅坠入了爱河,还火速订了婚。
肖战本来还纳闷这次他妈怎么没借肖楠订婚来提这茬,多么完美的催婚话题,结果没想到在这等着他。
“好好好行行行,赶紧走吧,不然美容院没位子了。”肖战这回没了垫背的,只能强行转换话题,催着他妈赶紧出门。
肖战妈妈挎着肖战半年前给她买的新手提包嘟嘟囔囔地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玄关上的一个小摆件吸引了视线,是一座巴掌大小的水晶,透着一点点粉,还挺好看的。
“这什么?”她上手摸了一下,神情中头一回流露出对肖战家装品味的认可。
肖战一边换鞋一边抬头看,发现他妈说是瑞瑞推荐他买的转运水晶。卖水晶的大师说这玩意最好摆在卧室,但肖战嫌土,在玄关找了处不显眼的地方摆上了。就这么一个土东西,花了肖战一千六,他还一买就是两个,因为另一个要摆在王一博家里,至于用什么方法摆进去,他还没想好。
临出门前肖战又看了一眼那座水晶,还有它旁边另一个尚未拆封的盒子,莫名有点烦躁地“啧”了一声后关上了门。
肖楠在化妆镜前坐下,这里看起来是酒店承办婚礼的后台,对肖战抬了抬下巴说:“姐来得及时吧?”
肖楠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头发也盘起来了,虽然只是订婚宴,但也穿了礼服。肖战原本计划着见到她的第一句就是要骂她叛变,害自己今后面对催婚只能孤军作战,但看着仅仅是准新娘就这么漂亮的肖楠,他只想由衷地夸她好看。
“搞什么啊靓女。”肖战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广普,欠欠地说:“订个婚而已,要不要这么好看啊?”
肖楠被夸得很是受用,又说自己本来没想办什么订婚宴,但是她未婚夫坚持要弄,自己也没办法。
“未婚夫”这三个字让肖战没忍住抱着胳膊一哆嗦,大概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他很难想象这个小时候追着他揍、长大后拍着他肩膀说她宁愿当尼姑也不要结婚的堂姐已经成为某个人的未婚妻,并且即将成为那人的妻子。
肖楠的婚讯宣布地很突然,就连肖战都不知道她已经交往了一个奔着结婚去的对象,于是这次一见面,肖战最关心的就是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跟人定了终身。
“喂。”肖战坐在肖楠对面,用自己的膝盖撞了一下她的,谨慎又关切地开口:“你怎么回事啊?你该不会是未婚先......”
“我是那种人吗?”穿着礼服也不影响揍弟弟,肖楠用更大的力气撞了回去,疼得肖战捂着膝盖想叫叫不出来。
肖战表情痛苦地说:“那你干嘛流程都不走就直接订婚了?”
肖楠抖抖肩膀,笑了一下说:“不知道,被外星人挟持了吧。”
肖战对肖楠无厘头的回答很无语,但看她一脸幸福的表情又不像是被迫结的这个婚,所以继续问:“那个外星人对你怎么样啊?”
“不好怎么说,挺笨的一个人。”肖楠两只高跟鞋的鞋尖碰了碰,低下头说:“表白也是我表的,求婚也是我求的,他就只会点头说好。”
“有一次我刚开完会,被领导和客户轮流训了两个多小时,晚饭都没吃。但那天他也有工作,就只能给我点了一堆外卖,我收到外卖的时候想,吃完这顿就分手,这恋爱谈得没点意思。”
肖楠说到这里冲肖战笑了一下,肖战没接话,等着她继续说。
肖楠停在这,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才说:“所以我吃完后就跟他说'要不我们结婚吧'。”
肖战听完后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眉头微微向上抬着,露出那种好像在震惊又好像在放空的小表情。
见肖战的反应,肖楠笑了笑说:“很肉麻吧?”
“不会。”肖战看着笑吟吟的肖楠,开始敬佩起能让她笑得这样娇羞的准姐夫,很认真地说:“姐,一定要幸福。”
“你也是。”
不想把气氛搞得太煽情,肖楠转移话题,开始八卦肖战的恋爱状态:“你和你那个男朋友,最近怎么样?”
肖战只提过一嘴陆鸣这个人,没怎么详细聊过,他拍了一下大腿,轻描淡写地说:“分了。”
这两个字在肖楠听起来有点像在掩饰悲伤,她像开导青春期失恋的弟弟一样,没什么经验地问了个傻问题:“为什么分了?”
肖战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挺了挺坐僵了的后背,嘴角向两边扯出一个很欠揍的表情,笼统地说:“他有点太喜欢我了,别人一太喜欢我,我就会想跑。”
肖楠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肖战根本就是在炫耀。
出于长相的缘故,陆鸣那样的喜欢对肖战来说的确不缺,他甚至会受不了一些太浓烈的感情被倾注在自己身上,就像他说的,他会想跑。所以就当是在炫耀吧,肖战笑了笑,默认肖楠把刚才那句变成一句玩笑话。
订婚宴结束后肖战又要当司机把他爸妈送回家,路上聊起了送肖楠什么新婚礼物的问题。肖战的爸妈作为长辈,包个大红包就行了,肖战和肖楠平辈,不大好给红包,所以就想送她一个有心意一点的礼物。
肖战妈妈说肖楠的未婚夫是在研究所工作的,搞的什么信息工程的,反正是跟电脑打交道。
“是吗?”他想起来之前肖楠说过他们是打游戏认识的,肖楠本来就爱打端游,还是肖战他们公司开发的游戏的老玩家,那照理说她未婚夫应该也喜欢打。肖战一面向左打方向盘一面说:“那我送台好一点的电脑行不行?”
只是送什么虽然确定了,但挑礼物还得花不少心思,肖战在游戏公司工作,却一点也不熟悉电脑除了绘图以外的性能,尤其是游戏型的电脑要怎么挑,那一堆复杂的配件怎么选,他还真不清楚。
到家后肖战往沙发上一倒,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举起手机打字问瑞瑞认不认识靠谱的电脑卖家,他要买配置高一点的电脑。
隔了好一会儿瑞瑞才回过来,问他买电脑干嘛。
肖战言简意赅地回道:送人。
-哦,那你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肖战,你脑子怎么不会转弯的啊?
-挑电脑这种事你问我干嘛,你问王一博啊!
-这样你不是又解决了一个问题,又顺理成章地欠他一次人情吗?
-然后你就把水晶送出去啊!
看着瑞瑞的对话框一条接一条的蹦出来,肖战像收了哈利波特里的吼叫信,感觉自己隔着屏幕被她凶了一通。不过瑞瑞说得也没错,他可以找王一博啊,多么专业对口,多么一石二鸟。
肖战回都没回瑞瑞,直接就点开了和王一博的聊天界面。最近一条记录还停留在加上好友的第一天,那之后俩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点开对话页面的动作很果断,但该怎么开这个口又让肖战开始犯难,他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胳膊都酸了也没酝酿出合适的开场白,干脆发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兔子动画表情包。
让肖战意外的是,王一博回复得很快,他后面要说的话都还没打完,王一博的对话框就已经弹了出来:
-有事?
-我想要买一台高配置的电脑送人,但是不太会挑呢。记得小崔说你在技术部,可不可以麻烦你帮个忙?
这条消息过去后王一博那边没有马上回复,但也不是完全没动静,而是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估计是要拒绝了,肖战换了只手拿着手机,有点忐忑地想,答应要求就是一句话的事,拒绝别人才要说一大堆。肖战把手机熄了屏,刚准备放下,它就在肖战手里不死心地震动了两下。
是王一博发过来的一个动画表情,一个比着“OK”手势的Q版小骷髅头。
“一个表情而已,输入这么久......”肖战把手机举在脸上,撅着嘴嘀嘀咕咕道。
他正要回“谢谢”两个字,王一博的下一条消息就先发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有空?
肖战舔了舔嘴唇,没摸清王一博干嘛问这个问题,只好先顺着乖乖回答:
-明天吧。
-那明天见,我带你去挑。
王一博给肖战发了一个地址,是他们这最大的电脑卖场,虽然是卖电脑和各种配件的,但是在肖战心里跟黑市差不多,没有懂行的人带着最好别进去,不然会被坑得妈都不认。
临走前肖战把玄关架子上那个黑色包装盒揣上了,他今天特地挑了个大一点的包出门,为的就是装这玩意。他计划买好东西后请王一博吃顿饭,然后就把这东西送出去,天衣无缝。
唯一算漏的是这个屁转运水晶还挺沉,肖战从停车场出来,哼哧哼哧地把它背到和王一博约定见面的地点,发现王一博已经等在了那里,肖战直起腰用力地打开了两下肩膀,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走了过去。
王一博今天很凑巧地也穿了一件牛仔外套,只不过比肖战身上的这件颜色浅了很多,两个人的内搭都正好是一黑一白,在路人看起来像两个穿情侣装出来约会的大学生。
“到很久了?”肖战把单肩包的背带往肩上搂了一下,尽量自然地用这句话打招呼。
王一博没有背包,双手揣在兜里,笑了一下说:“也没有很久。”
听起来也很像约会的对话。
王一博看了一眼肖战肩膀上的包,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从口袋里抽出来一半的手又插了回去,边转身边说:“走吧,这里面有个老板我认识。”
电脑城里的人没有肖战想象的那么多,但看起来都是懂电脑的,他经过一家柜台的时候顾客在和老板讲价,说的话是中文,但肖战却感觉一个字都听不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黑话。肖战偷听的时候走慢了一点,王一博已经到了他前面,他又小跑了两步跟在王一博身侧,看起来有点滑稽,像收保护费的大哥在带着他逛黑市。
一整个商场里全部是卖电脑的店铺,肖战跟着王一博七弯八拐,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家,到二楼才找到王一博熟人的店。
那人一看到王一博就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跟高兴地跟说他好久没来,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
王一博的把手肘倚靠在台面上,站得稍微有点倾斜,说:“来组个机子。”
“你自己要?”老板勾着头看了他身后的肖战一眼,然后笑着说:“帮别人挑的吧。”
王一博也笑了笑,拍了把老板的胳膊说:“你就当是我自己要的。”说完后又回头问肖战:“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肖战想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快就行。”
这么笼统的要求,一听就知道是买了拆机货回去还要说谢谢老板的小白,老板没憋住笑了一声,肖战就有些尴尬地去看王一博,担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蠢的话。还好王一博没有笑,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好,知道了。”
之后王一博和老板就开始加密通话,大概是在指定要哪些型号的硬件,肖战只听得懂夹杂在一连串数字和英文字母里的“显卡、机箱、内存条、主板”,不过也仅仅是知道它们是属于电脑的一部分而已,至于该装在哪里,他一点也不清楚。
说话的内容是听不懂了,肖战也不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玩手机,所以就装作在认真听的样子盯着王一博看,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
老实说王一博真的长得蛮帅,衣品又好,这点格外加分,而且听着他讲这些对自己而言一窍不通的话,让肖战莫名有种信任感。这其实很奇怪,他和王一博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同事,他怎么就知道王一博不是在配合着老板杀熟呢?但肖战歪着头看王一博认真的侧脸,听他不急不慢讲话的语调,就是知道他不会的,王一博长得就是一副很可靠的样子。
肖战还在走神,王一博已经讲好了,要他留一个地址,等一下就可以把东西寄过去,又问肖战会不会组装。
肖战当然是不会的,他摇了摇头,但马上又说:“没关系,我本来也是送人的,她家里人应该会装。”
付过钱后肖战低头填地址,老板把收据开给他的时候没忍住说了一句:“帅哥,你找王一博真是找对人啦,卖他硬件我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都说卖组装机是“生人杀一半,熟人大满贯”,但是遇上王一博这种把品牌型号卡得死死的,而且还能一眼看出来品质有没有掺水的人,想宰他都没处下刀。
从电脑城出来后肖战说要请王一博吃饭,毕竟王一博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麻烦人家浪费了一整个上午,肖战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不至于真的把那个倒霉催的转运水晶往他手里一塞就走人。
他们并肩往肖战停车的位置走,高新区的停车场修得有点远,走了大概有七八分钟还没到。肖战的包挂在靠近王一博那一侧的肩膀,让两个人中间隔开了一点距离,还时不时就滑下来一点,让肖战还要腾出另一只手来拉住它。
王一博又看了那个包一眼,仿佛重得让肖战右边的肩膀都有点往下沉,他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还是没忍住说:“要不要我帮你拿?”
“啊?不用不用。”肖战像做贼心虚似的,马上就谢绝了。反正吃完饭后也是要到你手上的,肖战想。
但肩膀上的包却很不给面子,一下子滑了下来,直接挂到了肖战的小臂上。王一博顺手替他接了一把然后就没松手,把包拿了过去拎在了自己手上,动作再自然不过。
“找你的车吧,反正也没多远了。”
好吧,太客气好像也没必要,而且他的肩膀是真的很痛,肖战活动了一下被压了一整天的肩膀,说了句“谢谢”就继续找他的车停在哪。
王一博把包背在了外侧的肩上,两人变成了偶尔能碰到手臂的距离。
肖战朝着一辆闪了两下灯的白车快步走过去,王一博跟在后面,到车面前时绕到了副驾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肖战低头扣安全带,叫王一博选吃饭的店。
王一博反过来问肖战:“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啊,你选吧。”肖战系好安全带后眯起眼睛笑着说:“我请客嘛。”
这种表情让王一博觉得他很像一只猫,就是很久以前他看到过的一个表情包,一只小猫揣着手在笑,肖战现在看起来就跟那只猫一模一样。王一博轻轻咳了一下,用手指关节顶了顶鼻子后说:“吃你喜欢的就行。”
最后去了肖战很喜欢的一家日式烤肉店,服务员带着他们入座了一个被屏风隔出来的半开放式包厢,还可以听见左右两间滋啦啦烤肉的声音和对话,听起来都是情侣。
这家店的菜单是手绘的,肖战把它推到王一博那边,叫王一博不用客气随便点。王一博看了一眼,还是问肖战:“你喜欢吃什么?”
肖战喝了一口服务员倒的乌龙茶,挥挥手掌说:“你不用考虑我,先点你想吃的。”
王一博勾勾嘴角笑了笑说:“就当给我推荐一下。”
肖战双手握着杯子,“噢”了一下说:“那好吧。”
他们坐在彼此的对面,王一博没有直接把菜单递回来,只是转了个方向,让文字正对着肖战,但菜单仍旧在他这边。肖战坐起来了一点,越过桌面来看菜单,整个人像是俯趴在王一博面前,用手指着图片很认真地给王一博介绍菜品,而王一博的注意力始终保持在肖战睫毛投下来的一小片阴影里,还有他微翘的上唇和鼻尖。
“差不多就这些。”肖战又坐了回去,王一博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了一秒,看了一眼菜单,然后又马上回到了肖战脸上。
“那就这些吧。”王一博把菜单交回服务员手里,“就要刚刚他说的那些。”
烤肉的炉子烧起来后温度就上升得很快,他们把外套脱掉挂起来,王一博还把袖子撸起来了一点,袖口刚好卡在他小臂中间,手臂的肌群随着他烤肉的动作鼓动,线条紧绷,看起来是锻炼过的痕迹。肖战咬着筷子尖多看了两眼,下一秒那条漂亮手臂就伸了过来,把烤好的肉往他那边拨了一点。
肖战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有那么一秒钟怀疑自己也被外星人挟持了,别开脸用小拇指挠了挠眼角后才重新看向王一博,问他:“好吃吗?”
王一博点头说还不错。
几盘肉基本都是王一博在烤,烤好了就往一边放,然后用那种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肖战吃肉。肖战找不到事干,又不能真的就只埋头吃肉,在王一博把一片雪花牛肉放上烤盘时找了个话题问他:“你和电脑城的老板很熟吗?”
“嗯。”王一博把烤肉夹放下,说:“大学的时候经常去。”
“就只在那家店买?”说完后肖战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了,而且听起来好像在怀疑王一博是那个老板的托儿,虽然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王一博好像也没多想,对肖战有问必答:“嗯,别的老板不卖给我。”
肖战歪歪头,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
“不知道,看见我就说没货。”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清楚王一博是懂硬件的,从他这里赚不到什么钱罢了。
肖战被王一博这副有点郁闷的表情逗得笑了出来,又觉得他这样居然有那么一丝可爱,因为王一博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吹嘘自己在他所在的专业领域有多厉害。肖战可太害怕看人装逼了,尤其是还需要他捧场的那种,他每次都只能微笑点头说“哇真的吗这么厉害?”
和王一博一起吃的这顿饭很轻松,以至于肖战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结完账准备走的时候瞥到了角落里的包包,才想起来这是他给王一博摆的一场鸿门宴。
要不算了吧?肖战开始在心里纠结。王一博人真的还挺好的,偷运气的事大概是自己搞错了;可水晶花了我三千多呢,买都买了;但是王一博今天帮了我忙诶,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不过我也请他吃过饭了啊,佛祖应该会原谅我......
肖战的心像一个大摆锤,在两端摆来摆去,丝毫没注意到对面欲言又止的王一博。
王一博看着肖战,在这顿饭的末尾想起了陈准给他的忠告:出现在他周围,吸引他的注意,一点点给出暗示。
前两点好像已经做到了,最后一点要怎么做呢?理工男的脑子里只知道一条代码对应一个指令,不知道怎么才算给暗示。
过了好一会儿,在肖战的手指都要扭成麻花,纠结得快要揪花瓣来决定要不要送出水晶的时候,王一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肖战闻声抬头,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的手在桌子底下捏了个拳头,他向肖战抛出了一个自认为足够暗示的暗示:“我抽中了普吉岛七日游。”
肖战没说话,眨了两下眼睛,王一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继续补充道:“就是上次公司年会的时候。”
王一博也不知道肖战听懂了没,只看到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小猫一样的笑,咧着嘴说:“哦是吗?那你运气真好呢。”
周六是一个明亮温凉的好天气,昨夜刚下过雨,今天的天空都经水洗般湛蓝,太阳隐在云层后,光芒絮絮。
肖战下了班,小跑着去车站坐车回家,一打开门就见王一博在陪琑儿玩遥控汽车,父子俩听见开门声一起抬起头来。
王一博起身坐过去,动作自然地帮肖战找出拖鞋,“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早?我刚想出门去接你呢。”
肖战扶着王一博的肩膀换鞋,一边说:“今天不是要去见你爸妈么?”
王一博揽着肖战的腰将人扶稳了,另一只手理了理肖战微乱的发丝,回答道:“不用这么着急,一个家常便饭而已。”他的声音低缓而闲适,像一颗定心丸一样平息了肖战内心的忐忑和局促。
肖战没刚刚那么紧张了,但他还是嗔了一句:“哪里一样?叔叔阿...
肖战没刚刚那么紧张了,但他还是嗔了一句:“哪里一样?叔叔阿姨以前帮了我那么多,时隔这么多年之后再见当然要好好准备一下呀。”
多年前的他们秘而不宣地热恋,肖战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去王一博家里,王妈妈待他亲和又关切,可他又甚少报答过什么。
他和王一博在房间里热烈地亲吻相拥,出了房间门又是规矩的乖乖小孩,瞒着长辈亲热相爱。
更何况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相爱,王一博像是被他一起拖进了泥潭里,王一博的很多次受伤都是为了来保护肖战,连同二次分化失控,差点发生危险,这些都是因肖战而发生的。
肖战没有办法不愧疚,也控制不住地为即将到来的见面而感到紧张局促。在今天之前,他早就花心思买了礼物,打算送给王爸爸和王妈妈,即便如此,他依然认为自己欠缺准备。
他回身牵起琑儿的手进了琑儿的卧室,从衣柜里找了可爱的蓝色小鲨鱼卫衣和黑色的牛仔裤递给琑儿,说:“等会儿我们就出发去爷爷奶奶家吃饭,自己把衣服换了,我去看一眼你爸爸,他有点儿紧张。”
琑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一边拽着衣角把原来的衣服脱下来一边问:“为什么爸爸紧张?爷爷奶奶很凶吗?”
“不凶啊,爷爷奶奶脾气很好的。”
“那他们会喜欢爸爸和琑儿吗?”
王一博想了想,说:“当然啦,你和爸爸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爷爷奶奶很喜欢你们。”
琑儿嘿嘿地笑,在床上专心换衣服,王一博走出琑儿的卧室,来到浴室门口,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浴室门,里面的水声停了。
王一博倚在门边,温柔地对着浴室里的人说:“真的不用太紧张,你知道吗?我父母现在比你还紧张呢,知道你要去,这几天反反复复地问我你喜欢什么礼物,吃饭的口味变了没有,性格变了没有,问琑儿喜欢什么玩具……他们生怕你心里有委屈有怨气呢。”
浴室里安静了十几秒,然后响起了细细簌簌的声音,下一刻浴室的门打开了,带着香气的水雾迎面扑到王一博身上。肖战站在门里,头发还滴着水,眸光也水漉漉的,他问:“我怎么会有怨气?”
王一博愣了一下,恍然回到了十七岁那年和肖战的初见,在浴室的门里门外。他回过神来,去拿了柔软的毛巾盖在肖战头上,把肖战从浴室里牵出来,把人按坐在沙发上,不轻不重地用毛巾给肖战擦干头发,肖战也任他摆弄,像只温顺的猫。
两个人重逢之后就把当年的事一一说开了,这件事也不例外,肖战也是最近才知道因为肖黎的私念,自己居然和王一博分开了这么多年。
肖战抿着唇低头不语。要说怨恨,当然是有的,但只是对肖黎而已,对阿姨从来没有半分责怪过,只是觉得无限遗憾。
肖战惊讶地看着王一博:“你爸揍你啦!”
说着,他拿出手机,调出跟父亲的聊天界面给肖战看,王爸爸发了好几张自己穿西装的照片给王一博,问穿这个见儿媳和孙子合不合适。
肖战忍俊不禁,当年他对王爸爸其实相处甚少,王爸爸工作很忙,每天都有很多会议要开,肖战也只是偶尔见过几面,匆匆打了个招呼,唯一印象就是西装笔挺,英俊且严肃。
头发吹干了,王一博收起吹风机,“所以啊,他们现在可紧张了呢,生怕我留不住你。”
经过这一番话,肖战确实是平静了不少,但心里依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无奈与庆幸交织——几番戏剧般的周折之后,原来是大家互相愧疚。
三个人都换好衣服就开车出发去到了王一博的父母家,门铃叮咚一声响,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被肖战叮嘱过要大声叫爷爷奶奶的琑儿紧张地攥起小手,等门一开就激动地双手举高,热情地打招呼:“爷爷奶奶好,琑儿和爸爸来啦!”他像个热烈多彩的小礼花。
刚打开门的王妈妈愣了一下,瞬间就是满面惊喜,她拉住琑儿的双手,声音有些颤抖:“呀!你就是琑儿啊,亲爱的真懂事!你认识奶奶呀?”
琑儿乖巧地点头,“你是爸爸的妈妈,就是琑儿的奶奶。”
王妈妈把小团子紧紧抱进怀里,嘴里念叨着:“宝宝终于回家了。”
一听门铃响,王妈妈起身开门的时候王爸爸就跟过来了,就站在王妈妈的身后,看见了门口的一家三口也是很激动,他一向寡言,手举起又放下。
琑儿再次像个小礼花一样举起双手,对王爸爸说:“爷爷,我是琑儿!”说罢朝着王爸爸跑过去,王爸爸忙不迭蹲下身张开双手,把小豆奶团子接了个满怀。
王妈妈看向肖战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她说:“战战,你也可算是回家了,要不是我,你也不能吃这么多年的苦。”
肖战鼻酸,他摇了摇头,走上去和王妈妈轻轻拥抱:“阿姨,不是您的错,能再见到您我很高兴。”
折腾好一番终于进门,肖战把带来的礼物递过去,对王爸爸弯了弯腰,“叔叔您好,很久没见您了。”
王爸爸本来还打算学电视剧里一样说“还叫叔叔?该改口了”,但临说出口的时候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他一向欠于表达,最终只能尽量温和了自己冷肃的脸,说:“欸,好,回来就好,快坐,都是自己家。”
王妈妈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因为提前跟王一博问过,所以很合肖战的口味,还专门给琑儿做了小蛋糕。
吃完了饭,大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王妈妈和王爸爸抢着要把琑儿抱在怀里,最后王爸爸败了,搓了搓抱不到孙子的手,问起:“你们有没有商量过结婚的事啊?儿子都上小学了,这事儿还是要早办,战战愿意吗?”王爸爸还生怕肖战不愿意。
肖战忙点点头,“愿意的,这不是想等着今天正式和叔叔阿姨见过面之后再商量。”
听到肖战亲口说愿意,王妈妈和王爸爸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挑个最近的好日子尽快领证吧,婚礼要好好筹备,战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什么都依你,只要你和琑儿高兴。”
肖战耳朵都红了,“我没什么要求。”
王一博这时候插话:“婚礼慢慢考虑吧,现在就是我要和你一起住,我搬过去或者你搬过来嘛,然后我们快点去领证。”
之前因为还没有哄好儿子,所以也没有住在一起,但实际上王一博心里想这事想了很久了,今晚完成了见家长这件大事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来。
肖战笑了笑:“我租的公寓太小了,离你单位也远,我和琑儿搬到你住的地方去吧。”
王一博:“那我明天来给你们搬家。”
肖战挑了挑眉,“明天?这么急。”
王一博:“肯定急啊,明天周日嘛,好不好?”
他像只大金毛一样,看得肖战一阵心软,“好,明天就搬吧。”
王妈妈笑:“这家伙惦记你快十年了,能不急吗?住一起好,一家人就要住在一起。”
王妈妈和王爸爸给了肖战很多礼物,其中包括王一博说过的那个玉镯子,肖战离开的时候倒比来时拎了更多东西。
第二天他们就张罗着搬了家,和住对门的付芸一家告了别,搬到了王一博住的公寓里,空空荡荡的房子在肖战和琑儿住进来之后才有了家的样子。
原先这里是极简的装修,房中放了很多生活用品,可也没有什么温暖的气息,现在房子里多了来自于爱的痕迹:地毯上的遥控汽车、沙发上的毛绒玩具、桌子上的作业本和卡通课本、肖战的衣服挂进了王一博的衣柜里,浴室里的洗漱台上放着三支牙刷,两支情侣的,一支卡通的,床头柜上摆着全家福相片……
晚上肖战看着琑儿洗了澡刷了牙,自己进了小卧室躺上床之后,才回了和王一博的卧室。
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他被推着躺倒在床上,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和身上的人紧贴着,喘息无火自燃。
……(中间部分可去wb,afd,q看)
去领证的那天,王一博穿了部队里的制式礼服,肖战就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拍照之前肖战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检查了贴在锁骨边沿的创可贴,确认遮住了那草莓般的痕迹才放心。
“我昨晚跟你说过了不要在脖子旁边留下痕迹的,今天要拍照啊,你还是……”肖战气急了便不说了。
王一博委委屈屈的,“我刚开始真的很小心没有亲你的脖子的,但是后来太投入了就忘了,易感期嘛,我不太清醒,你原谅我一下。”
肖战瞥了他一眼:“瞎扯,你还不到易感期呢。”
王一博:“说实话,我感觉你在我旁边我天天都易感期啊,看不见你就会很伤心。”
“你……”
“看镜头,笑一笑啊。”摄像师招呼他俩。
肖战暂时不跟他计较,对着镜头露出笑容,眉眼弯弯,绚丽无比。王一博也站在肖战身侧露出笑容,冷厉的眉眼软和,两个人般配无匹。
“欸很好啊,一二三,ok。”
两个漂亮的笑容被定格在喜庆鲜红的背景中,云椿里的盛夏和雨水在此刻写上了结局,真诚的爱却未完待续。
肖战猛地回过头,却见少年朝气的脸完好无损的横在眼前。
“你你你……”肖战惊吓得结巴了,有点不可置信他居然活着出现了。一把扳过他的身子,望向方才厮杀的方向……
十几个黑衣人全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我我……”肖战的世界观就此崩塌了。
王一博眯着眼睛,摸了摸黑曜的脑袋,轻飘飘地问道:“你你我我的半天,你到底要说什么?”
肖战苦哈哈笑了一笑,自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想说:您真秀。”
原来这个世界上像武侠小说里面男主角那样武力值逆天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内心给自己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所以刚才为啥......
原来这个世界上像武侠小说里面男主角那样武力值逆天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内心给自己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所以刚才为啥还担心他担心得要死?
“对了!”肖战忽然想起了什么,“守忠!守忠还在驿馆!”
王一博眉头一皱,大约也猜出来他说的应该是随行的仆从,连忙将肖战掳上了马,奔向驿站。
驿站里面一片狼藉,还好刺客们方才都被王一博吸引,见守忠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便丢下了他,冲向外面的平地。
守忠捂着小腹上最严重的伤口瘫坐在一角,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无法自主动弹了。
“守忠!”肖战一把扑了上去。
“殿下……”他拼命支撑着,从嘴里发出了这么两个音节。
殿下?
殿下!!
王一博被这两个字击中,瞳孔地震,如雷灌顶一般怔在了原地。
能在庆国尊一声殿下的,他可都认识。这突然冒出来一个在蜀庆交界处的陌生“殿下”……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个要送过来为质的蜀国太子肖战了。
“守忠你撑住,先起来,我扶你去床上躺着。”肖战十分担心,架起守忠准备起身将他弄到客房的床上。
谁知费了好大的力气,依旧没搬动。
“不是,那个谁,你愣着干嘛,帮忙啊!”肖战突然回过头,望着立在原地岿然不动的王一博。
王一博还处在知晓肖战就是那个蜀国太子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这下被他这么一喊,才反应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肖战和地上那个已经昏过去的随从,叹了一口气,一把将肖战拉了起来。
“他已经失血过多了,你还移动他,是嫌他死的不够快?”
“啊?那怎么办?”肖战赶紧停住。
“……”
王一博冷冷看了肖战一眼,本想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来给守忠包扎,但看着肖战那个样子心底却有一种奇怪的不忍,末了只能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外衣上撕扯下来一块,麻利地给守忠裹上。
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死不了,一会等你随行的医官醒了,再过来帮他看看就行。”
“好……”肖战点了点头,看王一博专业的手法,想来如今也只能依赖这个人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疑道,“哎,不是,你怎么处理伤口这么熟练?”
王一博眉头一蹙:“你若常年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上,也会这么熟练。”
原来还是个兵,怪不得。
肖战闭上了嘴巴,从心底升起来一股崇敬之意。
看着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萧萧肃肃单薄的身型,高马尾上并未佩冠,羊皮做的细发带两头拴着一片银叶子缀在他的肩膀处,蓝衣轻铠执一把长剑在侧,加之逆天的武力值。肖战摇了摇头,惜才之意呼之欲出。
沉思了一刻,肖战张了张嘴:“要不你别当兵了,跟着我吧。”
“嗯?”
“我可是蜀国皇太子,日后就是蜀国的国主,你跟着我,保准比你当兵有前途!”说完肖战还自信地挑了挑眉。
王一博看着他,舌头不自觉地舔过嘴唇。
这个太子,委实有趣。
抱着要跟他多玩玩的心态,王一博没有暴露身份反是顺水推舟地接了他的话去:“蜀国太子?什么叫日后是国主?据我所知,你虽为太子,但由于贤孝皇后早逝,母族无人在朝中,除了你父亲的那点宠爱,旁的一无所有,而且如今你还被送来庆国为质,前路漫漫荆棘丛生,自身都难保。”
肖战白眼一翻,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你有个弟弟,就是现在的宁王肖止,他与你不同,从小就才情出众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为人却淡泊,从未起过争储之意,坊间传言他是比你更好的皇位继承人。”
淡泊?肖战冷哼,要是淡泊名利从未有争储之心,那儿来的坊间传言说他是更好的皇位继承人?
“再者说他母亲诗凝璐是执掌后宫风头正盛的皇贵妃,舅舅诗顺是统领三军的威虎将军,岳父是当朝宰执安远道,前朝后宫都在他掌握之中,我瞧你这太子,处境有些危险,更遑论我跟着你有前途了。”
肖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回道:“我说你一个小兵,从哪里知道这些皇室八卦的?”
“即便你说的都对,但我是正宫所出,也就是蜀国唯一的嫡出皇子,只要我活着,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前提是得活着。”
“所以,所以你必须得跟着我,你武功高强,有你在,我一定活得长长久久。”
什么狗屁理论。
“然后有你,再加上庆国南将军王一博,我看他怎么弄死我。”
王一博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理顺了气,他盯着肖战道:“庆国南将军?他凭什么帮你?”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听说过吧?”
“可你是男人。”
“男人就不能是美人了吗?”肖战靠近王一博,呼吸贴面而来,鼻尖都差点儿碰到了一起。只见他笑得妖冶:“放眼九州大陆,论样貌我肖战称第二谁人敢说是第一?”
末了见王一博直愣愣地呆住了,又挑逗似的别过脸去,朝他耳朵呼了一口气:“你说是么,少年郎。”
王一博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住了,世界一片黑暗,只有肖战在的位置处有一道光点,他穿着素色长袍佩着银簪立于光芒之下,浑身上下似乎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银光,美好得不似尘世间的凡人。
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汗毛立了起来,指捏成拳,只有拼命将指甲抠进肉里,才能克制住自己不会立刻冲上去把他扑倒的冲动。
“哎哎哎……你看看,你都脸红了!”
可不到一刻,肖战就回正了身子,看笑话似的指着他,哈哈哈地笑得一脸欠揍。
去他妈的扑倒。
王一博想给自己俩耳光。
“哒哒哒——”就在这时,外面一排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庆帝派来接肖战的人马到了。
为首的是庆军中的小将领裴扬,四十出头尖嘴猴腮,若不是得了荫封,这辈子就只能是个混吃等死的啃老族。
由于王一博征战常年戴着面具,以裴扬这个品级的,倒是没见过王一博的真面目,所以见着他们过来,王一博也并不闪躲,反是十分从容地站在了肖战身后。
“太子殿下,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来迟,方才听说你们在庆国遇到贼人,我们便快马加鞭赶来了。您……没事吧?”
呵。
王一博冷笑一声,心道,这质子就是质子,分明是没把人放在心上所以耽误了时辰,如今在这里假惺惺装什么装。
“没事。”肖战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十分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我带来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还有劳大人派些医官给他们诊治。”
“医官?”
“哎呀,殿下,这可就不巧了,我们奉命来接您,带的都是武将,没有医官大夫随行的呀。”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堂堂一国太子,在这里竟被一个芝麻大的将领敷衍。
罢了。
肖战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无妨,大人不必介怀。只是还请你允许我们多在驿馆待一阵子,休整好了,方好赶路。”
说罢,他起身走了出去。外面那群人正如王一博所说,只是中了迷药,大风一吹,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召集了几个医官女医,吩咐他们全力医治受伤最重的守忠,自己也撸起袖子,去打清水喂给那些体制较差的宫女太监,想着他们能快点好起来。
王一博眯起眼睛,睫毛簌簌。门外的肖战穿着紫色的长袍,身影落在夕阳的余晖里。
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都道蜀国太子肖战骄奢淫逸,暴躁蛮横,文韬武略是样样都废,除了美貌没有半点儿优点。可今日一见,他似乎也没说得那么不堪。
“呵。”裴扬冷着眼看着在外忙碌的肖战,忽然轻哼了一下,悠悠然抱着剑不屑地挑眉,“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皇太子呢,被送来我们庆国为质,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一天天的,要求还挺多。”
王一博的脸忽地一下青了下来。
他缓缓地走到了裴扬的面前:“昭武副尉裴扬是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记住你了……”
“你父亲一把年纪,给你求到这个官不容易,可别因为乱说话丢了这身铠甲。”
裴扬一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王一博已经走远了,跑到了肖战身边帮他一起救治伤员。听那少年的语气,阴冷沉闷让人十分难受,裴扬咽了咽口水,跳了起来大喊着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嘿,哪儿冒出来的龟孙子也敢跟我这样说话!!”
肖战被裴扬的失态惊到,回过头去看那人气得跳脚的样子,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王一博,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气成这样?”
王一博十分自然地接过肖战手里的活,将一个宫女扶正坐好,无波无澜地回答:“没什么,别理他。”
两人地上一场风流,躺在一处温存,身上薄汗犹在。
王一博支起上身,拨开肖战脸上凌乱半湿的长发,低下头,回味无穷吻他的唇:“地上凉,起来吧。”
肖战握住王一博的胳膊,嗓音微哑:“那琑儿呢,可否网开一面?”
“不能。”王一博拽了地上自己的圆领袍披在肖战身上,坐起身来,“养而不教贻害无穷,他敢踢你两脚,就得好好受罚长长记性。”
肖战裹紧身上圆领袍着急坐起来:“小惩大诫即可,他才两岁多,你要他自个儿在祠堂跪两个时辰?可不得吓出病来?是你的娃你都不心疼?”肖战嘟囔,“况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只要我好好伺候你就饶他一......
肖战裹紧身上圆领袍着急坐起来:“小惩大诫即可,他才两岁多,你要他自个儿在祠堂跪两个时辰?可不得吓出病来?是你的娃你都不心疼?”肖战嘟囔,“况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只要我好好伺候你就饶他一次……”
王一博听他说这话,不禁勾起嘴角,拉他起来,笑道:“只要你什么?我只说看你如何伺候,可没答应一定饶他。”
肖战气恼,捡起地上被撕坏了的衣裳抖开,衣裳被撕得七零八落,明眼看是不能穿了。肖战丧气一扔,扶着酸疼的腰坐去椅子上发牢骚:“蛮不讲理。你叫人送一身新衣裳来给我,你不饶我儿子,我自己去救。”
王一博叫了素琴送干净衣裳来,问了几句琑儿在祠堂如何。素琴一五一十说已指派了个小丫头去祠堂里陪着,小少爷哭过一阵,这会子不哭了,乖乖坐在蒲团上对着祖宗牌位思过。
王一博接了衣裳送进来,问:“如何?下人都有分寸,断不会真不顾他安危放他一人在那儿,这下可放心了?”
肖战夺过衣裳匆匆穿:“那我还是得去看看。”
王一博看着肖战披着一身他的信香穿衣裳,心中不免有几分荡漾:“你不等丫鬟送热水来洗洗?”
肖战一心惦记孩子,想也不想:“等不及,我放心不下,先过去看一眼再说。”
肖战系着腰带,忽然一股温热鼻息喷在他后脖颈的沁宫上,一只手伸过来掐他后臀。
王一博轻声笑:“一身我的味儿,里头淌干净了没?就去祖宗牌位前见孩子。”
肖战微恼,结巴了几句,指着窗牖,辩驳:“可你瞧瞧,外头天儿都要黑了!他还没用晚膳呢,我好歹得给他送一顿饭!”
王一博忙哄他:“好,你去你去,快去快回。但没到时辰不准擅自放他出来,免叫他心生侥幸,往后犯错肆无忌惮。”
肖战披上外袍,嘀嘀咕咕出去:“瞧你这个狠心的阿爷。”
*
肖战急匆匆赶去祠堂,路过厨房,正巧厨子在给其他院儿里的主子做晚膳,肖战拿了些吃食直奔祠堂。
祠堂门关得严严实实,屋外守着个两个小厮,见他来,推开祠堂门道:“公子放心,祠堂里也留了人陪小少爷,小少爷这会儿不哭也不闹了。”
肖战拎着提盒跨进祠堂正门,祠堂里已点上灯烛,开着后窗通风,一个小丫鬟站在墙角看着孩子。琑儿背对门外盘腿坐在蒲团上,抠手指解闷。
听见背后有人进来,琑儿回过头来看,一眼望见是肖战,急忙转回去,爬起来跪好,奈何年纪小跪不稳当,歪歪倒倒看着好不可怜。
肖战快步上前扶住他,柔声细语:“不跪了,先坐好。”
琑儿抽回自己的胳膊,继续盘腿而坐,低垂脑袋,不住地抠手指、抠衣角,一对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不动声色偷觑肖战。
肖战支走丫鬟,坐在旁边蒲团上,放下提盒,取了湿帕子。六月仲夏,祠堂里即使开窗通风,也并不多凉快,孩子的额头与脸蛋上都有细汗。肖战一面给孩子擦汗,一面念叨:“你阿爷罚你来祠堂,是在管教你,望你以后做个懂理知事、深明大义的孩子。你既然先前说知错,就得听他教诲,服他惩戒。明白么?”
琑儿默然不语听着,迟疑片刻,思量肖战话中深意,一知半解点点头。
肖战给孩子擦过脸,拉过他汗涔涔的手来擦:“你在这儿这么久,害不害怕?”
琑儿看着肖战给自己一根一根手指擦拭,逞强摇摇头。
肖战换了他一只手擦,夸赞道:“真厉害,咱们小琑儿自己待在祠堂里自省思过一个多时辰了,一点儿都不害怕,一滴眼泪都没掉。真真胆魄过人,果然是个气魄非凡、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
琑儿听肖战夸赞,忍不住抿紧嘴巴撇下嘴角。他独自待着,害怕过哭闹过,安生下来时倒不觉有多委屈了,只盼着阿爷早些放他回去。可忽而看肖战来找他,听肖战夸他,顿时有些忍耐不住地委屈。尤其听肖战夸他未曾掉眼泪,他更觉自己先前孤单落泪是分外可怜冤屈。
他待在祠堂又怕又累,外头天儿愈渐昏暗,阿爷不曾来看他,丫鬟小厮不放他走,素琴不来找他,他饿了渴了也无人问津,一个多时辰积少成多抛诸脑后的惶恐不安涌上心头。
琑儿不言不语,倔强地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眶里的泪。
肖战收了帕子,见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痛不忍,摸摸他脑袋:“好了好了,爹爹来陪你了。该用晚饭了,爹爹给你送了吃食和水,你吃过喝过跟爹爹回去。”
琑儿嘴角撇得更狠,又摇摇头,极不情愿,似是埋怨王一博。
肖战问:“你是不是怪你阿爷罚你?”
琑儿不说话。
肖战了然,语重心长,一下一下轻抚孩子的后脑勺:“你阿爷是因疼你喜爱你,才会管束你。他想教你道理,要你以后做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往后你出去念学,别人看你懂事,肯定会问:哎呀,多好的小公子,谁教出来的呀?你且告诉他们:我阿爷教的。想想那时候,你该多风光,是不是?”
琑儿吸了吸鼻子,不吭声。
肖战继续苦口婆心:“你阿爷虽说罚你,可他也心疼你呀。他正在桃林小院儿里等你回去呢。待你受过罚回去,他还是会很疼你,继续喂你吃饭,陪你睡觉,给你唱童谣。你忘啦,从前你生病难受,都是他一夜一夜废寝忘食陪着你的。你不是说就要阿爷的吗?”
琑儿吸鼻子的声响更大。
肖战将他的手捏在掌心,视若珍宝捧着:“其实不管我们小琑儿有无犯错,阿爷都不曾怪过琑儿,在阿爷眼里,琑儿就是他最喜爱最喜爱的宝贝疙瘩。你看,阿爷对琑儿那么好,琑儿怎么能怪阿爷呢?阿爷要是知道琑儿生气了,那得好伤心啊。”
琑儿闭不住嘴巴,微微张嘴,急喘轻抽。
“难道今天琑儿不喜欢阿爷了吗?”肖战问。
琑儿用力摇头。
“既然没有不喜欢阿爷,那琑儿先吃饱肚子,回去以后跟阿爷再认个错。今天琑儿跪得那么累,晚上阿爷和爹爹一起陪琑儿睡,好不好?”
琑儿又狠狠点头。
肖战再拍拍他脑袋,指了指祖宗排位,赞许:“琑儿真乖真懂事,全天下的人都喜欢琑儿,列祖列宗也喜欢琑儿。阿爷和爹爹,最喜欢,最喜欢琑儿。听到没有哇?”
琑儿嘴角颤抖,热泪盈眶。
肖战打开地上提盒,端出里头一小碟子余热尚在的金银夹花,挥了挥香气,嗅了嗅:“嗯,爹爹刚从厨房带来的金银夹花,热乎乎的。琑儿跪了一下午,肯定很饿很饿了吧?”
琑儿的肚子应声叫起来。汹涌的饥饿袭来,瞬时击溃他最后一丝倔强,嘴角越抖越狠。
肖战想捏起一块吃食喂给孩子。
他身旁,琑儿张大嘴巴嚎啕:“啊——”
果不其然还是要哭一场的,意料之中,毕竟才两岁多。
肖战端着那碟子金银夹花耐心等着。可看他总哭个不停,快哭到不能喘气,忙压下一只手:“等等,等等。”
琑儿哭声骤止,脸上挂着泪珠茫然看向肖战。
肖战举着金银夹花给他看:“你还没用晚饭,不饿吗?闻闻多香,不想吃吗?”
琑儿肚子又咕咕叫。
肖战捏起一块递给他:“吃一块好不好?”
琑儿接过金银夹花,抱在手里吃,吃几口又委屈,边啃边哭,张大嘴巴,嘴里嚼了一半的金银夹花险些掉出来:“啊——”
“停,停。”
琑儿哭声又止,豆大的一滴眼泪滚落鼓起的腮帮。
肖战微微噘嘴,为难地问他:“可是你边吃边哭会呛着,呛着很难受。且你若呛着就不能开开心心继续吃金银夹花了。”
琑儿含着一嘴金银夹花傻眼。
肖战沉思片刻,竖起一根手指:“不如你先吃,吃过再哭,痛痛快快地哭,好不好?”
“嗯。”琑儿点头。
“那吃吧,别噎着。”
琑儿双手抱紧金银夹花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吃干净一块。
“还要不要吃?”肖战又捏一块。
琑儿吃完三块,打了个嗝。
肖战帮他擦嘴,道:“张嘴给我看看咽下去没。”
琑儿张嘴给肖战左看右看。
“好,咽干净了,能哭了。”肖战收起帕子。
“啊——”琑儿撕心裂肺二度嚎啕大哭。
“停停停。”
哭声再止,两滴眼泪溜过他红彤彤的脸蛋子。
肖战倒一杯水:“光吃不喝嗓子干,就没力气哭了。”肖战把一杯水递来琑儿嘴边,“喝过再哭。”
琑儿凑上来“咕噜咕噜”喝干净一杯水,张嘴让肖战看。
肖战看过,点头:“嗯,咽下去了,可以哭了。”
“啊——啊——”琑儿应声嚎啕,更撕心裂肺,响彻祠堂。
肖战又心疼又想笑,摸他脑袋:“嗯,哭吧,哭吧,使劲哭完,爹爹带你回去。”
琑儿哭了一阵,肖战给他擦眼泪鼻涕,看他这般可怜,忍耐不住想亲近的心思,张开双臂,忐忑地问:“琑儿过来些,靠在爹爹怀里哭好不好?能更舒服些。”
琑儿哭声小了些,有几分迟疑,可是看肖战锲而不舍,始终举着胳膊,犹豫片刻,拖着屁股下的蒲团,往前挪了挪,也展臂钻进肖战怀里,被肖战密密实实环抱住。
一股混着阿爷味道的淡香冲入肺腑,是他找了许久找寻不得的香气,有些似桃花林里的味道,有些似那日小兔子上的味道。与阿爷的双臂一样温热严实的怀抱,叫他顿生久别重逢之感,遂哭得更大声。
肖战终于得孩子心甘情愿一抱,几欲落泪,小心翼翼将孩子搂在怀里,轻吻他发顶:“好了好了,不难过,不难过了。”
他越是劝慰,孩子的哭声越是止不住,小脑袋使劲往他怀里钻,在他衣服上蹭眼泪。
肖战又想笑又想哭,心肝肺腑百味杂陈。
抱着孩子哄了一炷香时辰,怀里孩子哭声小了些。肖战忍不住问出心中疑虑:“琑儿,爹爹问你个事。”
孩子点点头。
肖战摸着他后背问:“你可是不喜欢爹爹抱你?”
琑儿抽噎几声,摇摇头。这一番摇头,让肖战顿时喜出望外。肖战又问:“不是不喜欢,那就是喜欢了?”
琑儿没答话,没点头。肖战自顾自高兴,顾不上在意。
高兴一会子,肖战有想起一事,再问:“那你可是不喜欢爹爹送的布偶小兔子?”
琑儿哽咽,须臾后断断续续答:“喜欢……喜欢老虎,像蜜饯……”
肖战恍然大悟:“哦……是因为小老虎像蜜饯,你想蜜饯了,才不喜欢爹爹那日送你的小兔子?”
琑儿又点头。
肖战松一口气,庆幸道:“还好,还好。爹爹明白了。”
“那琑儿以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直接告诉爹爹,好不好呀?”肖战又轻声问。
琑儿再犹疑片刻,再点头。
肖战几乎欣喜若狂,搂着孩子不知如何亲近才好,嗓音微微发颤:“那好呀,以后有什么都与我说,我全记着。琑儿既然答应了,不许反悔,来,拉钩。”
肖战伸出小拇指。琑儿愣了片晌,也伸出小拇指,与肖战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肖战忐忑不安说完这句,再度用力把孩子搂进怀里,“琑儿,你晓不晓得爹爹最疼最疼琑儿了,愿意拿性命来疼。以后爹爹也一定,一定会,一辈子都疼琑儿的。”
琑儿方才哭得太狠,一个劲打嗝,耳朵嗡嗡间听见抱着他的人语带哽咽,喃喃自语:“所以,琑儿千万千万,不要不喜欢爹爹呀……”
肖战抱着哭累了睡着的琑儿走出祠堂时,看见王一博手拎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屋檐下,两个小厮提着灯。
肖战抬头看天,惊诧:“下雨了?”
王一博答:“绵绵细雨。他睡了?”
肖战摸孩子的后脑勺,眉眼含笑:“嗯,又哭了几场,太累了。”
王一博要伸手:“给我抱吧,他不轻。”
肖战心急火燎躲开:“不必,我好不容易抱到他,你别跟我抢。”
王一博笑了一笑,果真随他去,撑开伞道:“回去吧,夜深了。”
肖战抱托紧琑儿,看着脚下的石阶,一级一级,仔仔细细慢慢吞吞地走,生怕不留神摔了。王一博想起卢凌说过肖战天黑后眼睛看不清,便伸手扶他,与他一同迈下石阶,顺势揽住他后腰。
细雨如丝,夜静无人声,扑面一股青草花枝的湿意。王一博将油纸伞向肖战和孩子偏了偏,看向肖战肩头那张肉乎乎的孩童脸蛋:“这小子,睡得真香。”
肖战爱不释手将手掌覆在孩子后背心,感触他的柔软温热:“睡得香才好,吃得好睡得香,才能长得好。”
王一博将目光移去肖战脸上。夜色之下,灯笼烛光之中,肖战那一双瑞凤眼似水温柔,似星光灵动,全然瞧不出是落下过病根的一双眼。那双眼自始至终在看脚下的路,在看怀里的孩子。
王一博失神良久,垂眸,将油纸伞又向肖战偏了几寸:“当心脚下。”
“嗯。”肖战偏头又看一眼孩子,笑逐颜开,压低了声音告状,“你瞧,他流口水了,真好玩儿,呵呵呵……”
王一博扬起嘴角,手臂护紧一大一小:“嗯,好玩。”
风吹夜雨,梢头花颤,摇落几片叶。王一博脚下一步一步踏着浅浅水迹,臂弯里,是他的全副身家性命。
那日琑儿受罚后,对阿爷别扭了两三日,晚间不再吵着闹着要阿爷哄睡。肖战深知被孩子冷落的滋味,怕孩子自此与王一博有嫌隙,便求了王一博,这几日每晚抱孩子来房中与他二人一起睡。
琑儿照旧睡在他二人之间,已愿意靠近肖战了,睡着后有那么几回竟拱进了肖战怀里。肖战受宠若惊,每每孩子靠过来,都睁着一双眼睛僵直身子,聚精会神屏息仔仔细细端详。
王一博怕他睡不好又病了,只准他带着孩子睡三日,第四日依旧把孩子撵回偏屋,他每晚先去哄睡再回来找肖战。
肖战犹记得琑儿在祠堂那晚说过的话,央求王一博将蜜饯找回来继续陪孩子。若是怕小猫身上不干净惹得他生病,那就勤快些洗澡,再叫下人时时看住不准乱跑沾上外头的脏。
得肖战软磨硬泡,王一博总算答应,命管家从别处把蜜饯抱了回来。
两年多不见,蜜饯胖了不少,并不太认得肖战,被肖战抱着时并不老实,总想着跳下他臂弯。肖战亲自抱着猫去找刚刚午睡清醒的琑儿,将蜜饯放在他床上。
琑儿瞪大眼睛怔楞了半天,看看肖战,再看看坐在床上的猫,登时眉开眼笑,一把将蜜饯抱进怀里揉,揉得蜜饯不耐烦地直叫唤。
肖战怕他弄疼了猫被挠,小心谨慎分开他俩:“好啦,蜜饯爹爹给你抱回来了,是你阿爷让人找回来的。往后就让他好好陪你,你高兴吗?”
琑儿摸着蜜饯的毛发,抬头望肖战,眼眸之中浮现无尽的感激涕零与尊崇敬服,重重点头,指着蜜饯告诉肖战:“嗯,蜜饯,像老虎,黑白老虎。”
肖战摸着琑儿的脑袋,浅笑:“是啊,你喜欢蜜饯,故而喜欢老虎。爹爹记得了,以后给你买布偶,都买老虎,不买小兔子了。”
琑儿思忖几许,又道:“小兔子也好。小兔子香。”
肖战好奇:“嗯?小兔子香?什么香?”
琑儿仰起鼻子东嗅嗅西嗅嗅,寻来肖战身上,嗅肖战衣襟,手指点在肖战胸口:“跟这里一样香。”
肖战也嗅自己衣裳,没闻见什么香气。
肖战试探地问:“你喜欢爹爹身上的香味吗?”
琑儿不懂这股香气是否独是肖战身上所有,只是解释道:“就是香,像小兔子,像阿爷。”
肖战斟酌琢磨,琑儿所说香气既是那日他所赠的小兔子上有的,又是他此刻身上有的,还有王一博的香味儿。那岂不就是他身上沾了王一博牡丹信香的桃花信香吗?
肖战恍然大悟,继而心花怒放,语调轻扬,笃定道:“那你就是喜欢爹爹身上的香气了!”
琑儿不明所以,继续揉猫头。蜜饯倒在琑儿身边,闲适地甩动尾巴尖儿。
肖战情不自禁把琑儿抱进怀里,脸颊贴紧他额头:“你若喜欢爹爹身上的信香,那以后爹爹多多陪你,让你天天能闻见。好不好呀?”
琑儿还想继续与蜜饯玩耍,被肖战抱着,心不在焉地伸手去碰蜜饯。因胳膊短够不着蜜饯,琑儿泄了气,想挣开,可肖战怀抱太紧,刚欲闹脾气,一转头脸埋进了肖战胸膛,扑鼻而来的柔润香气,混了阿爷身上的味道,沁人心脾。
琑儿舒坦地深嗅几口,歇下找蜜饯的心思,乖巧靠在肖战怀里直眨眼间。
蜜饯独自躺了半天不见琑儿来摸它,抬头看琑儿赖在肖战怀里,二人依偎得正紧。蜜饯躺下甩了一会子尾巴,起身靠过来,贴着肖战与琑儿又一歪身子倒下,迷迷瞪瞪打起盹来。
肖战一字不落记下琑儿与他说过的话,记得琑儿喜爱蜜饯、喜爱老虎,又记得琑儿爱喝鱼汤。肖战想亲自下厨帮孩子做一顿鱼汤,想从头到尾自个儿动手。那就得从钓鱼先起头。
肖战与王一博说了念头,王一博思量了一个多时辰,答应找一处清湖,陪他去给孩子钓鱼。
扬州地处江南,水秀山青,暖风熏人醉。王一博选了个不太热的日子,趁闲暇携肖战与琑儿一同去湖畔尚碧波清影、看远山如黛,再数一数湖上鸥鹭与鸳鸯。
素琴于地上铺好席子,摆好点心倒了杯梅子汤,放琑儿坐在竹席上吃喝。肖战于树荫下支一张胡床,伸一支竹竿垂钓,安静候着。王一博坐在他身旁陪着,与他一道目不转睛盯着水面。
鱼线轻动,水波轻晃。肖战欣喜,迫不及待一抽,鱼饵空空,不见鱼。肖战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这已是不知第多少回落空,肖战垂钓半天,连鱼影子也没见着一眼。钓鱼而已,江上蓑衣老翁、山溪白发老叟垂饵者数不胜数,肖战本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般不容易。
肖战沮丧地重新挂饵。
王一博支着下巴望着他,安慰:“许是夏日炎热,鱼都躲在水底乘凉,不愿往水面游。要不改日入秋了,我再陪你来垂钓?”
肖战气不过,起身远远扔出鱼饵,再坐下:“不要,我今日定能钓到鱼。”
王一博一撇嘴角一扬眉尾,继续安静守在一边。肖战察觉他神色,眸光瞥来:“你在笑话我么?”
王一博放下胳膊,正襟危坐:“不敢。”
肖战仔仔细细打量。王一博面色太过一本正经,瞧不出错处,肖战也不好追究,只得继续憋着一口气等鱼上钩。
琑儿一手抓一块龙凤颠儿颠儿跑来湖边:“阿爷,吃糕。”
王一博把孩子抱来腿上,咬住他左手糕点,问:“那一块给谁?”
肖战竖起耳朵,却不看过来。琑儿犹疑片刻,朝肖战伸长胳膊。
王一博咬了一口嘴里的糕点:“嗯,给你爹爹是不是?”
琑儿点头。肖战心神荡漾,接过龙凤糕,眉开眼笑地吃。
琑儿坐在王一博腿上问:“鱼,钓了几条?”
肖战正咬着龙凤糕,闻言一顿,收了嘴角的笑,继续屏息凝神望着湖面。
王一博忍笑,小声对孩子说话:“你爹爹一条鱼都没钓着呢。”
“啊?那没有鱼汤了……”琑儿嘟囔。
肖战不服气,解释:“再等等,指定有鱼上钩。今晚琑儿肯定有鱼汤喝。”
“哦……”琑儿鼓着腮帮子和王一博一齐看向湖面,等肖战。
日影西移,鸥鹭惊飞,鸳鸯交颈成双成对游向远处,一切恍如急景凋年。等到天荒地老,鱼竿终于一挣动。
三人一同提气。
肖战此回并不敢着急,小心翼翼拉鱼竿,快到水面,猛力一抽。鱼饵空空,不见鱼。
“啊……”琑儿遗憾开口。
肖战眉头紧皱,起身看水里。方才那条脱钩的鱼一甩尾巴游向深处。
肖战精疲力竭坐回胡床上,泄了气扔下鱼竿。王一博观望肖战神色,悄悄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要琑儿别出声。琑儿了然,双手捂住嘴,不敢吭气。
肖战抓耳挠腮半天,百思不得其解,远眺湖光山色。
王一博与琑儿相视一眼,悄无声息等着。
忽见肖战目光灼灼指着远处,突发奇想:“岸边才多大的地方,鱼自然少。不若我坐小舟去湖心,湖心的鱼定然多。”
王一博清了清嗓子:“钓不着鱼便罢了吧,府里也有。湖心水深,当心……”
肖战已火急火燎拎了空桶和鱼竿沿着岸边找寻:“有小舟吗?来人,帮我找找湖岸边可有船夫。仙人板板,我就不信我钓不着……”
王一博:“……”
琑儿放开嘴巴,悄声对阿爷道:“阿爷,他不会钓鱼哎……”
王一博适时替他捂住了嘴巴。
肖战今日势必要钓到一条鱼。王一博不敢扫肖战兴致,命侍卫寻了一船夫,给了银钱借他小木舟一用。
无篷小木舟,一叶飘泊,侍卫于船尾摇橹,肖战坐于船头垂钓,王一博抱着琑儿坐在小舟当中。
船至湖心,侍卫停下船桨。肖战安心垂钓。琑儿坐在小舟上自顾自玩了一阵子,百无聊赖,趴在船沿看水里。
肖战吓一跳,叮嘱王一博:“你看着他些,当心他掉进水里。”
王一博把孩子琑儿抱回腿间盘住。孩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阿爷,没看见鱼,没有鱼。”
“嘘……不要吵。”王一博蹙眉道。
肖战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今日竹篮打水一场空,害得琑儿喝不上那一碗鱼汤。越想越是担惊受怕,肖战额头不禁冒出细汗。可偏偏越难心静越是钓不着鱼。
王一博看在眼里,贴着琑儿的耳边说悄悄话,掏出怀里的巾帕递给琑儿,拍拍他后背。
琑儿抱着巾帕谨慎看着脚下,走过去拽肖战的衣角,举高手臂:“擦汗,我给你擦汗。”
肖战愣了一下,傻乎乎低下头。琑儿扶着肖战的腿踮脚帮他擦汗,学着阿爷教他的话:“天太热,太阳大,我们回去吧。”
肖战心口软作一汪水,学着琑儿的语调:“可是爹爹许诺过要亲自钓一条鱼给琑儿炖汤,若钓不上来,爹爹要言而无信了。”
琑儿回头看王一博一眼,撅了嘴:“我吃厨房的鱼,一样的。”
肖战固执道:“不一样,不是爹爹给琑儿钓的。天儿是热,琑儿先回岸上阴凉地儿歇息,爹爹继续钓鱼好不好?”
这句话如何回答,王一博没教。琑儿脑瓜子想了想,乖声道:“不去,一个人钓鱼会难过。琑儿陪你。”
童声稚语,一击必中,肖战胸口酸软,想抱孩子,又因手里有鱼竿,只得作罢,似抱怨似撒娇:“哎呀,你这孩子,说得我都要掉眼泪了。”
琑儿歪了脑袋,茫然又回头看王一博。
王一博撑开一把油纸伞举来肖战头上。肖战惊讶抬头,一转头瞧见王一博已紧挨着他坐。
王一博勾了嘴角,揽过孩子:“既然琑儿要陪你,那我也继续陪你。太阳晒,我们遮一遮,继续钓。”
肖战抿紧嘴角,不吭声。
王一博低头问靠在怀里的孩子:“爹爹想继续帮琑儿钓鱼,我们听爹爹的,陪着他继续钓,好不好?”
琑儿点头:“好呀。”
王一博又问:“那以后爹爹想做什么,我们都听他的,好不好?”
琑儿又点头:“好呀。”
王一博将油纸伞往肖战那头偏了些:“不怕,钓得着就用你的鱼炖汤,钓不着就用厨房的鱼炖汤,只要是你下厨,琑儿都喜欢。”王一博问孩子,“琑儿,是不是?”
琑儿嗦一口手指,展颜笑,再点头:“是,鱼汤,都喜欢。”
肖战鼻头发酸,埋怨:“哎呀别说了,我不能安心钓鱼了。”
王一博轻声笑,竖起手指点在琑儿唇上,揶揄:“嘘,不讲话,会吓走鱼,那你爹爹得哭鼻子了。”
琑儿捂住嘴巴偷笑。
肖战龇牙咧嘴无声吓唬王一博,却又转瞬忍俊不禁,眉目弯弯继续看着湖面。一家三口无声挤在伞下,安静等着水里鱼儿上钩。
三人坐于湖心小舟,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有鱼上钩,肖战此回从容许多,不紧不慢收紧鱼竿,说时迟那时快,一甩鱼竿抽出水面,一条白花花的鱼落在船上直扑腾。
琑儿惊喜大笑:“鱼!一条鱼!”
肖战也又惊又喜,手忙脚乱解鱼钩,将鱼举给王一博看:“瞧瞧,这条鱼不小呢!晚上能炖好大一盅汤!”
琑儿叫唤:“鱼汤!鱼汤!”
肖战看天色不早,吩咐侍卫划船回岸边。肖战与琑儿一大一小蹲在装鱼的木桶旁,眼巴巴望着里头摆尾的鱼,惊喜犹在。
琑儿伸手摸桶里的鱼:“滑滑的,抓不到。”
肖战嘿嘿笑:“晚上爹爹熬鱼汤,盛一碗撇了油的头汤给你喝,好不好?”
琑儿兴高采烈:“好!”
船头转弯,船身晃了晃。两人没蹲稳当,一屁股坐倒。肖战扶着船沿,琑儿抱着水桶,皆咯咯直笑,笑个不停。
王一博撑着伞替他二人遮阳,看了看肖战面上与琑儿如出一辙的稚气笑意,又看他二人毫无由头地捧腹大笑。王一博颇有几分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侍卫摇橹,扁舟一叶,划开微波之上红彤彤的日影,慢悠悠向岸上靠去。
晚上回府,肖战钻进厨房帮琑儿熬鱼汤,要琑儿与王一博一道在桃林小院好好等他。王一博也想沾光点一道菜由肖战来做,可肖战心里只有孩子的那一盅鱼汤,想也不想便拒了王一博的恳求。
王一博待在屋里带孩子,等了近两个时辰,等来肖战和旁的几个送菜丫鬟。丫鬟呈上几样清淡淮扬菜放于桌上。
肖战最后小心翼翼捧上那一盅鱼汤,率先盛了白花花的一碗,放在琑儿面前:“小心烫,凉一凉再喝,可要我喂你吃?”
琑儿眼眸亮晶晶:“好,要喂。”
“那我喂你。”肖战喜上眉梢端起碗吹凉。
王一博支着下巴,筷子戳碗里米饭:“你把汤放那儿凉着,让他先吃饭菜,等不烫了他自己就能喝。你这么着急喂他一肚子鱼汤,他待会儿吃不下饭了。”
肖战惊悟:“对啊,要先吃几口饭菜。琑儿,爹爹喂你。”
琑儿兴高采烈:“要吃鱼又!”
“好,鱼肉。”肖战夹了一块鱼肉挑干净刺喂给孩子,“吃慢点,小心刺,吃到刺就全吐出来。”
“嗯。”琑儿吃一口鱼肉,赞不绝口,“香。”
肖战欣喜不已,又去夹豆腐丸子:“来,吃一口炸丸子。”
琑儿又咬几口吃下一整个丸子。
肖战头一回喂孩子吃饭,孩子又吃得香。肖战喜不自胜,压根忘了自己还要吃,追着琑儿的嘴喂他吃饭吃菜。
“可要喝一口鱼汤?”
“嗯,鱼汤。”
“来,吹吹,小心烫。”
王一博嚼着一口寡淡的米饭,看着他二人,对肖战道:“他自己也能吃。”
肖战置若罔闻:“再吃一口青菜?”
琑儿不乐意:“不要青菜,要又!”
“那先吃一口青菜就能吃肉了。”肖战哄道。
“好吧……”
“你喂他几口就行,赶紧好好吃饭。琑儿,让你爹爹吃饭。”王一博提醒。
“鱼汤!鱼汤!”
“哎!鱼汤来了!”
王一博筷子顿了许久,默默低头吃自己的。一张桌上,就听肖战与琑儿你问我答好不喜气洋洋。
晚饭后肖战趁热打铁,想替琑儿洗漱,哄他睡。琑儿今日被肖战的一碗鱼汤哄得开心,愿意让肖战陪他。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肖战双手合十哀求王一博莫要来捣乱,由他一个单独照料孩子一晚。
王一博无奈,又觉好笑,问道:“我若去了,就是捣乱了?”
肖战苦了脸扮可怜。王一博偏就吃这一出,笑着摇摇头答应下来。
肖战欣喜若狂,扔下王一博,马不停蹄跑去隔壁屋陪孩子。
肖战帮琑儿沐浴,陪他玩了许久的水,再替他擦干抱他去床上哄他睡。
肖战没哄过孩子睡,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问孩子:“你平日睡觉,阿爷都是如何哄你?”
琑儿数着手指头:“会唱歌,会说故事。”
“那琑儿你今晚想听唱歌还是想听故事?”
琑儿思量片刻:“听唱歌。”
肖战侧躺在床上,支着额头替孩子盖上薄被,哼渝州小调。那日孩子病了,肖战记得王一博就是这般哄他。
他刚哼了两句,琑儿忽然眼睛一亮:“嗯?阿爷唱的!”
肖战摸琑儿脑袋:“对呀,你阿爷会唱的,我也会。你阿爷还是我教的呢。”
琑儿惊奇:“真的?”
“真的呀。不信我再给你唱几句,你仔细听一听。”肖战轻轻拍打孩子,低声哼着,“黄丝黄丝马马,请你来吃嘎嘎。坐的坐的轿轿,骑的骑的马马……”
琑儿越听越觉诧异,瞪着眼不肯睡。肖战失笑,捏他脸蛋:“月亮婆婆都跑到天上了,还不睡啊?”
“是阿爷会唱的,我还要听!”琑儿叫嚷。
肖战又换了一首:“月亮光光,婆婆烧香。烧香求雨,好吃白米……”
琑儿爬进肖战怀里,深深嗅一口,惊叹:“歌是阿爷的,味道也是!都是阿爷的!”
肖战耳朵根子一热,不欲解释,搂着孩子拍背:“知道知道,都是你阿爷的,阿爷的就是爹爹的。快睡吧。”
琑儿缩进薄被里,闭上眼:“嗯,还要听。”
“王婆婆,在卖茶,三个观音来吃茶。后花园三匹马,两个猴儿打一打……”
帘帷轻飘,托着轻缓的川渝小调跑去窗外,与窗外蛐蛐儿对唱。风过,窗外桃枝摇曳,起舞弄清影。
肖战回正屋时,王一博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支着下巴对着里屋的门框发呆。
看肖战进屋,王一博问:“可要传热水?”
肖战隔着屏风脱衣,远山流水的画屏之上背影瘦削:“不必,我在琑儿那屋洗过了。”
王一博一挑眉毛:“跟他一起洗的?”
肖战绕过屏风,系寝衣的衣带:“他爱玩水,扑腾得我全湿了,便一道洗了。”
王一博未置可否,瞥一眼床上:“上来。”
肖战坐来床上,迫不及待要与王一博说道孩子:“我今晚给他唱了好几首川渝小调,就是从前我总唱给你听的那几首。原来他爱听这个。”
“嗯,他打小我就唱这几首哄他入睡,他听惯了。”王一博伸手摸肖战背上长发。
肖战目光炯炯,犹自回味今晚种种:“他今晚很是听话,我叫他睡他就睡。哎你可还记得饭桌上我喂他吃菜,他全都吃了。”
肖战掰着手指头数:“鱼肉、豆腐丸子、还有小青菜。凡是我喂他的,他全吃了。”肖战兴冲冲告诉王一博,“他今晚吃得多,比从前素琴喂他,要吃得多。你说,他是不是更爱我喂他吃?”
王一博拉他一同躺下,手在他身上游走:“嗯,能瞧出来,他今日很是喜欢你,也格外听你的话。”
肖战眸如星子,依旧喋喋不休,未曾在意王一博的手:“哎呀,他今日真的好乖,对着我笑了好多回,可见他是爱我给他炖鱼汤,过两天我再去给他钓一尾鱼来炖汤。”
王一博缓缓抽开肖战的衣带。
肖战握住王一博的手腕。
王一博抬眸。
肖战笑吟吟求他:“明日晚上,你再让我单独去陪陪他,哄他入睡,好不好?趁他最近不厌烦我,我多多与他亲近,天长日久,他定然一日胜过一日喜欢我。”
王一博目光幽深,不言不语。
肖战又合十手掌可怜巴巴哀求:“好不好?小将军?”
王一博翻身压上来,拱进他肩窝啃咬一番,捏着他下巴啄吻:“想去哄他睡觉?”
肖战点头,轻蹙眉头,我见犹怜。
王一博以拇指摩挲他下巴:“今日饭桌上,我有两句话,你没听见,没答我。今晚你去偏屋,耽搁了一个半时辰。”
肖战楚楚可怜求饶:“我今日高兴过头,才没听见小将军问话,下回不敢了。我晚上哄琑儿时也生疏,往后一定不耽搁这么许久。小将军大人大量,饶过小人吧。”
王一博微微点头,下头磨蹭着肖战:“嗯,记住你今日这句话,下不为例。”
肖战点头如捣蒜:“嗯,知晓了知晓了,那我明日能继续去帮他洗澡哄他睡吗?”
王一博似笑非笑:“真想明日继续去哄你的孩儿?”
“自然啊,望小将军恩典。”肖战扯了扯王一博衣摆。
王一博“呵”地笑出声,装腔作势:“你要为了你的孩儿耽误本将军的逍遥快活,势必得拿出诚意,若让本将军满意,本将军兴许能准你明日去陪他。”
肖战装作不懂,皱眉为难:“那小人要如何伺候,才能叫小将军满意呢?”
王一博撩开他衣襟,脱了自己身上中衣,蹭了蹭肖战的鼻尖:“今晚,任本将军,为所欲为。”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发笑。肖战双臂勾住王一博后颈:“轻点~”
车部分见微博主页【博君一肖】典妻(九十五)编辑记录
不会找就看微博置顶
后头几天,肖战的日子比刚回来时惬意自在。琑儿受他多日陪伴,与他亲近许多,白日愿意待在他身边玩,晚上用过饭愿意单独与他待在一处,睡前听他哼哼曲子。
虽孩子还是不愿开口叫他爹爹,可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昵已让肖战心满意足。
老夫人听了王一博几句劝,差人送来两本账目,说是请他帮忙对账,并不急着要,得空看看就好。
肖战不必无所事事,心情也舒畅许多。
卢凌自金陵来信,一封给他,一封代古大夫给王一博。卢凌信中报了平安,言道下个月欲来扬州寻他,并劝动了古大夫同往。古大夫欲在扬州开医馆一家。
古大夫愿意放下生离死别之痛安稳度日,肖战自是替他欣喜。可他身无长物,又如何能有本事在烟花十里的扬州开一家医馆呢?
王一博看过古大夫给他的信笺,只说他来想法子,却不肯给肖战看信中字句。
肖战软磨硬泡看不到信,只得暂且作罢,等等瞧王一博如何打算。
肖战趁着一日阴天凉快,又去湖边垂钓,熟能生巧,这回钓得容易,一两个时辰钓得好几条。
王一博出府公干,没能相陪。肖战与琑儿欢欣鼓舞,捎上那几条肥美的鱼回府熬汤。
今日肖战炖汤,琑儿玩心重,想要跟去看看。肖战便拉他一起去厨房,摆了张小椅子让他坐在墙角,再吩咐素琴陪着。
厨房的下人都认得这位肖公子,虽对他何日何时从何而来又到底是何身份并不十分清楚明白,但也知晓这是司马府主君的心尖儿宝贝,主君连亲生的长子都愿意交予他照料抚养。
下人替肖战杀鱼剖腹去鳞片,帮他打下手。
肖战选了一条最肥的鱼,油煎过加好水将放上炉子炖,手执蒲扇送风,擦擦额头的汗,转头对小椅子上的琑儿笑道:“你坐那儿等饭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你阿爷。”
琑儿好奇地问:“阿爷什么样?”
肖战摇着手里的蒲扇,若有所思,道:“你阿爷从前也爱坐在厨房角落看着我做饭,眼巴巴等着我做好端去他面前,他会同我一起吃。”肖战对着琑儿笑道,“你阿爷最爱来厨房等我新煮好的小面,要刚出锅热腾腾的,稍硬少辣,烫几根小青菜,还得要卧一只荷包蛋。他嘴巴叼着呢。”
“小面,是什么?”琑儿疑惑。
肖战惊讶:“你没吃过小面渝州地道的小面。”
琑儿摇摇头。
肖战便问坐在孩子身边的素琴:“他长这么大,你们都没给他做过一碗小面吗?哪怕不辣的呢?”
素琴犹记得两年前找不着肖战后王一博在将军府疯了似大闹一事,心有余悸摇摇头:“没有,这两年小少爷的吃食都由主君做主,主君不让下人擅自乱喂。”
厨房的厨子也插嘴:“公子,主君胃口清淡,扬州的厨子也不擅做蜀中菜,故而主君从不让我们做川渝的吃食。还是公子来了府里后,主君才让我们学着做了些川渝小吃。”
肖战晃了晃神,他记得从前在将军府,王一博很爱他亲手做的川渝吃食,得要他特意做成不辣的。这两年来,王一博想是怕极了触景生情,才一口都不愿再吃。
肖战继续给炉子送风,嘀咕:“那我往后多给他做些吃吃,吃多了他就又喜欢了。”
琑儿嘴馋,一直琢磨肖战所说小面,思量了半天,问:“小面是什么?好吃么?想吃。”
肖战眸光一动,起了心思:“琑儿是不是想吃小面?”
琑儿又想了片刻,点头:“想吃!”
肖战当即放下蒲扇,起身:“那琑儿稍等一等,爹爹这就做一碗给你尝尝,看你喜不喜欢吃。”
肖战和面切面,烧水下锅,又拌汤底,忙得不亦乐乎。
琑儿好奇,跳下小椅子,跟屁虫似地贴上来,踮脚看灶台。肖战越看他越觉得活脱脱想是个小王一博,笑呵呵在他鼻尖点了一抹面粉:“再等等,一会儿就好了。”
琑儿摸摸鼻尖上的面粉,嗦手指头,耸鼻子闻厨房里的味儿:“好香!”
肖战念及孩子的牙没长全,将面煮得软烂,过了凉水放进碗里,拌匀汤底,放上一只鸡蛋。
像从前待王一博那般,肖战将这碗面端去木椅子上,摆好小凳子让孩子坐下。
小站挑了一筷子面吹凉,喂来琑儿嘴边,心怀忐忑:“来,尝尝看。”
琑儿伸长脖子咬了一口,仔细咀嚼,眼眸晶亮:“哇!好香!”
肖战得孩子夸奖,喜滋滋又夹了荷包蛋去喂:“是嘛?那你再尝一口荷包蛋。”
琑儿三两口吃完荷包蛋,咂咂嘴,指碗里的面:“要吃面!”
“好好好,再吃一口面。”肖战继续喂。
琑儿吃了两口面,忽然想起方才肖战说,从前阿爷吃小面,会和肖战一同吃,琑儿挠挠嘴角,握住肖战右手手腕,疑惑地道:“一起吃面,爹爹也吃。”
肖战抓筷子的手狠狠一顿。坐在墙边的素琴也是一愣。
肖战傻乎乎地问:“什么?”
琑儿更茫然,指了指肖战,又指碗里的小面:“小面,爹爹也吃,阿爷爹爹一起,爹爹琑儿一起。”
肖战夹着那一筷子面忘记放下,筷子上的面滑溜溜掉回碗里。肖战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琑儿……你……你叫我什么?”
琑儿有几分莫名其妙,却还是乖乖回答:“爹爹!”
满厨房的下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素琴立时捂住嘴巴不敢出声,惊愕之后转瞬悲喜交加。
肖战手腕发抖,拿不稳筷子,只好放下,不敢置信地撑着额角,恍惚半晌方能回过神,小心翼翼有问一遍:“你能……能再叫我一遍吗?就如刚才那样……”
琑儿想着吃面,拿过筷子,不会用,冲肖战又说:“爹爹,爹爹,吃面!一起吃小面!喝鱼汤!”
王一博回府时,日暮西沉,天际绯红,雀鸟三两只归巢。
门房小厮接过他手上缰绳。桃林小院儿的下人赶来正门,半道上遇见他,急匆匆禀告:“主君,肖公子与小少爷出了些事儿。”
王一博一听,唬了一跳,脚步加紧:“出了何事?”
下人不知如何解释:“今儿下午,肖公子要去厨房给小少爷炖鱼汤,小少爷跟着一起去。可回来时不知怎的,肖公子似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抱着小少爷哭了一下午,谁劝也没用,就是不肯撒手。小少爷在肖公子怀里都睡了一场午觉醒了,这会子肖公子还在哭呢,小人想着,若再劝不住,肖公子该哭坏眼睛了。”
王一博一头雾水:“哭?是为了什么?厨房里有人为难他?孩子又调皮捣蛋惹他伤心?”
下人直摇头:“没有没有,厨房的的人哪敢为难公子。看公子那样,也不似是被小少爷惹哭的。”
王一博更狐疑担忧,一路小跑奔回桃林小院儿,还没穿过桃林,就听见素琴的声音。
“公子!时辰不早!太阳都落山了!你赶紧把小少爷放下吧!抱了一下午,你胳膊不酸呐!小少爷喝了鱼汤又喝了水,再不把尿,又要尿裤子了!”
肖战孩子气地带着哭腔直嚷嚷:“我不要!再让我抱一会儿!就再抱一会儿!”
琑儿咋咋呼呼喊:“跑!爹爹跑……跑得我想尿尿!”
王一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冲进院子。只见得素琴与两三个丫鬟在后头追,肖战抱着孩子在前头跑,一群人在院落里团团转圈。
王一博呆愣住。
下人见他回来,跪了一片。素琴束手无策向他求救:“主君,你快劝劝公子,公子抱着小少爷哭了一下午了!奴婢惶恐!”
王一博追上肖战,拉住他问:“如何一回事?”
“阿爷!阿爷我想尿尿!”琑儿可怜兮兮求饶,在肖战怀里扭动。
肖战撇着嘴,眼眶含泪,眼角有泪痕。看见他,肖战眼尾更红,将孩子抱得更紧,告状似地说:“琑儿,琑儿……琑儿今天下午叫我……”
肖战说不上话,只好眼巴巴对琑儿道:“乖,你再叫一遍。”
琑儿被折腾一下午,叫了千儿八百遍,熟能生巧:“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叫着叫着甚至叫出了腔调,唱歌儿似的。
肖战眼泪盈盈,看看孩子,又看看王一博,再看看孩子,把孩子抱高些,再看王一博,要王一博好好看看好好听听。
王一博了然,点头:“听见了,我听见了。他叫你了。”
肖战如释重负,大喜过望:“对吧!对吧他肯叫我了!他肯认我了!你也听见了对不对!”
肖战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漫出眼眶,委屈地冲王一博道:“他今天在厨房,叫我爹爹,说要跟我一起吃小面!他叫我爹爹,还说要跟我一起吃小面!”
王一博看肖战这副喜极而泣的模样,也不禁动容,替他擦眼泪:“是,是,我听见了。院儿里的下人都听见了。”
素琴帮腔:“是,奴婢们都听见了,小少爷叫了一下午的爹爹呢!”
肖战得众人附和,惊喜若狂,按着孩子的脑袋趴来自己肩头,使劲蹭他头发:“爹爹听见了,爹爹听见了,你多叫几声好不好?爹爹还想听。”
琑儿无可奈何:“爹爹!我要尿尿哎!憋不住……”
王一博半哄半劝,从肖战怀中抱走孩子,交给素琴带去小解。
肖战依依不舍要追,被王一博拉住。王一博搂他进怀里,抚着他长发哄:“好了,好了,我听见,你也听见了。他愿意叫你爹爹,以后都愿意。不哭了,不哭了……”
肖战环住王一博的腰,埋首于他肩窝,声音堵闷,直抽鼻子,悲喜交加:“我等了……我等了……两年多……两年多……”
王一博搂他更紧,喉头发紧:“对,两年多,都过去了……以后都不必再等了……”
“真的?”肖战不敢置信。
“真的。”王一博郑重许诺。
两人紧紧相拥。
远处素琴嚷嚷:“小少爷还是尿裤子上啦!”
下人一拥而上,找衣裳的找衣裳,打热水的打热水,围着琑儿各自忙起来。
七月里炎气蒸蒸,知了连声成片,四处无风。刚过巳时日头已毒,红花绿树都晒得无精打采,懒影弄窗扉。
北苑里只一口水缸里,小荷探头,翠叶漂舟,瞧着快活得很。
小丫鬟抬着手遮太阳,步履匆匆跑回来,传话给檐下纳凉的素琴。素琴听过,掀了竹帘进屋。
屋里,肖战歪在一方小竹床上打盹,有一下无一下挥蒲扇,竹床旁边儿摆了一碗喝了一半的冰镇梅子汤。素琴进屋来,他正好翻了个身,身上香云纱的广袖散开,露出肚子,那处微微隆起,宫绦松松散散系着。
蜜饯抱着他宫绦的穗子在耍。
素琴走过去蹲在肖战脑袋边上:“公子,外头来人说,少夫人今早带着那位知公子去了道观祈福,要下午才能...
素琴走过去蹲在肖战脑袋边上:“公子,外头来人说,少夫人今早带着那位知公子去了道观祈福,要下午才能回。另外那个,说是昨日白天中暑,晚上贪凉睡在院子里又着了风寒,这会子烧得起不来。今日东苑没外人去。”
肖战懒洋洋睁开眼:“那正好,叫人备伞,我们去给太夫人请安。”
肖战在北苑住了两个月,如今已与王一博的亲信仆从甚熟,北苑里丫鬟小厮得小将军吩咐,全当肖公子位同小将军。
肖战的肚子已有四个月,显了怀。府里除了几个主子并主子们的心腹,其余人都不知他有孕。他要去给太夫人请安,自是要有得力的人跟着,谨防撞上不知好歹的或南苑不怀好意的外来下人。
素琴支了伞遮阳,带上个小丫头帮忙拿物。长富不放心只两个姑娘跟着,放下手头事也陪肖战一同去。
肖战本就畏热,加之有孕,顶着烈日走到南苑,后背已汗湿了。小丫头跟在后头不住给他扇风吹凉。
通报过后,出来迎他的竟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老夫人也在太夫人处。肖战有些吃惊,忙跟着进去请安。
堂屋里太夫人躺在贵妃椅上纳凉,老夫人一见肖战进来,便眉开眼笑迎上前扶他:“莫跪莫跪,你这肚子都大起来了,不方便。”
“见过祖母,见过母亲。”肖战作揖。
上个月他已由王一博带着去两位长辈面前敬茶叩拜改了口,如今他一切称呼都随王一博。
“快来坐,你祖母这儿得了一篮子蜀地送来的荔枝,就猜你今日要来,特地洗好了等你来尝尝老家的味道。”老夫人拉着肖战围住太夫人坐。
太夫人跟个孩子似地,亲自剥了一个递给肖战:“你吃。”
“谢祖母。”肖战接过荔枝。
太夫人又递了一个剥好的,指肖战肚子:“给他。”
金嬷嬷在一旁直笑:“我这两个月天天儿在太夫人面前念叨,太夫人终于晓得她有重孙了了。”
肖战微赧,低头吃荔枝,清甜可口,吃得舒服。
老夫人看肖战那微隆而圆润的肚子,止不住欢喜:“你这些时日胃口如何?可还吐了?”
“胃口是好多了,已不怎么吐,吃旁的倒还好,只是还是吃不得太多荤腥。”肖战摸着自己的肚子,“昨晚本想吃烤羊腿,到底还是吐了。”
肖战许久未吃大荤,王一博担心他身子不足,昨晚非要厨房送了油滋滋的烤羊腿,肖战只吃一口就吐了。他吐倒不见怪,王一博不知怎的,看他吐过,晚上也跟着没吃,今早也吃不下,喝了两口白粥就去上朝了。
“改日叫府里大夫再给你配两副药调养调养。”老夫人忧心道。
“老夫人不必太担心,孩子过了四个月,公子的胃口能慢慢好。是药三分毒,公子少吃为好。”金嬷嬷在一旁劝。
“是了,我常吃酸的开胃,无病无灾,就不去烦大夫了。”肖战答。
“说到病灾。”老夫人放低了声音,“阿赞,我也不知一博是否知晓宫里之事,你回头与他随口说说就好。”
“何事?”肖战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老夫人神秘莫测小声说话:“我娘家那头的姑娘上月升了婕妤,前日悄悄传话出来,说太皇太后大病了,某一日睡前突然晕厥,不省人事一整夜,太医都去了。她后头虽醒过来,一直不大好,都瞒着外头呢,只称是暑日小病。越瞒着我越觉有蹊跷。你瞧今日,茹茹带上他那弟弟都去道观祈福了,说是国公府晚辈都去。虽不说为了谁,可我猜就是为太皇太后,可见国公府也是慌了。”
金嬷嬷听罢略有唏嘘:“人过七十古来稀,太皇太后年岁比太夫人还大,康健清醒地撑到如今也很不容易。”
太皇太后病与不病,关乎宣平府,也关乎王一博。肖战仔细听完,认真点头:“我记得了,回头他从军营里回来,我只说与他听,至于他如何打算,我不插手。”
老夫人拍着肖战的手,感慨:“对,万事有一博呢,你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烦心。”
出了东苑回去,肖战泡了个澡,只着单衣在屋里歇息,爱不释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吩咐素琴:“你让厨房烧好热水,等小将军回来好泡个澡。酥山也备着,他回来时好吃个凉的。”
素琴笑呵呵:“是了是了,一准都给小将军备好。”
素琴出去后,肖战随手翻着手边的账本子和医书看,咬着酸甜的梅子吃。
不知不觉看了半本账半本医书,肖战抬头看看天外。日头已西斜。
肖战起身踱步,路过门口不住张望,嘀嘀咕咕:“天天儿往军营里跑,这阵日子的军营是怎么了,那么多事。”
又晃悠了一阵,肖战想王一博,想得不耐烦,哼气:“该不会是乾元素来好斗,又到了夏日心浮气躁,成日里打架,绊住他成日里处置人吧?”
屋外知了此起彼伏地叫,蜻蜓低飞,无人能解惑。
几十里外,城郊军营。炎炎夏日裹着盔甲,军中将士无不热燥难耐,军帐外守卫兵的汗珠顺着下巴滴得地上都湿了一片。
军帐里,乾元的信香裹着热气腾腾的汗味四处乱窜,冲鼻子。王一博扶额上座,身边站着赵长千,坐着一个副将。几人面前站了四个兵,左右分立,一边一个校尉和一个副尉。四人均是横眉竖眼。
王一博放下扶额的手:“说吧,为何斗殴。”
左边那两个昂首挺胸:“回禀小将军,他二人出言不逊,辱没家父。家父一生戎马,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岂容宵小之徒大不敬。”
右边那两个迫不及待抱拳作揖,反驳道:“启禀小将军,分明是他二人出言不逊几次三番挑衅在先。民为邦本,我等武举入仕,报君之意不输他人。若出身世家者看不起我等,何须还招办武科广罗英豪?”
左边那两个当即不服:“我们两个好端端说自己的话,谁说给你听了?你自己乱听墙角……”
一股冷冽的牡丹信香刹那冲荡开来,军帐之内顿时多了三分寒意。面前四个蓦地噤声,齐刷刷跪下:“小将军恕罪。”
王一博靠在椅子上,冷眼瞧着他们四个,一言不发。
身旁副将笑呵呵打圆场:“小将军向来公正,该如何处置,下令就好。都是不拘小节的爷们,不打不相识。”
王一博指尖轻敲木椅,不疾不徐开口:“我有无传令全军严禁私斗?”
面前跪着的四个乾元不敢说话。
“我有无说过,凡我军中将士,严守军纪,以功论赏以过论罚,一视同仁,法不容情?”
军帐之中鸦雀无声。
“既我说过,还当耳旁风。怎么?你四人枉顾军法无视军纪,想卸了我的金印自请为将?”
“属下知错,小将军恕罪。”四人异口同声。
“营中军纪为先,私情在后。一军的将士本当齐心对敌协力护国。你四人,出言挑衅着罪不容恕,莽撞应战者同罪而论。出去各领四十军棍,帐前受罚,跪到明早,以儆效尤。”
王一博挥挥手叫赵长千带人出去执刑。
帐中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王一博与副将。王一博皱眉责怪那副将:“这便是你治下的本事吗?”
那副将是个嬉皮笑脸的兵油子,吊儿郎当打哈哈:“小将军,我也没法子啊,他们四个,两个是上将军家的子侄,两个是金科武举的佼佼者。我向着这边儿,得罪上将军,向着那边儿,寒了武科举子们的心,为难啊。还是小将军英明神武。”
不过是他不敢得罪人,遂当个甩手掌柜,拖到王一博来处置。王一博懒得计较:“老孙呢?叫他来帮你管束管束这帮愣头青。”
“他?他告假三日,大后日才来。”
王一博眉头紧蹙:“不是月初才告假过,又怎了?不是红白之事,三天两头你都准假?”
军中武官性子豪迈,不常讲究文臣家丑不外扬的说辞,许多事兄弟间都会酒后吐真言,互相诉苦。
副将搓搓手,故作沉痛:“哎呀,虽不是红白之事,也快成红白之事了。他去年不是新纳了两个小妾?本来今年两个都有了身子,年底要添俩孩子呢。可因他后院左左右右四五个,争风吃醋闹个没消停,昨日两个都动了胎气。我估摸这回闹过,搞不好两尸四命,一个都保不住了。”
王一博听这一番话,不知不觉有些愣神。
那副将看他发呆,喊道:“小将军?小将军?”
王一博猛地回神:“怎么个闹法?”
王一博从前并不好打听下属家事。那副将一时之间未明白过来。
王一博清了清嗓子,又问:“他家后院那四五个,怎么个闹法,说说看。”
赵长千在军帐外罚过那四个兵,回帐中复命。天色不早,小将军急着回将军府。二人策马回城,不知怎的,一路上小将军似乎都心事重重。
申时过半,二人回到将军府。小将军匆匆入府,招来管家,边往北苑去边问话:“今日肖公子在府中如何?”
管家答话:“肖公子上午去给太夫人请安,便回了北苑。”
“南苑那几个呢?”
“少夫人今晨带上知公子去城郊道观祈福。齐姑娘一人待在南苑养病,说是中暑又风寒,病重难起。”
“嗯。好好盯着南苑,衣食起居都仔细记案。还有。”王一博忽地止步,“多派两丫鬟,那两个人屋里,一边塞一个。平日寸步不离跟着,看紧些。”
“是。”
赵长千跟在两人后头,路走了一半,小将军又猛然回头,冷不丁问他:“我让你调派人手看守北苑,闲杂人等不准靠近,你可有仔细照办?”
赵长千疑惑:“属下自然有,北苑附近的侍卫,都是属下亲自教出来的心腹。”
王一博半信半疑盯着赵长千半晌,才放了心,又急急忙忙往北苑去。
王一博回了北苑,肖战迎出来,刚想凑近,就被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乾元信香和热腾腾的汗味熏住了,退步不前。
王一博嗅了嗅自己,无奈:“我先沐浴。”
“水都给你备好了。”肖战替他脱了外袍,又帮他解幞头。
待泡进浴桶,王一博身上才舒坦了。肖战闲着无事,拧了帕子替王一博擦身,王一博让他坐着他也不肯,说是闲了一天,找点事做。
夏日衣衫薄,一两层纱衣之下,肖战那四个月的肚子如今已有些显眼地凸起。
他挺着小肚子绕着浴桶转圈,忙前忙后伺候王一博,王一博看得欣喜,拉他过来,隔着纱衣摩挲他的肚皮:“今日跑去请安,累着了吗?”
“不累,大夫说我该多走动走动。”肖战抖开帕子帮王一博擦胸膛。
王一博脑中一直放不下下午那副将与他说的后院之事。将军府上几任家主历来少有三妻四妾,这些事王一博从前也不曾遇到过,今日着实开了眼界。
王一博心神不宁,嘱咐肖战:“你往后还是少出北苑为好。祖母与母亲那儿体谅你,你不去请安也无事。”
肖战失笑:“我总不能一直到孩子落地,都不去长辈那儿吧?太不像话。”
“安危要紧。万一遇上不长眼的,出去乱说话就遭了。”王一博摸着肖战的肚子,眉头不禁又紧锁。
“我打听过,他们都不在东苑才去的。以后我更小心些就是。”肖战弯腰帮王一博继续擦身上,“你也体谅体谅我,我的小将军,总窝在北苑,一窝两个月,算一算我还要再窝五个多月,我都要闷得生霉了。”
“明日我休沐,陪你在北苑里逛一逛。”王一博接过肖战手上的帕子。
“好。有你陪我我就高兴。”肖战喜滋滋坐下。
素琴送了酥山进来,肖战绕过屏风,捧进来给王一博吃着消暑,将今日老夫人所说太皇太后病倒一事讲给他听。
“且再等等。太皇太后向来身子骨硬朗,说不准过几日就好了。”王一博吃着酥山,叹口气,“说句大逆不道之言。若她真一病不起,或就此过身,我宣平府的日子反倒好过。”
肖战也知这个道理,可盼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早点死,到底不大积德,肖战坐在凳子上,摸着自己肚子,止住王一博的话:“不说了,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晚上吃过早点睡。你今日累狠了。”
晚上二人吃过,在院中躺着纳凉数星星,一直待到三更天才回屋里安置。
肖战因和王一博看星星说故事,说了牛郎织女、七仙女下凡诸如此类太多风花雪月,便起了亲昵的心思。
他其实早有这心思,也偷偷问过冯妈妈,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是能小心翼翼行房。可王一博太过忧心他和孩子,一直憋着不肯,肖战不好硬缠着,便也就只得忍着了。
明日王一博休沐,今夜又时辰正好,肖战有些按捺不住,摸摸索索去碰王一博
@盒饭狂人,直接看本章
王一博喉间干渴发紧,别过脸去紧闭上眼:“舒坦一回就够了,睡吧。”
“哎?”肖战怔愣。
你是舒坦了,我呢?肖战暗道。
看王一博不动如山,肖战揉他耳垂呵气,不死心:“我过了三个月了,稳当了。”
王一博耳边却只有白天那副将的长吁短叹。
“本以为过了三个月,胎稳了,哪成想竟也能稍一折腾就没了呢?孩子没了是一回事,大人血流成河,也去了半条命……”
王一博深吸气,翻身过去,背对肖战,打轻鼾装睡。
肖战在他背后干瞪眼,瞪了半天,无可奈何,气不打一处来,蹬了被子也背身过去,闭上眼硬睡。
肖战攒着气睡到迷迷糊糊时分,被他踢了的薄被又被小心盖上身子,一只胳膊自他身后揽上来,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被轻柔覆上他小腹,打着圈子摩挲。
王一博早起更衣,外头来了个婆子,乃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说是有急事要他去主持公道。
府里许久未曾有过这阵势。王一博满腹疑惑,随那婆子去前厅。
迈进前厅,就见老夫人堂上端坐,下首坐着李茹茹,身旁站着她那远房的坤泽弟弟。
肖战跪在堂屋正中冰凉的地上,瘦削的背影瞧着孤单可怜。
王一博绕过肖战坐去上座,问是何事。
老夫人絮絮叨叨与他说来龙去脉。莫过是肖战与李茹茹那弟弟起了争执,二人拌嘴到最后,闹急眼动了手各自受伤。老夫人问他如何处置。
王一博不动声色看肖战脸上伤,目光又移去李茹茹身后那少年身上。
“出言挑衅着罪不容恕,莽撞应战者同罪而论。出去各领四十棍,堂前受罚,跪到明早,叫南苑没闹的那一个好好看着,以儆效尤。”王一博如是说。
肖战大着肚子跪在地上,眼泪满眶,悲愤欲绝望着王一博,指着趾高气昂端坐于一旁的李茹茹和知公子,凄声质问王一博:“小将军,分明是他们欺负我,你不替我做主也罢,反倒是非不分,随他们空口白牙污蔑我吗!”
王一博冷眼坐在堂上,不为所动。
肖战看他冷淡如斯,好不委屈,膝行向前,连声质问:“你答应过我会好好护我!你言而无信!为何要负我!为何要负我!”
王一博揉了揉眉骨,心烦意乱:“赵长千,先将公子带下去。”
来了两个仆从,一边一个架住肖战胳膊,将他往外拖。肖战身怀六甲,身子笨重,由他们拖拽,泣不成声:“小将军——小将军——”
王一博一个猛子弹坐起来,一身冷汗,气喘吁吁,魂不附体。
“你怎了?跟抽筋似的。”肖战声音传来。
王一博猛然转头。天光大亮,肖战站在床边瞧他,手里正拿着一根黄瓜在啃,咯吱咯吱脆响。
王一博双目发怔,满面懵然。肖战嚼着黄瓜,一脸茫然。
看王一博一头冷汗,肖战拽了汗巾子要给他擦:“瞧你,满头……”
“啪。”王一博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提神。
肖战:“……”
看清楚自己身处何方,王一博大松一口气,扶住额头,心有余悸呢喃:“做梦,做噩梦……”
“什么梦把你惊成这样?”肖战拿下王一博的手替他擦冷汗。
肖战还没擦两下,王一博一把揽住肖战的腰,靠进肖战怀里,摸了摸肖战小腹,感受那处的隆起。
手掌之下是肖战的温热,王一博方安心下来,抱着他亲昵一阵,迷迷糊糊嘟囔:“吓死我了……”
肖战:“嗯”
“受委屈了……”
肖战:“啊?”
“得好好管束……”王一博下床穿鞋,“长荣,叫赵长千来。”
王一博起身出去,丢下肖战傻不愣登站在床边,好一会儿,方回神:“莫——名——其——妙……”
“咯吱”又啃一口黄瓜。
二人用早饭时,赵长千赶来。王一博问他南苑那几人今日所做所行。
赵长千站在着边儿回话:“那个齐姑娘,依旧在养病,今日病好了不少,传了两个肘子一盅鸡汤。”
肖战本还在喝着粥,吃惊抬头:“两个肘子?”
赵长千笑:“是了,她胃口向来好,自入府以来,已吃了几十个肘子了。”
肖战好奇问王一博:“她是哪家的千金?胃口这么好?”
王一博心不在焉:“不记得。”又问赵长千,“另一个呢,那个叫……叫……”
“秦知。”赵长千答。
“……对,对。”王一博心烦意乱,“他今日乱跑了吗?”
“他又随少夫人出府祈福了,还是昨日的道观。”
一听又是去祈福,肖战又抬头:“连着两日都去吗?”
赵长千笑:“何止啊,听说要连着七日,起早贪黑去呢,国公府在道观置了好大一场法事。”
瞧国公府这阵势,太皇太后的病可见不轻。肖战若有所思。
王一博拧着眉头:“他倒是会攀着李茹茹,跟国公府又亲近着,两头落好。”
等赵长千退下,肖战一边儿喝粥一边儿啃古楼子,在想太皇太后一事。想半天,肖战一瞥眼,王一博面前的粥和饼一口没动。
肖战疑惑:“你怎么不吃啊?”
王一博喉咙泛酸,一口吃不下,瞧肖战吃得香,忽又想起昨夜的噩梦,恨铁不成钢埋怨:“你还只想着吃,不成器。”
肖战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王一博心口被那一场噩梦压得喘不上气,心惊胆战不得安宁,推开粥碗起身,在屋里直转圈。
肖战一手捏着古楼子一手捏汤勺,抬头看他,茫然:“你一口不吃吗?”
王一博捏了捏眉骨:“吃不下,我出去练练刀。”
往外走了几步,王一博又回头看。肖战恰好把古楼子对折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
看他那傻样子王一博就忧心,继续埋怨:“平日里多留心着南边儿,别总不谙世事只想着吃吃吃和那档子事,脑子灵光些,护好肚子里那个。就你那又傻又软棉花似的性子,叫人欺负了都没处还手。蜜饯都比你硬气。”
蜜饯听见自己名字:“喵——”
肖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嘴的古楼子来不及咽下,口齿不清:“我怎么了嘛?怎么了嘛!”
王一博甩袖出去,丢下肖战坐在饭桌前火冒三丈。王一博还敢跟他提“那档子事”,肖战抻着脖子发脾气:“瓜批!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
盛夏山林静,半山腰的道观远去尘嚣,楼观清幽,诵声不绝。
今日这一场法事已近末尾。李宴自蒲团起身,敲敲酸麻的腿,路过跪着的秦知,拍了拍他肩膀。
秦知本在认真听道经,吃了一惊,茫然抬头。李宴笑眯眯使了眼色,要他跟出去。
秦知与李茹茹交代了几句,悄默声溜出去,李宴正站在廊下等他。
秦知上前行礼:“见过二公子,二公子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李宴懒散靠在柱子上:“秦知哥哥莫要见外。我家中父母都是你的长辈,你叫我一声弟弟罢。”
秦知自然不敢叫。
李宴又道:“爹娘关心你,又不好过问,我代他们问问,你这两个月在将军府,你那新夫君,也就是我姐夫。待你如何?”
秦知摇摇头:“见得不多,除却偶尔一两次家宴上,远远看到过。只有那么一两回我去姐姐院子里请安时恰好碰上。不过小将军公务繁忙,总是来去匆匆。”
李宴嗤笑:“公务繁忙?男人说忙都是借口。他去年也忙,不照样有空隔三差五跑去王家别苑私会外室吗?如今你们都在一个府里,能有多忙,连面都见不上?”
秦知性子唯诺,小声解释:“小将军刚受赏赐,又得器重,如日中天,自是忙得抽不开身。我不敢去打搅。”
秦知入府前打听过,王一博性情冷厉,不好相与。又闻他曾在渝州只因旁人稍有得罪就斩去手脚。这样一个说一不二满手人命的杀将,他也不敢得罪。
李宴看他那畏首畏尾的模样就不耐烦,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正是因为他受朝廷器重,又如日中天,你才更要为自己,也为我们姐姐打算呐。”
“这,这如何说?”秦知不解。
“姐姐任性,为了一个早不在人世的反贼守身如玉,坏了根基不能生养。女子一生无嗣,往后没有倚靠,后半生哪有好日子过?可你能生,又与我们是一家人。往后你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姐弟俩一同抚养,你与她都有倚靠,等孩子承了宣平府的家业官爵,你与姐姐后半生荣华显贵权势滔天。”
秦知瞠目结舌听着。
李宴上前一步:“就算先不说姐姐,就只想你自己。我那姐夫可与一般袭官的世家草包子弟大有不同。他年纪轻轻就官居三品,军中威名又不输老将军,此回渝州之行可见领兵打仗的本领也不弱。往后还长,等他军功累身时,位列上将军,乃至钦封一二品公爵都不在话下。”
秦知听得不由得埋了头。
“到那时,我姐姐是公府夫人,赐封诰命,你是公府的贵妾,无人敢欺。不比你从前的日子好过太多。”
秦知半信半疑:“可是,小将军那性子,太吓人,茹茹姐姐都握不住,更遑论我了。”
李宴笑了,不屑一顾:“我与你说,你莫总因我姐姐而瞻前顾后。男人都不爱我姐姐那飞扬跋扈的,都爱你这样小意温柔的。就如他府上藏着的那贱妾,我当初去别苑宣旨时见过一眼。”李宴指着秦知,信誓旦旦,“就是你这性子,一言一行哪怕信香都五六分相像。你瞧人家,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可不就抓住了乾元的心。”
秦知半信半疑:“当真?”
“自然当真。你怕什么?春节席面上你与我姐夫对诗的魄力呢?我姐夫再不好相与,他那贱妾不也熬过来了吗?你比那贱妾见识更多出身更好,怎么熬不过来?”李宴搂着秦知的肩膀,循循善诱,“听我的没错,等你熬过来了,那贱妾的好日子,就是你,还有我姐姐的好日子。”
今日法事做完,道士上前行礼。李茹茹回过礼,回头瞧见秦知与李宴错开一步先后回来。李茹茹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回宣平府的路上,李茹茹靠坐在马车里,若有所思直盯着秦知看。
秦知如芒在背,端正坐好:“姐姐总瞧我作什么?”
“今日道观里,我那弟弟与你说什么话了?”
秦知恭敬回答:“二公子关切我近来在将军府中日子是否顺心。”
李茹茹沉吟片刻,规劝道:“我那弟弟,被我爹爹教坏了,自以为是,目空一切,不拿女子当人,不拿坤泽当人。你算计不过他,若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离他远些。”
秦知心中一颤,不敢接话。
李茹茹长叹一口气:“自己的日子,要自己过,别总听别人指使。莫要轻信他人,哪怕你的血脉至亲,你又怎知谁是真心待你,谁是利用你呢?我言尽于此,你好好琢磨。”
野道车马稀,道旁百姓,农事蛙声一片。车夫赶着摇摇晃晃的马车,于草色中归程。
这回王一博没让肖战再含着脏东西睡,肖战小睡醒来,干净清爽地躺在床上,王一博撑着脑袋侧躺在他身旁,直看他。
肖战掀开被子摸摸身上,干躺着不知说什么。
王一博怕他沐浴着凉,风寒又发,摸摸他额头替他拉高被褥,隔着被褥轻轻拍他:“听合香说,你自演武场回来的路上,似是不大开心。”
肖战心底哀叹合香大嘴巴,怎什么都要告知予王一博说。肖战赶忙埋脸进被褥里躲避王一博。
王一博在被褥外轻声道:“莫东光此人素来口无遮拦,但为人豪爽正直,并无狭戏之意,若有哪句惹你不快,担待些。”
肖战躲在被子里闷闷道:“莫大人是小将军堂上同僚,见识不是小的可比,他没有哪句话说错...
肖战躲在被子里闷闷道:“莫大人是小将军堂上同僚,见识不是小的可比,他没有哪句话说错,小的亦不敢怪罪。”
被子外头没动静了。肖战好奇,探头出来,随即被王一博刮了鼻子:“还说不气,又说「小的」。”
肖战心里古怪得很,想气又气不上来,摸摸鼻子不说话。
王一博搂他进怀里靠着,有一下没一下抚弄他腰身。肖战发觉王一博就算不行那档子事,也很爱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王一博闲适得很:“听闻你想捉湖畔假山那处的小野猫回来养。是很喜欢猫吗?”
又是下人告状。肖战暗地里撇撇嘴:“喜欢,以前在渝州时家里总养猫。后来大旱大灾,人都活不下去,猫也就走失了。”
“嗯……”王一博沉吟片刻,支了个招,“不如叫侍卫仔细搜搜,只要小猫还在那儿,要不多久肯定能捉住。”
王一博低头看怀里的肖战,问:“这样成不?”
肖战左思右想,觉得他一个人捉猫还不知要捉到猴年马月,于是答应了:“也好,可是不能让侍卫吓着它。”
“放心。他们有分寸。”王一博捏肖战鼻子。
肖战捂着鼻子,有些恼。王一博明明比他小,却总拿他当孩子逗耍,总惹得他丢份。
不过,他要有一只猫了呀,总算有个不会跟王一博告状的活物陪他了。
肖战不经意翘起嘴角,叫王一博看在眼里。王一博微讶,自肖战来到别苑他还是难得看见肖战这样笑。
看来捉住那一只猫势在必行了。
王一博招来侍卫下令找猫,侍卫没花多久,第二天从鸳鸯湖岸旁的一处小洞里逮住了那只小野猫,一只三花母猫,已经大了肚子,被掏洞的侍卫吓得不轻。
肖战原本以为它是胖,摸来摸去摸不着它腿脚肩背的肉,才明白这是一只怀了猫崽的母猫。
肖战不禁拧了鼻子:“哪只小公猫做的孽,叫你自个儿都吃不饱还要费劲养活肚里的,它却不见踪影不知哪处快活。”
王一博在一旁听着这话,总觉得意有所指,悄悄偷看肖战神色。肖战倒真没有那指桑骂槐的心思,精力全在野猫身上,按着那只“喵喵”叫直挣扎的猫查找伤口。
找着一处猫爪子上的伤,一道被划破的口子,露着皮肉。肖战心疼,自言自语直问:“怎么弄的?”
王一博则一直在看他,看肖战那忧心忡忡的样,心里软和,浅笑:“我叫大夫来给它上个药,包扎一下。”
“看人的大夫也能给猫瞧伤吗?”肖战疑惑。
“当是差不多,顶多药量不同。”王一博揽着肖战的腰,遣小厮去找大夫。
大夫赶来查看过母猫爪子上的伤,说是要先洗干净再上药,免得化脓。
肖战想帮那猫洗干净,王一博怕他被抓伤,拦下来,让小厮上手,只准肖战在旁边看。
院儿里摆一盆水,两个小厮蹲着给那猫洗澡,肖战坐在小凳子上目不转睛盯着,生怕小厮把猫弄疼了。
“轻一些,它肚里有了,不能那样揉。”肖战看一小厮去揉猫肚子,赶忙出言提醒。
王一博坐在他旁边儿,紧紧挨着,依旧揽着他腰,含笑看他:“你紧张狠了,野生的猫崽,不至碰一碰就小产。”
肖战乖巧解释:“我是怕它受惊吓,母猫受惊吓也易滑胎死胎,还是小心些为好。”
只是逮来一只猫,就让肖战多了这么多活泛气。王一博心情甚好,抬手揉肖战后颈:“怀了孩子是该小心些。等往后你也有了,务必也该这样小心,护好自己,亦护好我们的孩儿。”
王一博此言一出,肖战着实懵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王一博最近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扯到怀孕生娃上来。
肖战掩藏心绪,憨憨干笑,敷衍而过:“我也不懂,到那时再说吧。”
王一博也知肖战不会轻易答应生养,遂言语上不多逼迫,只是把肖战搂得更紧:“也不急,但总归会有的。”
肖战不敢搭腔,装作一门心思在猫身上。那只小母猫身上湿透,小了一大圈儿,肚子更显凸出,爪子扒着盆沿,叫得有些惨。
洗干净猫,大夫先替它去除伤口上的坏肉,涂一遍药,又留下药,要丫鬟等猫毛干透,再上一次药包扎。
王一博二话不说,下令:“把它爪子剪了。”
肖战诧异。他从前在渝州,村里人养猫都指着捉老鼠,没见过谁会剪猫爪子。
王一博看他不答应,肃然下来:“爪子要剪,家养的小宠,就该拔除野性,万不能留他尖牙利爪伤主子,否则还不如不留。”
肖战看王一博那不容商议的神色,只好妥协。看那猫挣扎惨叫被丫鬟攥着四脚剪爪子,肖战不禁心里犯嘀咕。他于王一博而言,也是如此吧,王一博断不会容他有一丝违逆反抗之举。
那只猫被洗干净又剪去爪子,哀哀叫唤,吵人耳朵。丫鬟一放开它,它就一猛子跳下桌子钻进外间柜子底下。
众人去捞它捞不出来,肖战又怕逼它太狠伤它肚子,最后亲自跪在柜子前,往底下塞一碟子鱼肉并一小碟子水。
“且先这样吧,等它过去这一夜没那么怕了,再弄他出来。”
王一博蹙眉听屋里四处回荡的猫叫,为难:“它这样吵嚷,晚上还怎么睡?”
肖战怕王一博一个恼火把猫给扔了,慌忙攥住王一博的袖子:“别,也就今晚上,他太害怕才叫一叫。明日你回城里,我把它哄出来好好教,你下回再来它就乖了。”
王一博低头看看肖战攥他袖子的手,再抬头看肖战希冀的目光。方才肖战说“你下回再来”。
王一博失笑,什么都依了:“行,那今晚我发发慈悲,准他待在这处。”王一博捏肖战的脸,亲昵道,“那你得想法子哄我睡着,我明日还要早起去上朝呢。”
他该怎样哄肖战不知道,但也只得答应下来。
肖战心里大约有谱,到了晚上躺下,果不其然又是那档子事。王一博所谓的“哄”离不了那些云雨狭戏。
@盒饭狂人搜索本章标题
肖战咬着唇不讲话。王一博鼻尖去蹭肖战,闭上眼,温存得很,唤他乳名:“阿赞,我答应你,待你生下孩子后,还一样疼你。你仔细想想,尽早答应我,好吗?”
肖战硬着头皮,磕磕巴巴:“我……我再等等,小将军刚不也说,不急吗?”
王一博深吸气:“嗯。”
肖战暗地里大喘一口气。
只听耳边王一博又说:“过两日我再来,你陪我去个地方。”
肖战好奇问:“什么地方”
王一博起身把自己拔出去:“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王一博摆好枕头,翻身搂着他要睡,调笑:“这只玳瑁还在叫呢,也不嫌费嗓子。”
肖战又想洗洗自己,思及白日里他求王一博留下猫时,王一博爽快答应了他。那时是怎么求的来着?
肖战有样学样,抱着王一博的手腕:“小将军,我能洗一洗吗?里头黏糊糊不舒服,怕睡不着。”
肖战微蹙眉头,楚楚可怜:“让我洗洗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王一博默然,少顷,心软,披上亵衣起身掀开帐子:“来人,备热水。”
王一博上回晚上说,下回再来要带肖战去一处地方。肖战不知是什么地方,但总归是有些许好奇和期盼。毕竟他自来此地就不曾出去过,都快忘了外头天地景物是何风光。
出去也好,能散散心。
那只三花猫也总算愿意时不时从柜子下钻出来吃些喝些,只是恐怕从前被伤狠了,还是很怕人,无论肖战再怎样拿吃食逗引,它也只是饿急才出来,吃上喝上两口又惶急慌忙躲进角落。
好在它叫得没那么勤,不吵人耳朵了。下回小将军再来,它吵不着主子,应当是不会惹急了小将军被扔出去。
在别苑等小将军的这几日,肖战得小将军传信特赦,能每日出去都走走逛逛,身旁跟个丫鬟、小厮,再带上两个侍卫就成。虽说一出门身后还是有四个人,好歹比从前那动辄十来个少了不少。
肖战这日好不容易把玳瑁哄出来,抱着它去湖边故地重游寻寻老家。
玳瑁在屋子里害怕,出了屋子还是害怕,紧紧扒着肖战衣袖东张西望,叫个不停。肖战看它那副心惊胆战的样,直叹气。
合香跟在一旁,与肖战说话:“公子小心些,野养的小猫儿不亲人,当心它挠您。”
肖战拍着猫背:“它爪子都给剪了,还如何挠人”
“那它还有尖牙,尖牙亦会咬人。若是让它伤着您,小将军怪罪下来,奴婢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准这只小猫都得叫小将军给拔了牙齿。”合香忧心忡忡。
肖战一琢磨,兴许当真是王一博能做的出来的事。依小将军的性子,凡是他养着玩的,是人是猫,可不都得拔牙除爪,磨平脾性只顺着他才好。
合香一双眼直勾勾看着那猫,不敢移开。肖战知道合香如今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自己身上,难免害怕,只好满口答应:“我当心,我当心。”
一行人继续走着,肖战摸摸玳瑁的肚子,嘀咕:“还不知它何时要生,我摸着它这肚子不小,看来就在近日。”肖战转头问合香,“你回头帮我在屋子里给它备一只窝吧,要又大又软,近来它的吃食也都要当心,以防万一,多谢。”
“哎,好。”合香答应。
快走到湖边时,肖战怀里的玳瑁忽然越叫越狠,使劲挣扎要挣脱出肖战怀抱。肖战发觉这只猫的两只眼直往湖边一处堤岸看。
“怎么了?怎么了?”肖战被它挣得无措,抱紧它又怕压着它肚子,抱松了又怕它跑,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侍卫上前帮忙,扯了手臂上的系带斜穿过玳瑁一只胳肢窝,系紧,系带另一头递给肖战:“公子,攥着绳子,它跳下去也跑不了。”
肖战捏着猫脸直问它哪里难受哪里害怕。侍卫道:“此处正是属下上回捉住它的地方,许是它想回去。”
肖战掐着玳瑁的两边胳肢窝举高,逗它问:“回去干什么呢?你眼看要生了,躲在那犄角旮旯里缺吃缺喝,怎么养活自己和肚里的崽子呢?”
合香接话:“公子,它该是从小就在那土洞里长大,把那处当家了,突然被捉来养,太怕我们这些生人,方才该是看见自己栖身之处,觉着躲去那处安稳,才乱挣想逃。您多养养它,好吃好喝的,总比它从前自己捉鼠逮鸟的日子舒坦,养久了它一定认您当主子。”
合香讲前头两句时肖战还在笑,她越往后头说,肖战脸上笑容越淡。待合香说完,肖战眉宇之间笑意尽无。
合香察觉自己兴许说错话了,但一时半刻又没明白究竟哪句有错,和侍卫面面相觑。
肖战没心思继续逛,把猫稳当当抱回怀里,摸着它的脑袋往回走。合香跟在后头,隐约听见肖战对着猫轻叹:“你会否觉着,我跟小将军似的,你也跟我似的”
合香与小厮眼神交错,又立马分开,低下头去老老实实跟着走。
肖战回江南小院后,传了午饭,点了驼蹄羹和小天酥。小厮送饭来,肖战吃了口那小天酥,觉得味道与从前不一样,随口玩笑说是否换了厨子。
没成想送饭小厮却承认了:“回公子,是换了个厨娘,小的方才还在厨房听人聊这事儿呢。原先那个年纪上来,做事不利落了,管事就把她给打发了。”
“那厨娘在此地做了多少年活计”肖战问。
小厮答:“回公子,好像是有二十年,她十来岁便在这里当差。”
肖战算了算。那也只是三十几岁,这年岁在王家的管事眼里就已算大到得打发了吗?
肖战又想了想将军府的厨房,好像除却主厨,年纪都不大,不少个都比他小,就连主厨也未及不惑。
肖战凉凉地抽了一口气,半说笑:“在将军府做事,年岁都须计较得这么紧吗?”
合香在一旁盛驼蹄羹,插话:“公子,年岁小的下人脑子灵光手脚灵活,主家自然爱用。年长的府里也不少,可得是有功有劳或是办事妥帖的才能留下,大多升了管事。其余办差不好的,沾一上年纪就给打发去乡下看田地去了。”合香把羹匙放进碗里递来肖战面前,笑道,“将军府里的主子可都是精细人,身边不常留上年纪的,怕沾暮气。”
肖战佯装心不在焉:“合香,你可知小将军多大年纪了?”
“嗯……小将军恰过弱冠之年。奴婢记得春节里才行的冠礼,我们这些个下人还沾光都得了赏赐呢。”
“哦……还挺小。”
小他六岁呢。往年在渝州,小肖战五六岁的男孩儿,个个爱顽皮嬉闹,没个正形,在他眼里全跟小毛孩儿没两样,他只会当弟弟去管去训。
可小将军少年老成,喜怒不行于色,哪里有一丝孩童气。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小他六岁的男孩儿给欺负成这样。
肖战假笑,闷头吃饭,若有所思。
六岁,掰一掰手指头有六根,按这岁数差算来,离他上年纪被打发也没几年了,说不准都不必熬到那个岁数。那他是该好好想想,怎样攒点体己,等出去后养活自个儿了。
季向空X蔡丁
空空壳壳的简单恋爱
应该是个短篇
1
蔡丁是被室友硬拖着来看比赛的。
外边阳光暖意融融,大周末的不能睡午觉,蔡丁怨气深重,坐在观众席里臭脸。
“蔡丁壳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不知道这张票有多贵!”室友一脸肉痛,“要不是我女朋友突然甩了我,哪里轮得到你来看!”
蔡丁冷冷瞥一眼室友,“要不活该你被甩呢。”
室友鬼哭狼嚎流下鳄鱼的眼泪,蔡丁不为所动,正准备闭眼休息会儿,突然周...
室友鬼哭狼嚎流下鳄鱼的眼泪,蔡丁不为所动,正准备闭眼休息会儿,突然周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两队出场,其中一队出来时的欢呼明显要更大些。蔡丁勉强听见室友扯着嗓子跟自己科普,说后出来的这个战队是这个场馆的主队,刚拿了夏季赛冠军,反正就是挺牛逼的样子。
“壳壳,壳壳,你看那个!上单位的!”室友激动得连连拍蔡丁的胳膊,“夏季赛MVP季向空,我草,真踏马帅啊,难怪女粉多。”
蔡丁没戴眼镜,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非常淡定地反问室友,“你弯了?”
室友义正言辞,“壳壳,我这是对强者的钦佩,无关风月!”
蔡丁翻了个白眼,室友还在滔滔不绝,忽然冲蔡丁贼笑,“壳儿,你长那么好看,要不你试试?”
“只要你把季向空拿下,那我以后不就可以跟着MVP打游戏了?!”
蔡丁烦得要死,一巴掌推开室友,“看你的比赛!”
比赛过程如何,蔡丁后来根本就不记得——昨晚为了赶小组作业熬到凌晨三点,蔡丁看大屏幕上的动画人物都觉得他们在跳舞,没一会儿就点着脑袋睡得喷香,被室友摇醒的时候,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蔡丁,别睡了你!季向空好牛逼啊又MVP了!”
蔡丁连连点头,敷衍道:“赢了没有啊?”
室友兴奋得坐不住,“当然赢了!”
“哦,那可以回去睡觉了吧?”蔡丁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起身就走。
室友意犹未尽,又跟着人群扯了几嗓子才小跑着跟上蔡丁,抱怨他不懂得珍惜,“看比赛都得抢票,抢得着都是人品!”
“我人品本来就爆棚,”蔡丁揉揉眼睛,“你等我会儿吧,我要去洗手间。”
室友眼珠子提溜一转,把迷迷瞪瞪的蔡丁转了个圈,指向后台的方向,“往那儿走!”
蔡丁是个路痴,毫无方向感,后台里七拐八绕的,他拽着自己的小挎包四处乱窜,没一会儿就在偌大的后台里迷失了方向。
“洗手间,哪里有洗手间……”蔡丁脑袋都晕了,“怎么人都没有啊……啊!”
蔡丁倒退着走路,突然撞到一堵墙上,他揉揉后脑勺又摸了摸身上的墙,猛的觉察到不对劲。
这墙怎么是热的啊!
蔡丁魂都吓飞了,立刻转身冲着“墙”鞠躬:“对不起啊,我没看路!”
那人半天没说话,蔡丁悄悄撩起眼皮偷瞄,一张嘴顿时张成了“O”型。
季向空原本想出来透口气,刚出房间就被人一头撞在前胸,撞得还挺实在。不过撞了他的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偷溜进来的媒体记者,手里也没拿着什么横幅海报,戴着个毛线帽子,模样乖巧,一看就是个学生。
季向空皱起的眉头在看见蔡丁抬头的一刻松开了。
“来看比赛?”
“啊?”蔡丁被问得一愣,傻乎乎点头,“我找洗手间,不认识路……”
季向空被蔡丁逗笑了。
蔡丁脑袋都晕了。这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长那么帅,穿得也挺潮,蔡丁眨眨眼,总觉得这身衣服有些眼熟。他还没回想起来,嘴巴比脑子快,“你能带我去洗手间吗?”
还从没人用这种方法跟季向空搭讪过,“你不认识我?”
蔡丁诚实摇头,“不认识。”
季向空脑海里顿时冒出四个大字:欲擒故纵。
不过这个男生长得真是太对自己的胃口,季向空挑了挑眉,“这边,我带你去。”
蔡丁就真的乖乖跟着季向空走了,让季向空觉得自己像个人贩子似的。他把蔡丁引到洗手间门口,自己在走廊上等着,才等没一会儿就被战队经理找到了。
“季向空你跑这儿来干嘛,媒体都等着采访呢!”
季向空敷衍点头,“一会儿就来。”
“那你别跑路啊,”战队经理吃过季向空的亏,半信半疑,“我先去忙那边,你一会儿必须得来啊!”
季向空无所谓地嗯了声。
等战队经理走远,在洗手间里躲了许久的蔡丁才敢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季向空?”
季向空抱着胳膊,“不是不认识我?”
季向空一把拦住试图溜走的蔡丁,把人拽回洗手间,反手关上门,将蔡丁按在了门板上。
“这就走啊萝卜丁?”季向空把魔爪伸向蔡丁尖尖的毛线帽,大力地挼了一把,果然如自己想象的一样手感好——从刚才季向空就想这么干了。
“我才不是萝卜丁!”蔡丁怒目圆睁,“我叫蔡丁!”
季向空更乐了,“行,蔡丁就蔡丁。”
“你别按着我呀,”蔡丁不敢看季向空的眼睛,“你们经理不是还找你吗……”
季向空一脸理所当然,把自己的手机屏示意給蔡丁看,“那你给不给?”
蔡丁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手机,动作慢吞吞,似乎不情不愿,可藏不住情绪的大眼睛却已经露出了笑意。
。
大佬赞x演员啵
直掰弯,硬掰弯,包养失败
原来踢到铁板是这样的感觉。
Chapter1小技师
天色阴沉沉的,灰白之中隐隐透出些暗橙色。
快要下雪了。
肖战扭了扭脖子,开了一下午会又看了半天企划书,他的颈肩后背比落地窗外的天色还沉重。
他把手掌放在后颈,刚随手捏了两下,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双手。
“肖总,我帮您按按吧。”随着这个声音,搭在他肩上的手试探性的开始施力。
手指在桌面上扣了两下,肖战似笑非笑的回过头。
什么话都没说,就让身后的人讪讪的收了手。
“肖总,我……”男孩儿退开一步,垂着头咬住了嘴唇。这么...
“肖总,我……”男孩儿退开一步,垂着头咬住了嘴唇。这么冷的天,他上身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线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配合着他的神态动作,显出了一种很抓人的脆弱感。
肖战喜欢的那种脆弱感——曾经喜欢的。
“周艺,”他把老板椅转过来看着男孩,“我原以为你会更聪明一些的。”
一句话就让男孩儿白了脸色。
“我……”周艺抬起头,他的眼睛生的很美,尤其是这样含着一点水光的时候。
他知道肖战喜欢什么。
公司里这么多艺人,各种类型的都有,可少数那么几个能爬上肖战的床的,都是同一种类型——脆弱感,少年感,别管是不是真的干净,反正看起来一定要干净。
周艺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好看,也知道什么神态最能打动肖战。
他低着头,抖着长长的睫毛,从下往上看着肖战:“你一直没来看我,我真的很想你……”
“你想去的那个慢综,我让Janna打过招呼了。”肖战支着额头,整个人透出一种慵懒的冷淡,“你想要什么,都得你自己凭本事去取。”
“肖总……”周艺眼都不敢眨,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肖战也没有亏待他。
以至于他有些恃宠而骄,状似无意的提了好喜欢赵导的电影,听说他的新戏男二号还没定,结果就被听出他弦外之音的肖战疏远了——虽然对方待他原本也并不热情。
“肖总,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随便聊聊天而已。”一部电影的男二号比起肖战的宠爱实在是微不足道,周艺蹲跪在肖战面前,用手摇了摇他的膝盖,“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煲了汤,你上次不是说我煲的汤好喝吗?我们晚上——”
“Janna,”肖战没等他说完就按了内线,“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拿给周艺。”
他拍拍一时没接上戏,表情有点滑稽的男孩的脸:“去吧,厨艺留在综艺上展示更好些。”
“又腻了?我刚看到那个小猫咪哭着出来的。”高迦从后视镜瞥了眼坐在后排的人,笑着打趣了一句。
车里温度打的高,肖战已经解了两颗领口,高定西装严丝合缝的穿在身上,他人却懒散的歪在后座上:“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啊?”高迦摇了摇头,“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点厌世。”
“厌世?”肖战勾了下唇角,“有钱,有颜,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人生,我有什么资格厌世。”他面无表情的把视线投向车窗外,发现并不是回家的路线,“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找乐子。”高迦从后视镜里对他挑挑眉。
“公司里那么多乐子还不够你找?”肖战懒懒的翻了他一眼,“外面的也不嫌脏。”
“家花没有野花香,公司里那些,上个床心里都九曲十八弯的,恨不得趁你高C的时候开口跟你要资源呢。”
“外面的不也一样?银货两讫。”
“你试试就知道了,”高迦神秘一笑,“他们家的这些个小技师,手上功夫了得。”
高迦说的手上功夫指的是什么,肖战瞬间就明白了。
只是他没有这个兴趣。
但回去也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人和事。他任高迦带着他进了一家私人养生会所,对做什么项目也全由对方安排,在被问到“二位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时高迦笑着抢答:“单人间,我俩不是一个路子的。”
“好的,”穿着旗袍的养生顾问笑容很标准,“那么请问肖先生对美疗师有什么要求呢?”
肖战已经被这一套流程搞得有点烦了,言简意赅的吐出几个字:“男的,手劲儿大的。”
他的背很沉,只想正经的按个摩。
“噗,”高迦却夸张的笑出来,还用胳膊肘捣捣他,“怎么着,换口味了?”
肖战都懒得理他,又对养生顾问交代了一句:“我不按铃不要让技师进来。”
高档会所的单人间很大,肖战泡了澡,换上新的浴袍,趴在按摩垫上,按了下旁边的呼叫键。
房间是泰式风格,按摩垫放在榻榻米上,燃着香薰,挂着幔帐。
肖战刚刚泡了澡,出来时已经有些头重脚轻,趴在垫子上时只觉得眼皮沉重,朦朦胧胧要睡着时看到人影晃动,有人似乎低声询问了他几句什么。
他迷迷糊糊的“嗯”了几声,就睡着了。
梦里被一群人围着打,拳拳到肉,啪啪有声。
他挣扎着醒过来,然后就听到了梦里那种有节奏的手掌拍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嘶……”他倒吸了口气,微微侧过一点脸。
拍打声停住了,一个带着点金属质感地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我弄疼您了吗?”
“没,”这对话有点奇怪,肖战蹙了蹙眉,“你继续吧。”
“好的,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您跟我说。”
“嗯。”
技师没有多停顿,又继续按摩起来。
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儿。
肖战有一点好奇他的长相,但也没到专门回头看看的地步。
小技师的手很大,也很热,而且如他要求的那样,确实手劲儿也很大——是有点不知道用巧劲儿,实打实出力气的那种大。
肖战默默的感受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第一天上班吗?”
小技师停了手:“对不起,弄疼您了吗?”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肖战在心里把高迦骂了一万遍,几十万的VIP就是为了来给这种小嫩鸡练手的吗?
他撑起上身回过头,跟正看着他的小技师对上了视线。
身为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长的好看的人,肖战见的太多太多了。
可这个小技师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有一点肉感却毫不厚重的嘴唇,搭配着干净流畅的下颌线条,是皮相与骨相的完美结合。
其实是有一点男生女相的脸型和五官,却因为眼底的清冷和突出的喉结,宽肩和大手而丝毫没有阴柔感。
肖战不自觉的翻了个身,侧躺着打量这个素颜都能好看到如此地步的小技师。
以他非常挑剔的目光来看……也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小技师被他如此直白的目光打量着,似乎也并没有感到不安,很淡的蹙了下眉:“需要帮您更换美疗师吗?”
他的语气里有一点对于工作没做好的抱歉,却没有任何讨好和求饶的意味。
肖战又歪头看了他一阵,而后挑眉一笑:“不用,你继续吧。”
被他骂了一万遍的高迦终于在他这里扳回一城——
这乐子,他还真是找着了。
“这种力道可以吗?”
再重新开始时,小技师稍微收了些力气。
“嗯……”肖战眯了眯眼睛,把一个语气词拖出了长长的尾音。
小技师的手法并不生疏,应该是做过不少培训和练习的,只是大概没在真人身上有过太多实操,力道的控制上有些拿捏不准。
况且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也不一样。
肖战刚刚还在腹诽,现在却忍不住开始为小技师开脱。
因为这家的按摩床都是地垫的形式,所以小技师只能跪坐在他身旁为他按摩,时不时的还要起身俯趴,上身出力,下身也在受力。
肖战难得主动的开口:“你膝盖会痛吗?”
“嗯?”结果小技师完全不领情,就事论事的回答,“还好。”
“……”这个小技师怎么回事,没有业绩上的压力吗?不推荐他办卡也就算了,也不给他讲解介绍,他都主动递话头了,这人也不知道顺着往下延伸。
这么呆,怎么冲业绩。
在公司里如果碰见这种新人,肖战一定懒得再跟他说第二句话。
但是现在嘛,既然是找乐子,那就得有点找乐子的情趣。
况且不怕摩膝盖,正方便他从后面来。
“可以按下这里吗?这两天坐的太多,有点腰痛。”肖战故意把词用的暧昧不清,反手按住小技师的手背,一路下滑到自己的腰窝。
可小技师却像完全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顿了下,简短的回答:“好的。”
“需要我把裤子再往下褪些吗?”他趴下时已经把浴袍脱了,松松的搭在腰臀上,下身只穿着跟浴袍配套的短裤,为了方便按摩,也褪到了腰部往下。
这已经都不能算是暗示了,可小技师依然无动于衷:“不用。”
“……”是他的挂在那里的西装不够贵,还是房间里光线太暗小技师没看清他的脸?肖战这辈子从没见过这种不解风情的木头,又好气,又好笑。
窝火之中又冒出一股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跟跃跃欲试。
高迦,真的是给他找了个大乐子。
既然是乐子嘛,就要留着慢慢逗弄。
一口吃掉,就没什么意思了。
之后近一个小时的按摩里肖战没再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
因为他之前说过不想看人,也不想被人看,所以高迦给他选的只是针对颈肩和腰背的项目,肖战全程趴着被小技师捏来揉去,因为离的很近,都能听到小技师出力时略微粗重的鼻息。
这么不爱出声,不知道在船上被逼急了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好听的声音,不用来叫船真是可惜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肖战在小技师按摩完准备出去时撑起身子托腮趴在地垫上看着他,“我下次来了还点你。”
小技师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拉到回头客而感到开心,反而略微疑惑的蹙了蹙眉。
然后以非常符合他风格的方式回答:“Jerry.”
“你好Jerry,”肖战对他挑眉一笑,“我是Tom.”
猫捉老鼠。
听起来很有趣,不是么。
.TBC
Jerry,小杰
以及,珍惜这个现在还很攻的肖总!
《并肩》
“你确定要看?”
“看。”
“真的确定要看?”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王一博你怎么这么啰嗦啊!我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不能看的!”
“那我不是怕你看完又生气……这个是未删减版的……”
“说的好像我看的是删减版的一样!我连没剪辑的版本都看了还怕这个未删减版的?走啊,愣着干嘛?”
王一博站着没动,肖战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后这手就没再放开。
冬日的波茨坦广场因为第95界柏林国际电影节而热闹非凡,肖战和王一博作为入围影片《风中有耳》的制片人跟主演受邀来参加电影节,电影节一共十天,前几天主要是评委会成员及电影公司代表的内部评选及整合资源合作,后几天是影展和颁...
冬日的波茨坦广场因为第95界柏林国际电影节而热闹非凡,肖战和王一博作为入围影片《风中有耳》的制片人跟主演受邀来参加电影节,电影节一共十天,前几天主要是评委会成员及电影公司代表的内部评选及整合资源合作,后几天是影展和颁奖。
王一博前几天陪着肖战谈生意和看一些针对电影各个制作环节的培训,肖战后几天陪着王一博看影展。
这次入围的中国影片一共有三部,《风中有耳》不是呼声最高的一部,肖战跟王一博这几天跑了好几个影展把主要竞选影片又现场看了一遍,结果看完了对家的肖战又非要看自家的。
“你听得懂德语吗?”王一博反握着肖战的手塞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这人夏天爱出汗,冬天手却总是冰凉,需要他的大手来暖热。
“口语虽然不大行,但听力连猜带蒙的,还算勉强能明白别人的意思吧。”肖战笑着,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他们身后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一……一博?”
肖战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手,被王一博抓住了带着他一起转身回头——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到他们回头都惊喜的捂住了嘴巴。
“真的是你啊!我知道你的电影入围了,还想着明天去看你走红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我——你——”叫住他们的小姑娘激动的语无伦次,“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小姑娘说着开始翻包包,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笔,跟她一起的同伴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才渐渐意识到不对,目光在王一博跟肖战之间来来回回,最后停在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上。
王一博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却只安抚性的捏了捏肖战的手指。
“笔……我怎么没有带笔!”小姑娘翻遍了包包都没找到笔,急的都快哭了,最后灵机一动拿出手机,“要、要不……你在手机上帮我签一个电子版的……可以吗?”
在异国他乡遇见同胞感觉还是蛮亲切的,王一博放开肖战的手,把手机接了过来。
小姑娘找了张他的写真照片调出了涂鸦笔,颜色还选了他喜欢的绿色,王一博用手指在照片上签了名,把手机还给小姑娘的时候对方激动的都要哭了,“我、我会一直喜欢你的!你也会越来越好的!祝……”她的视线在两个男人之间打了个转,“祝你……们……幸福!”
“谢谢。”王一博笑着点了下头,又自然的牵起肖战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留下得到电子签名照的小姑娘原地发疯:“啊啊啊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快掐我一下!那真的是王一博吗我真的见到王一博还要到签名照了?妈呀我也太机智了吧啊啊啊!”
同伴却没有她那么兴奋:“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他跟一个男人手牵手啊!”
“那又怎么样啊?”
“那又怎么样?我原来以为他就是拍个同性恋的电影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是同性恋啊!”
“同性恋又怎么了?杀人了放火了还是道德沦丧了!”
“反正我看着别扭。”
“那你就别看呗!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男朋友也长的好帅啊!虽然只顾着看啵啵没仔细看,就记着眼睛长的特别美了!”
“确实挺帅的,又高又帅,可惜也是个同性恋。”
“可惜啥了!帅哥配帅哥不好吗?”
“好什么啊,优秀的基因都得不到延续!”
小姑娘因为同伴的这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虽然是有点遗憾,可我觉得人类本身最大的价值是要做好自己,而不是培育后代。”
“我只是觉得也没有必要刻意隐瞒啊。”王一博蛮无所谓的说。
“话说回来,”肖战歪着头看他,“你以前真的是个直男吗?我都没有感到你对喜欢上男人这件事有过特别的挣扎。”
王一博顺着肖战的话认真回忆了一下,而后笑了,“不知道,我只能说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他在肖战开口前赶紧又接上一句,“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可肖战依然有的挑:“意思就是在我之后你不会喜欢其他男人了但还是会喜欢其他女人呗?”
王一博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尖:“要不我们今晚吃鱼吧,我看你还挺会挑刺的。”
“行啊你王一博,以前画风不对就会立刻哄人,现在可好,直接讽刺挖苦了!”
肖战故意撅起了嘴,王一博笑着凑过去亲了一下:“我错啦老婆,这样算哄人了吗?”
他们的关系不能公开,可他也不想肖战因为他而爱的躲躲闪闪。
他的肖总应该是肆意张扬的,永远可以自我中心,永远应该被所有人偏爱。
电影看完,肖战的脸色果然又黑了。
样片刚出来的时候王一博就被迫跟肖战一起看了一遍,一段五分钟的床戏被剪到正片里最后也只剩下不到一分钟,饶是这样,也让肖战的脸持续黑到了电影散场。
“我错了,保证以后不拍这种尺度的了,这个是已经接下来的,宗导也不可能为了我改剧本,而且这段戏对整个剧情是一个重要的升华——”
散场往外走的时候王一博就开始勾着肖战的手指期期艾艾的解释,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那如果是国际上的大导演找你拍戏呢?各种条件都很好你也会因为尺度大而拒绝吗?”
“嗯……”肖战问的这个问题,王一博其实早就考虑过,所以他也并非为了哄人而胡乱保证,“不拍这种,也总会有其它适合我的角色啊,有时候错过可能也是另一种机遇,况且,这种类型的片子我不是已经拍过了吗?也没有必要再重复了。”
肖战挑挑眉:“人间清醒啊王老师。”
王一博扬着奶膘笑起来:“全靠肖总指点引领啊。”
两个人手拉着手往回走,路过一间橱窗时肖战顿住了脚步,王一博跟着他停下,两人一起看着橱窗里的结婚礼服——是为男性爱人设计的,两套都是西装。
人形衣架前的高脚桌上有一个藏蓝色的丝绒礼盒,里面摆着一对素圈,礼盒上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母:MarryMe.
两人手拉着手站在橱窗前,王一博侧过脸对肖战微笑:“要不要跟我结婚啊,肖总?”
肖战也歪头看着王一博笑:“你跟我求婚了吗,小技师?”
王一博拉着肖战就往店里走:“走!”
肖战这下才真的惊到了,急忙往后撤:“干嘛呀!”
王一博硬拉着他往店里拖:“求婚啊——哎呀你别搞得我好像逼婚一样啊!”
一直到王一博刷了卡,店员帮他们包了礼服,拿了戒指,肖战还感觉云里雾里的。
“明天我们就穿这个去颁奖典礼吧!”
“你疯啦?”
“反正你又不用走红毯,现场那么多人,镜头也扫不到你。”
“万一呢?真扫到了公关还不是我出钱?”
这人真的是,八百万买块石头来骂人都不带眨下眼的,却天天把公关出钱挂在嘴上。王一博把人搂过来亲了一下:“被拍到了的话……那就是款式类似而已,反正谁也不会问到我们脸上。”
他们还站在灯光明亮的店门口,肖战双手卡在两人中间往后躲,王一博却把他抱的更紧:“所以,肖总准备好接受我的求婚了吗?”
他说着就从戒指盒里拿出素圈,肖战生怕他真的跪下求婚,赶紧把手伸了过去:“IDoIDoIDo!来吧别废话!赶紧的套上吧!”
肖战的一双大眼睛看天看地看行人,就是不敢看他,脸上也浮起了可疑的红晕。
勾人的时候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到了这种时候反而纯情的不可思议,王一博笑了起来,低头托住肖战的手掌,认认真真的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然后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我的呢?”
肖战拿出另一只戒指,也认认真真的戴在了王一博的无名指上,戴好了之后又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人家的那一节手指来回摩挲:“王一博,古人说手指长的人机巴大,真的是诚不欺我啊!”
话题转到这里就又回到了肖总的主场,王一博简直要被他可爱死,把人拉过来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哪个古人这么说啊!”
“反正不知道是谁说的时候就是古人说!”
“那不用古人说,肖总说就可以了,肖总说什么都对!”
“王一博?才刚套上戒指我就又成肖总了是吧?”
“我错了老婆!老婆说什么都是对的!”
两人你撞我一下我拐你一胳膊肘的走着,但牵着的手却从未放开,无名指上的素圈紧紧的贴在一起。
柏林国际电影节的最后一天,王一博和肖战穿着那套结婚礼服参加了颁奖典礼,肖战坐在内场,看着大屏幕上二十八岁的王一博举止得体宠辱不惊的在闪光灯下走过了红毯,最后凭借《风中有耳》获得了最佳男演员银熊奖,成为了整个电影界当之无愧的一批黑马。
主持人念出王一博的名字时,这位新晋的柏林影帝先是稍稍睁大了眼睛,视线下意识的向后排的某个位置瞟,瞟到一半又收住,抿了抿嘴这才露出一点惊喜的笑意,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大步走上了领奖台。
他从华人首位柏林影帝手中接过奖杯,用英文发表了获奖感言,感谢了宗导和主创,然后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整个人忽然呈现出了一种放松的平和喜悦。
“最后,我还要感谢一个人。”他用中文说,“谢谢你在我睡不着的时候陪着我,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他笑了笑,补充到,“虽然方法有些另类,”他接着说,“在我想说话的时候了解我,在我忘不了你的时候来陪我。”
“其实我应该唱给你听,但你知道的,我唱歌不大好听。”
新晋影帝低头笑了一下,这次,意外的腼腆又害羞,然后他抬眼,眼睛里似有星辰:“谢谢你始终不曾放开我,谢谢你爱我。”
他在全场的惊呼声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起手亲吻了一下自己无名指上的素圈,而后看向台下的某一处:“我爱你,虽然你早就知道了。”
镜头跟着他的视线一路追踪切换,而穿着同一套结婚礼服的肖战坐在那里,再也顾不上镜头会不会扫到他,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睁大了眼睛望着台上光芒万丈却又温柔的不可思议的小影帝,连眨眼都不敢,因为一眨眼,眼泪就会掉落。
他想要的那个,会在他睡不着的时候陪着他,会在他难过的时候安慰他,会在他想说话的时候了解他,会在他忘不了的时候来陪他的那个人,终于穿过荆棘丛生的丛林,带着一身光芒来到了他的面前。
于千万人之中诉说爱意。
别怕,我来爱你。
他真的说的出,也做的到。
于是他心脏的那个缺口,终于被人完完整整的补好了。
“别怕,我来爱你。”
——我等到花儿也谢了,番外二,完——
这次是真的结束啦。
花儿是我最长的一篇文,也是我目前收货喜欢最多的一篇文,感觉肖总和小技师好像真的存在于我的生命里一样,陪着他走到这里,我也终于可以放手了,因为他们一定会幸福。
感谢大家一路相伴,我们下个故事见呀。
直掰弯,包养失败
没有人可以永远不低头。
可你要明白,低头并不是认输,反而是为了赢。
你今天低了头,是为了明天把头抬的更高。
Chapter23低头
签入仲夏一个月后,王一博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不是大宗导那个本子。
“你看看吧,我给你筛选过了,一个古偶一个电竞,都是大IP,班底也都不错,你自己挑一个——不过古偶那个可能会被女主压番,说的是双成长线,但毕竟是女作者写的,重头戏肯定大部分都在女主那里。”
廖忠把两个本子递给王一博,前面有他圈出来的男主人物设定及故事背景和大致情节。
王...
王一博木然的接了过来。
他这两天认认真真的把剧本看完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跟肖战谈谈,他认为的最合适这个剧本的人就是他自己,没想到肖战直接让经纪人找了另外的本子给他。
肖战不会为了赌一口气做到这种地步,他既然让廖忠给他筛选了本子,那基本就是确定了让他出演。
也就是说,大宗导的戏,肖战权衡之下不打算投资了,又或者,是打算投资,却不让他出演。
王一博拿着那两本剧本,没有翻开,沉默了很久才问:“是……肖总的意思吗?”
廖忠不知道王一博跟大宗导接触的事情,还以为他被晾了这一个月对肖战心里有了怨怼,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可不嘛,肖总亲自吩咐的,还交代我动作快一点,除了电视剧,再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综艺,对你真的是很上心了。”
“……”王一博不吭声了。若是换作以往,这种大IP的男主是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能接下这两部中的任何一部,对他来说都是大饼中的大饼,可而今——
他最喜欢的导演,和他非常想要尝试和挑战的角色就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他以为肖战说不让他演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对方会真的把亲手扔给他的玻璃罩拿开,又不轻不重的踩上了一脚。
这么比喻或许也不大合适,因为肖战作为老板,能给他这样的资源,其实已经对他非常照顾了,如果换了别人,大概都会立刻去表示感谢了。
王一博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只是——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肖战抱有这么高的期待,以至于在期待落空时,才这么的失落,这么的难以接受。
“廖哥,本子先放我这里,您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王一博不确定自己再打过去会不会有点不懂事。
对方倒是秒回:出差,明天回来,你要是不喜欢这两个本子,我可以再帮你筛选下别的,不过肖总交代了要快,所以手头上的就这俩最合适。
言下之意就是有啥不满意你就直说,别越级上访。
王一博压根没考虑到这一层,赶忙解释:不是这俩本子的事,是其它事。
廖忠回了个哦~的表情包过来。
王一博看着那个不断挑眉坏笑的小狗头,总觉得……他的经纪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但解释的话,貌似只会越描越黑。
王一博这边没回复,廖忠又主动扔了一句:明天公司有会,肖总应该不会直接回家。
王一博把打好的谢谢两个字删了,改成一句好的发了出去,却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算了,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他大可不必在意。
天台上的风有些冷,肖战把手机屏幕按灭,放回了口袋里。
未接来电里显示着小技师的名字,在五小时之前,只打了一个。
大概是廖忠把本子给他看过了,这人一心想演宗盛海的戏,让他这个时候进别的组,自然是一万个不甘心。
也不知道该说这人是太懂事太有分寸,还是该说他太不懂事死不求人。
肖战转了一下高脚杯,冷淡的扯了下嘴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他是一定要让那个小技师明白的。
“肖总,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吹冷风。”
随着这个声音,一股令人头晕的烟酒气一起向他侵袭过来,肖战转了个身,露出个还算客气的笑容:“张处。”
“还没跟你喝尽兴,你可不能就这么逃了!”男人明显已经上头了,脚步踉跄,说话也有些大舌头,“走走走,我们回去接着喝!”他说着伸手就来拉肖战。
肖战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子托了下他的胳膊肘,“小心。”然后在对方就势过来捉他的手之前撒开了。
这人是桔子台的台长,仲夏之后的电视剧能不能在桔子台排档播出,基本是这人一句话的事儿。
之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肖战早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在打什么主意,虽然心里已经把他剁成了十八断,但面上也仍是和和气气的。
他冷着脸往前走,走了两步见对方没有跟上,于是转身对他一笑:“怎么不走了张处,是怕喝不过我吗?”
面色有些不好的男人立刻笑着跟了过来:“怎么会呢,只要肖总你别再借口开溜就是了!”
肖战又对他笑了一下,只是这笑被夜里的冷风一吹,还未转身便已散了。
“困了你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胃溃疡还敢那么喝,当心胃穿孔!”飞机起飞进入平稳期后高迦帮肖战要了条毛毯,不顾对方的反对硬是给他盖上了。
昨晚那个张台长他好几次都想把酒泼他脸上,但肖战硬是在没让他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的前提下半哄半激的跟他把事情谈成了。
结果就是回到酒店后抱着马桶吐的站不起来,今天早上起来之后脸色比纸都白。
“好的不灵坏的灵啊,你整天天的能盼我点儿好吗?”肖战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然后调整了下靠背,闭上了眼。
他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但大部分的人即便是不忌惮他,也会忌惮他身后的肖家,因此不管私下里怎么想,几乎没人敢把主意打到他脸前来。
姓张的孙子也是吃准了他们想要在他们卫视上星,再加上几两白酒下肚,猖狂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竟然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眼神露骨的让他想直接把他的猪头按到汤盆里。
有那么几个瞬间,在那个男人故意说着暧昧的话来试探他的反应的时候,他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个小技师。
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初他这样调戏他时,那个小技师,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下了飞机之后肖战拒绝了高迦让他回家休息的提议,坚持去了公司。
肖战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没事可做吗?我记得我让廖忠安排了工作给你。”
“我……”王一博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跟上了他,“我能跟您谈谈吗,肖总?”
您?肖战站住了,扯了下嘴角,看向王一博:“知道经纪人是干什么用的吗?如果公司里人人事事都要找我谈,我一天72个小时都不够用!”
“是关于宗导剧本的事,我不确定廖哥知不知道,所以直接过来找您。”
“那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说过了,没戏!”肖战把食指放在指纹解锁器上,拉开了门,又回头看了王一博一眼,“还是说,你想到了宗导那部戏合适的人选?”
“我的确是想到了——”王一博在来之前已经把要说的话和肖战可能有的反应都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肖战现在这种反应也都在他的预料里,可想好的话在他舌尖上打了个转,竟然变成了,“你不舒服?”
肖战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脸色苍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下都是乌青。
肖战维持着一个推门的姿势没有动,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王一博:“怎么,这么快就改变策略了?开始打温情牌了?”
王一博盯着他的脸,就事论事的说:“你看起来不大好。”
他的语气并不像高迦那样恨铁不成钢,也不像那些想要讨好他的人那样含着刻意的担忧和心疼,他只是站在那里就那么盯着他,带着一点傻里傻气的认真。
“所以呢?你能让我看起来好一些?”肖战没什么好气的反问。
王一博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回答:“我可以……帮你按一下。”
肖战怔住了,呆呆的眨了两下眼,才又不冷不热的扯了下嘴角:“哦……差点忘了,我们王老师可是专业的。”
他推开门迈了进去,然后站在门里对门外的人歪了一下头:“进来吧,小、技、师!”
催节奏的宝宝们,你们不觉得现在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才是最上瘾的吗!
所以,莫催了哈!(关键是你们催也没用)
疯批腹黑攻×孤傲美人受(双A暗黑)
纯属虚构胡编乱造切勿上升
-----------------------------------------
Chapter1修正版
太阳照往常一样升起。
肖战刚走到自己诊所的门口,就被从隔壁汽车维修店里激动冲出来的江淮拽住了手腕,他听到江淮压低声线相当紧张地问他,“肖医生,你听说了吗?金银岛昨晚出了大事!”
出大事?
肖战微微低头,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细致的金边眼镜,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被拽...
肖战微微低头,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细致的金边眼镜,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被拽住的手收回,于他而言,再大的事都不如眼下突然被人触碰更难忍,他有洁癖,还不轻。
再抬眼,眼底的冷然已经退却,肖战清清淡淡地问,“什么大事?”
“你当真不知!?”
肖战坦然地摇摇头,“真的不知道。”
好吧,虽然他是真的不知道,但一路从家里走过来他还是敏锐觉察出了些异样,即使街道上的行人都尽力保持着神色如常……安全距离,是的,每个人对陌生人保持的安全距离变了,都较之从前远了那么几公分,像是防备,警惕。
“肖医生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悬壶济世……”
江淮边打量肖战边咂舌,实在不知道这文文弱弱的肖医生是怎么在金银岛内活下来的,既不留心外物也不懂得自保,要不是他平日里多了个心眼护着,估摸着这美得不可方物的肖医生早被岛内那些生冷不忌的畜生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跟你说……”
江淮重新压低嗓音凑近肖战耳边,“金银岛天字号第一杀手DeathMask昨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了,并且死状相当恐怖,不仅被人开膛破肚挖去了心脏,还被吊在了金银岛的入口处曝晒,至今无人敢收尸。”
金边眼镜后的眸光稍稍一沉,随即敛去,肖战打开诊所大门进入,仿若漫不经心地轻声疑惑,“是谁做的?杀手榜单上的人吗?”
江淮跟着肖战走进两层独栋式的简约诊所,摇头感叹,“可怕就可怕在,并不是金银岛上的杀手做的,榜单至今毫无变动,现在外头流言纷纷,都在揣测是有新的杀手进入了金银岛,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取代了天字号第一杀手的位置,金银岛怕是要变天了。”
不管身处怎样的位置,杀手杀人,就该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人所杀……背对着江淮的肖战,薄唇浅浅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所以,谈不上什么变天,技不如人,便要认命。
从柜子里取出白褂穿上,依旧是淡漠儒雅的肖医生,“其实,就算有新的杀手进入金银岛,只要不去招惹,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肖战的话令江淮一怔,继而挠挠头乐呵道,“说的也是,你又不是杀手,我也只是魑魅魍魉中最低等级的魉字号杀手,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家天字号杀手大概连正眼都懒得瞧咱们一眼……”
肖战慢条斯理整理诊所台面的动作顿了顿,这小杀手还真是……会不会对他太毫无戒备,掏心掏肺了?不仅从来没在他面前掩饰过身份,日常里还处处维护他,难道就因为他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
不过,真心还是假意肖战分得清,江淮对他是没有企图的。
“肖医生,你当真一点也不好奇那个取代天字号第一杀手位置的人是谁吗?”
好奇心害死猫,想要活得自在,就不该多管闲事。
“……肖医生,你好聪明呐。”
“DeathMask的尸体下留了一个图案,据说,是一只黑豹。”
###
夜晚九点半。
肖战关闭诊所大门,信步上了二楼。
二楼空间简单得一目了然,一个没有过多陈设的大客厅,一个用于小憩的卧房。
肖战边走进卧房边脱白褂,随后将白褂扔进了卧房浴室角落里的脏衣篓,出了浴室走到卧房的衣柜前,刚想打开衣柜,余光却瞟到客厅里的灯闪了一闪。
长指顿在衣柜的拉手上,肖战没有继续动作,敛眼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分钟后,他抿了抿薄唇悠然垂手,转而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静如往昔,空无一人,肖战抬眼看了看灯,晕黄明亮,仿佛刚刚的闪过一闪只是他的错觉。
错觉……是吗?
肖战缓步走向客厅的窗台,看见推拉玻璃窗露出了条细缝,垂地的透明白纱被细缝透进的夜晚凉风徐徐吹动,窗台上种的几盆薄荷叶也随风卷入了一缕缕清香……眨了眨眼,肖战伸手将玻璃窗推拢,关紧,上锁,密不透风。
就在他预备转身的刹那,客厅的灯忽然灭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几乎同时,闷哼一声,他被人从身后紧紧压制在了墙上。
“嗨。”
调笑的招呼声在耳侧响起,伴随着灼热的呼吸,扰得肖战不胜其烦,眉心凝结,他冷然出声,“放开我。”
“那可不行……”
来人低低的嗓音在暗夜里格外撩人心弦,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在颈后游移,使得肖战眸底的冷然更凉了几分,他忍下忽生的躁动,“你是谁,想做什么?”
“要不……你猜猜?”
所有的话语突然哽住,因为身后人的长指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胸前,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接着一颗地被挑开,身后人的指尖很凉,凉得不像正常人的温度,肖战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声音蓦地冷如寒霜,“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立刻住手。”
“如果,我偏不呢?”
就在长指顺势要更往下移动时,客厅里又响起了一声闷哼,但这次,闷哼声不是从肖战口里传出的,而是来自肖战身后的人,姿势一瞬间转变,肖战翻身腰椎抵在了窗台处,来人从正面压在肖战身上,脖颈处不知何时被架上了一把锋利薄削的手术刀,手术刀嵌入皮肤几分,鲜红的血液沾惹如雪银光,妖冶动人。
也是这一刻,肖战借着窗台透进的月光看清楚了人的模样,年轻俊魅的脸,黑瞳如墨幽深,难以明辨其中意味,薄唇单边微扬,带着些许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我警告过你了。”
话落音,肖战冷冷睇着眼前人加重了手中力道,鲜血随即顺着脖颈流淌,浸染了人的衣襟,来人穿一身黑,混入鲜血也不易察觉,但由于皮肤异常冷白的缘故,还是显得极其骇人。
半晌,男人没有如肖战所期望地松开半分,反而顺着手术刀的方向面对面贴得更紧,轻啧调笑,“这样才对嘛……你这么好欺负的话,我会以为我找错人了。”
这人是没有痛感吗?
肖战蹙眉撤了几分力,他当然不是在乎这人疼不疼,而是血太多流到了他的掌心,他洁癖强迫症犯了。
“不过……”男人又往前压了压,迫使肖战本能折腰更往后仰倒,就在鼻尖快对上鼻尖时,男人停住了,勾唇玩味地笑,“怎么没人告诉过我,MiraculousHands……是个让人心醉的美人。”
MiraculousHands
听到这个称呼,肖战瞬间明白了人的来意,或许全金银岛的人都知道肖战是一名黑市医师,能看三病两痛五劳七伤,但极少人知道他就是MiraculousHands,只要有口气在,就能将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MiraculousHands,要找肖战治病很简单,要找MiraculousHands救命,除非你付得起相应代价。
出于职业本能,肖战定睛瞧了瞧眼前男人,他的唇异于常人的灰白,还夹杂着丝丝乌黑,同时想起刚刚触碰他胸前的指尖,凉得吓人……
“你中毒了?”
“或许吧?”
男人眨眨眼,状若无辜,也终于舍得从肖战身上起来,肖战揉了揉被窗台膈疼的腰,径自去将客厅的灯重新打开,然后漠然地平视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伤口在哪儿?”
男人侧身撩开上衣,精瘦的腰身上一道血淋淋又长又深的发黑伤口显现,肖战瞥了一眼了然于心,他丝毫不关心人是怎么伤的,只是下意识想,都伤成这个鬼样了刚刚还有力气跟他闹,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想起刚刚……肖战凝了凝眉气闷冷语,“我不想救你。”
所以,不是救不了,是不想救。
静默片刻,肖战猝不及防被男人直直推倒压进了沙发里,天旋地转后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上方的人,他不仅没有从人眼里看出一丝一毫可能因中毒而身亡的害怕,反而看出了人有一种逮捕到心仪猎物的嗜血兴奋,“你干什么!?”
“我想过了,既然你不愿意救我,那我死之前必须强了你,这样做鬼也不亏了。”
肖战胸膛起伏深呼吸,牙关咬得滋滋作响,“有本事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在你身上扎几百个血窟窿。”
“哇哦,原来……你喜欢浴血奋战。”
去他妈的浴血奋战,肖战傲人的冷静丝丝崩塌,又听见人继续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希望我死了之后你能发发善心给我立个碑,也别太复杂了,简单点就成,主要是别让我做无名野鬼。
王一博,我的名字。
至于写爱夫王一博,姘头王一博,我都没意见,你开心就好。
------------------------------
正式揭开序幕?哈哈,是不是跟预想不太一样。
Chapter21修正版
近十分钟的全然静默,目光抵死纠缠,王一博脑海里缓缓浮现的,是第一次在金银岛海岸线峭壁边杀人后被肖战撞破那晚的场景。
机缘巧合下他遇见了找寻已久的人,怕人出了岛又会再次找不到,他便不顾体内余毒未清强行动用了武力,事后发烧到神志不清,差点忘记了那晚他说过什么做...
机缘巧合下他遇见了找寻已久的人,怕人出了岛又会再次找不到,他便不顾体内余毒未清强行动用了武力,事后发烧到神志不清,差点忘记了那晚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直到DarkLord来找他想趁人之危那一夜,肖战护着他,他才想起自己强吻了人,想起他居然破天荒对人吐露了心底最脆弱的一面。
肖战,信不信因果报应?
也许,终有一天我也会得到我应有的下场。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起,这个人对他的意义已经不一样了,这个人救了他,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救了他的命,在他任性不听话后说不甘心死,这个人不仅没放弃他,又还说,大罗神仙当然救不了你,能救你的是MiraculousHands……于是,他心里最阴暗的角落里凄凉地自欺欺人,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还有人会在乎你的命。
可到了现在,他没法儿再迷惑自己只是自欺欺人,一路走来,他被这个人拉得越陷越深,王一博,这个人就是在乎你的命,他比谁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他怕你会死,他不给你留任何余地,你要怎么办,你能怎么办呢?
王一博真的从没见过比肖战更难搞的人。
【好了,全章在Q站:xiaojiu95,你们懂吧。】
【上不去的我再说下,下载个speedcn或者快滚加速,就能用自己的浏览器进去了,如果还是进不去,那谁也没办法了,大部分人都可以的。】
【加油吧!看完回来这里,那边我是不看的,么么,乖】
-------------------------------------
小九:别再说豹豹不行了,你们根本不懂豹豹的心,哼(抽烟~~)
下午短片完全拍完收工,导演订了一家日料店要请剧组里的熟人吃饭。王一博本想和肖战一起走,可导演硬是拉着他搭自己便车,一路唠唠叨叨打听他后面的档期。
到了日料店,王一博坐在导演旁边,另一边的位置空着。王一博帮那个位置摆好餐具,倒好热麦茶,打算等肖战来,让肖战直接坐在自己身边。
过了大概十分钟,肖战和孙东奇一起进来,陆司芸紧随其后。王一博刚想招呼肖战,突然和王一博隔着一个座位的女制片喊:“司芸,这里!”
陆司芸笑容灿烂小跑过来,和女制片拥抱,顺势坐在了女制片和王一博中间的空位。坐下来后陆司芸看见...
陆司芸笑容灿烂小跑过来,和女制片拥抱,顺势坐在了女制片和王一博中间的空位。坐下来后陆司芸看见自己面前的餐具摆得整整齐齐,有些讶异,冲王一博笑:“一博,这么体贴啊?谢啦!”
王一博顿时有些无话可说,目光移向肖战那里。
肖战淡淡地收回视线,和孙东奇并排坐在他对面。
看两人聊个没完没了,王一博伸出腿冲对面踢了一下,正踢在肖战小腿上。肖战淡淡瞥他一眼,又继续和孙东奇说小话。
肖战干脆连手机也不看了。
王一博差点翻白眼,心里的不爽越发积聚,连陆司芸喊了他好几遍都没听见。还是导演碰了碰他的手臂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
王一博放下挡着陆司芸视线的手臂:“怎么?”
陆司芸笑得很甜:“我刚刚一直在和芳姐聊一本小说,芳姐打算把它做成S+的大制作,缺个男主,你有没有兴趣?”
王一博已经打算转型,更倾向于正剧和电影,对当下市场上的偶像言情IP不太感兴趣,假模假式思考了一会儿,推脱:“接剧本的事我一向都听我经纪人的,要是你们打算立项,去问问华姐吧。她手下不止我一个艺人,和她聊你们选择会多一点。”
制片人笑道:“一博,我这个项目是打算定S+级别的,选男主必须得是你这个人气的。你经纪人手底下其他艺人……”制片人停顿了一下,直言,“恕我直言是真的不够标准。”
陆司芸帮腔:“一博,芳姐说的没错,的确要是你这个水准的艺人才符合男主。这个IP还挺火的,读者很多。要不你就先听听芳姐的意见?”
芳姐盘算了一下,畅想:“一博,你放心,绝对的大热IP,原著热度很高,读者群体很大。你只要演,流量和热度绝对无可企及。我们到时候营销安排上,你再和司芸适当炒一下CP……”
陆司芸捂着脸笑:“芳姐,一博女友粉那么多,这种营销不能太过,得适当一点。”
王一博注意力完全在肖战身上,没心情听她们说什么古偶什么IP,本来他顾忌着陆司芸是女生,而且和湖南卫视有深度合作,所以在外人面前和媒体镜头面前一直很客气。但是今晚肖战对他摆冷脸和陆司芸脱不开干系,现在两个女人又自作多情帮他规划什么炒CP,王一博一下子就烦了,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问道:“没那个必要吧?演戏就演戏,没有哪个演员希望自己作品没几个人知道,出圈光靠炒CP和绯闻吧?”
话有些冲,陆司芸和女制片都愣了一下。导演本来还在和对面的朋友聊今天这则短片的后期制作,听到王一博这么说话,注意力也不得不转过来。
孙东奇原本一直在和肖战说陆司芸的事,以自己生意场上各色朋友家里正宫的例子教学肖战怎样正确“撕小三”,这会儿也听见刚才王一博怼人,赶紧提醒肖战:“你家王一博发飙了。”
肖战心里清楚王一博可能是嫌自己不理他,不高兴了,看他那气呼呼的炸毛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肖战岔开话题帮忙解围:“陆小姐说的IP是哪部小说啊?我工作室有几个小姑娘平时也爱看小说,说不定是她们喜欢的小说要拍电视剧了。我提前帮她们打听个内部消息。”
陆司芸笑着回答:“一部宫廷言情小说,叫《紫禁风华》,明代背景。”
“那我回去以后问问工作室有没有小姑娘喜欢这部小说。要是陆小姐来演女主角,读者肯定会喜欢。”
陆司芸没搭腔。
导演聊完五四短片的后期问题,开始和女制片打听这本小说的事。导演从前拍摄纪录片和正剧比较多,但是近些年是IP剧的市场,导演也打算接触接触年轻人的潮流。如果小说是真实历史背景,剧本适当改编,改成偏正剧向也不是不可以。导演有些兴趣,和制片聊得开心。
孙东奇又和肖战说悄悄话:“这种女生有时候就是要怼,要不然她会蹬鼻子上脸。”
肖战头一次见孙东奇这样说人家女孩,有些稀奇:“你这样说女生有点狠啊。”
孙东奇扯了扯嘴角,压低嗓门:“还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我看不惯她挖你墙角。”
肖战笑得无奈:“她也不知道一博的事,估计还以为一博单身呢。”
“哎哎哎,你们两个。”导演敲敲桌子提醒一直在交头接耳的两个人,揶揄,“你俩有这么难舍难分吗?从在片场就一直凑在一起咬耳朵,现在还舍不得分开,饭都不好好吃,我们不值得你们理一理吗?”
孙东奇赔笑:“好久没见阿战,有好多事要说,所以有点忘我。我罚一杯,罚一杯。”
导演和孙东奇你来我往对酒好几杯,又要肖战也喝。王一博怕肖战喝醉,想替他挡,可是孙东奇先他一步接过肖战手里的酒杯:“胡导,阿战酒量不好,醉一点都会难受好几天。他明早还要上班,这一杯我替他受罚。”
孙东奇二话不说替肖战挡了好几杯。胡导被敬酒敬得开心,哈哈大笑:“行行行,你替他受罚。看不出来你俩感情这么好啊!”
王一博一听导演开孙东奇和肖战的玩笑就不爽,咬牙切齿闷头吃饭。
陆司芸目光在对面两人之间来回,她刚刚被王一博呛,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人安静了许多,后来和女制片聊项目也没之前那么活跃。
吃过晚饭,几人各回各家,餐馆门口,孙东奇拉着肖战和导演说话,帮肖战拉生意。
王一博坐在车里看着门口嘻嘻哈哈说话的三个人,心里不是滋味,掏出手机发个定位给肖战。
「待会儿来这儿找我,我在这儿等你。」
王一博回酒店先洗澡,洗完出来,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肖战。
王一博心里松快了些,面上没有松动,擦着头发到肖战身边坐下:“你今晚饭桌上一直和孙东奇在那儿聊什么呢?两个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停。”
“没聊什么啊,就一些闲话。”肖战兴致缺缺换台。
他总不能告诉王一博,孙东奇和他说了一箩筐豪门狗血八卦,教了他一大把手撕绿茶拳打小三的技巧吧。
王一博大喇喇靠在沙发靠背上,酸不溜丢:“又是眉来眼去说小话又是帮你挡酒,看不出来他还挺贴心啊。他不会真喜欢你吧你就那么让他接近你,是不是缺根筋啊?”
肖战淡淡地回一句:“又是双采又是邀戏,陆司芸也对你挺上心的。”
“我晚饭的时候不是拒绝了嘛。”王一博解释。
两人一齐盯着电视,陷入沉默。
过了一阵子,王一博问肖战:“战哥,你这是吃陆司芸的醋对不对?”
肖战没说话。
王一博紧挨着他,追问:“是不是是不是”
“嗯。”王一博问了好半天才问来肖战的回答。
王一博挑了下眉,瞬间得意起来,捋过鬓角装腔作势:“啧,既然知道吃醋,以后就要多多关心我,给足我温暖,免得我哪天心里寂寞又被外面的人给撩了。”
“那你去啊,我拦着你了?”肖战张口就怼。
怼完肖战把抱枕扔进王一博怀里,进浴室关门洗澡。
王一博刚才也就是开玩笑,哪里知道又把肖战给点燃了。被抱枕当头砸中,王一博也有点懵,怔忡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
浴室里水声哗哗,王一博坐不住,过去敲门:“战哥战哥开开门呗,别生气了,我刚刚开玩笑呢,除了你,外面谁也撩不到我。”
肖战洗自己的,没理他。
王一博喊半天得不到回应,最后扒着浴室门唱英文歌《Apologize》,唱着唱着扯起嗓子调子变得奇奇怪怪。
肖战匆匆洗完打开浴室门,嫌弃道:“你发什么癫”
“我向你赔礼道歉呢。”王一博堵着浴室门嬉皮笑脸。
肖战想推开王一博出去,王一博不肯让路。
“让开。”肖战命令。
“好战哥,我以后所有活动都躲开陆司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今天怪我,我在片场的时候就该把她骂走,不该给她面子的。”王一博撑着门框撒娇。
肖战心里好受了点,但是依旧绷着脸推王一博:“我知道,你先让开,我要去吹头发。”
王一博推着他重新回浴室:“吹什么吹先让我搞完再说。”
@盒饭狂人搜标题
*破镜重圆/校园/竞赛生/甲方xIPO审计
016.
上课的是大学里一间阶梯教室。头几天肖战怎么说都要坐在前排,坐了好几天实在是听不懂,又不好在老教授眼皮子底下打瞌睡,只能一只手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濒临睡着的时候又惊醒。
王一博瞧他上课睡觉都睡不踏实,后来就把他薅到了最后一排坐。
坐在最后一排,肖战还苦着一张脸,表示不满:“干嘛不坐前面?”王一博接过前排林榷传下来的讲义,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还坐前排,打瞌睡都不安心。”
肖战被说得脸上一红,把洁白的卷子展开铺平,嘟囔道:“那你不是要听...
肖战被说得脸上一红,把洁白的卷子展开铺平,嘟囔道:“那你不是要听的嘛,坐后面看不见了都。”
王一博正写名字,手一顿,唇角漫出一丝笑意来:“我看得见,睡你的吧。”
最后一排有一扇大窗,视线从那里落下去能看到阶梯教室毗邻的小湖。这两天气温格外低,南方的湖竟也结起了冰。肖战扒拉着窗户看,有点兴奋地说:“哇,好久没见湖水结冰了。”
他转过头去,看见王一博正一丝不苟地解题,偶尔抬起头来看教授的板书,微微仰着下巴,绷起一道利落清晰的下颚线。
王一博沉浸在那边的世界里,反应都慢半拍,目光转过来落在他身上,轻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肖战连忙把他肩膀转回去,“你好好听课,我画画儿了。”
训练营的课几乎是针对数学系学生的,实在比平时的竞赛课还难出好几个等级,听不懂的也大有人在。比如前桌的林榷和沈尧,还有一旁的秦昭。这仨混子正拉着杨佳佳要打扑克。可惜杨佳佳是个十足的好学生,听不懂也要把教授的板书工工整整地誊下来,于是林榷又转过来找肖战。
肖战正在画画儿,见林榷咋咋呼呼地转过来问他打不打牌,连忙敲了他一记,“小点声,你不听课别人还听呢。”
林榷觉得稀奇,扯过肖战的草稿纸一看,“你不也不听课吗?……你这画谁呢?”
肖战劈手夺过他宝贵的草稿纸,道:“这是维纳斯,没见过吧。”
沈尧也转过头来,把洗了一半的扑克牌捏手里,眼睛睁大了说:“原来维纳斯是男的啊,我以为是女的呢。”
肖战振振有词地忽悠人:“神是没有性别的,神可以是女的也可以是男的。”
俩高中男生一点儿艺术细胞没有,立马给说服了,道:“别画维纳斯了,跟我们打牌呗,三缺一。”
肖战才不跟他们打牌,嫌弃地推推俩人,说:“你们玩去,别影响王一博学习。”
王一博听到自己名字了,转头来看他,“说什么呢?”
他的视线落在肖战的草稿纸上,那是一个微微侧过来的人脸轮廓,鼻高眼长,眉目贵气又忧郁,眉下有一颗浅色小痣。王一博没好气地拿笔盖敲敲肖战的大作,“这谁?”
肖战低头认真作画,小声嘀咕道,“这是一个,我梦中的男子……”
王一博立马来了劲儿,手掌往肖战的草稿纸上一盖,挑衅一样地看着这人。
前桌的林榷跟沈尧玩起了五子棋,秦昭在看星座杂志,肖战起了逗人的心思,小声道:“你知道维纳斯吗?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从此我突然画画进步飞快,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我的维纳斯。”
王一博不懂艺术家的事,把草稿纸抢过来,酸溜溜地说,“不许画了,画别的。”
肖战达成了目的,乐得直笑,假装大度地说:“行吧,那你好好学习,我画别的。”
又画了大半节课,临近下课了,肖战才抬起头来,黑板上多了一黑板的天书,他胳膊下多了一张人像画。
王一博也收了笔,正盖笔帽,视线往这儿瞟瞟,道:“这个又是谁?”
肖战戳戳人像的脸颊,道:“你呀,你自己你都不认得……这是卷毛的你,好看吧?”
王一博挑了挑眉毛:“你喜欢卷毛?”
肖战抬起胳膊,拿手指卷起王一博额前的一绺刘海,说:“卷毛多可爱啊,我老在想你烫卷毛是啥样……肯定好看得不得了啦,像核桃小时候那样。”
王一博问:“核桃是谁?”
肖战道:“我小时候养的狗。”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那么致力于把他比作狗,王一博“啧”了一声,伏下去伸手去掐他腰,肖战怕痒得不行,边笑边连声求饶,直到打了下课铃才捉住这人的手腕,“我错了,我错了……”
前头沈尧回过头来找他们讲话,王一博赶忙抽过那张画来,光明正大地往自己书里一夹,冲肖战比了个口型,“归我了。”
“咱们今天不上晚自习了呗。”沈尧神神秘秘,“晚上十二点就是秦昭生日,给她过个生日!我打听过了,你们光头金跟我们老姚晚上要一起去喝酒,肯定管不着我们!”
秦昭向来爱热闹,一说起过生日精神头比上课足了百倍,一手挽着杨佳佳一手推着沈尧:“走走走,我请你们吃饭去!晚上再买点儿酒买个蛋糕,我有桌游,我们上林榷他们房去玩儿!”
肖战也是个玩乐分子,一说到玩眼睛都亮了,催着王一博收拾东西,得了人家一个无奈的笑。
傍晚天刚黑,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六个人走成两排,影子叠着影子地往秦昭想吃的烤肉店去。
秦昭跟杨佳佳两个女生黏在一块儿走在王一博和肖战前排,但杨佳佳一直往后瞧,秦昭跟着她的脚步慢慢地挪到后排来也没发觉,沈尧又回过头来看秦昭,不知不觉六个人走成一排,大有横行霸道的架势。
林榷心眼儿比水桶还粗,吐槽道:“你们两对走一块儿呗,别挤我们这单身狗了,是吧肖战,咱们上后面去。”
肖战听到“两对”这俩字心里还一紧,听全乎了才发现林榷是把杨佳佳和王一博划分为一对了,敢情早上叫他“博嫂”真的只是开玩笑。
幸亏路灯昏暗,没给肖战一束追光照亮他不想理人的黑脸。肖战差点脱口而出“谁跟你咱们啊”,转过头一看王一博正看手机,完全没听见这边的对话,更加憋闷了,自己走到后面去跟林榷并排了。
哪知道王一博好像头顶长眼睛似的,虽然没看他,但是好像开了自动跟随似的,肖战一走就跟着到了后排,形成了前三个后三个的诙谐局面。肖战又不怎么气了,反倒觉得好笑,搡搡王一博道:“走路撞树啦!”
王一博条件反射地抬头,伸手要摸他额头:“撞哪儿了?”
肖战憋不住笑:“我说你呢大哥!”
王一博松了口气:“你当心你自己吧,一百米人畜不分的近视眼,出门还不戴眼镜。”
沈尧想起一桩好笑的事来,连忙来揭肖战的老底:“一百米人畜不分是真的!昭姐你还记得吧,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开运动会,肖战跑两千米,自己没数也没看见裁判挥手,硬生生比人家多跑了一圈……”
秦昭给勾起回忆来,笑得直弯腰:“关键是那次还有好多女生来看他!就是初一初二的啊,隔壁学校的啊……还有好多人站在场边给他加油,肖战腿长嘛,一冲出去就跑第一了,结果跑完了五圈还在跑,大家以为他庆祝夺冠呢,裁判拿了个喇叭追在后面喊结束了结束了,肖战才停下来……”
大家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肖战羞赧极了,恨不得捂着脸埋在电线杆上待一会儿,手指缝里瞧见王一博也在笑,忍不住抬脚去踹人。
王一博轻巧躲开了,自己明明还在笑,却又故作镇定驱赶众人:“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快走吧。”
“一百米人畜不分”马上就变成了几个人嘲笑肖战的梗。进了烤肉店,走几米林榷就要问一句肖战看不看得清对面的牌子上写的是啥,坐下来烤肉了还要问肖战看不看得见手边的酱料瓶上贴的标签。
肖战烦得不行,一人夹了一大块肥得流油的五花肉,嚷嚷道:“给我吃!肥肉也糊不上你们的嘴!”
结账的时候,肖战走前台拿了好几颗薄荷糖,沈尧看见了说:“这么冷的天你不怕冻嘴啊。”肖战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转脸看见也在吃糖的王一博,对沈尧道:“我……乐意。”
吃完晚饭,几人又拐去西点店拿蛋糕。沈尧给秦昭订了个哆啦A梦蛋糕,一路宝贝地护在怀里拎回了酒店。有说有笑地切完蛋糕,吃到一半,秦昭才一拍脑袋,道:“哎呀,说要喝酒的,怎么酒又忘记买了!”
王一博站起来,道:“我去买吧,你们等着。”
肖战立刻也站起来:“我去给你拎。”
一直到下电梯俩人都还一路沉默,王一博按了楼层,挤着肖战站,两人胳膊挨胳膊地贴在角落里下到一楼,出了酒店门,肖战才开口:“王一博你知道吗?今天林榷说你跟杨佳佳是一对儿。”
王一博明显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似的,道:“什么时候?”
“就你走路看手机那会儿。”肖战瘪了瘪嘴巴,把那点儿不痛快全写在脸上,“让你不要走路看手机吧,你还嘲笑我近视,还害我被嘲笑一晚上……”
王一博这才把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了,无奈地笑了一下:“林榷就是个缺心眼,你跟他计较什么。”
他们从酒店门外走出来,去最近的超市,气温似乎比刚刚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更低了,肖战手插在口袋里,盯着自己呼出来的白气看。他才不是跟林榷计较,就是心里哪儿不舒服,又酸又涩的。
他回想起来白天王一博听课的样子,那一黑板的天书在肖战看来都是巍峨高山,王一博却像如履平地。
这么好看的人还这么聪明,这么聪明的人还这么好,大概朋友都会觉得他应该配一个聪明漂亮娇俏可爱的班花吧。
肖战砸吧了两下嘴,没品出来自己心里究竟是哪般滋味,只讷讷道:“我没跟他计较……”他移开眼神,转移话题,“所以你走路看什么手机呀,这样真的很危险。”
“我在看天气预报呢。”王一博主动地掏出手机来,递过来,道,“没有跟其他人聊天,你要不要检查。”
肖战被他的坦诚哄好了不少,心说,眼前就有一个杨佳佳,还不够他醋的,手机里再冒出个李佳佳赵佳佳可怎么办呢。他开始寻找自己的过人之处……思考了半天,自己成绩中等,脑瓜子也算不上最聪明的,除了画画不错,真是没什么竞争力。
想着想着,他们已经从小超市买好了啤酒和果酒,拎在手里往回走。这一路上没什么人,过个马路就是他们住的酒店,王一博却在路口突然停下了。
他把塑料袋挂在手腕上,张开手抱住了肖战。肖战抿着嘴忍着笑,脑袋往人肩窝里埋,故意问:“干啥……”
王一博很诚恳地说:“回去我就告诉林榷,我跟肖战才是一对儿。”
肖战急忙抬起头:“倒也不必!就林榷那张破嘴……明天我们俩学校就都知道啦。”
王一博让他逗笑了,道:“这么,不想让他喊你博嫂吗?”
肖战“嘁”了一声,论口嗨没输过:“叫你肖嫂不成吗?”
红灯转绿,绿灯又转了红,两人还站在路口没动,像两只小熊一样抱在一块儿,影子被拉得很长。
“让亲吗?”王一博视线又落到肖战唇上去了,那颗唇下的浅色小痣好像随时都在邀请他似的。
肖战呼出来的气都扫进王一博脖子里,低声笑道:“我刚刚吃了三颗薄荷糖,嘴都冻麻啦。”
刚刚凑近,肖战忽然瞧见一片白色轻飘飘地落在了王一博的嘴唇上,他伸手去捻,才碰到,那白色就化了。
两人一齐抬头,比墨还浓的夜空里飘下零星的雪花儿来,在路灯清冷的照射下,清晰得甚至似乎能看见形状。
下雪了。
谁也没说话,雪越下越密,直到仰头都会有雪落进眼眶里,他们才低下头来接吻。
记忆里的这一幕被蒙上柔光,朦胧得像胶片机里的梦,但对方冻红的鼻尖和簌簌抖动的睫毛,又清晰得如同恰在眼前。
后来每一次下雪,肖战都会想起那片落在王一博唇角的雪,心里漫起无边的酸意。
不知道是哪一片雪,可以吻到他的爱人。
第一章魂兮归来
白色的灵堂,摆满了白色菊花,价值四百万港币的楠木棺椁上,蒙着一层白色绸布。八位扶灵人双手戴白色手套,表情肃穆。哀乐止,司仪沉痛发言,陈述棺内英灵只有二十三年的短暂一生。
王一博冷笑着观望这一切,他的好爹地给他选的这八位扶灵人可真够体面的,从后往前数,港澳两地房地产业、金融业大亨家族的二代悉数到齐。要知道,香港等级森严,当年某政商通吃的大佬晚年家族没落,本来可得港督亲自吊唁的身份,到最后只得几个家族派了二代作为代表扶灵,生前的“老兄弟”则一个都没到场,真是寒碜。看来自己作为如日中天赌王家族的长房长子,待遇可真...
王一博冷笑着观望这一切,他的好爹地给他选的这八位扶灵人可真够体面的,从后往前数,港澳两地房地产业、金融业大亨家族的二代悉数到齐。要知道,香港等级森严,当年某政商通吃的大佬晚年家族没落,本来可得港督亲自吊唁的身份,到最后只得几个家族派了二代作为代表扶灵,生前的“老兄弟”则一个都没到场,真是寒碜。看来自己作为如日中天赌王家族的长房长子,待遇可真是不错呢。
他环视四周,自己的亲爹意料之中的没有现身,他能想象到他的赌王父亲是如何告知媒体“哀痛过甚、难以起身”,想必广大媒体并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对赌王的言论做一丝半点的篡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父子二人交恶已久,因为母亲的早亡,因为父亲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带女人,到后来安置不下便在外面置宅子金屋藏娇。
他能忍受男人逢场作戏,却不能容忍那些女人堂而皇之地在外面称“赌王二房、三房”,堂而皇之的挑衅他这个“长房长子”的地位。
实则他厌恶极了“长房”这个名头,明明合法继承人只有他一个,现而今他的好父亲有了若干个私生子女,自然不会将他的离世放在眼里。
此时他的灵魂得到了自由,可以无所顾忌的在灵堂中穿梭。
这,真的是属于他的吊唁仪式吗?他分明听到有人借机拉拢关系、谈论生意,在无人可见的角落蝇营狗苟,也有些混进来的狗仔满世界乱窜,妄图探听一些平时得不到的猛料。
豪门嘛,金玉其外,其实早就烂掉了。被虫蛀过的广厦摇摇欲坠,而诸人皆不知疲倦的在其中醉生梦死,浑不知大厦将倾。
他玩世不恭久了,并没几个谈得来的朋友,这些纨绔子弟无一不令他厌恶,他打量着那几个全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扶灵人,一个一个历数他们的“光辉事迹”。
梁子诚,帝国理工的硕士,梁氏家族的佼佼者,实则养着一帮打手,看谁不顺眼则暗暗除掉。
马峻,香港最大赌马场的掌舵人,私底下赌的不是马,而是女人和人命。
董冼华,玩弄股票的幕后黑手,与境外势力勾结操纵市场,害得无数港民家破人亡。
还有何明光,此人做人一点也不光彩,仗着家里有个太平绅士的祖父,到处包//养女明星,情场风流,偏偏没有一家港媒敢报道,任他人模狗样的出息自己的葬礼。
王一博虚无的灵魂飘飘悠悠穿过这些人的身体,最后站至一位个子最高的扶灵人身后。那人站在左首第一的位置,身姿挺拔,窄腰长腿,未像其他人那样与人交谈,只静静听着司仪低沉而富有感情的语音。
“王一博先生,生于一九七零年,逝于一九九三年,终年二十三岁。父王东太平绅士,母王林婉欣女士。自幼聪颖睿智,文采飞扬,早年就读于国际私立学校汉基中学,年仅十六岁便以优异成绩拿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入场券,十九岁攻读金融工程硕士学位,成为麻省理工历史上最年轻的硕士……”
这位司仪专为富豪身后事服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端的是天花乱坠,就连王一博自己,都为悼词中的那个经过包装的假人一掬清泪。洋洋洒洒,千言万言,将王一博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绘声绘色的描摹出来,仿佛失去了这位青年,于香港是多么大的损失一般。
在场众人面不改色的听着,唯有那个子颇高的扶灵人转了转脸,从西装内袋中摸出一方手帕,在面颊上揩了揩。但就这么一侧身,王一博勃然大怒。
惺惺作态也就罢了,竟然还在白事现场戴着墨镜?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王一博认为此生最大宿敌的肖战。
他本以为,他死了,肖战不知在家怎么乐呵呢,刚才老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就明白了。不仅要来,还要公然占据第一位扶灵的位置,无他,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彰显他香港首富大公子的地位。生前两人不和,斗智斗力十数回合,他承认,肖战脑子好使,又有个比他爹靠谱得多的地王父亲,对长子百般器重千般宠爱,比之自己处处被掣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他讨厌肖战,肖战更加看不上他,现在人都死了,还不最后耀武扬威一次?
下意识地挥出一拳,很想打偏那张处变不惊被长辈们交口称赞的脸,想看他失态,看他落魄的样子,然而他一个趔趄,挥了个空。
王一博愣在那里,透明的身体与肖战瘦削的身躯重叠在一起,他忘记了,他只是个鬼魂,没人看得见他,没人理会他,他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此时,司仪致辞已近尾声:“呜呼,天不假年,天妒英才,这样一个造物者的神迹,主的精心杰作,如此矜贵又傲气的青年,上天为何将他夺走,使他远离在场亲友的身边?是否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他的离世告诉我们,人生无常,红尘多苦,每当我们想起他,都要好好学着珍惜身边人。但好在,他的面容永远停留在最年轻最风华正茂的一九九三,他青春不老,他与我们同在。”
不得不说,司仪的最后一段颇能打动人,在场诸人便知重头戏要来,纷纷止了交谈,前所未有的专心聆听。念到最后一句“让我们一齐默默祝祷英魂不远,早日安息”时,主家席位处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
“三姐,三姐!”王一博高声呐喊,试图安慰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女人听不见,涕泪横流委顿在地。
今日主家席位着实荒凉,母亲早逝,父亲未到,王一博之上本来有三位家姐,一位离奇死亡,一位遭遇不测疯癫痴傻,还有一位便是这位三姐,父亲做主将她嫁于殡葬大亨的儿子,两人婚姻不谐,早已离异,是以今日便只来了孤零零的一介女流。
至于二房、三房,大概是他亲爹良心发现,勒令那几只狐狸精不要到场捣乱吧。
于是他只能怔怔地瞧着那些做戏之人,一个个上前劝慰,而他那柔弱的三姐除了“有心”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王一博一死,赌王家的长房,便烟消云散了。
司仪主持,棺椁之上白布掀开,王一博震惊的发现厚实楠木之上镶嵌点缀了满满一层白色小雏菊,自顶端蔓延至底部,密密麻麻,实在扎眼。雏菊中央的黄色芯蕊摇曳生姿,成为整幕凄凉白色中唯一的亮色。
他不知道是谁授意的,过往参加长辈的丧仪,棺木上也会装饰白色花朵,多为百合、马蹄莲或大朵的白菊,如是女性长辈,也有用白玫瑰点缀的。莫非年轻人死去,花朵也会不一样么?
王一博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很想摘下他的墨镜,看看他遮住了的半张脸会是什么情状,开心?得意?或者也稍微有些可惜吧,毕竟失去了一位绝佳的对手。王一博自忖,与他斗,总比和后头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为伍要强。
现在他倒没有一味的恶意揣测了,因为肖战浑身上下散发的落寞与悲伤的气息传导给他。但再伤心也没用了,他与未婚妻Yuki在葡萄牙遭遇车祸,引发爆炸,他被炸的尸骨无存。没错,现在这具棺木中,放着的,只是他于麻省理工毕业时的一套硕士服,即将落葬的,也只是个衣冠冢罢了。
幽冥之事,本以为虚妄,却没想到他的魂灵还能有这么一会儿功夫漂浮于人世上空,看着自己带来的悲欢离合,也见证着明日太阳升起后,所有人恢复正常节奏,仿佛这世上并没有他来过一样。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惟独明月不再升起,星辰永坠大海。王一博,也再也不会回来。
也许明日,也许立刻,他就会魂飞魄散,再也看不到这尘世的一分一秒。
港人最重风水,王家所有先贤以及过世子孙均葬在恒远坟场,这里被多少风水天师认为是一块宝地,因着坟场形状俯瞰为蛟龙入海,寓意着葬在此处便会子孙繁盛,富贵永昌。
王一博没有结婚,未留下一儿半女,未婚妻生死不明,家族虽豪富,然父母均不在场,三姐是离异女眷被视为不吉的情况下,竟无人为他象征性的铲第一抔土。
扶灵诸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尴尬是否有人破解。肖战今日是第一次开口,嗓音嘶哑,几不成声:“让我来。”
黑衣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肖大少真不愧是首富之子,器量就是不一般。王一博之前给他使了多少绊子,上半年还害他丢了个大case,要是死后有知,还得人家为他帮手,脸皮挂不挂的住哦?”
没面子的王一博就站在此人身边,阴惨惨的脸看不出一丝红晕,他只觉得自己应该脸红,但很遗憾,他连这样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棺木入土,王一博的心跟着沉了下去。他到现在都没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他自“醒来”,魂魄便在香港殡仪馆,车祸为什么发生,同车的司机和未婚妻如何,他一概不知。试图用意念将自己传导到葡萄牙,但很遗憾,他的鬼魂一点不像想象中的可以飞天遁地,除了别人看不到他,他与人间被隔绝起来之外,没有任何特异功能。
做了鬼,也是个蠢鬼。
就这样,人群散了,他看着几位扶灵人将手套扔进垃圾桶,何明光最为夸张,直接将西装外套一股脑扔掉,与前来接他的司机抱怨:“晦气,要不是老头儿非让我来,我现在应该在Gigi床上。”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王一博心道,以前他被王东拎着出来应酬白事的时候,也不是没在内心愤懑过,只是不会做的如此明显罢了。现在呢,一报还一报,倒也不冤。
他荡回自己的墓地,高高的三角形墓门,像是个现代版的小型金字塔,他早就知道,以后会长眠于此,这也是王家每一个子弟的“荣耀“,然而这荣耀来的如此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只有一个人还没走,那个人在夕阳的掩映下靠在墓室壁上,脱下的登喜路西装搭在肩头,他摸了摸口袋,似乎想点一支烟,大概意识到对死者不敬,又空手伸了出来。
王一博刚才在外头便看到了来接肖战的刻着肖家家徽的宾利,恒远坟场,没有手令放行是进不来的,故而肖家司机只能在外面等他家少爷,而这位少爷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先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后来干脆坐倒在地,将墨镜摘下。
王一博吃了一惊,惊讶程度远甚于刚才看见棺椁上的小雏菊。他大概明白肖战为何一直不在公众场合摘下眼镜,因那副被千万港女追捧的俊颜憔悴不堪,一双瑞凤眼红肿到不忍卒睹,生生将双眼皮哭成了鱼泡眼。
他从没见肖战示弱过,那是谁啊,豪门子弟的楷模,哈佛的商业天才,未来的香港新一代首富。肖战今年二十九岁,未过而立之年,已经是寰亚实业集团的最大股东,他看中的项目绝无落空,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香港的地标性建筑中环广场大厦便是他一手推动而建。而这位公子口碑之好,还在于他极为重视名誉,广做慈善,建了相当规模的廉租房供平民居住。拿王一博讽刺他的话来说:“有种把手里的股份捐了啊,赚着小市民的钱,还让人家叫你大善人,这世界上啊,没比你更虚伪的人了。“
此刻,四下寂静,如血夕阳笼罩在他面庞,无需装腔作势,无需造假,他没有再哭,似乎眼泪都已流干,只颓唐的伸直了双腿,不修边幅的将起了皱的白色衬衣贴在粉饰过的墓门上。十一月的天,到了傍晚会有些冷意,一阵胡旋肆虐而过,他不自禁缩了缩肩膀。
王一博便蹲在他旁边,仔仔细细瞧他每一寸皮肤。
哦,他真不算年轻了。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来着,那时候自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崇拜他,跟在他身后。
这哥哥好靓仔!吹弹可破、不见毛孔的皮肤,胜过每天涂护肤品的女仔,他很厉害,是学校的杰出校友,来演讲的时候,既有少年人的锐利,兼具成熟男人的魅力。少年王一博心想,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后来……后来便走了样,不知何时,他们针锋相对,恶言相向,彼此拆台,一见面便斗的乌眼鸡一般。
思绪飘远,王一博勉强拉回,近距离的凝视肖战的面容。他记得去葡萄牙之前,两人还在高尔夫球场不期而遇,他刚刚订婚没多久,春风得意,肖战这家伙极不识趣的泼他冷水,说要他小心身边人。
身边谁呀?不就在说他号称香江第一美人的未婚妻么,王一博冷笑着当着一堆公子哥的面嘲讽道:“管好你自己就得,我可不想快三十岁了孑然一身,去外面造两个还是三个试管婴儿回来。死基佬!”
他这话深深的戳痛了肖战,当下对方便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此时的王一博有些后悔,肖战似乎比那时还瘦了许多,领带松松垮垮歪在一边,解开两粒扣子的衬衣领口只见两根嶙峋凸起的锁骨,唇角皲裂苍白,整张脸颊不见血色,实在看不出便是当年中环剪彩时“行走的纳西索斯”。
王一博不禁想着,他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么?
他们这个圈子多早婚,与门当户对的豪门贵女结为夫妻,繁衍后代,和为家族开疆拓土一样重要,尤其是肖战这样的首富之子更应当如此。但听说他一直拒绝家里的安排,逼急了便远赴美国,没过一年肖家便传出有了第三代继承人,双胞胎还是三胞胎不太清楚,养在外头隐私保护的很好,媒体挖不出来。而肖战,从此安安稳稳做他的太子,再没和父亲翻过脸。
故而,才有谣言流出,说他喜好男风,不爱红妆,王一博当时便是用这谣言刺伤他。
为了……自己吗?这么一想,王一博的鬼魂都要长出倒竖的汗毛,肖战,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很多人都说我写的博肖太穷啦,所以这次写个有钱的。
开玩笑了,其实只是想写个香港的故事。
依然是清水为主,长篇。虚构的,但难免有些现实中富豪们的影子,如果你们发现了何鸿燊李嘉诚霍英东郑裕彤刘銮雄李兆基……的影子,请不要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