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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请勿上升正主。祝大家七夕快乐,都能和所爱之人长长久久,希望爱与被爱都能勇敢。

|summary:

因为爱他,耳朵盲了。

关于爱,遗憾与一场秋天。...

关于爱,遗憾与一场秋天。

故事和ooc属于我,他们属于自己。

如下。

|起

我约王瀚哲在他家楼下的咖啡店见面,在四年之后。

那个秋天很冷,冷的一丝一丝渗进骨缝里。我记得很清楚,我见他的那天下午下了阵雨,淅淅沥沥,不算大。我没有带伞,只好踩着雨水一路小跑。阴沉的天,云压的很低,很深,雨水混着风从四面八方朝我涌过来,除了耳鸣声外,耳朵里充斥着汽车噪音和人流里又杂又密的交谈吵闹声。

我把外套挂在椅背上,接过纸来擦。耳朵里沾了雨水,隐隐约约地疼。我吃痛地嘶了一声,恰好被王瀚哲听见。他朝前凑了凑,问我怎么回事,我故作轻松地搪塞他:“没事的,这几天耳朵发炎了,碰了水有点疼,但问题不大。”

他像个老太太一样嗔怪我:“你们刚搬开那会得的那个中耳炎没好利索吗,现在还会反反复复地复发?这病不小,你得自己多注意身体啊,不然真成贝多芬了可咋办。”我点点头,只收拾了几句进耳朵里,心不在焉地把纸揉成一团,展开,又重新揉在一起。我很想问问某幻过的怎么样,又很难鼓起勇气开口提他的名字。后来每一次我连听到他的名字呼吸都会停滞一瞬,更何况是让我亲口说出来。

沉默因子在我们之间放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不去直视王瀚哲的眼睛。我怕说谎的时候露出马脚,所以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小说。暗红色的装帧,标题是《霍乱时期的爱情》,用金边镀着,很醒目,很刺眼。我根本无心细看书里晦涩难懂的文字,只是一页一页地朝后翻,我想我的这个故事远没有这么宏大,充其量也只算是青春里一场兵荒马乱的暗恋。

“某幻要结婚了。”王瀚哲冷不丁说。我们还是很有默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一句话就直接了当地戳到了我的心坎上。

他要结婚了。这句话又在我心里重复了很多次。我反复确认这其中的代词动词和标点符号,很简单的陈述句,没有前因,后果是某幻要结婚了。

我沉默了很久,想该怎么回答王瀚哲。我第一反应想说:那要恭喜他。可我知道这种昧良心的话我说过太多次,每次开口都大费周章,生疏地背着台本,扯出的笑也很难看。我总是表现的像个演技拙劣的演员。

然后我又想,要不还是坦白吧,把憋了很多年的话今天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上来第一句说:其实我喜欢某幻。可我又想,这样说实在太突兀了。承上是某幻要结婚了,启下是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我喜欢他将从进行时变成过去时。

“那个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王瀚哲。

我只是没来由地想知道,他会喜欢怎样的人,她有没有比我更爱他。

“刚见面是个挺安静的小姑娘,后来发现大大咧咧的,性格蛮开朗的,是个小学老师,还很喜欢小孩子。”王瀚哲边说边在手机相册划拉几下,把他们的合照递给我看。女生染了一头棕色的长卷发,笑眯眯的眼睛,很乖巧活泼。看样子是在某幻live的彩排里拍的照片。

看吧,我早说一定会有人陪他一起见证这样的时刻,但不会是我。

我笑着点头,把手机推了回去:“是很可爱,蛮适合他的。”

王瀚哲听完盯着我看了很久,搞得我以为我脸上有蚊子。我问他,他却摇摇头,不再看了。

“你呢?”他又问我。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合适的女孩,可能也快结婚了吧。”我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尽可能用最平和的语气说。

关于他的事我一句也没有提,包括他的名字。我很想逃,永远都在竭力通过装做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来自我欺骗。我不知道王瀚哲猜没猜出来我喜欢某幻这件事,但他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沉默着看我,因而我大概明白了他心里其实是清楚这件事的。

我合上了那本翻到最后一页的《霍乱时期的爱情》,决定以一个目睹我八年青葱岁月的看客的口吻,给我这个暗恋故事一个没有结尾的结尾:

我其实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爱他,这件事我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承

那之前我只将他看作普通朋友。我们的cp很早就有,但我那时候觉得,我喜欢他这件事像我会学着抽烟一样,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理由是我是花少北,他是某幻,我们的性别都为男。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但也没有完全错。我爱上他,到现在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性的原由来说服自己——大概是我的词汇太过于贫瘠,言语无法表达我的想法,又或者是他的优点太多太多,以至于无论哪一个都耀眼到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去触碰。可无论如何,在这千千万万个“我为什么会爱上他”的理由里追根溯源,最后还是回到这句“我是花少北,他是某幻”而已。

这个对我而言应是极为重要的时刻,却因为年代太久远,使我若不看那些封存在G盘里的video,也就只记得那么一两帧了:我举着GoPro,借着拍搬家vlog的名义,偷偷将站在雨幕里撑伞的他放进我的相框里。他起初是背对着我的,这之后我将他的背影在心里描摹的很清楚,一遍又一遍,所以断然忘不了。周围很吵闹:有电动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声,小孩子的打闹声,滴滴的汽车鸣笛和家具被抬上抬下后砸在地上的闷响声。沙发被扔似得落在地上,咚,咚,好像地面跟着抖动,连带着敲在我的心房上。画面里的主人公缓缓转过身来,伞将他的脸遮了小半,但挡不住他温澜潮生的眼神。这时所有的伴奏音都在我脑海里被调小,越来越远,飘到云天外,以此来凸显镜头里主角的存在——他好像是脱离于世俗之外的。

他那双桃花眼微微眯着,翘起的弧度很好看。我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北子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室友啦。”

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事后我这样总结陈词。

王瀚哲,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知道吗,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说爱,“我爱你”中的“我”和“你”都那样清晰明了。而我明明很爱他,爱他很久很久,却只有躲在黑暗的无人处才敢说爱。我不敢把这个名词前冠以我和他的名字,我甚至不敢亲口把这件事告诉他。

————————

我该说我的生命里始终存活着一场秋天,很多大喜大悲的时刻都发生在这个季节。

我转过电脑椅,朝他很勉强地扯了个笑——因为我其实也很想能和他合作发歌,在livehouse的台上和他光明正大的肩并肩站在一起,但我习惯了这样口是心非:“不了吧,某幻,你知道兄弟我不太会搞这个,也没有王瀚哲那样会活跃气氛,怕站在台上玩尬,给你搞砸喽。”

说完我想了想,又加了句客套的话:“等你晚上回来兄弟请你吃饭。”

我不甘心地跑到阳台上,把窗户偷偷拉开了一个小缝。我没有开灯,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他背对着我,所以刚好看不见我。他和王瀚哲他们聊的很开心,我听了却很难过。我感觉他在离我越来越远,而这几乎是无法辩驳和挽回的事实。

后来我其实也并没有完全的说到做到。我还是买了票,然后在那天准时的偷偷去了现场,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戴了眼镜口罩和帽子,穿了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我认为很黑怕的新衣服,但我还是怕被人认出来,所以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角落里。没人发现我。某幻中途叫嘉宾上台互动的时候,我听到前面一个女孩嘀咕:老番茄和boy他们都来了,为什么花少北没有来呀?

另一个想了想说:我猜他们大概真的不熟吧。

我和她一起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边想边仰头朝台上的某幻看。他低着头摆弄那把吉他,嘴里低声哼他新发的歌。很柔和的曲调,带点悲伤的氛围。他说这首歌叫Pluto。

Pluto。冥王星。我这才想起来,他那天晚上在阳台上给我听的demo原来就是这首歌。

我站在黑暗里,一瞬间又回溯到一九年那个圣诞节的晚上。朋友聚餐,他边唱苦情歌边喝酒,结果不出意外的是他喝的烂醉如泥,倒在ktv的沙发上睡的不省人事。一伙人好不容易给他送上车,一路上还东倒西歪的靠在我肩膀上说胡话。

出租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区门口几乎没什么人。寒流来的猝不及防,气温突降,刺骨的寒风瞬间迎面朝我扑过来,我只穿了一件薄大衣,脸被冻的通红,边吸鼻涕边拖拽着他回家,样子狼狈极了。我咬着牙哆哆嗦嗦地掏钥匙开单元门,结果手一抖,钥匙又掉在地上。我只好把某幻这家伙扶稳靠在门上,赶忙低下头去捡,结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冻醒了,不识时务地盯着我咯咯咯笑起来。我顿时来气了:“某幻你这个笨b,每次喝完都得兄弟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还要笑兄弟,你不想兄弟好是吧?”

我一手扶着他,一手对着电梯按钮猛戳三下以泄心中之愤。他钻进电梯里,吊儿郎当地靠在扶手上,又开始笑嘻嘻地说胡话:“我就是觉得你这样有点可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的火一下子蹿到了耳朵根,我故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正好看见镜子里的我从脖子到脸透出一片通红,五分是冻的,三分是气的,还有两分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笃定不是我害羞了。

回家之后我报复性的把他扔在床上,潦草盖了床棉被,又一个人跑回房间,把自己也一股脑闷在被子里。“我觉得你有点可爱。”这句话在我大脑里循环播放,使我的心率加速到一百二十迈。我把这句话翻过来倒过去剖析了很多遍,越分析越紧张,各种抓马情节都在我脑子里过了个遍。我迫切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无可奈何,闭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睁开眼一看,正好是凌晨三点半。

我依旧毫无睡意,破罐子破摔,干脆披了件外套跑到阳台上看星星。我整晚坐在地上发愣,脑子里很乱,我的理智告诉我他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意思,可私心又忍不住把他很多可疑的举动和这联系在一起,想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是喜欢我的。

过了一会我感觉身后窸窸窣窣有动静,开门一看是某幻举着把吉他朝我走过来。我问他是没睡着吗?他在原地站稳了才回答我,刚刚做了噩梦,吓醒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有点怕。他说话迷迷糊糊的,尾音拖了很长。我看他脸颊的红晕浮着浅浅一层,眼睛只扒拉开一条缝,应该是酒还没完全醒,一半梦游一半胡话。

“我给你听听我写的新歌呗北子哥,是一个demo。”他顺势往阳台那边走,我赶忙跑去关了窗户,又拿了床薄被塞给他。“demo是什么啊?”我找了个小板凳给他,又问。某幻举着吉他想了一会,最后告诉我:“demo就是demo啊。”

他说着弹了几下他的demo,停住,开始摆弄那几根琴弦,看起来像在找音。“蛮好听的。”我说。他点点头:“我想把这首歌叫Pluto。”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想了很久,然后低下头偷笑:“这是冥王星的英文呀。因为冥王星会一直一直陪着卡戎,所以我想做那个冥王星。”

我从回忆里抽离开来,重新看着台上的他。几盏灯束打在他的头顶上,周遭很暗,灯光只给了他一个人,我能清楚地看见他头顶漂浮的粒粒尘埃和微微卷翘起来的棕色发丝。我和其他人一样都身为台下的观众,站在黑暗之中看着灯下的他,并且我还站在离他最远最远的地方。

原来他是在弹给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听,我想着。我变得和那天晚上一样难过,甚至更多一点——我和他的距离从咫尺之间早就变得太远,好像已经隔了几个光年。我鼻子发酸,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没有溢出眼眶的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渐渐看不清他的身影,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光点。视觉削弱之后听觉变得格外的敏感,我身旁那个巨大的音响里,伴奏慢慢变得很吵,像是噪音,轰轰隆隆响个不停,把我的耳朵震得生疼。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只好捂着耳朵原地蹲下来,但即使这样仍旧无济于事。

他身边肩并肩站着的朋友,总是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做很多事情,背影处于同一个相框里。于是我越发觉得我不能站在台上,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我又一次缺席了他人生中这样重大的时刻——我猜下一次应该是他结婚或者订婚的时候。但我想这些都是注定的,因为他是某幻,我是花少北。上天决定了我们之间必定不会有结果:譬如说他的rap很棒,写了很多很酷的歌,参加了很多音乐节和节目;而我的rap天分几乎为0,一首三分二十二秒的阿司匹林我学了五十多次,才勉强记住词,快一下慢一下的跟上了拍。

我得说我真的很努力,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直都不只一堵墙或者52m那么远,我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追不到。他总是站在有光的地方,而我只能像此刻一样站在灯光之外的人潮里偷偷看他,目睹着我错过他的全过程。

那天晚上他弹完最后一个尾音,停了一下,笑着说:“这是要写给喜欢的人的歌。”然后又换了一首歌继续弹。

我当时苦笑了一声,嘲笑自己太过于自作多情。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我在心里一遍遍重复——花少北,果然是这样,可你早就知道,何必一直为自己找坚持下去的理由。我没有再接着他的话说什么,还是和刚刚一样坐着,只是不敢再看他,而是把头埋进臂弯的黑暗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像堵了什么东西,闷得慌,喘不上来气。过了很久我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一直在重复的弹郭顶的水星记,一首很老套的暗恋情歌。这歌我弹过很多遍,谱子早就烂熟于心。

我偷偷看他。他安静地坐在那低头拨弦,头一晃一晃,看起来快要睡着,中间还错了几个音。气氛很合适,我感同身受地跟着他弹的调调哼了几句,很小很小的声音,因为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我哼着哼着有点难过,所以停了下来,伫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他。他睡着之后整个家里又变得很安静,静到我能清楚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他坐的离我很近。我直直盯着他看,试图将他的眉眼都在心上浓墨重彩地刻印,不由自主间竟伸出手试图去触碰他的脸。我没有几次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这样亲密接触,心跳声盖过了我的呼吸声,但很快理智重新占了上风,于是我又把手很有分寸地停在了距离他几厘米的空气中。

我想了很久,最后只是用指尖轻轻压了压他特立独行卷翘起来的发梢。

“某幻,醒醒,去床上睡。”我轻轻推他,他闷哼了一声,但没有动弹。

“某幻,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小声自言自语,他没有理我,可我心里已大致有了答案。

某幻,我很喜欢你啊。这是我没说出口的话。

我艰难地把他扛起来,重新背回他卧室里。他睡得很沉,头耷拉在我肩膀上,吐出的气里还有一点草莓起泡酒的味道。我把他安顿好,一秒都不敢再多停留,从房间里慌忙跑出来,又紧紧地关上门,不留一点缝隙。我没有回卧室,而是靠着门坐在地上。这就是我和他最近也最安全的距离,仅仅这样就能让我整个世界都兵荒马乱。

我当时想,这样的时刻以后应该会很少很少,甚至再也不会有了。我太嫉妒他未来的女朋友了,是比羡慕还要多出很多的那种,褒义的嫉妒。我着实不太会形容这样的感受。我想他的女朋友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因为她会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某幻,会在晚上弹吉他给她听,会给她写情歌,写rap,喝醉酒会靠在她肩膀上撒娇打滚,打游戏的时候会逗她玩,会为她做很多浪漫的事。而我不一样,这些对她习以为常的事,对我总是弥足珍贵,这其中的每一件小事即使只发生过一次,我也会记得很久,连他喝醉酒逗我的一句玩笑话也会在我的梦里重复很多次。

我还是把刚刚没唱完的歌又很小声的唱完了。末了才从地上站起来,关上整个房屋里的,阳台上最后亮着的灯。

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拥有你。

暗恋真是件太痛苦的事,我想。

我转而又想,这终归只是我一个人的幻想罢了。因为我是“花少北”,无论是哪个平行宇宙里的花少北都不会唱rap,因为他从生下来的基因里就注定了他毫无rap天分,所以每一个平行宇宙里的花少北无论如何今天都不会答应某幻,不会成为一起吃火锅的人们中的一员,同样也对离他而去的某幻无能为力。

那天晚上我百度百科了很久才看懂,冥王星和卡戎是双星系统,互相吸引,所以永不分离。可我们算不上卡戎和冥王星,他的逃逸速度过快,我的引力很小,我生怕他挣脱后的下一秒就会飞离我的轨道,永远消失在无边黑夜里。

我打开网易云放了首阿司匹林,还是老样子,从第一句就没有跟上拍。于是我渐渐开始明白:我终将成为他生命里一个短暂的过客。

我淋了一整晚的雨,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在医院挂了三天的水,期间反反复复发烧过好几次,耳鸣也越来越严重。某幻的事情太多太忙,又有节目组和各种工作人员找他录视频做采访。我不想给他找麻烦,从医院回家之后不敢见他,把病历一股脑扔回自己的房间,再把自己和它一起锁进房里。

我感到耳朵渐渐堵闷得发痛,像是潜在深水域里,即使带了耳机,能听到的声音也一天比一天小,到了几乎听不见的地步。最后我只好决定去医院开点消炎药,或者再挂几天水,临出门刚好撞见来找某幻拍视频的王瀚哲。我生病这件事没告诉任何人,所以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拿起家门钥匙准备出去。王瀚哲在我临走前打趣我:“北子哥这么晚出门,是去约会吗?”某幻听到这话也从房间里推门出来看着我。我没心情再去想别的借口,慌乱中点头然后夺门而出。

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我左耳突然听不到了,医生说是突发性耳聋。”我看了看报告上长篇大论的文字,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才不会让他们担心,“不过没事的,医生说我发现的不晚,输几天液就好了,不用担心我。我病好了就回去住几天,正好快要过年了。”

我点头,说我准备放弃他了。爱情总是让人盲目,在医院浑浑噩噩发着高烧的那几天里,我一直反复地想,这一点都怪不得他。即使我的左耳以后再也听不到了,也不会因为我没有早点放弃他而后悔。背地里盖一座城堡实在太难。永远站在他的背影里偷偷望着他笑,那些流着泪勉强睡下的夜晚和永远只能停留在空中的指尖。我真的太累了,已经坚持陪他走到了我力所能及的最远地方。

我拿着医嘱回了家,已经是深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给我留着客厅的灯。我不想惊醒他,只敢远远站在门口看睡在沙发上的他。又一次,不近不远的距离,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我最后一次躲在黑暗里看他,整个房间都很安静,只有从未停息的耳鸣声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我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直到他翻了个身,才后知后觉的想要逃回卧室去。

“花少北。”我依稀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他大概是被我吵醒了,坐起身来。昏黄的灯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不想让他知道关于我生病的事——他明天要飞北京去参加音乐节。某幻这个家伙总爱瞎操心,我不想耽误他,虽然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有成为这个对象的资格。所以我只能强装镇定,一动不动地呆滞在原地,想从他的举手投足里读出些什么,再编造一些回答搪塞过去。

他嘴巴一开一合,但我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见我没有反应,他站起身朝我走来。病历本还被攥在手里,我下意识慌张地躲避,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花少北,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这次他说的很大声,我终于能听清几分。他很少生气,对我更是从来没有过。我被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他也不愿意放手,直直地看着我,站在黑暗里和我僵持着。

他还是先妥协于我,很久之后,握着我手腕的手渐渐松开。从他的口型和模糊不清的声音里我大概明白他在说:“算了。花少北。我放你走。”

我带着我的病历本落荒而逃,可打开卧室门的一瞬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他。他没有走,仍然站在原地注视着我,布满了血丝的眼里好像有水光,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他又说了什么,但我们离得太远了,他说得太轻了,我一点都听不见。我想大概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譬如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的老套说辞。

“对不起,某幻。”想了很久,我找了一个万金油的道歉方式,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

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转

王瀚哲打断了我的话,放下咖啡杯,看着那本被我放在桌子上的书。“所以你最后不辞而别,一走就是四年,一直等到某幻结婚,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我点点头。“我后来是偷偷走的,没有告诉某幻。我想我不敢面对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怎么跟他告别。与其落得一个不完美的结局,一个上不来也下不去的尴尬境地,不如重新做回普通朋友,普通同事。这样最起码我们之间不会一刀两断。”

我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又将它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烟圈在空中转了两圈,和吐出的白色水雾混在了一起,只剩下烟末端还有星星点点未燃尽的灰负隅顽抗着。“可我现在还是忘不掉他,这是种慢性病,一寸一寸侵入肺腑,很难医治。”过了一会我又补充道。

王瀚哲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把书重新插回书架的缝隙里,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我朝窗外看去,秋天的晚上来的早,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尽数黑了。我见他话说尽了,起身要走。住的酒店在相反的方向,于是我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准备和他道别。王瀚哲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见我朝他招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跑过来拦住了我。

“花少北,某幻要结婚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太懂他的意思。

“嗯。”我点头。

“花少北,某幻其实是喜欢你的。”

我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些年里我想过一万种可能性,可偏偏漏掉了这个。我愣在原地,心跳慢了半拍,呆站着看对面的王瀚哲。彷若被一把推进了深海里,马路上发动机和鸣笛的噪音突然在我身后拉长,只留下闷闷的几声响动。耳膜隐隐的痛开始变本加厉,像是用刀剌开一个口子,一点一点往外渗血。痛并不是持续的,更像是心脏的搏动,一下一下抽搐着。

他是喜欢我的。这种情况我在四年前小心翼翼地猜测过很多次,现在从王瀚哲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可笑感。

我猛地想起那天晚上,他站在楼梯口上对我说的话。其实我后来尝试过模仿他的口型,但都毫无成果。我该说我在这方面简直是毫无天赋,除非是在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的情况下再复述一遍,否则永远也猜不出来。

那个晚上,他猩红的眼,颤抖着握住我手腕的手,和眼角的泪。他大概也在希冀我的答案吧,我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花少北,我放你走。”

我不敢去想那个答案,不敢开口去验证我的猜想,即使我已完完全全地猜到。

是啊,因为他是某幻,而我是花少北。我们是我们自己,我不够勇敢,他不够决断。故事的起承转合都尽数落在这一句话上。我觉得很好笑,莫名的。可能是在嘲笑我自己是个胆小鬼,可能是在笑上天总是爱搞这种必然性的错过。或许像量子力学里说的那样,我们从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从我bw第一次遇见他,他隔着漫漫人群朝我招手,说“你好呀,花少北,我叫某幻”的时候。

生不逢时。我们在这场爱里都丧失了太多勇气,究其原因竟然只是因为性别的鸿沟横跨在我们之间,而我们最后都没有先迈出那一步。我爱他,爱到耳朵盲了,爱到偏执的一叶蔽目,旁人的谩骂诋毁都可以置之于身后,可我从没有注视过他或许始终包含爱意的眼,同样也没有听到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我太过爱他,以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害怕失去,最后却落得个这样孤苦伶仃的下场。

我开始大笑,笑着笑着不由自主掉了几滴眼泪。我胡乱用手背揩了几下,但泪还是不停地掉下来,阻隔了我的眼。车尾的红光和路灯像斑驳的色块大片大片铺陈开来,时隔四年以后,在一众吵闹的城市噪音和耳鸣声里,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轻声重复那晚他对我说的话:我爱你。

没人能听到。除了他。除了我。

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知道了,所以呢。我嘴角扯出的笑很勉强,可是这句话晚来了四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就要结婚了。

“你知道吗,王瀚哲,我有时候觉得我要孤独终老了,我已经把我的未来一眼看到了头。”我重新点燃了打火机,火苗在风里瑟瑟地散发着微弱的光。或许我总是习惯带点悲观的色彩看万事万物的。“我骗你的。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孩。我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再没有力气去爱别人,也不愿意和其他人苟延残喘的了结此生。”

“王瀚哲,永远不要告诉他,我不希望再因为这件事困扰他了,我宁愿他把我忘了。”我最后说。

“我有点嫉妒他的新娘子,他的婚礼我就不去了吧。代我向他问好,祝他新婚快乐,祝他幸福。”

无论怎样,祝他永远都要幸福。

|合

这时我才明白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忘。我的青春,我的爱,我的他——已经永远烙印在我的生命之中了。

红色的数字开始倒计时,继而转为绿色。我见他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我撑了伞,遮蔽大半张脸,隔着密密麻麻的人潮,我猜他看不到我。电动车从我的身旁飞驰而过,拎着菜篮子的大妈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絮叨着什么。他离我越来越近,在斑马线的黑白格里与我再一次擦肩。

我不由自主地还是停在原地。他刚好扭头看到我,于是我们的视线隔过漫长的十年之后再次交汇:我在他的眼里看到我的身影,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我看到他的灵魂。我在恍然一瞬间想起来被我遗忘的,我十年之前那个秋天里曾反反复复做过的一场梦———

那个梅雨季节的晚上,整个世界都安静,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在前面走,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我走在黑夜的影子里跟着他,他没有发现我。我在最后一片影子的边缘停住脚步,在万籁俱寂里找到自己的声音,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他闻声转过身来,停在光亮处看站在阴翳里的我。

几片落叶,一阵雨,一场秋天,在一瞬间向我倾泻下来。我站在滂沱大雨中,从发梢落下来的雨水模糊了视界,我从雨幕和雾气里努力辨别他的身影。本来是很幸福的时刻,我的泪却止不住的流,混杂着落下来的雨,落了满面。我听见我很大声的对他说:某幻,我爱你。他踩着雨水朝我跑过来,这下我终于能很清楚地看见他在笑———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我也跟着他笑。于是我迈出黑夜的边缘,又大声地说了很多遍,我说:我爱你,某幻,我爱你。

全齐啦

【妖篇】

evil

「斩。」

*UP幻×病花

*因为绝症并非一定治不好。所以有HE和BE两个结局:一个是花少北去世了,一个是他没有。两个结局我都会认真对待和铺垫,所以大家可以到时候看分割线自行选择结局,当然也可以都看的啦。

*一直告诉自己别写太长别写太长没人想看,可是没办法的还是写了超级长,正文3W字,两个结局应该都算个番外。非常感谢愿意看完的各位,非常感谢!

*【】里面是花少北给某幻发的私信内容。

【某幻。】在某个夜晚,某幻一个人忽然感到无聊,身边的白色小猫在喵...

某幻。对方这样正经的喊自己的名字,让某幻觉得紧张,好像有一张网缠住了心脏。【某幻。】好像卡了一次,他又看到了那条最新的消息。【晚安。】对方说,【希望我能把你带去我长眠的梦里。】

【某幻,我来了。】

“嗨。”“嗨。”花少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被搭话了。他在复旦大学观光呢。之前考上大学后有考虑过去这里读研究生。说实话花少北成绩还行,就是不爱学习。可如果要学习,他觉得自己就要做到最好的。当然了,老番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路过的人聊天。他觉得对方挺面熟的,可应该不是复旦的学生。“你来复旦观光吗?”“嗯。”花少北觉得对方长得挺乖,应该没有恶意,老番茄说:“我是大四的学生,我能带你到处逛逛的。”花少北忽然也觉得这个人面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而老番茄这会忽然给想起来了,脸上一下堆满了笑容,带着花少北到处看了好多东西,还问他知不知道哔哩哔哩。“知道啊,我喜欢看上面UP主的视频。”

出报告时总挺吓人的。花少北手机也看不进去,尽管某幻刚刚出了首新歌,叫BackToDream,他英语不是很好,唱英文歌也不利索。可某幻唱的好听,之前在直播间里说他忽然喜欢上了唱rap,还想作歌,花少北也不吃惊。

听了个三四遍,医生叫他进去,跟他说了许多话,花少北听得很认真,心情也蛮严重沉重。

病情恶化了。虽然花少北每天坚持了锻炼,坚持了健康饮食。他像在老家照顾自己一样在这里独自照顾着自己,他以为自己做的挺好。

医生说不是他的错,是他的体质太差了。差的身体就像漏洞的桶,无论汲取多少营养都会从洞里流逝。他提出花少北应该现在开始住院,或许能靠药物把他救回来。

害。药物啊。花少北心想,那样活着真的痛苦。

BW快到了,花少北还记得,某幻要请自己吃饭。

最近花生米被送了过来,他妈妈和他姐姐都一起来看他,得知现在病情恶化,心里似乎也有了准备。她们最初同意自己过来,可能是因为花少北不管在哪里都会死,可能是因为医生已经给他下了诊断书,花少北活不下去。

跟家人一起过了两三天,花少北忽然有点想家,可怕回去就回不来了,他希望自己的姐姐常过来看看自己。花少北一直觉得家人重要,只不过可能到了最后,对于自由的呼唤大于对家的眷恋,花少北还是想留在上海。

【花生米还记得我,他好像想我了。一直缠着我不放。我姐姐也特别想我,晚上给我吹头发的时候还哭了,说我要是没长大就好了,没长大就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我说我反正都要走的,你们提前适应一下呗。】

【我说的太过分了,我就是想逗逗她。你看我们这种要死了的就没什么压力,说这些生离死别的话说的轻松。那时候我姥爷走之前病魔缠身,他请求爸爸给他一个痛快时,姐姐也没有这么难过。】

【可能是因为我还年轻吧,我挺希望死之前不要察觉到世界还有多美好。可是我遇见了你,你让世界美好了。】

【今年还拉着王瀚哲去BW,你说要请我吃饭的,我肯定要去。】

“兄弟,第二年你还找我呢。”

“那不然呢,兄弟。”

花少北求人时候态度总是很好,这其实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一说一。花少北求王瀚哲陪自己去这一次的BW其实也是考虑到他身体最近不太好,怕出什么事。

要不花少北得病了,王瀚哲一定不陪他去。可现在他顶着个癌症的身子也还要去BW见见某幻,王瀚哲就觉得挺牛的了。

今年的BW还是很热,可花少北的胳膊还是不能看,不过今年学聪明的用手套盖住了胳膊,穿了轻松些的短袖短裤。最后被王瀚哲逼着戴上了口罩,还是用VIP票混了进去。

说要请自己吃饭,可怎么能被他请上呢?花少北记得今天某幻和老番茄有一个表演舞台,他准备去挤挤,看能不能碰上他。

进场没多久,他看见B站有一条私信。

【你来了吗?】

某幻君。私信他的人叫这名字,可花少北一直觉得君真的太尴尬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某幻似乎也觉得挺尴尬的。大家一嘴一个某幻,也没人扯什么某幻君。

他现在没有照片墙了,觉得那些都比不上自己的合照。他把签名和合照都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的框了起来。他的手机壁纸是他的侧脸,计算机壁纸是个同款。他收集了一些一样的衣服,但今天实在不敢穿出去了。

【活动下午四点之前就结束了,到时候联系你。】

呼——花少北想着现在才八点,可能还不急着到处转。

养精蓄锐,花少北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人多了他就有点头晕。他最近还在做治疗,就在前天还去医院住了一晚上。今早起来原本觉得精神了,可眼下忽然头晕了起来。

“你要不要告诉你偶像你的事啊,可能他会……就,你知道吧。”

花少北不想让他难受的,虽然他已经给某幻发了那么多条微博私信,从他被查出绝症时开始发的信息被看见了,某幻肯定就知道了。

他不会去搜自己微博吧?花少北忽然惊觉,他打开微博,把自己花少北点的名字给删掉,想了很久才把名字给换成了草多南点。

又想了会,把点给去掉了,他的微博正式成了草多南。

可他固执的打开私信,说:【我是花少北,但我现在叫草多南了,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私信。】

想让你看到,但又不想让你看到。你烦的事那么多,何必把自己要死这件事加在你身上呢?对吧,花少北不知道自己多少次能抓住要利用可以的机会,对着某幻大声说:

“喂,我要死了,我有个愿望没实现。”

“我喜欢的不只是直播间的你,不只是做视频的你。我也喜欢真正的你,第一次见面就发现我可能不只是喜欢你,我怕我爱上你了,不然为什么一想到你,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可是,可能是因为我太太太喜欢你了,所以想到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我居然觉得比我死了还要难过。】

【我不告诉你,之后我还要为我的离开找借口,我就是唯独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因为不喜欢你了才走的。谁不喜欢某幻呢,我寻思,怎样才能找到个像某幻的男朋友呢。】

【完蛋,某幻,我现在难受得要死了。】

花少北胸口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他挣扎了许久也没有起身,手机摔在地上吸引了站在一边的王瀚哲的注意力,他听到了一些骚动。花少北抓住王瀚哲的胳膊,嘴巴乌青,他动不了了,他想祈求留下,可现在还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他被捞了起来,他浑身痛着,他可能发烧了,可能病入膏肓了。只是他心里还想着那顿饭,记得自己告诉某幻,他来了,他等他请自己吃饭。

他想要见他,他好像见他,他想去见他。

花少北不是稀罕那顿饭,也没有谁真的觉得他稀罕那顿饭对吗?他稀罕的是更加熟悉他,他稀罕的是自己还能见到他,他稀罕的是那张,让他在冰冷夜晚里想起来,心里感到温暖的脸。

【可我现在不能去,不能让你看见我奄奄一息的样子。我挺希望在你记忆里的我是个健康,快乐的人。】

花少北放弃了挣扎,他躺平在王瀚哲肩头,思绪越来越远。

我怕,我马上就要死了,某幻。

我好害怕。

错过了两天的直播,挺遗憾的。花少北于是一边补录屏一边接受治疗,他的姐姐又来了,但因为工作很快走了。所以这快四个月,花少北在医院里什么都没干。

感觉生命一点点流逝,然后希望越来越充实。花少北觉得,要不是每天还能看着他的直播,花少北可能会在某个撑不下去的晚上,吃自己偷偷带进来的安眠药。第二天他死了,可能可以上个报纸。

那就不行,不能被某幻知道,所以花少北不自/杀。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每天直播结束后,他都想等明天,或者是后天再听他的直播,看他的新视频,这也是他没死的原因之一。

【可是,不想死,不甘心,你说你要出新歌,你说你有那么多计划,我全部都想看着你实现。】

【可能就因为这不想死,敷衍了点,但就这了呗。】

“朋友们,今年百大的西装塞不下我了,我胖了好多。”

能有多胖呢,花少北心想,某幻那么瘦,他真的挺瘦的,至少今年六月份时还是很瘦的.花少北如果当时在BW的时候快昏倒的时候决定留下来就好了,他可能可以见到某幻,虽然他可能会当场去世,是真的当场去世。

尽管如此,要是当时见他一面就好,从六月到十二月份,整整六个月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两个月独自生活,还有四个月是在病房里,在酒精味和一片空白中度过的。

医院为什么不能装成彩色呢?为什么墙壁一定是瓷砖呢?花少北在住院部算是身体健全的病号,身体好的时候能出去晒太阳。到冬天时太冷了,自己也不愿意出去了。

“哎,外面太冷了,我好久没有出门了。”

我也是。不过花少北要出院了,今年也是最后一次去BW了,他以后要是再在人多闷热嘈杂的地方多待一会,可能真的会挂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去BW,或许也没机会碰到某幻了。他现在在直播间一条弹幕都不发,然后也不看B站的私信。

先去接了花生米。花生米被放在一家特别好的宠物店,已经生活了快四个月,店里那个人特别好的姐姐给他介绍自己的宠物,有猫还有狗,有两只活泼的柯基,有懒洋洋的猫。

姐姐说起自己的丈夫特别自豪,说他还是B站一哥,叫LexBurner,是宠物店的主人。花少北也听过这个名字,忽然发现自己无意跟好多UP主都有了联系,就算自己没做上,也算是心愿圆满了吧。

花生米也记得自己,对自己不凶了。可能是发现花少北现在瘦了很多,皮肤苍白了挺多。花少北现在身上没有肉,走起路其实也没什么力气。他带着花生米终于回了租的房子,这里提前就被打扫好了。

框着签名和合照的木板积攒了不少灰尘,花少北伸手把他们都拍掉,叹了口气。

冬天了。花少北看着窗外想,明年上海会下雪吗?

如果下雪了,自己能看见吗?

之前说他没胖,结果百大的时候他是真的胖了,西装都撑开了。花少北抱着iPad笑了三十分钟,帅是真的帅,他妈胖是真的胖了。花少北觉得大半夜快乐了,他觉得还好某幻是一个人走的蓝毯,不会有人跟他做个对比。其他人不都是一起走的吗,为啥他是一个人走呢,花少北心想。

后来因为自己的身子坐不了飞机,过年前家人过来来看望他,但过年的时候要赶回去。他在家乡有很多很多的家人,过年那天,他跟他们视频通话后,忽然觉得脑袋晕,可能是发烧了,于是只能惨兮兮的在春晚播出的时候去了医院。

【真的惨,过年去医院,谁敢信。】

虽然如果下半年的治疗不顺利,他还得躺在医院看春晚呢。他不敢去找自己的主治医生,于是自己去挂了个号,可医生一搜病例就能搜出自己有病,他硬着头皮顶着医生同情的目光,接了单子。

“我们食堂那边还有没吃完的饺子,你赶快去拿几个吧。”

医生在他走之前叫住了他,花少北点点头。他晚餐还没吃完就出来了,可能也是因为吃不下,他住院时就什么也吃不下。现在山珍海味对他来说就是油脂,不能吃,他也不想吃。

本来不想麻烦,可他就是绕路去拿了一碗饺子。给他饺子的阿姨不知道自己有癌症,只知道自己大过年的发烧了,只能在医院呆着。光这样就特别可怜他,给了他好多饺子。

端着饺子,来到几乎没人的大厅,他找了个可以放饺子的椅子坐下,去打了个吊针。

拿着吊瓶回来时,大厅的电视机已经在放春晚。有个人坐在自己的饺子边上,花少北定睛一看没看清,他愣着,站在了原地。

某幻抬起头,看见了花少北。

“啊。”他也吃了一惊,随后朝自己笑笑,“你也大过年的来看病呢?”

是啊。花少北居然很平静,他开始习惯于忽然碰见他。还好走之前自己涂了点点口红,让自己气色看的好些。他不想别人看出来自己像个癌症病人。

“你呢,我以为你回家了。”花少北记得某幻要回家的,说他要回老家青岛。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某幻说,但租的房子出了点问题,也找不到信赖的朋友看着,就自己留下了。结果准备看春晚时胃痛,就大半夜打车来了医院。

哎。花少北想吃饺子,可有一只手抬不起来。某幻接过饺子说:“我喂你吃吧。”

“兄弟,你瘦了好多。”

谁都能看出,比六月份见面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还是在花少北本人瘦的不行的情况下。穿着羽绒服还是显得瘦。花少北看看某幻才说:“你没胖,你百大的时候巨帅。”

某幻露出笑容,他大概想说,你居然害看直播呢。

每晚都看,只要你播了,我不是在治疗室。只要你播了,我可以熬夜到凌晨。住在住院部的高层,看一两点的上海还是繁荣,灯光很美,车子也偶尔开过一辆。

花少北张开嘴咬了口饺子,鲜美的汁水立刻滚进喉咙里,让他有了食欲。某幻等他吃完了,把剩下的饺子喂给了他。

“好吃,你吃点吧,吃晚饭了吗?”

“吃了一半跑出来了,太痛了。”

“我也是,吃了一半觉得脑袋很痛,哈哈哈。”

花少北的感情可能也随着生命的逝去逐渐平淡,即便他的心还是跳的很快,面颊不知道是因为热气红的,还是因为某幻红的。

春晚开始一会了,两人就看春晚,分一碗饺子。几乎没怎么聊天,可花少北不觉得尴尬,可能某幻也不怎么尴尬。

【我那时候想跟你说我的事,是我最想跟你说的一次。我们一起分饺子,一起看春晚,和家人一样,仿佛可以托付的家人一样。】

【我得病了,某幻,我每天都觉得自己不行了,我好怕死,我现在越来越怕死了,和快两年前确诊时说大话的我不一样了。】

花少北打了一会吊针,开始犯困。好像已经快十二点,可春晚里的每个人都特别精神。小品的声音很大,却在他潜意识里慢慢消失。

“有些话就得说出来,有些话不说也明白。”

哪有那么容易。花少北心想着,他靠在了一边,实在是听不进去今年的春晚。

粗糙的指心在鼻尖揉了揉,还有些熟悉的低笑声。真好,他梦见自己靠在某幻的肩膀上入睡,某幻把脱下的外套裹在他身上。他梦见某幻一直盯着自己,梦见他伸手,靠近他的脸。

真好,梦里什么都有。

如果我要死了,老天一定是对不起我的,花少北心想。那他要实现我的愿望。我希望关心我的人在我死后不要难过。我希望某幻记住我,虽然我就是口嗨,我不想让他记得我,我害怕,虽然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想要告诉他我要死了。我要把心里的矫情全部都说出来,他一定会安慰我,会握着我的手,说能满足我所有的愿望。

但那又有啥呢。花少北还是谢谢老天,虽然他给了自己短暂的生命,但是给了自己遇见某幻的机会。

可能老天安排这么多次见面只是为了让他弥补自己的遗憾。毕竟花少北除了没法让某幻记住自己之外,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花少北睁开眼,他靠在某幻的肩上,春晚已经结束了。某幻也睡着了。他看了他很久,看了很久,周围的人都走了,吊瓶也打完了,他应该要去找人给自己卸下了。

缓缓起身,觉得自己的烧退了。花少北把某幻的衣服放在座位上,慢慢往拐角走去。

【那时候,我稍微任性了一下。】

他停住身子,还是往回走了。

【你睡着了,反正不会知道吧?】

他走到某幻身边,非常的轻,他听见某幻的呼吸,知道他睡的非常的沉。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第一次,但我是,这波不亏吧?】

花少北俯下身,望着越来越近的脸,一边流下眼泪,一边闭上眼睛。他轻轻的,触碰到了他的嘴唇,轻轻的,轻轻的,停留了几秒钟。

“我喜欢你。”

他赶忙走了,走的比他身体健康时还快。可他走的很小声,仿佛他没来过一样。

疫情来的时候,对花少北来说最难顶的地方是他不方便去医院了。他上报了自己的病情。也因为自己的体质太差了,很容易感染上病毒,所以他最后去了政府安排的医院里,无所事事的度过了快三个月的时光。这期间他的爱好还没有变,其实就是画画,听听直播。之前的工作辞职了,他做不了了。不知道此时同样被困在上海的人们,整个中国被困起来的人们在想着什么。

花少北觉得很心安,虽然这么说对不起奋斗在疫情前线的工作人员,也对不起那些被病毒折磨的病人们。只是当来往的人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而忙碌时,花少北会感到安心。其实很多意外忽然会发生的,死在这样的灾难下,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整整三个月,他都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之前两年他也没做些啥,看新闻关心时事。此刻中国人的心连在一起,自己这个癌症病人又怎么样呢。谁又会来同情他呢?

这样挺好的,可以把花少北从自我脱离出来,花少北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也得到了了充分的治疗。他甚至都会觉得自己好了特别多,他在医院住了那么久,大家在这时候挺负面的,可他不会啊。

不过他真心希望这段日子快点过去,希望自己在夜晚俯视街区的时候,能看到一点点人烟。

“被困起来才觉得外面多好。”

某幻和其他很多一样这样感慨,不过花少北已经意识到了,不然他也不会来上海。花少北此时觉得自己挺美满的,他跟某幻一起看春晚的那一天他绝对不会忘的,他靠着某幻睡的那两个小时,他从某幻那里偷来的那个吻。花少北都不会忘记。

所以人啊,知足的,到这一步就够了吧。

【但觉得珍惜一下活久一点好像也行,但又想想反正都要死早死玩死不都一样吗?】

疫情期间,他们唯一一次交流就是某幻问自己怎么样了,花少北说自己挺好的,就在家里不出来就是了。某幻说他也是,希望疫情快点过去。

对啊,花少北想,对啊。

“对啊,早点过去就好了,大家可以回家了。”

“等结束我还想立刻回去一趟,不过我觉得还要很久。”

“总会过去的,相信国家嘛。”

没错,都会过去的,花少北希望大家都走向光明,他现在心中充满大爱,人死之前都会这样吗,一下惜命,一下不。总之怪复杂的,现在看淡了,可能之后忽然又难过了起来。

【某幻啊,我现在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希望我死了之后世界能够清静。我现在只想着你,想着我爸妈,我家人,我的朋友们。】

哎,花少北其实心里,内心底下,还有一丝丝的想要。

想要离他近一点,还想要离他近一点。

四月份,全国解禁之后,花少北搬回去了。

疫情也没有结束,只是生活在慢慢的恢复轨迹,外面一片混乱,或许影响会持续很久。花少北回了家,花生米又被接回来了,可是花少北不打算养花生米了,他想把它送回老家,让父母继续养他。

可惜交通不方便,花生米也没办法在这时候离开上海。思来想去,花少北觉得可以把花生米送去之前照顾他的猫舍,等疫情过去了,他的姐姐或许能来帮他把花生米接走。

趁着身子还算过得去,花少北选了一天,带着花生米去了那家刚刚恢复营业的宠物店。

今天那个漂亮的姐姐不在,花少北在门口就认出了LexBurner,他现在是B站的前一哥了。现在的一哥应该是老番茄,去年在复旦大学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原本去年如果赶上了和某幻吃顿饭,死之前还能见个一面。

“嗨。”不过他是第一次见蕾丝,也不知道蕾丝为什么知道自己叫花少北,可能因为花生米在这被照顾了很久,那个漂亮姐姐告诉他的吧。

“那个,我想把花生米放在这里。”花少北不想说的跟自己舍弃了花生米一样,他抱着花生米看了许久才说,“我之后可能要去处理点事情,估计不能照顾他了,但是我姐姐现在在老家,不能把花生米立刻送回去……我能,在她来之前先把花生米放在这吗?”

蕾丝愣住了,应该是不解的,因为这只小猫很漂亮,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洁白的毛发,还有漂亮的蓝色眼睛。别人碰他就会被咬,可他这时候乖乖的躺在花少北的怀里,看起来听话极了。

“为什么不养了啊。”

花少北沉默了,他半晌看着花生米,白色的,漂亮的小猫扬起脖子,瞪大眼睛盯着他。

我为什么不养你了?花少北说,因为我要死了啊,我有什么办法。他记得刚刚把花生米买回来时,他掉了好久耳朵毛,可花少北当时还在观察期,不能随意出门。每天只能看着姐姐把花生米带出去,然后看着一只耳朵秃掉的,可怜的小猫带着伊丽莎白圈回来。

他来上海,只有花生米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来了,花少北比谁都喜欢花生米,他比谁都希望花生米以后过的好。

“我……”可是,蕾丝认识某幻吧。

他们关系挺好的吧,他们都去了百大,他们一起拍了视频。虽说现在花少北看着蕾丝,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自己可以托付他很多东西,总觉得如果自己可以跟他做朋友,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他开始说,开始说自己出生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开了话匣子,就像碰见老番茄时一样。可能是因为蕾丝给他的感觉更亲近些,他不小心说漏嘴了,说漏自己疯狂的喜欢某幻,说漏自己得了癌症,说漏他马上就要死了。

【或许我当时全部都告诉他。】花少北事后给某幻发了私信,【虽然我再三说,不要告诉某幻,不要告诉某幻,千万不要告诉某幻。可我当时是希望他跟你说的。】

【某幻,死之前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是自私的,我可能死的时候会忽然没办法原谅自己的行为。我多想让你知道,我骗自己,我告诉老蕾,让他来选择,我知道要我真的要死了,老蕾一定会告诉你。我知道,所以我才很卑鄙,我坚持守住了两年的秘密不值一提,最后我想要的最终不是自己一个人死去。】

走的时候,花生米没有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居然跟在花少北的身后想出去,花少北还

以为花生米是顺拐,可他停下来时,花生米也停了下来。

转过身蹲下,把花生米的小爪子抓住,他的爪子有点尖了,狠狠的抓着自己的手指头,花少北吃痛的叫了几声,可花生米跟没听见一样,还是用力的扣着他。

“你不想我走啊。”花少北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崽种。”

花生米直勾勾的看着花少北,花少北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花生米,老蕾他们家很专业的。”花少北轻声说,“他们有那么多猫猫狗狗呢,有只可爱的布偶猫,你们可以做朋友。他会照顾好你,你就等着姐姐把你接走。”

花生米生气了,他张嘴轻轻嗷呜了一声。

“对不起,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来。”花少北说,“如果我……哎,花生米,就算我知道两年后是这种情况,我一定还把你带回来。”

“白白,花生米,听话,听老蕾和奇怪姐的话。”

他松开他的爪子,花生米发出一声尖叫,他迅速推开门,猫爪子在玻璃门上狠狠的摩擦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哎,又哭了。花少北的眼睛已经到了碰到眼泪就会刺痛的程度。

这种分别,以后还要经历多少啊。

六月份已经有些热了,花少北最近觉得难受,只能说之前在疫情在医院治疗的三个月都治了个寂寞。他最近身边的人少了些,既不能出门工作,家里也没了花生米。每天听听某幻的直播却变得更加沉重,有时甚至会一把扯开耳机,坐在窗户前面自闭好一会,等那些难受都过去了,他才重新拿起耳机,看见弹幕忽然刷起了什么:【真的吗?】【袜,好厉害!】【期待期待期待】时,就心想着:淦,又错过了。

他于是刷了一句:【什么事啊?刚才走神没听到。】

他虽然是个提督,也有30级的牌子,可花少北发的是普通弹幕,不如说除了在18年刚刚喜欢上某幻的那一年外,他再也没有发过SC了。

“没听到啊,我说我和茄哥有一首新歌,本来是讲考试你知道吧?结果没赶上,晚发就晚发了,朋友们考试之前听听这歌,加油努力。”

新歌啊,花少北虽然会唱点歌,可惜的就是rap真的不行。某幻喜欢上rap了,还做了那么多好听的歌,花少北真羡慕他们一起出了那么多歌,虽然他唱歌很烂,但要是真的也能一起做一首歌,那他死了都会笑醒吧。

不能开空调,上海就真的会越来越难顶。

再不趁着现在出去走走,盛夏之后就是寒冬,他觉得人好像都会在这个季节死去。而自己慢慢衰弱的身体,似乎也会在这个冬天崩溃。他去年说希望今年上海能下雪,他现在还是希望能下雪,他希望自己能看得见,看见家乡那样的雪。

他来到了这座城市。走过各种地方,但没玩过多少东西,毕竟他不能喝酒,也不能太剧烈的运动。每天坚持走走路或许也是唯一的锻炼方法。

阳光正好,小草带着香甜。花少北的心情好了些,找了个椅子休息了一会。

哎,晒太阳真不戳。花少北觉得自己像个大病初愈的人,唯独今天不觉得自己正在走下坡路。阳光居然让他觉得世界还是美好的,即使他身边现在空无一物了。

离开公园后,他往远的地方走了些,他住的地方距离市中心有点近,父母替他租了个房子,也多亏他父母是有钱的。作为一个孩子,花费他们的财产治病;在上海一个人住着;死之前还不呆在他们身边,真的挺任性的。

忽然很想回家,花少北如今在慢慢放弃跟某幻的感情之后,心里只是更想家了。

他忽然停下来,膛目结舌的看向面前,看见一个普普通通戴着兜帽,胳膊上兜着一袋子冰激凌的人朝他迎面走来。

他正叼着一个冰激凌呢,看见花少北的时候嘴巴一张,冰激凌下边朝着地面栽了下去,他没来得及去捞,花少北愣愣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把木棍子捡起来,朝他憨笑了一声。

“你……买冰棍呢。”

现在他不会害羞了,看起来很平静地给了他一张纸。

某幻擦擦嘴才说:“买几个冰棍出来转转……你干嘛呢?”

“我也是出来转转啊。”花少北笑着说,“散散步。”

“那一起出去走走?”

啊?花少北愣住了,走走?散步呢?

那走吧。

两人走了一会,聊了些有的没的。从上海昂贵的物价开始聊,聊那款可能2077年才能上映的游戏,聊他们因为最近没有新番可看而重新看的老番。他们聊疫情期间做了的事。他们也聊了聊未来的一些设想。

只是没人提起18年他们第一次见面,19年他们偶遇,20年初的那个晚上,他们一起在医院看了一场春晚。

某幻买了冰棍出来,问花少北吃不吃,花少北心想害吃呢,再吃就死了。边想边拒绝了他,于是聊天的一路上,某幻把买的三根冰棍都吃完了,擦擦手,找了个路边的公共卫生间洗了个手。

已经快五点了,花少北不知不觉也不知道跟某幻走到了哪里,他看见某幻从厕所走出来时。觉得差不多到了分别的时候,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某幻要邀请他散步到这。

总之,他的心愿最后也实现了。花少北刚想说自己要回家了,某幻就抢先他一步说:“一起搓一顿去吧。”

不太好吧?

【那你觉得,你问我要不要去搓一顿的时候,我会拒绝你吗?】

“好啊。”花少北一直记得那件事,“去年你原本说BW要请我吃饭……最后没吃成。”

“对啊。”某幻似乎松口气的样子,“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好久没出门吃饭了,花少北也不敢吃不健康的食物。他一直坚持医生让他吃的东西,好多年没有沾过油腻。也不知道某幻问自己时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立刻说:“请兄弟吃炸鸡吧。”

“好,那就吃炸鸡。”某幻不知道为啥被逗笑了,花少北也被自己逗笑了,两人在厕所前面打开美团搜了附近有炸鸡的店,找到好几家不错的,花少北也不知道哪家好吃,就让某幻带自己去。

两人饱餐了一顿,花少北想起某幻三天没直播了,就好心的提了一嘴,问他要不要快点直播,结果这个崽种扭扭捏捏说自己状态不好,把花少北给气笑了,说爷不给你送礼物了。

“那可不行。”他笑着说,“你是我的大老板。”

花少北顿了一下,侧脸红了些,他说:“我开玩笑的。”

他不可能不给他送礼物,他微博虽然改了名字,可他B站还是叫花少北、。花少北那个点是最开始被记住的,虽然是因为这个ID有人取过了花少北才加的这个点,此时已经成了很荣幸的点。他说他想从某幻的生活里慢慢的淡出去,可他还是没停止的给他刷礼物。

【我说我希望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忘记你,可忍不住打开你的直播。我说我想要在我还存在的时候让我从你身边消失,可不乐意取消我的自动续费,也乐意在你说蠢话时不怼你几句。】

吃完饭,花少北以为他现在要回家了,可某幻又说:“咱们去海边走走呗。”

怎么,忽然还要去海边了?花少北哭笑不得的,可他表面平静地说:“好啊。”

【你说我们这样散完步,在餐馆里面对面吃了炸鸡和薯条,出门去了海边。在别人眼里像不像情侣?】

上海要找到海边很容易,可原生态的海滩已经没了,顶多是在人工建造的石头板上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花少北靠在栏杆上吹着海风,把身上的燥热都给吹散了。

“上海夏天蚊子真得多。”

“确实。”某幻说,“我家这时候就买灭蚊灯吧,真的交智商税的东西,不过我找到一款不错的,现在睡舒服了。”

“我家……”哦,对了,花生米已经不在了,“我家今年也点上吧,睡的安稳点。”

海风小了起来,和某幻并肩的夜忽然真实了起来,明明刚才还模糊的对话却忽然清晰。他跟某幻站在一起啊,花少北想,跟一个真实的,会呼吸的某幻站在一起。

【不是隔着屏幕,也不是隔着人海。】

而是你就站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心里想着你,虽然不知道你在想谁。

花少北轻轻转过头,又低下转回来了。

“都快十点啦。”

“嗯,回去吧,你家住哪?”

“好像有点肿了。”某幻碰到时花少北就吃痛的喊了声,他忽然觉得有点羞耻的低了脑袋,才抬起头说:“真抱歉了。”

“没事,这么黑也不开个路灯,我要是……嗯。”

两人现在就在一盏路灯下,下边有一个石椅子,花少北坐在上面,某幻握着他的脚踝,借着手机灯光查看他的伤势。手指在脚上摸的酥酥凉凉,某幻的神情很认真,让花少北一度想要把脚抽回来。

现在崴脚了,真的不方便。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应该用冰块敷一下就好。

某幻在他面前蹲下,说:“我背你吧。”

花少北小心的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随后他有力的手把花少北给捞了起来,花少北忽然抓紧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他顿时羞红了脸把头埋了起来。

“你好轻啊。”

【那你就……好壮呗。你比我大一圈,某幻,我感觉你把我抱起来,我就像是不存在一样。我现在确实瘦了,皮包骨都有了,但我还是比你高一丝丝的,可惜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好好吃饭了没。”

“吃了啊。”

或许某幻没开玩笑,花少北真的瘦了很多,那当然也轻了很多。可他得癌症了啊,亲,不是他想不想吃,而是营养能不能被留住的。他想说自己努力吃了,吃得健康,活得健康,还不是为了想多活一会吗?

要是他最早就自暴自弃,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自己。他晃晃腿,享受某幻的视野,忽然傻笑起来,某幻问他笑什么,花少北说:“不是谁都能被自己偶像背着的。”

“我还是你偶像啊。”

“当然啦,我是因为你才来上海的。”花少北说了实话,他本来就喜欢某幻,他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他,我特别喜欢你。

“我以前都没见过男粉的,我是说18年之前。”

“瞎吹的。”

“不是,只是女粉个体战斗力太强了,你才看不出来。”花少北试着哄哄他。

某幻笑了会才说:“我一直以为你去年最后没去吃饭是因为讨厌我呢。”

没有!花少北怎么讨厌某幻了?他锤锤他的肩膀说:“我妹有,我真的是当时有事,我看到一半就走了,我就是忘记跟你说了。”

说完,他嘟囔了一句,谁不想被某幻请吃饭啊?

确实,确实。某幻一直在说,虽然花少北已经成功被带偏了,也跟着某幻开始确实确实的。

好不容易走到路边,某幻把花少北放在路边的台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打车。花少北本来看着他的屏幕,忽然觉得困了,眼睛眯了好一会。

“困了?”

“啊。”花少北尝试清醒过来,“没,才十点半呢。”

虽然他平时没有特殊情况,可能九点就睡了吧。

“靠着我睡睡呗,车过会才来。”

【哎,我问你,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某幻说的好自然,花少北歪着头看他,居然发现他耳朵红红的。花少北咬着嘴唇遏制自己笑容,某幻被他盯的难顶,嘟囔的说不靠就算了哦。

花少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敢的,他已经亲过他了。他们一起散过步了,吃过饭了,某幻已经背着他走过黑暗的小路了。

他打了个哈欠,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当时希望我的一生已经结束了,你喊我靠在你肩膀上的时候,仿佛人生已经完美的落下序幕,死而无憾了,觉得都不过如此,都不过如此。人死了也不过如此。】

他还是做了个梦。梦到他把外套披了过来,擦了擦他嘴角的口水。他一直盯着他,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盯着他陷下去的锁骨,盯着他漂亮的睫毛。

他梦见自己被抱了起来,他们上了车,他枕着某幻的腿,车子怎么晃都没醒。

下车时,某幻把自己叫起来,背着他上了电梯,到他的家门前,取了他口袋里的钥匙。

梦醒了,可这不是梦,花少北落入被窝,听见某幻说:晚安。

他睁开眼,大门关上的声音刚刚响起。

这不是梦。

他把头埋进被窝里,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某幻,我知道了。】

【你不可能对谁都这么好的,虽然我这么说有点自恋了。我开心又难过,没,我现在可能只是特别开心,我开心的要爆炸了,我就跟18年一样疯了,我拖着要挂的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快三点时才想睡,我特别开心,但我特别难过。】

这不是死而无憾,花少北在大半夜感觉到了空虚。

所以老天还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在二零二零年七月份第一次进了重症病房。

头一次恍若隔世的睡了一觉,他身上插满了管子,终于是撑不住了,终于是在也没办法离开医院了。

在重症病房住了五天出来之后,父母也来了,姐姐也来了,好多许久不见的家人也来了。可惜花少北已经回不去老家,他的身子一上飞机可能就会碎掉,也没必要再回去。

如今也不是治不好,医生严肃的跟他强调,要每天开心,要调整心态。花少北为了好好活着一直做的很好,他每天锻炼,他每天照着医生的去做。这两年里单单跟某幻吃了那一次香喷喷的炸鸡,还喝了一大罐可乐,可惜花少北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可去你妈的。”我可太谢谢你了,花少北气笑了了。他有某幻的签名;有跟他一起的合照;有一只小马玩偶,系着他织的红围巾;还有两个小花抱枕,一个蓝一个紫。

这些家里为数不多他还挂念的东西都在医院了,还有他画画的手绘板,有他的吉他。基本他还算爱看的书,全部都让王瀚哲帮着拿了过来。在王瀚哲看来,花少北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对花少北来说也确实,这是自己要死的地方,得布置的体面些。

“那你咋办呢。”王瀚哲瞅见花少北的手机封面也是个马,从18年陪他去BW到现在,花少北一直病着,只是喜欢某幻是没变的。

从一开始在那个人气刚刚开始上涨的直播间开午夜电台,直到后来他居然可以去蹭别人的演唱会,还蹭了两场,唱唱跳跳,帅炸了。

他也没有使用那个B站的大号,而是换了个小号看直播。还好认识的三年里,他从来没有跟某幻留过联系方式。每当最痛苦的日子里,他就只能挂着直播。最开始一边化疗一边挂直播放一边有点羞耻,现在护士姐姐也随了他的心愿,开了声音放在一边,警告他不要傻笑。

“……我感觉快撑不下去了。”

他们都慌了,他听见花生米在喵喵叫,是听见他的声音了吗?花少北执着的听着花生米的声音,想要听出他在说什么。而蕾丝和奇怪姐说的话变得很模糊,他总是发觉时就想不起来了。

他真的撑不下去了。花少北想要快点,快点死掉就好了。

——你想做什么?

想玩游戏,想看动漫,想吃零食,吃薯片,炸鸡,汉堡,薯条,可乐。想要喝酒,想要去酒吧看看,想知道是不是在酒吧喝醉真的早上起来就在宾馆了。

——你还想做什么?

想出去旅游,没玩够,还是想去一次日本。还想去美国,想去欧洲,想去俄罗斯,想要去很多地方。

——还有呢?

想跟朋友们聚聚,想跟家人们待着。

——还有。

他想某幻。

他想要某幻,想要看到他,想要触摸他,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他身上。想要疯狂地大叫,想要跺脚,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止是喜欢他做的视频,不止是喜欢那个躲在屏幕后面的,满嘴跑火车的大恶人。

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理由。貌似不是因为你很帅,虽然我是个颜狗,可能不是因为你的声音好听,即便我是个声控。所以大概不是因为你本身的优点,可你坚持做视频,坚持做歌又总让我挺感动。但你又是个邋遢,嚷嚷着减肥却总在八点钟饿了,想要吃一碗面。想说你温柔,可你真他妈可够欠的,吃东西砸吧嘴,说什么三文鱼好好吃,大半夜整的跟吃播一样,活该直播事业不温不火。

【你真的蠢,某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该。花少北心想,该!真的该!

哎,他喜欢他,他喜欢某幻,果然是找不到理由的。花少北找不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也不知道如何结束。

某个十月初的早晨,他改变了主意。

花少北拿起手机,打开聊天框之后,犹豫了许久。

“嗨。”花少北尝试给某幻发了一条B站私信。

“嗨。”

似乎也没过去多久,某幻就回了他。

花少北松了口气:“我想跟你说件事。”

“说件……”

“……”

“老蕾都跟我说了。”

18年某幻为了去BW,瘦了十斤,这导致他在BW上面一鸣惊人,某些珍贵录像至今都被2020年的xgt们在超话里到处穿越。作为一个没啥运动天赋的死宅,以前也没有那么用力地跑过,结果如今一身肌肉,在健身房一个人挥洒汗水。

他最开始在哪里疯狂拍照,后来忽然消失了。舞台结束之后某幻回去找自己的落下的东西,却看见他站在舞台边上发呆。

某幻叫他,他很快回过头,口罩给弄掉了。

自己真的有这么好看的男粉吗?某幻心想,他偷偷趁着花少北找签名版时偷拍了一张照片,一张能看见正脸的照片,他的角度特别好,把花少北拍的特别好看。

后来他知道花少北就是那个直播间经常送礼物的叫花少北点的老板,于是之后在直播间看见这个ID时都会特别注意。他甚至给自己的好哥们看过花少北的照片,不止一次夸一个男的长成这样真的绝了。

原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租的公寓,结果水管忽然爆了,大过年的没人来修,他好不容易搞定,可怕水管在走得时候又给爆了,就干脆今年没有回家。春晚快开始前忽然就开始胃痛,还真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医院。

原本想发微博矫情一下,可也不想朋友们大过年的替自己操心。

他也没想到是花少北端着吊瓶来了,看见他也惊了一下,然后正常的打了招呼,坐在他的身边。

某幻忽然感到心脏怦怦跳,感觉到冰冷的大厅里,忽然有了一丝温暖。

睫毛真得长,某幻盯了好一会,也只敢伸手戳戳花少北的脸。

后来自己不知道为啥也睡着了,醒来时花少北已经不见了。

这也不能证明花少北喜欢他,他喜欢的可能是直播间的某幻,也可能是做视频的某幻。他喜欢的大概不是这个某幻,不是最真实的,不叫某幻的某幻。

他们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有过的交集都有几分巧合,不如说真的太有缘分,让某幻总觉得还能下一次碰见,可能下一次,他们还能再多聊一会。

结果忽然,铺天盖地的病毒来了,他是彻底不能回老家去看看,只能在上海的房子里又困了个三个月。这三个月非常漫长,他每天直播的时候也不是特别精神,做视频的时候也仿佛被堵塞了,不知道有什么好做的。

跟花少北唯一聊上的一次还是自己鼓起勇气问他过得怎么样,花少北跟他聊了几句,之后也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疫情结束之后,他们的缘分也好像断了一样。

可六月份在肩上碰见他时,可能是自己比较主动的一次。邀请花少北一起去散步,一起吃饭,甚至还去海边上逛了逛。走之前花少北崴脚了,简直天赐良机,可我滴乖乖,花少北是真的轻,又轻又瘦,仿佛只有骨头一样,一拽就给他背了起来。

花少北跟某幻说,我是因为你才来上海的时候,某幻特别想跟花少北说那句自己才反应过来的话,他肯定是喜欢上花少北了。不然他为什么每次见面的时候,都费尽心思要离他再近一些。

花少北睡的死,某幻不敢打扰他,他把他送到了门口,从他裤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把花少北放回了床上。

屋子很暗,屋内装饰简单。墙上有几张自己的照片,床头是他跟自己的合照,书桌上放着某幻的签名。某幻觉得特别想笑,他轻轻摸摸花少北的脑袋,说:“晚安。”

“你们家以前有这只猫吗?”

他看见一只新的白色小猫,在店里乖乖的窝着,直愣愣的瞪着眼睛。

“——你小心点,花生米咬人哦。”

某幻一伸手果然被咬住了,可花生米咬的蛮轻,某幻甩了一甩给甩掉了,总觉得小猫跟花少北长的有些像。花生米直勾勾地看着他,对某幻的抚摸再没有感到抗拒。

“为啥叫花生米啊?”而且看起来是只成年猫了,“别人寄养在这的吗?”

蕾丝犹豫了会才说:“嗯。”

“这样啊。”某幻不是很喜欢猫,他觉得猫没有狗热情,小狗一招手就过来,可是小猫不冷不热。这只小猫很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抑郁。

“这是花少北的猫。”

“啊?”他没想过他能在蕾丝这听见花少北的名字,“他在哪?”

花生米对花少北这个名字也蛮敏感,忽然在某幻身后叫了一声。

蕾丝心想着,已经十月份了。

“他得癌症了。”蕾丝说,“医生说可能活不过这个月,要他做好准备。”

好尴尬啊。花少北想着,尴尬到想死。现在这个张口闭口想要死的状态真的不行,可是花少北好想死。

现在他的执着全部都破碎了,但是愿望全部实现了,对吧?某幻全部都知道了,然后某幻还喜欢自己,那自己死了某幻可不就记住自己了吗?那必须得记住自己了,估计忘也忘不掉了。

哎。花少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又开心又难过,感情状态非常奇妙。

其实主要是开心,有种阴谋得逞的感觉。就是特别叛逆,就是我都要死了,我就是要告诉你我死了,我想让你特别伤心难过……虽然也不至于。他只是想说,把自己辛辛苦苦走向他的这三年作为报酬,他果然还是任性的,自私的。他果然还是个人。

可怎么办呢,花少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十月中旬,他的状况越来越差,有好几天都是在疼痛中度过,虽说没有明显的恶化,可他治疗的强度只是一点点的增大。好几个晚上花少北醒来都觉得自己不行了,可他却还是坚强地活着,没有目的的活着。

某天晚上,花少北睡得正熟,忽然翻身时感到浑身刺痛,他皱着脸醒了过来,手已经撑不住自己身体。他现在照照镜子都发现自己的脸毫无血色,根本不敢看自己那狼狈样子。他坐起身,想要摸摸床边的桌子上有没有水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他吓了一跳,看见一个背光的人,而他很快合上了门,大概是怕屋外的寒风吹进来。

今晚很安静,上海也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已经有些冷。窗帘敞开,只是因为花少北想给屋内一点点外面的灯光。

“某幻。”他伸手抓了一把,很快抓到了他。

某幻。花少北头一次从正面给把他抱住了,某幻的脸很冷,来之前或许吹了凉风。可体温很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就来了,里面好像加了层打底的衣服。脖子的香水很香,慢慢地往他的鼻子里爬去,扎根在呼吸管道里。花少北终于对所谓的骨瘦嶙峋有了概念,就是某幻现在抱着他,就像是一床被子裹住了他一样。

温暖,然后熟悉,然后有一股很快乐的情绪溢满了花少北的胸腔。他想起18年自己的死了都要爱;他还想起19年自己一个劲地和他错过;想起自己整个20年,一边想接近他,一边强迫自己离他离的越来越远。

可是某幻是自己喜欢了快三年的人啊。是在自己发觉自己要死的时候忽然出现的精神寄托。

人是抓在手里的,放在手机里的,夹在书页里的,摆在书桌上的人。声音是陪着自己度过每个安静的夜晚的,走过每一条安静小路的声音。

我喜欢的人,有一天也能喜欢上自己。花少北借着月光看见他湿漉漉的眼睛,还是不敢相信某幻居然来找他了,两人跌进被窝里相拥,某幻是他怕冷着的才抱的那么用力吗?他真的没了力气,接/吻也小心翼翼地,很慢很长。

真是个奇迹。

花少北觉得自己之前在春晚那夜的根本不是wen,跟现在这个彻底的,融洽的,漫长的,清醒的wen相比,那个只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的偷腥。他没想到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搂住他,跳过表白和牵手的步骤,直接在一张床上进行撕开纸糊的最后一步。

只可惜花少北的身子也就到这了,他靠在枕头上喘息,手指头僵硬的放在某幻的腰上,靠着他的胸口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他有挺多想问的,可他觉得属于他和某幻的默契可能就是一言不发。他们在三年来的一切相遇都是巧合,花少北虽然走向他,可从来没有刻意地去遇见他。还好某幻过来了,要不然他还是会遗憾。

某幻把他的刘海压得很低,贴着他的额头说:“我喜欢你。”

【其实我早就知道,可能这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每次见面的时候你都离我更近了,原来不是因为只有我在喜欢你,原来这么顺利也不是因为一厢情愿。】

“某幻。”结果花少北已经没了委屈,所以也不会歇斯里地,他很安静的,很认真的叙述:“我不想死。”

“每天的治疗好痛苦,我看你的直播都撑不下去了,我每次想死的时候又不愿意死。”

某幻伸手摸他的脑袋,擦他的眼泪。花少北知道就算告诉他,谁也改变不了结局。

“你别忘记我好不。”

“我不会忘的。”

“你以后在直播间看不见我了,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知道,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我怕花生米不听话,怕我走了之后我们家里人不愿意照顾他。”

“你要是没办法照顾他了,我帮你把他领走吧,他挺喜欢我的。”

“某幻。”花少北说,“我好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某幻所以喜欢你。我因为你好才喜欢你,可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好才喜欢你。你对我是特殊的,你对我是最特别的。你是我痛苦挣扎的三年里,唯一一剂即刻生效的良药。】

所以我没什么遗憾。

但老实说,我想知道你的99首歌什么时候会写完。老实说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坦诚的开个摄像头。老实说我想看你正经的女装一次。我想知道专辑你到底出不出,全国巡演你到底真的搞还是假的搞,你跑的火车啥时候能成真。

我还挺想知道你之后会碰见什么样的人,能不能碰到个不会耽误你那么久的青春的姑娘。也许你会有个可爱的孩子,跟你特别像。你以后做菜会不会更好了呀,会不会更知道处理家务事了啊。

那只能说是我不知足了,某幻。我其实不在意这些,我现在很幸福,我现在挺开心的。

如果现在可以是我们的结局就好了。早上起来我已经走了,最后我是死在你的怀里的。可是谁乐意早上起来发现抱着一具尸体啊,觉得浪漫的只有死的人吧。

第二天睁开眼,某幻已经走了。花少北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悲伤。他坐起身,知道某幻不会回来了,他也知道自己不需要某幻来找自己了。

上海下雪了,现在是二零二零年十一月份的中旬。

啊,他明年百大的西装到底会是什么样?

看今年上海提前下雪了,或许我们也该提前结束了。

不久之后蕾丝说奇怪姐给花少北做了饭,要去给花少北送过去,拜托某幻照顾一晚上他的宠物店。奇怪姐今晚也有事出门了,在宠物店帮忙过很多次的某幻特别熟练的安抚了吵闹的动物们后,就坐在有点昏暗的宠物店中央,开着一盏小灯。花生米坐在自己身边摇着尾巴。

打开私信时正好有一个消息弹了出来,有时候自己在看的时候,正好有人就在发。于是他点了进去,发现这个账号的主人之前给自己写了好多条私信,只是自己可能以前从来没看到过。

某幻。对方这样正经的喊自己的名字,让某幻觉得紧张,好像有一张网缠住了心脏。

【某幻。】好像卡了一次,他又看到了那条最新的消息。

【晚安。】对方说,【希望我能把你带去我长眠的梦里。】

微弱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花生米直起了身子,歪着脑袋看着某幻。

21:10

【某幻】

21:32

【花少北刚刚进急诊室。】

———————请选择你的结局————————

微量茄蕾注意。

意难平预警!意难平预警!

某幻跟花少北交往的事情暴露了。

天黑的很快,某幻刚一到家就去把灯打开了。

花少北坐在床边,手中托着一封信,一旁的手机屏亮了又熄,也根本不去看,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提示音响个不停,花少北抬头看了某幻一眼,拿起来关机了。某幻则把外套扔在一边,走过去揽住花少北的肩,也不说话,靠在他肩颈处浅浅的呼吸着。

花少北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儿,像那...

花少北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儿,像那种小小盛开的白色花骨朵。某幻特别喜欢凑在人脖子处闻,总是惹得花少北一阵痒,笑着去拍他头,叫他挪开,说他跟什么大型狗狗似的。某幻却也不恼,继续蹭,反正花少北也不是真的跟他闹。

还是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入夜的灯光亮了,灭了,亮了,又灭了。到最后万千灯火中就只剩下路灯还亮的耀人。

花少北困了,不停的打盹儿,又不敢真的睡着。

他怕做梦。

某幻抱着他直哼哼。

“北子哥,困了就睡吧。”

“不想睡。”

“可你看起来好困了。”

“……我怕做梦。”花少北一句话出来,某幻也僵了一下。

“这样躲下去不行的,某幻。”花少北声音低低的,带了鼻音,闷的像把锤子砸在他的胸口上。

某幻咬着牙,笑的分外僵硬。

“我真快受不了了。”

“总有办法的。”某幻这么说着。

连着通宵三天是真的撑不住了,即便花少北真的不想睡也不想做梦,一时也没办法受他控制了,浑浑噩噩中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了某幻。

他害怕,害怕再睁开眼,人就不在自己身边了。

不能再逃避了,但至少,至少今晚还能再好好待一晚上。

能好过一天是一天。

花少北怕得要命,又不敢不开门。某幻的母亲是位看上去知书达理的老夫人,此刻眼眶红红的,眼里尽是血丝,憔悴到不行的样子。

花少北开了门,那老夫人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般的上去抓人的手。

“孩子,我们谈谈,谈谈。”

一开始,那老夫人只是慢慢的说着一些无关的家常,后来在谈到自家孩子的时候,突然就哽咽了起来。

“他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跟我们顶过嘴的。”

“每年过节回来看我们还会带一大堆礼物,我们都说不要送了,不要送了乱花钱,他还是笑着往家里带,说什么孝敬父母才不算乱花钱。”

老夫人像是陷入了往日回忆一般,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说,眼泪就流下来了。

“他是个好孩子,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我们家也就他一个孩子,但是,但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呢……”老夫人的眼泪突然就像决了堤一样的往下拼命的落。

花少北不知所措的想上去给人擦擦,却被老夫人拒绝了。那老妇人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嘴里不住说,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是个好孩子。

花少北扶她扶不起来,就跟她一起跪着,那老夫人哭到快断了气,呛到了,颤颤巍巍的哀求花少北。

“我们家就他一个孩子,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就这样……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放过他,我知道我一个母亲这样说很自私,但是,我,我……”

话说到一半儿,她的眼泪又开始流了。

他放过某幻,谁放过他呢?花少北也想哭,可他泪都快流干了,此时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在那干陪着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终于,那夫人哭够了,嗓子也哑了,花少北去伸手把他扶起来,还差点摔了一跤。他心里憋的难受,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个劲儿的给人道歉,老夫人又哭又笑,摆着手跟他说他是个好孩子,不是他的错。

只是眼泪一直在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里不好过。

花少北将老夫人一路送走,心里实在堵得慌,也喘不开气儿,回去之后就把门反锁了。他趴到床上,上面还有某幻身上洗发水的味道,一股一股的往他鼻子里钻,那么熟悉的味道。

花少北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也阻止不了决堤的眼泪,他仰头企图让眼泪倒流,最后只仰的脖子酸,压不住的呜咽碎成了片,枕头湿了大半。

他没错,某幻也没错,他父母也没错。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们就不能在一起呢。

凭什么他们在一起就是错误的呢?

花少北睡觉睡得不安稳,一直扯着某幻的手不肯撒,某幻本身没睡着,也就任由他拉着维持了半天的姿势,胳膊都有点酸了。

终于到了后半夜,某幻估摸着花少北该睡熟了,就想做起来去拿点药。他白天去和父母商讨的时候,他母亲不在家,正巧他借了出来买东西的理由,偷偷摸摸回了家。正巧他父亲坐在院子中央,一看见他就怒不可竭地站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给我跪下!”

某幻也没反抗,当场就乖乖跪下了。

他知道他爹现在气的要命,任谁家父母大概都不能接受自己孩子喜欢了个同性,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给父母做个心理准备,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子是真的把他父母搞蒙了。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敢和父亲顶嘴。

他爹在院子里边儿转了一圈,更气了,拿了长条的竹竿抽他。两三杆子下去,直接把人打肿了,某幻就跪在那儿,也不躲,他爹见了他这幅样子,气的直接撂了杆子坐回位儿上,眼眶红的要命。

他哪舍得下狠手,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呢。

怎么偏偏,偏偏就喜欢了个男人。

回去的时候他胳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腿上也有伤痕,不敢直接回家,之后在外面找老番茄借了套外衣和长裤,打算拿来遮伤口。

老番茄就那么看着他叹气,旁边的lex提着拿了一些医用药品,回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跟他叨叨了一句。

“你要么就放开点儿,现在这样真不行。”

某幻没回应,只是苦笑。

花少北性格比较敏感,现在这种情况,他担心花少北更多点,自己受伤无所谓,他怕花少北受不了,心理再出现什么问题。

这两天他一直没上线,网上的情况不了解,但从老番茄口中可以得知,事情现在并不好解决,甚至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

他真不想再看见花少北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每次他一看见花少北难受,还在他面前装笑,真比拿刀捅到还让他疼。但是没办法,自打他们的事情暴露之后,老番茄就一直在帮他们处理二次的合作,lex也没闲着,在处理那些带节奏的黑粉。中国boy人缘比较好,发动了各方来帮助他们,而且他平时跟两家父母关系都挺好,这次要不是多亏了他在中间疏通,估计现在他跟花少北连面都见不上。

打开手机,那些谩骂质疑。

网络上的恶意铺天盖地的袭过来,将他们砸了个措手不及,花少北不上线,但不代表某幻就不看。

“这么深情,该不会是雇来的水军吧,说话跟写小作文似的,笑死人了。”

“你那么支持同性恋,难道你也是同性恋喽?小妹妹?”

“你妈生你养你就是让你看同性搞?有你这种人人类迟早灭绝我跟你讲,好好学学生物吧傻x”

“小妹妹那么支持txl,祝你早日变成txl哦么么。”

越翻越难受,简直字字诛心。

某幻关上手机,站在家门口。

他真的不止一次看见花少北在窗前发呆,半夜爬起来一个人哭,他知道花少北不想把悲伤摆在他面前,给他压力,但他们毕竟一起住了那么久,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的。

花少北家里的情况也不比他好,母亲听到消息之后直接气到急火攻心住院去了,花少北得知后想回去看,被他爹拦在了门口,死活都不让他进病房的门。

他爹没打他也没骂他,舍不得。

要打也就算了,这种沉默反而使他心里更加难受。

花少北愧疚,在医院病房蹲了两个晚上,最后给他爹强行拎出去了。长这么大,他母亲是第一次对他这么狠。

某幻回家的时候,只看见花少北抱着花生米一个人发呆,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子,失魂落魄的,搞得他当时看见之后心疼老半天。

“再撑撑就过去了。”

某幻这么说。

可他们还能撑多久?

花少北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撒手,某幻怕把他吵醒,就只拿了离他最近的红花油,随便涂涂了事。

这是他最喜欢的少年。

他实在舍不得让花少北再陪他受苦了。

明天……明天就都结束了。

某幻牢牢抱住花少北,闭上了眼睛。

他决定了。

他要和花少北分手。

花少北似笑非笑,眼眶红红的,带着哭腔问他,“你说真的?”

某幻沉默了很久,感觉心像被人钉成几万段一样的疼。他想开口却又害怕,如果他真的提出了分手,那么之后的日子他又该如何过下去?

他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那就必须要去实践,他在犹豫,再犹豫下去,他就后悔了,他舍不得了。

“我说真的。”

某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渗进肉里,他现在的话就好比一把刀,由他自己亲手把某幻凌迟一样,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花少北的表情。

他知道,他只要一抬头就输了。

他向来见不得花少北哭。

“那就,分吧。”花少北的声音变得出奇的小,说完这句话后就像彻底失去了力量一样,瘫在沙发上,又哭又笑。

听到这句话后,某幻感到一种解脱,但心底却有一块儿碎了。

缝缝补补也拼不起来了。

他妈同意他回去住了,他就买了车票,连夜坐车回了河北。

“不是,北子哥啊,你父母同意了?”

“妹呢。”花少北声音慢悠悠的回答,“我跟他分手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某幻先提的。”

“草。”

犹豫再三,某幻终于还是从他们之前合租的房子里搬出来了,另找了个地方住,但是没回家,只是和父母简单的说了下分手的事。

新房子的房东是中国boy介绍的人,脾气挺好,给他搞了个大间的房子,宽敞得很。

只是刚搬进去没几天,某幻就后悔了。

那么大个房子,他以前和花少北一起住的时候,从来都不觉得这种房子有多大,因为是两个人一起住,上上下下也能互相见到不觉得空旷。

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住了,那么大的客厅,那么大个的沙发,还有两间的卧室,可是……

就他一个人住。

实在太空了。

兄弟们都在群里问他情况,他就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说什么新房子好得很,客厅又大,欢迎兄弟们随时来找他拍视频,然后又点回微博发文澄清。

他不敢点开跟花少北的聊天框。

与其说是不知道聊什么,更多的是害怕。

他现在想他想的快疯了,他害怕花少北只要说出来一句话,他立马就放弃所有东西跑过去拽着人私奔。

可怎么就是开心不起来呢。

他刷了整整一天的微博,花少北大概时隔半天才发文澄清,大体意思是,他这几天回老家断网了,不知道网友从哪儿听的风言风语,希望他们不要乱传。

看了更揪心了。

真他妈的。

可是他不敢。

无边的黑暗把他整个包围吞噬,张牙舞爪的撕扯他的身躯,某幻开始耳鸣,头脑跟着发蒙,一头栽在床上,像掉进了冰窟里,浑身都是冷的,就只剩下脑子还滚烫。

像垂死前的预兆。

他妈妈说,花少北出车祸失忆了。

就在来的路上出的车祸。

真他妈的祸不单行。

lex一听就急了,说要去那边看望花少北老番茄嘱咐中国boy看好某幻,带着lex又打车往花少北那边赶。

医院的病房很安静,老番茄跟lex推门进去的时候,花少北正在和他妈妈说话。

“你可要想清楚了。”

“妈,我已经想清楚了。”

“就20岁之前?”

“嗯。”

老番茄推门声音似乎吓到了花少北,他抬起眼看自己的时候,表情是陌生的,带着一点惶恐和迷茫。

花妈妈也看了过来,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他站起来,从老番茄身边走过去,推开病房的门,离开了。

临走前只留下了一句:“你们好好谈谈吧。”

“我草……”lex倒吸一口凉气,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一脸茫然的花少北。

“不会吧,真失忆了?”老番茄皱着眉,走到人病床前,低头拿了个苹果,然后坐下来给他削。

花少北探头探脑的看他。

“谢谢?”老番茄把苹果递过去的时候,花少北是这么说的。

lex不信邪,巴巴的凑到人床边:“北子哥,还记得我吗?”

花少北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说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最后确定下来了,花少北的记忆大概是停在了他20岁之前。对于20岁之后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怎么说呢,潜意识里还是有点印象,但是真正想的话却想不起来了。

“完蛋。”lex红了眼,低声骂着傻逼命运。老番茄坐在一旁看他,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询问。

“北子哥……记得某幻吗?”

“那是谁?”

花少北咬着苹果,表情茫然。

“你的前男友,也是你的好哥们儿。”

“啥?”

花少北的音量骤然拔高,“可我喜欢的温柔小姑娘……”

“北子哥,你小声点,你妈还在外面!”老番茄稍微轻声说道。

花少北立马闭嘴了,过了一会儿又嘟嘟囔囔的。

“我妈知道了,那铁定要打我的。”

“你妈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而且你和某幻也分手了,不过我们之后要拍团建,你可能还得跟他见面。”

“这样啊,那他怎么不来看我?团建是什么?”

“他发高烧了,现在躺在医院。”

“那挺惨的。”

花少北心不在焉道。

老番茄和Lex一边讲,一边补充回答花少北的问题。同共花了五个小时给他讲20岁之后的一些重要的事情,虽然他现在还有点懵,但是大体情况却也记得不少了。

这边接通了,老番茄张口就挑重点说,中国boy之前是只知道花少北出了车祸,却不知道花少北失忆了。听老番茄这么一讲,直接像被雷劈了一样的嚎出声来。

“我草不是吧?那马大头咋办啊?!”

“他们都已经分手了。”

中国boy看着面无表情坐在床边的某幻,正在出神地望着窗外,没有一丝波澜,像失去了光一样,只有一滩死水。

中国boy到底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了,某幻却意外的没有太大反应。

“……这样也好,不记得我。”

他呆在窗边笑,表情比哭还难看。

这是某幻第六次被花少北警告了。

花少北拒绝他的一切肢体接触。

自打他们俩病好了以后,生活也逐渐步上了正轨,本以为之后就可以一直正常下去了,却没成想还是出现了问题。

问题就在于花少北已经不认识某幻了,在他眼里某幻就是个陌生人,可是某幻之前跟花少北又是情侣,动作方面比较随意,有时还给他带早饭,习惯改不掉。

花少北一日三餐不规律,某幻向来都是记着的。

所以有时候就算他不在花少北身边,也会下意识发消息提醒他记得吃饭。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花少北很不习惯,他曾经多次拒绝某幻给他买东西,拒绝某幻搭他肩膀,拒绝某幻每日三问的消息提醒,并且警告对方不要对自己那么亲密。

“我不管我之前跟你是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已经两清了,我不记得你,你也不能拿之前的事来强迫我接受你现在的感情。”

可习惯哪有那么好改。

某幻下意识对花少北好已经成了每天的固定习惯了,怎么能说忘就忘?

直接了当的绝情拒绝让某幻备受打击,整天心慌慌的,很不能接受。

原来,自始至终,就算他是开头提了分手的那个人,也终究是陷在泥潭里的那个人,现在,那个曾经深陷爱恋无法自拔的人已经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他一个人还在泥潭里垂死挣扎。

都是他自己作的。

他有时候会在家里发呆,出了神,然后冷不丁就叫出一声“北子哥”,结果过一会儿才意识到人家已经搬走了,不认识他了,只好坐在床上愣神。

花少北搬走那天没有带走花生米,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也没回来看,知道老番茄提起来说他之前养了一只猫,花少北才说要回来把猫接走。

他来找某幻的时候,某幻下意识就上去给人打开了,“哟北子哥,回来这么晚昂。”

花少北皱眉。

“你清醒点,兄弟,我不搁你那儿住的,那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还妹忘呢。我今天是来领猫的,领完就走。”

某幻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对啊,花少北早就不记得他了,他对花少北的好跟一厢情愿没什么区别,更何况人家根本不喜欢他这样。

花少北还是花少北,只不过再也不是那个属于他的少年。

某幻知道,可他就是不甘心,他们在一起那么久,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凭什么说忘就忘,还忘得那么彻底。

“……抱歉啊北子哥,我习惯了。”

“那就改掉啊,你习惯我不习惯的兄弟。”花少北打算去抱花生米,花生米却不肯乖乖的让他抱,扑腾一下子就蹿没了,花少北下意识一缩手,“奇了怪了,居然没咬我也没挠我,花生米是转性了还是怎么着,这么乖。”

某幻站在原地,花生米悄咪咪凑过去用尾巴拍他的腿,他就弯下腰去把猫抱起来,递给花少北。

花少北说了声谢谢,本来想接了猫直接走的,看某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停下来了。

“你早该放下的,兄弟。你说说我都已经忘干净了,你还惦记着个什么劲儿呢,心里不堵的慌吗?”

某幻还愣在原地,花少北早就抱着猫出去了,脸色有点不大自然。

他哭笑不得的瘫坐在沙发上,满脑子就那么一句话在绕啊绕。

“你早该放下的。”他自顾自地念着,没由来的想笑。

那个陪他看烟花,给他弹吉他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下半年快入冬的时候,上海下了场小雪,某幻听了家里人的安排,找了个好看的女朋友。某幻人温柔,那女孩子性格也安静,喜欢眯眼笑,还有点腼腆,脸上有朵小花的胎记。

花少北依然是单身寡王,见了他女朋友却一个劲儿的夸:“兄弟太牛了,女朋友这么好看,我都酸了。”

“那可不,改天给你介绍一个。”某幻手搭在女孩儿肩上,乐的开怀。

“那可以的。”花少北笑着回他一句,然后毫无征兆的开始咳嗽,脸色变得苍白。他有点勉强的抬头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去了趟洗手间。

某幻有点担心的看着他,但最终还是没陪着一块儿跟进去。

老番茄和中国boy嘴上说着恭喜,lex说了些祝福的话之后就跑进了洗手间去找花少北。

待了约么半个小时,lex突然就隔着房门说要先回去,老番茄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只是眼眶红红的,咬牙憋了两分钟才说出来句是心疼花少北不珍惜自己身体。

某幻当时完全是顺嘴了,下意识就说出来句:“北子哥他又没按时吃饭吧?”

中国boy和老番茄都看着他愣了愣,lex说是。

某幻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你们记得提醒他哈。”之后的之后,他也不方便继续待下去,就带着女朋友先走了。

lex站在原地呛了一声,抱着老番茄的脖子,咬牙切齿的低声呜咽。

“我真没办法看着他这样,可他又不让我帮。”

大约是到了年底,临近过年的时候,某幻发了请柬,说要结婚了。

陪跑了半年,终于有了成果。中国boy扬言要狠狠宰他一顿,某幻想都没想就当场同意了,还说来多少都管够,结果没想到当天中国boy居然没带别人来。

“都是兄弟嘛,在婚礼上搞这些就没意思了,放心好啦,回来给你封个大红包。”

中国boy笑的很真诚。

花少北去给某幻做伴郎,穿着一身黑衣服,某幻穿的是白色西服,胸口还别着朵花。

“说真的,兄弟,你这花有点骚包的。”花少北捂着嘴笑,某幻在旁边乐了,笑着说这不叫骚包叫帅。

新娘穿的白婚纱上别了蓝玫瑰,看起来又优雅又高贵,在身后她闺蜜去帮着托过长的裙摆,新娘不太好意思,看一眼某幻,红了脸。

周围一群人跟着起哄。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只不过敬酒的时候某幻一直在推说自己酒量差,喝一杯绝对就睡了。那群人哪肯放过他,一个劲儿的嚷嚷着新郎不喝酒就是不给他们面子。眼见着拒不掉了,一只细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接住了杯子。

某幻定睛一看,是花少北正搁他面前笑。

“给个面子呗,我是他兄弟,某幻他一杯倒我帮他喝,你说他今晚要是醉了新娘得多难受啊,都是兄弟,多多少少体谅体谅。”

花少北笑的灿烂,一脸意气风发,少年人的模样,不知怎的,就和几年前花少北拉着他看烟花时的表情重叠在了一起,那个时候,花少北的眼眸亮晶晶的,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忘掉那灼人的烫。

“承德酒仙岂是浪得虚名!”还没等某幻砸吧出个味儿来,花少北一嗓子直接把某幻嚎醒了。

他一脸哭笑不得,却又没让花少北真的替他喝。

“北子哥,算了吧,你胃不好的。”

“哎呀,没事儿没事儿早养好了,兄弟你尽管跟弟妹玩去,这儿有我呢。”花少北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外推,那边儿新娘又在偷偷往这边望,某幻三步一回头,花少北只顾着摆手跟他说别担心。

但他还是放不下,给Lex发消息叫他看着点,这才走向那桌全是长辈的酒席。

老一辈的人还客气点儿,没那么强硬的要他喝酒,知道他一杯倒之后,干脆就跟他聊起了家常。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话就比较多,一直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某幻才从那群长辈中脱出身来。

头发是乱的,身上甚至还有两口礼炮喷出来的彩带和亮片。

他有些烦躁的乱抓了一把,寻思着今晚该好好洗个澡了。

“啥?我不是让lex看着点吗?”

“其实也没喝多,主要是他喝的太猛了,还有,lex也醉了。”

“透。”

某幻和老番茄几乎是同时到的现场。

“差一步跌入深渊无法生还!”花少北唱着lex就跟他合声,自带电音,居然还意外的没啥违和感。

老番茄上去扶lex,跟哄小孩儿似的把人抱起来,Lex也不闹,只是大声的叫了句:某幻超级大内鬼!

得了,还没忘呢。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醉成一滩的两个人拉开,老番茄打了车要送lex回去,花少北就一个人坐在酒桌旁边,也不大声说话了,就用嘶哑的声音小声唱原来那首歌。

某幻想送他回去,却被拒绝了。

“你今晚可是新郎啊。”

他这么说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又去扶中国boy的肩膀。

“boy,送我一下,我给你钱。”

“草,duck不必。”

花少北笑的轻轻的,逐渐就没了声。

第二年初春,花少北宣称自己找到了真爱,兄弟们都争先恐后地问他女朋友长啥样,能让他宝贝成这傻样,花少北藏着掖着也不给人看,只是傻乐。

老番茄说他高兴的样子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儿。

花少北笑着不说话。

交往了近一年,在某次意外下,素未谋面的花少北女朋友终于现身,原来是个山东的漂亮姑娘,性子爽快,脾气温柔,一看就是持家的好料。

也正好应上花少北当年那句漂亮温柔小姑娘。

说起来,这次意外还真的出乎了花少北意料,他本来寻思着,等结婚的时候再把女朋友带出来给他们看看,没成想带人上街的时候就被lex和老番茄正好撞见了。

“认真了?打算结婚的那种?”lex问他,老番茄拎着大包小包的跟在后面,也只盯着他,似乎想从他口中讨个真正的答案。

“嗯……差不多是,反正肯定得结的。”花少北含含糊糊的回答。lex见他明显不想多说,也就不再过问,没把这事儿告诉其他哥几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希望他幸福。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花少北居然也是挑的年底结婚。现场布置跟某幻不一样。简洁大方,一点儿也不像他的作风,估计十有八九是那个姑娘帮着策划的。

只有一点是花少北坚持到底的,他没有用礼炮,而是选择摆了一地的烟花。

司仪数了三,二,一,现场就炸起几朵绚烂的烟花,螺旋着飞上天还花里胡哨的摆了大爱心,搞的中国boy又调侃他说不愧是土子哥味儿真冲。

花少北不回他,只是看着烟花笑。

某幻坐在台子底下,看着整片星空的烟花,心底一直在翻腾,说不出来是怀念还是苦涩。

女方亲家人多一杯一杯的上赶着敬酒,花少北又来者不拒的喝,lex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当下也不顾老番茄的禁酒令了,又拒又推的帮人挡下几杯,结果花少北还是醉倒了。

周围人看着花少北站都站不起来了,寻思着可能有点过,也就不再劝酒,很快周围空出一片小地方。lex伸手扶着花少北,一脸无奈。

lex想等着花少北醒酒,等到最后人都快走完了,花少北也还没有清醒的意思。

他起先只是小声哼哼,后来干脆就开始放了嗓子唱歌,一边唱一边笑,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某幻赶过来的时候在后台见到了新娘,就像花少北所说的一样温柔,新娘手里拿着杯子,听见声音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

灯光很昏暗,但并不妨碍某幻一眼就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新娘的眉眼跟他有几分神似,眼角下有一颗明晃晃的——泪痣。

明明说自己失忆了,抱花生米却抱的那么顺手,嘴上说着不熟,拒绝肢体接触,却还要帮他挡酒。一向喜欢土味儿,却没有用那种亮闪闪的大礼炮,而是中规中矩的烟花。

他绝对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某幻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路赶过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花少北逮着一句歌词反复唱。

声音嘹亮的,一如既往的熟悉。

不换词儿,就唱一句。

“就差一步美满——就差一步美满……哈哈……”

花少北醉的两颊通红,又哭又笑,双眼迷离,却仍然不肯撒下酒杯。

某幻没由来的就想起花少北去年在他婚礼上唱的另一句。

“差一步跌入深渊无法生还。”

他轻声哼着。

花少北抬头,瞧见他了,眼眶红红的笑,对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你个崽种。”

他猜对了。

某幻突然也就跟着笑,反应过来了。

他就是个傻子,之前什么都没注意到。

哈哈,差一步美满……可去他妈的差一步美满。

lex那时候的话,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是真的讽刺。

“你要么就放开点儿。”

他那时候倘若有胆子拽着花少北直接私奔,就算最后拼得伤痕累累,也总比现在这种结局要好的多。他们俩又不是没钱养活自己,他们自己能赚钱呢,有手有脚的。

可惜他当时没那个胆子。

风有点大,他觉得有点凉,在风中站着和花少北面对面儿,花少北在笑,他也在笑,只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开心的半点儿模样。

花少北没变,一点儿也没变。

就像多年前他们在直播间互相喊着唱花少北唱一句他跟一句,那时候他们天真的以为一切都能过去,却没想到终究败给了世俗。

他又笑又哭的,像个疯子似的跪在花少北面前。

年少时做的那场大梦,终究是被人世间三九寒天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就差一步美满。

2.5w现实向

我被榨干了

真的是一杯茶一包烟一个破文写一天……

1.

大家好,我叫某幻。

开门见山,我讨厌和我合租的室友。

我知道解决方法不过以下三种:一,敞开了说,要么撕逼一套带走要么从此变成快乐室友;二,阴阳怪气,你膈应我我膈应你谁也不给谁好过;三,我搬走或者他搬走,一山不容二虎,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这些方法虽然都不咋地,但确实都是方法。

我可以使用第一种方法表示我自己的洒脱真实,映证我确实是一个有啥说啥的山东大汉;我也可以使用第二种方法发挥我自己从犄角旮旯里骂人的天赋,修炼一本葵花宝典,变成阴阳怪气之神,从此在需要我的...

我可以使用第一种方法表示我自己的洒脱真实,映证我确实是一个有啥说啥的山东大汉;我也可以使用第二种方法发挥我自己从犄角旮旯里骂人的天赋,修炼一本葵花宝典,变成阴阳怪气之神,从此在需要我的地方发光发热;我也可以使用第三种方法来证明我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真男人,或者我发挥梁山好汉的精神把他打出屋子,或者我慷慨利落退让一步抱着被子去住南浦大桥的桥洞,变成一个光荣的流浪者。

想想有的很美好,有的很不美好,但好像都是对我声誉有好处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方法我都不能考虑。

因为。

房子是他的。

2.

现在让我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起。我是山东人,海边出生海里长大,从小吃的就是蟹鱼虾,整个人被海鲜填成了一个水货。所以大家好,我是一个水货,我水过了小学初中高中,高中毕业前,我完全没有离开过我的妈妈。

然后我的妈妈说,儿啊,你要自己出去上大学。

我说,妈妈,我不想,我想在家门口上大学。

妈妈慈祥地跟我说,你每天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打游戏跟小女生连麦还一日五餐家里养不起你。

我说,妈妈,我没有和小女生连麦。

但我还是被我妈妈赶出了家门。因为我考到了一所南方的大学,于是我从山东的海边,一跃到了南方的海边,从有暖气的家跳到了冬天开着空调都瑟瑟发抖的学生寝室。那几年我很奇怪,明明都是海,为什么我家的海那么温和,我学校的海就那么凶神恶煞。

我是万万没想到我工作后还是在海边。

可能是比被安排到克拉玛依打油要更好适应一点,但无论怎样,我现在身处的海域,依旧不是我家乡的海域。我在这儿见不着大闸蟹,也没有大闸蟹挥舞着钳子过来夹我的手。我也见不着旅游区里怎么清也清不干净的蚂蟥,密密麻麻地趴在岸边,看了都犯恶心,游客还在那咔咔地拍。

付给蚂蟥名誉损失费了吗?

我跟我妈妈说,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回来工作,那我一定要为蚂蟥打官司,并且养一大池子的大闸蟹,每天就逛逛菜市场养养大闸蟹,有事没事拎只乌龟,栓个绳到广场上去遛弯。

我妈说我有病,让我有事说事。

于是我说,我没钱了。

我妈说,哦。

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3.

其实还好,我也没那么没钱。我指的没钱是,我对我现在的房租有些不满。

就是有点太贵了。我当时刚刚毕业一年,工作都还没稳定,在上海跑来跑去,还萌生过端个碗到路边卖艺的念头。但考虑到自己头有点大,也许会有损市风,所以毅然放弃了艺术家之梦。

我室友后来跟我说,我头确实是大,当时没选择在路边卖艺是对的。

我想打他。但我打不了,因为房子是他的。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的确算是他收留了我。

他在上海租了一间房子,在电线杆上找合租,我当时一家一户地看过去,只有他这个最合眼缘,而且他的手机号不是很复杂,比较好记,也比较好拨。

于是我打了过去。

我当时想不到,在不远的将来,我会跟他三日一阴阳五日一怪气,我当时无家可归,把所有人都看作大善人。

就是这么大概一指甲缝的差别,让我现在忍气吞声。

谁交的钱多,房子就相当于是谁的,就算需要有人离开,也得是我黯然退出,让他得意洋洋站在道德高峰指指点点。

我才不愿意。

4.

他跟我说,兄弟,箱子挺重吧,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我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搬得上去。

于是他就放手了。我后来想想,我当时就应该叫他搬,让他提前知道一下社会的疾苦,也不至于后来一直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我们当时晚上为了拉近距离,加好友开了一把游戏。以前没磨合过,当然也打不好,被对面打的满地找头,好歹嘴还活着,开始对队友指指点点。

但当时我们都没意识到我们其实就是彼此的队友,一起骂了两三句后,才发现那个坑比就在身边。

你们能懂这种感觉吗,就是我和你开黑,我被按在地上打的妈都不认识,你被三个猛男推在墙角揍得满地乱滚,你滚过我我滚过你,然后我没认出你来,我笑呵呵地说这兄弟真菜,你笑呵呵地说这个和我一块挨打的也是真坑货,然后我们冷静下来一看,菜狗竟是你我。

我就和我的新合租室友逐了一晚上梦,挨了一晚上打。

我还好,但我室友被打自闭了,他过了零点就开始抑郁,一撂手机说不玩了,要回去睡觉。

我当时还安慰他,我说没关系,总能慢慢上去的。

我后来想想,我当时就应该也撂了手机,直接跟包租婆要账似的撕破脸,对他吼出那一句我一直没好意思说的:

你个坑比。

5.

我室友叫花少北,我当时一看还挺惊奇,哟,姓花,少见。后来又想了想这有啥,我姓某,见不着。

虽然但是,花少北,确实好看。就是审美有点问题,隔三差五出去换个新发色,美其名曰寻找属于自己的时尚,但其实就是一只金刚鹦鹉在我面前到处蹦跶。我有时候和他一起出去遛弯的时候,就感觉我手边走着一只金刚鹦鹉,金刚鹦鹉还能卖点钱,他是真的纯粹倒贴,倒贴说不定都没人要,因为嗓门大,吵。

是真大。是真吵。

我们两个工作都比较紧,朝九晚五的,有时候还会加班,回来后往床上一躺,一闭眼睛就能睡过去。这时候要是谁在隔壁打游戏,嚎两句,那边就都能听见。这是老房子,你不可能奢求什么隔音效果,有时候我在我屋洗澡,洗一半花少北就会从隔壁过来,咣咣咣敲门,说我不要再洗澡时候唱歌了,他要睡觉。

然后我说,你不用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儿来敲门,你可以直接从隔壁嚎一嗓子,我都听得见。

但我以后确实是没有再唱歌了,因为我下次再忍不住洗澡的时候唱歌的时候,花少北就会在隔壁唱他那些奇怪的歌单。我不希望我自己信口拈来的绝世名曲混杂上“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为了保护自己的DNA依旧是双螺旋结构,我选择了闭嘴。

而那个时候我也可以选择撕破脸,唱不唱歌是我自己的自由,你要是烦你可以另外租房子住。但当时我没有说,一是我觉得不道德,二还是那个现实的问题,房子是他的。

我不好意思。

我此后会有很多不好意思的地方,不好意思在卫生间堵了之后去求用他的厕所,不好意思进厨房因为担心会把锅底烧穿,不好意思在客厅开着灯玩恐怖游戏因为他要睡觉,不好意思在下雨被堵在公司的时候让他给我送把伞。

包括一直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

就是花少北我是真的烦你。

6.

我真的很讨厌我这个室友,首先他是个坑货,人菜瘾还大,经常拉着我一起开黑。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遇到这么一个人跟你一块开黑:你在上路救人,大杀四方,眼看着就要三杀了,他突然大喊一声,某幻我来救你!然后义无反顾地冲进敌方的陷阱。你慌了神,要去捞他,结果他说不要管我你快跑,上演了一出泰坦尼克号,于是在你打算脚底抹油开溜的时候,草丛里钻出十个人来,把你按在地上一通暴打,收了人头扬长而去,你俩死在myheartwillgoon里。

我当时还能给他面子,我说我可能就应该救你,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拖上一个垫背的。

他说我脑壳有问题。

二就是他其实有点工作狂。他比我大两岁,早毕业两年,在上海摸爬滚打也比我多两年,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稳定的。但他最近跳了槽,在实习另一家公司,反倒比我还要岌岌可危。经常半夜两三点的时候突然到家,我睡不着,门一关就一个激灵,更睡不着了。

于是我就跟他说,也不用这么拼,早点回家早点休息吧。

他说不行工作要求。

我就挺生气的,我心想你不怕累我怕啊,我还要睡觉呢。

但我当时没说。我后来也没说。

我觉得我应该有更深层的东西在心底,并没有挖出来。

但我当时没有察觉。

我现在察觉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用了。

7.

我们第一次出游的时候闹了一点小矛盾。我当时二十二岁,去过的地方加起来还没一张山东地图大,要是空中领域也能算去过的话,大概也就半张山东地图。

花少北听说我比较少出去玩,就跟我说,等放了假咱俩一块旅游去吧。

我说去哪。他说北京。

我想了想。然后我嫌挤。

他说,再挤能有咱们屋挤?

也是。

于是我俩去了。

我俩差点在北京被挤死。

由此我认为,花少北大概眼神不太好,他在挤在北京地铁里寸步难行的时候,还能跟我乐呵呵地说,其实也挺宽敞的。

宽敞个屁。

你那头金刚鹦鹉一样的头发都快被挤掉了。

8.

后来他把金刚鹦鹉换掉了,染回了黑色头发,确实是好看很多。

他很适合黑色。他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口罩、扣黑色帽子都很好看。

或者是他本身就很好看。

除了眼睛有点小。

他其实是内双,也不算小,但只要稍稍一胖,就会显得肿。

而就像猪肉上打孔你也看不见一样,他的眼睛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我室友后来知道我这么比喻过他,扛着拖把到我屋来,问我为什么要把他比喻成猪肉。

我惹不起他,我就说,猪肉最近涨价了。

他半信半疑。

他是真的傻。

9.

但猪肉确实涨价了,我第一次在南方感受到家乡海的氛围,就是这猪肉的价钱,一打出来让我仿佛回到了38元一只大虾的黑店,回忆起被猛宰的那一夜。

10.

我也被花少北猛宰过。那回我们在吃火锅,我寻思着认识这么久了,总得走个过场,所以我跟他说,随便点,这顿我请你。

花少北当时已经染回黑色头发了,看上去赏心悦目的,一抬眼看着我,我还觉得有点受到触动。

结果好好的小伙子偏偏长了张嘴,喇叭声一出来,就把我拉回了现实。

他问我真的吗。

我寻思着他虽然高,但看起来也没那么胖,应该吃不了多少,想起来自己刚发工资,又想总不会讹到哪去吧,就说真的,你随便点。

他就真的不犹豫了。他就真的随便点了。

然后那顿饭我花了五百。

我终于知道他那一米八三是怎么长出来的了。

11.

当时我们还照着攻略的指引,去了那边的一家比较有名的密室逃脱。我们是吃完饭去的,到了那差点被隔夜饭都给吓出来。

他胆子小,我嗤之以鼻。但不太好意思的是我也胆子小,我们俩在密室里半天挪不开步,一米八俩大男人缩在一起,恨不得在角落生根发芽。

花少北在那吱哇乱叫,说来这边玩密室就是一个错误。

我颤颤巍巍地与他击了个掌,天若不生密室,好像也没啥,问题是为啥网上把它吹得那么好玩,害的我二人误入歧途。

我抱着他,他也抱着我,我俩寸步难行。

我说花少北你上吧,我腿软。

花少北第一次把他的喇叭按成静音,我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他说啥。

这时候密室的工作人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吓了我俩一跳。

他说不要再堵在角落了,他们工作人员卡墙缝出不来,给不了钥匙这扇门就打不开。

我俩忙颤颤巍巍往前挪动一步,果然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红色衣服的鬼贴在角落里,不知道是从哪钻出来的,但可能已经被我俩整烦了,象征性嗷了一声,就把钥匙扔到了我俩面前。

事后我和花少北跟人家道了十分钟的歉,从此远离密室,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12.

由此可见唯一适合我们的项目可能就是楼下超市门口的摇摇车,只可惜我俩都一米八以上,坐上去十分费劲。

我仍旧记得花少北在我的怂恿下跨上那辆摇摇车然后卡在车顶的情形,那时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路人,只有我拿着相机对他咔咔拍照。

花少北就问我,是不是对他有意见,拍这些照是要发朋友圈大肆炫耀吗。

他虽然这么说,但他是笑着问的,并且他并没有从摇摇车上下来,反而又努努力往里挤了挤。

我跟他说,别挤了,再挤你也挤不进去。他就让我来,我退位让贤,这种行为还是留给真正的傻子做。

但他没有。

我才想起来虽然他陪我闹陪我玩还声音大让我聋,但他依旧比我大两岁。

他凌晨三点回来,黑眼圈重的要命,开门的时候掌握不好力度,碰的一声把我吵醒。踩着拖鞋去接水,接完水又不喝,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开始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也经常失眠,但我不会去客厅,我怕迎面就撞见一个坐在沙发上紧盯着电视花花绿绿屏幕的人,看起来像是被生活一锤锤出五光十色的废弃菜叶。

我记得王小波说过,生活就是一个被锤的过程,我们一直在享受这个被锤的过程。是不是这句话我忘了,但跟锤有关,我们家后来新买了个锤,放在门口,但不是用来锤花少北也不是用来锤我的,虽然我最烦的时候的确想过这么做。

但确实是用来锤别人的。

13.

事情要从那一个艳阳高照的深夜说起。

那一天我们在客厅刚一块玩完恐怖游戏,吓得要死,都不敢回屋。我说要不在这儿睡吧,花少北说好那你睡地板我睡沙发,随之我与之搏斗,为了一张沙发。

我说我不敢睡地板,刚刚那个鬼就是从沙发下面出来的。

花少北说你以为我很想睡沙发吗,你也知道刚刚那个鬼是从沙发下面出来的。

我心想,歪理,正打算用我的正义之挠把花少北按趴在沙发上,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声响从门口传来。

我停了动作。花少北也停了动作。我俩以一个诡异的姿态静止在沙发上,看上去十分的不雅。

我当时脑内无限风暴,心想是鬼片里的哪个人找上门来了,是那个被蛋糕噎死的小女孩还是被鬼拽到湖里跳一支美丽华尔兹的壮汉,由此我们屋里没有声音,我从沙发上下来,让花少北回屋去。

他更不敢了,因为他打了我一巴掌,说让我别冲动。

我寻思着我现在都二十三了菜市场买菜都会讲价还价讲到菜摊老板都想一箩筐菜撂我头上了,我还怎么着冲动。

但事实证明他说的对。我想往门的方向走,他就一直在后面拉着我,让我小心。

我们两个宛如链式反应黏连,只要点燃其中一个,就能造成小范围的核爆炸,可能只会损坏我们新换的沙发,并且让我俩同归于尽。

经过一阵细微的窸窣声,门被慢慢地打开了。

我握紧了拳,深呼吸两下,靠在门边不敢出声。

门口的人把头缓慢地凑进来。

我没等他的脚伸进我们这个干净无匹的洁白之地,就一拳打中他的太阳穴,使故事被扼杀在开头。

花少北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故作冷静地看着花少北。

后来我们报了警,警察半夜三更跑过来一调查,发现这个晕倒得如同烂泥一样穿着紧身衣还有点露点的人是个惯犯,如果不是我这一拳,可能我们家刚换的沙发就得被扯下一层皮去了。

警察问我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想了一会儿,说,多看鬼片。

14.

我们在那个老房子里住了两年。房间与房间之间只隔一道墙,平素打个嗝对方都能听见。我也没想到我能租那么久,从我刚毕业的二十二岁租到满身尘污的二十四岁,未来的路上还有无限的荆棘等着我,我还要被四面八方的压力按在地板上摩擦,一脚就踏入泥潭,没过头顶,只剩手在上面挣扎。

然而没有人拉我一把,这片泥潭太大了,没有人敢上前来救助我。

我就只能一点点地陷下去,心中都不会有绝望。

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所以对他来说,和上级交涉辞职的问题,几乎是难如登天。

我那时还想着peaceandlove,要么我忍忍,要么我辞职。我是不可能跟他吵架去,此人历经三代领导的刁难和无数个客户的询问,放屁能力已经修炼到精髓,应该是吵不过。

花少北听说了这个事后,先跟我说不能辞职,如果我脑子没问题的话,当然这个事存疑。

我也懒得管他是不是在悄悄骂我,我说已经影响到我工作了。

他说没办法,你要么悄悄套麻袋揍他一顿,要么跟领导打好关系,千万别跟他正面刚,不好。

我也知道不好,所以我peaceandlove。

但当夜我正要回家的时候,花少北出现在我们公司门口,他当时手里拎着一盒夜宵,一上来就塞到我手里。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还笑嘻嘻地问我,饿了没。

我知道他可能就是想来安慰我,让我回去的路上没那么孤单,至少可以两个人一起在地铁里被挤成一顿新的夜宵。但那个狗贼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看到花少北,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说,这就是你那个合租室友?

他怕花少北没听到一样,又大声说,这就是你那个吹上天的合租室友?就这?

我前一秒还捧着夜宵眼泪汪汪,后一秒就恨不得把夜宵连着盒子一起戳他眼睛里。我其实只跟他提过我有个合租室友,但我没夸他也没骂他我对他唯一的描述就是他嗓门大,为的是让同事们跟我说话的时候都大声点,我已经要被花少北吵聋了。

然后他说,你平时这么牛逼,我还以为是个女的呢,结果不还是跟个男的挤在一间屋子里吗。

花少北没见过他,他不知道。他很震惊地看看我,又看看他,才明白过来什么事,也不说话,拉着我就走。

如果我十三岁,我也许会忍气吞声,憋着一泡泪回家,告诉我妈我被人骂了,让她带着虾兵蟹将大鲨鱼去为我浩浩荡荡的报仇;如果我三十三岁,我也许会忍气吞声,一言不发地离开,然后半夜蹲守在他家门口,进去套上麻袋拖上三里路,然后辞职了事。

但我二十三岁,正处于一个干啥啥不行冲动第一名的傻吊年龄,我既没有学校作为后盾,也没有家庭帮忙解决,我只有自己,我的手里还扯着一个人,我让他到我身后去。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他以前无论怎样阴阳我,我也不为所动,顶多就是觉得烦,还觉得没有花少北天天在隔壁wearethechampions烦。但他看起来要转火花少北了,不知为何,我便怒火中烧。我那时一瞬间还想到,如果花少北没有把头发染回来,依旧顶着头洗褪色了一样的头发过来给我送夜宵,会不会被他嘲讽为金刚鹦鹉。这么一想我更生气了,虽然很像,但金刚鹦鹉只能我来比喻,你来就是骂人。

于是在公司门口,没有麻袋没有月夜没有恶魔的低语和完整的报复计划,反倒是众目睽睽与录像摄像监控一同的操作下,我踩在他身上,问他还敢不敢乱说话了。我说我确实是觉得他好,我觉得他就是天上降下来的,我觉得他就是个礼物,你有意见吗。

他连连摇头说没意见。

我又问,我觉得他就是天下第一好,你就是天下第一傻逼,你有意见吗。

他说没有。

我才放过他。然后我就开始在脑内打稿辞职申请。花少北站在人群的最里面,手里还提着我的夜宵。我让他赶紧回家去,怕夜宵凉了,但他笑着跟我说,没关系,我打的很快,夜宵还热乎着。

我一摸,确实热乎着。

我揍人真的很快,前前后后不到五分钟,也没人拉我也没人劝架,所有人都在录像,世界一片沉默。

只有花少北没有录像,所以现在,我也无从得知我当时究竟是那样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把人揍得满地乱滚,可能也是因为他手里提着夜宵不好拿手机,总归是没有办法复盘一下了。

但当时的感觉我却至今记得很清楚。

我很确信那就是愤怒。烧灼了头脑的、无从于心口宣泄的、一直在眉间嗡嗡直响的无法抑制住的崩裂,那种怒火烧断了我的神经,让我只能听信于肢体的动作。我第一次察觉到来自于他人为我带来的压迫——我很少为自己生气,我觉得不必,但当此人是花少北的时候,一股微妙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我觉得对他的谩骂,就是对我的双重侮辱。

这是我最忍受不了的地方,我在理智的角落徘徊,但我寸步难行。

15.

后来我脑壳有问题,我还是辞职了。事发突然,没有找到无缝衔接的公司,因而在家里找接盘就找了一个月。花少北那几天加班多,晚上回来的都晚,但尽量赶在零点前回来。我想说其实没必要这么赶,我会给他留着门的。但早回来也不错,对身体好,也不至于我半夜睡觉再被吵醒。于是一直没说过。

花少北就跟我说,这边便宜,反正他常住,让我再多租一年吧。

我当时并没有找到公司,还在焦头烂额,只能苦笑着说,那你得做好我长期在这儿烦你的准备,在这边找工作可不容易。

他当时拿着一杯水坐在我旁边,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简历,突然问我,要不你再考个研?

我沉默了。那一瞬间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花少北大概是真情实意的傻。

花少北看到我的眼神,也明白了,尴尬地说,他就是提个建议,可能不太好。

我深吸一口气,心想不行我还是个人我不能表现的太像狗,只能说。

没事,谢谢,有机会我试试。

16.

楼下的老太太习惯了我们那一阵的拼命,单元防盗门也会帮我们看着,不让它锁死,免得我们两个都忘了带钥匙在外面抓瞎。我们钥匙一般也会留一串放在她那,有时候两个人都忘了带,就会去找她要。但太晚了就不行了,会打扰到她休息,因而每次出门前都要反复确认对方,是否记得带钥匙。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两人都傻,忙起来就忘了事。有一天出门前我们两个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细心认真地检查了自己确实把钥匙带在身上,然后自信关门撒丫子跑去地铁站一气呵成,结果凌晨一点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花少北蹲在门口,我自己一摸兜,摸了十分钟,最后和他一起蹲在门口。

花少北大呼见鬼,钥匙为什么会自己飞走呢?

我也大呼见鬼,我说咱俩出门前带的是什么钥匙?

捞出来一看,是单元门钥匙。

于是我俩只能放弃家门口,欲哭无泪地出了楼房,到宾馆里开了间房度过一夜。

从此我们的单元门钥匙和家门钥匙就如孟焦一般不可离分。

17.

他不记得带钥匙,他有一把钥匙放我这。

那把钥匙一直被我贴身放着,就在我随身携带的电脑包的最底层。

直到我离开我也一直揣着那把钥匙,到现在我也一直不敢摸我电脑包的最底层。

我在想如果他还住在那,半夜两点多钟回了家,没带钥匙怎么办。

但我不敢问,我也没法问,我总不能再临时打个飞的飞去上海,给他送钥匙。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兜兜转转七个来小时,谁也耽搁不起。

我也有工作,我也很忙,我也只能自己这么安慰我自己。尽管我知道这么说几乎就是在推卸责任,可事实确实如此。

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18.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花少北的行为有些不对劲,他虽然是个傻子,但关键时候他也不掉链子,因此他在工作上从来不会有什么偏差,除了做饭的时候会喜欢把盐放成洗衣粉。

我知道有的人不会做饭分不清调料。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把洗衣粉和盐一起放在厨房。

后来他解释说是因为擦油烟机的时候忘了拿回去,导致一盘尖椒炒肉就这样在洗衣粉里被洗涤的灵魂澄澈。

我哭笑不得,我嘲笑他没脑子。

他就会有点不好意思,然后笑,他笑起来很傻,估计放盐的时候是笑着放的。

我让他自己到一边笑去,让我马大厨来为他一展身手。

最后我做了一道盐炒尖椒。

吃了一口,我俩都被齁到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找水,而是报复一样哈哈大笑。我看着他,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笑,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两个人傻笑完了整道盐炒尖椒,最后把肉都挑出来吃了,盐和尖椒倒在马桶里,稀里哗啦冲了个一干二净。

花少北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着我收拾碗筷,说,以后得找个会做饭的老婆,不能跟我一样,盐放的比尖椒多,尖椒放的又比肉多。

我也嘲讽他,我说以后得找个分得清洗衣粉和盐的老婆,免得发生谋杀亲夫之类的刑事案件,这他妈简直是物理洗胃。

我后来想想,为啥我们两个大男人会用找老婆来侮辱对方,毕竟不会有什么女孩跟我一样干炒一盘盐,或者和花少北一样用洗衣粉自信颠勺。也可能因为我们都不是女孩,所以我们为我们的粗心大意而寻找了一个借口。但确实,我们都是男人。

举这个例子,本来就不合时宜。

19.

我的确是在慢慢的变化,从最开始的刚毕业,到后来的二十四岁,两年之内我学会了很多,有一大半都是花少北教给我的。他比我大两岁,虽然也是打工人,但打工的心得至少比我多两年。我学会了如何在老板的威压下摸鱼,学会了怎样大义凛然地在下班点到的那一瞬间就收拾东西走人,学会了饭局上偷偷把酒倒在桌布里,学会了怎样装醉以防客户提出不理智要求。这些都是他教我的,两年内所有的风暴,都成为经验疏通到我的身上。我一直奉若圭臬,尽管他是个傻子,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直到那一天他十一点回来,踉踉跄跄的,在楼底下拍门。

是花少北。他声音很小,小得我凑不近就听不见。我问了半天才问清楚,原来他在楼下,忘了带钥匙,让我去给他送。

于是我拽起外套,门也没关就出去了。一出门寒风扑面而来,花少北坐在门边上,脸通红,眼眶也通红。他一副喝醉了的状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惦记着家里没关的门,捞起他,想着要还能走,就赶紧上楼完事,省的有人偷偷进门。

花少北的腿特别软,看起来喝的很多,整个人跟个酒桶似的往前缓慢爬行。我撑着他,爬了几楼,实在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把他背起来。那时我才发现他其实不重——可能就是有点肿,毕竟我每次见他都是早上刚起叼着早饭穿衣服穿鞋,要么就是晚上带着黑眼圈刚从地铁挤出来衣服都泛皱。

我跟他说北子哥你可别吐啊,你要吐兄弟身上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花少北趴在我背上,比我拖着他上楼要乖一点。他的头沉沉地压在我的肩膀上,鼻息粗重,半晌凑近我的耳朵,很伤心地问我,他是不是又胖了。

我当即如同雷击。我的腿也软了,我一把扶住扶手,停留在原地。我的心口瞬间变得火烫,连带着血管一颤一颤的,鼓动着我的胸腔一寸一寸往外猖狂扩张。我托着他的腿,现在只想把他扔下去,一股软绵绵的恐惧涌上心头,顺着经脉爬上我的喉结,我感受到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慢吞吞地,把整个人沉沉地压在我的脊梁。

20.

我不对劲。

21.

我愈发的不对劲了,我背着他,逃命一样跑回了我们的屋子,把他放在沙发上,心脏还突突直跳。

果然他不会善罢甘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过一阵就红着脸站起来,往卫生间摸,说要吐。

我就扶着他去,结果好不容易拉扯到了,他又眉毛一皱,掐着腰,说不吐了。

我说你有病吧。

他说有一点。

我又问你喝了多少。

他笑起来,哈哈哈震天响,然后猛地一收,小声透露道,一点点。

我看何止一点,这是整个酒桌的酒连带着芬达美年华都进他肚子了吧。

我一下子愣了,看着躺在一边看起来十分安详的花少北,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和花少北关系很好的,极有可能是他在公司互帮互助的同事,但我的感性又告诉我,花少北对这个小女孩透露过我的存在,她知道他有一个合租对象,就是我。

那他是告诉多少人了?只是这个小女孩,还是与他相熟的所有人?

他告诉她,是为了让她放心,与他合租的是个男人,还是只是,只是单纯地告诉她?

我不敢多想,那股软绵绵的恐惧再次将我侵袭,直至包裹住我的全身。我蹲在原地,心不在焉地替他收拾着满地乱扔的草稿纸,这时我听到他在床上喊我,我以为他酒醒了,凑近一看,发现他在哭。

我当即想到,难道真的是我平时太过分了,导致他酒后吐真言觉得委屈打算谩骂?

但他没有骂我。他闭着眼睛,拉着我的衣角,迷迷糊糊地说,他要听安眠曲。

我说我叫只狗来给你唱安眠曲。

我妈说,我小时候睡得可死了,敲锣打鼓都叫不醒,不用安眠曲。

她还问我是不是未婚先孕生了个小孩不告诉她。

22.

花少北也睡得很死,我没给他唱安眠曲,他也睡着了。

我坐在他旁边,免得他吐床上,一时走不了,心又慌,只能想,为什么他会突然哭呢?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没有缘由的,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原因。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会因为一些如尘灰般大小的事情而崩溃了。

23.

那一夜之后,我就开始不对劲了。

我有点害怕和花少北一起走,那股恐惧会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我淹没,但却不会影响到我与他正常的交往,我只会觉得有些不安,却未曾感受到不适。但我不好意思说,所以每次还是同一个屋檐下结伴前行,去往地铁的路上,抓耳挠腮。

如果我三十四岁,我也许就会重新审视我自己的内心,去点明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然后作出一个决断,是继续下去还是从此一刀两断。但我十四岁,我甚至没怎么谈过恋爱,仅有的恋爱经验贼瘠薄水,还牵扯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简直可以上社会与法。

你不能奢求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懂什么。

花少北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并不给我面子,他说相信我十四岁,就是长得着急。

我以德报怨,我说他二十六,却大概是六岁的智商,身心都很年轻。

他就要打我,拿门口的锤子锤我。

我一溜烟就跑了,他也不追,站在原地笑。

我也看着他笑。我们可以笑很久很久。

那时我也不会心慌,不会不安也不会感到恐惧,我会觉得很平静,眉头微微地放下来,一门心思只感觉到轻松。

但很快一切都不是这样了。

24.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对他的笑产生一种非同寻常的感情。他一直笑得很实在,你一看就知道他很开心,并且很容易被这样冒着一些傻气的笑容所感染。每次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总想笑,因为他总要笑。我已经习惯了他隔三差五冲我哈哈一声,我就会觉得身心愉悦,仿佛经历了什么特殊仪式。

直到那一天我站在地铁上和他聊天,一个他的同事从那头钻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花少北笑着转过头去,冲他嗨了一声。

只是冲他嗨了一声。

仅仅只是冲他嗨了一声。

但我看到他的颧骨依旧上扬,笑容满面,眼角挤出一点细微的笑纹,眼睛弯起来,欢乐喷涌而出。

我当即僵在原地。

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心理,我看着他和别人打招呼,扭曲的、不甘的,满怀嫉妒的怒火随即从我心头肆意昂扬。他之前也会向着别人笑,会很友好地对待他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他从来都是一个亲切的年轻人。

但当我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亲切并不单属于我的时候,一股不真实的痛苦就会摒弃我本人的反对侵蚀入我的脑海。

我才意识到我想要的是偏爱,是他给我的独一份的那种。

而不是一个平和的生活状态,甚至不是每天每夜的并肩而行,也不是每天轮流做的早饭,甚至是晚上结伴出去挥霍的夜宵。

我想要的是一种单属于我的关切、一份我自己都受宠若惊的偏向,就好像一个流浪汉在即将饿死的时候接收到一碗粥,他以为是有心人给他的关爱,其实发现所有人都有,只不过还有余力分他一份罢了。

我唯一的流浪也许就是被我恐怖的控制欲牢牢禁锢,任由感情如井喷一般将我自己紧紧埋没,我想要逃离,离开我不受控的情绪和无法遏制住的对指向性的渴求,我想要成为特殊,我从未如此毋庸置疑,但垂死挣扎之际,我却又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不对的。

25.

我花了一晚上在想,如果我现在搬走,没有地方住,我是直接飞回青岛,还是住在南浦大桥桥洞。

事实上我的工作还在这里,我走不开,我不能回去用我父母的钱,住桥洞也不现实,会被城管挑在杆子上连人带被子一起移走。

于是我又在这里住了半年。

事后想起,那是我最开心的半年,也是我最生不如死的半年。

26.

我在一年之内迅速成长。如果说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还没有从学生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二十四岁时我就已经是个老油条了。两年前我被老板误会我会据理力争,就算被迫写检讨书在全公司面前大声诵读,我也会在里面大张旗鼓地阴阳怪气。两年后我被人泼脏水我也不会生气,放任自流,等着流言慢慢平息。花少北觉得我这样太吃亏,但我觉得是对的。我不想和人争论,不想和人吵架,于是我一时如十四岁般青涩,又如同三十四岁般倦怠。

虽然并不提倡,但这确实是职场上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

这也是花少北影响我的。虽然他自己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是比较倦怠的一个人。倦怠不怪他,在他那样的情况之下,总是紧绷神经,只会将自己击垮。他后来知道这个事时还哭笑不得,说我不知道学点好的,净学些偷奸耍滑的东西。

我说谢谢,还是很好用的。至少现在我还可以很健康地于上海生存,只要活着,就是为人的胜利。

我很感谢他,如果没有与他合租,没有那几天每天晚上难熬的开门声,也许我还不会如此迅速地进入到一个打工人状态。如果说我以前是个面包,现在我就是一块坚硬的沙琪玛,之前的我可以一意孤行在各类缝隙间把自己塞成奇形怪状的样子游刃有余,但现在的我永不会倾倒——由此他将我塑成坚硬的外形,一脚踹进了社会里。

他以为在潜移默化中我会一点点向着最普遍的未来前行,我会一点点收回尖刺,我也会一点点绽放光芒。我会变得从容而镇定同时强大又不锋利,我会在各种各样的潜规则与社会的重压下释放属于我自己独特的色彩。但他不知道这些我不想给别人看,我只想给他看——就如同打游戏争抢人头,以前我是骄傲气盛,一定要赢过他,现在我是小心翼翼,不希望他看到任何我不擅长的东西。

尽管我当时真的是个菜狗,现在也没强到哪里去。

但只要有进步,我都会忍不住去给他展示。

哪怕也许他并不知晓。

27.

我心想还行,傻人有傻福,没叫人直接顺走就是他的幸运了。

结果我到那一看,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那,我去找她问电脑的时候,她很惊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电脑包拿出来,问道,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花少北的室友。

我拎着他沉甸甸的电脑包,心想,小姑娘果然漂亮。要是跟花少北在一起,其实也挺养眼的,但总觉得哪个地方不是很配,不知道是哪里,总有这么一种感觉。

我一路上胡思乱想,心烦意乱,呼吸都是重的。等到了家,把电脑包给他,更如一块巨石压顶,看到他挺开心地笑起来。他打开电脑包,还在碎碎念,说自己那天不应该喝那么多,结果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卡片来,里面躺着一片枫叶标本,他很惊奇地看了看,然后问我,这是你送的?

我直接愣在原地,一刹那如同五雷轰顶。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碎裂开,但我听到我自己老老实实地说,是他那个女同事给他送回来的,小姑娘挺年轻,长得也好看。

花少北看着我,听完了,嗯了一声,把标本放到一边。

我其实还有话,我想说我觉得那个女孩喜欢你。

但我没敢说。

我怕我说错,也怕我预言成真。

28.

我高中舍友很大声地说,什么朋友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说,工作认识的,你别管。

我说你再笑我就挂了。

“兄弟,你弯啦!”

29.

我开始每天去接他下班,有条件就充分利用条件,没有条件也会制造条件。我尽量减少加班的频率,工作都在下班之前极限完成,硬着头皮卡着点出公司,一刻不停地往他那边赶。我最开始还很担心他会发现什么,并且在犹豫自己的感情是否担得起如此责任,但到那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那个小女孩在我等在公司的第一天就出现在了花少北身边。

我当即就怂了,她是女的,她身材娇小,她还长得好看。最主要的是她是女的,她就算心思被看穿,也总比我被戳穿要好。我站在阴影里,不敢出来,看着他们两个越走越近,有点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后退一步,躲到墙角那里去。我不希望那个小女孩看到我,至少不要和花少北一起看到我,就仿佛我的心思已经被揭穿,路人皆知,所有人都知道我对我的室友有那种意思,我对我的同性室友有那种意思。

但我犹豫了,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花少北看到了我。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立马向我走来,把我从角落里扯出来,拉着我对小女孩,磕磕绊绊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室友。

小女孩有点尴尬,我也有点尴尬,我俩尴尬对视。

花少北打着哈哈说,你俩见过是吧,见过那就没事了,走走走某幻,不早了回家了。

我还想跟小女孩道别,花少北推着我就走了。我走出去一段路,看周围没人了,才问他不用打个招呼吗,花少北有点生气地笑了,他把电脑包换了一只手提,说,打个屁招呼啊,再不回家,最后一班地铁都要没了。

30.

后来我就释然了,我想,她是女的怎么了,我是男的,我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和花少北勾肩搭背,还不会被人围观。

我可以和他一起回家一起挤地铁,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可以肆无忌惮地同喝一瓶水,因为我们都是男的,我们是“兄弟”。

我怕什么。

31.

我他妈怕花少北发现。

32.

我那半年被这愈演愈烈的小秘密憋的要死,好似被灌入一桶冰凉海水,混着血液在身体里一半冰一半烫。我想要让小女孩离他远一点,想要我自己靠的再近一点,我想要将胸腔剖开把一腔心事完完全全地倾倒,我想要永远永远留在他身边寸步不移。

但这终究只能是想象和奢望。

我甚至连幻想都不敢,我怕他在发现了我的真实心理后会吓得掉头逃跑。

这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33.

我们的合租截止到两年之后,我又在上海爬了一年,爬成一只七星瓢虫,在虬曲的树根上一根根折断自己干枯的手脚。我跟我妈妈说今年过年不回去了,我妈说家里的乌龟要死了,让我赶紧回来帮忙。我说我是社畜我不是医生,我不会圣手回春,我妈说那你就回来给它念悼词。

花少北听了这事儿,哈哈大笑,跟我说,乌龟也是命啊,我们也要善待乌龟,你回去吧。

他也有回河北的打算,说话的时候正在订机票,一单单比对价钱。

我本来不想回去,直到我亲眼看到他订了机票后,我才决定回去再见乌龟最后一面。没他在这儿,待在上海也没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回到海上,去见见我的孤寡老龟,最后再溜它一次。

34.

他比我走的早一周,临行前一天晚上,我俩又面对面开了把黑。菜还是真的菜,就算有进步,但段位上去了,也依旧会被对面按在地上打。花少北被打笑了,自己唱起我心永恒来,词儿不会,又没一句在调上,我们俩就在姥姥家的我心永恒中双手离开屏幕,安然而去。

我说等咱们三十岁的时候,可以成为职业选手的no.1吗,花少北笑着跟我说,如果他三十岁还没结婚,他是会去尝试一下的。

他以前是提到过的,他们家希望他三十岁之前成家,最好可以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了一会儿,说,那我提前恭喜。

他什么也没说。他笑起来。

他拉过箱子,打开锁,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我想帮他,但他说不用,自己的衣服自己收拾。

我想起来我当时一个箱子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觉得他可能是在后知后觉地内涵我。

35.

我送他到机场,帮他拎着箱子,安检前又送到他手里,说一路平安,到了地方给我发条消息。

花少北拖着行李,看了眼表,让我回去。那时天才蒙蒙亮,他差点起不来,是我生拉硬拽把他弄起来陪他坐车到这边赶飞机的,他可能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让我早点回去多睡一会儿。

我说,没事儿,我看着你过去。

我们两个又站在安检口前聊了一会儿,无非就是什么水电气之类的鸡毛蒜皮,又说到晚上空调的问题,让我不要对着脸吹。其实这些事大家都了解,我也没有对着脸吹过空调,但我们一直说,哪怕是编造,也在说,谁也没戳穿谁。

他最后卡着点上的飞机,在那之前,一直不慌不忙地和我说着这些废话,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他的口罩遮了半张脸,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但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他在等着我说什么,我甚至在那一瞬间突然明了,他就是在等着我说出那一句话。

我也在等着我自己说出那句话。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开口,我把他催进安检,我看着他拖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他在转弯前回了头,看到我,伸出手来招呼了一下,足足告别了十秒钟,我知道他还在等,他甚至还在有一种盼望,盼望着我可以在离别的最后一刻对他说出那句话来。

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喊,他肯定听得见,他或许害怕或许惶恐,或许会在一瞬间热泪盈眶。我死死钉在原地,我冲他挥手告别,我希望他这一路平安顺遂。

他的身影消失在转弯抹角,我放下了手,我终于是没说。

我感觉到释然,感觉到疲累,感觉到一千匹马从我身上奔驰而过。

此后便也再没有了机会。

36.

我把上海的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在一周后坐上飞机,回到了青岛。

刚搬去的时候我只有一只箱子,都不需要他帮忙,我自己扛着就上去了;离开的时候却收拾了两大箱,一只里面装衣物,另一只装了不少这两年留下来的东西。连我们在密室里面勉勉强强赢得的一个小发夹我都带走了,收拾出来的时候我妈还很惊奇,问我是不是在上海谈恋爱了。

我说没有。

我妈说那你买这个干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我说,是我室友送给我的。

确实也是他送给我的,那时候我头发比较倔强,睡一觉起来就会翘起一个小角,他看着像金角大王,觉得不利于我在公司作威作福,于是把这个发夹让给了我,让我有事没事别着玩。

但问题这个发夹是粉色的,上面还画着朵小花,不太适合大男人用。

我妈也觉得不太适合大男人用,要把这个送给我表妹。

我死活不同意,并且把这个发夹塞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心想永远都不要被人发现。

但过年期间,我五岁的小表妹来我家玩,家长在外面唠嗑,我陪着她乱闹,她的辫子散了,估计挺委屈,哇哇大哭起来。我又是个大男人,不会扎辫子,只能抱着她哄,哄了一会儿后想起我那个发夹来,心想先给她夹上,大不了一会儿等我妈回来了给她扎好辫子,我再拿下来。

我把发夹给她看,估计小女孩大部分还是喜欢粉色的东西,拿着果然就不哭了,也不放手。等我妈回来的时候,我想让她帮忙扎辫子,她却看着我,手里还攥着那个夹子。

她问我,哥哥,你这个夹子是哪里买的呀。

我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说,你喜欢就拿走吧,哥哥也用不着。

我妈后来说,你好歹还是把那个夹子送人了,我还以为你真喜欢粉色呢,那还了得。

我说那怎么了,审美不分高下贵贱。

我知道我不是喜欢粉色,我只是喜欢那个夹子,我也知道我妈不是怕我喜欢粉色,她是怕我喜欢别的。

她是怕那个让我在上海魂牵梦萦不愿回来的人,还会在以后控制住我的人生。

37.

我回家的第二天就被我高中舍友约出去了,我们俩跑到海边玩了一通,我还给花少北拍了张照,让他看看青岛的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我和我舍友都是极其怕冷主义者,不想脱鞋下海滩,于是就顺着桥在海边走来走去。他跟我说想追就追吧,这么多年了,靠的就是一股冲劲,没激情了什么也干不好。

我说算了,异地,不容易。

他问哪里人。我说他是河北的。我舍友就笑了,他问我,那他有口音吗?

他当然有口音,我们这些在外地漂泊的,归根结底,都有口音。我觉得他的口音很可爱,并且我学了一学,我舍友说我像是舌头被烫着了不会说话,赶紧切下来趁着猪肉涨价大赚一笔。

他说我跟他最开始追求初恋女友的心情一模一样。

我问他,那你初恋女友现在还好吗。

他说,早分了。

天道好轮回。

38.

我在家过了个年,半夜坐在沙发上,看着春晚,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爆竹声,打开手机,就看见花少北跟我说新年快乐。

我也回了他一个,连犹豫都没有,然后问他吃了吗。

我说我没钱我不买。

那边就挂了,估计挂之后还骂了句穷比。

我有时候也和我妈妈提起我这个合租室友,我说他审美有点问题,之前染得头发像金刚鹦鹉,又说他的歌单真的很古早,大概可以与火星文配对,我妈就说我没良心,人家收留我这么久,我却这么说人家。

于是我调出以前拍的他还没染回黑发的照片,我妈看了一眼,说确实像金刚鹦鹉;又让他给他的歌单截了张图,我妈又看了一眼,说她在跳广场舞的时候都听过。

我瞠目结舌,我说你们广场舞怎么都跳这个?

我妈就白我一眼,让我去端饺子。我端着饺子过去,路上还自己吃了一个,心想,花少北现在在家里吃饺子吗?

39.

花少北说他今天包的是白菜馅的。

哦,那我也还算是喜欢。

40.

我妈很高兴。虽然她嘴上说着嫌弃我,但应该还是把我当儿子看的,毕竟我回家之后,圣手回春,救活了她的龟儿子。在我妈看来,龟儿子比我要重要,毕竟我过去两年都飘在上海,而龟儿子在她身边,天天跟着她遛弯。

我开始还觉得我也应该陪陪她,但我看到龟儿子如此受宠,就又有点怀疑起我自己的地位来。

特别是我妈又跟我提到希望我谈恋爱的事。

我每次都支支吾吾地绕过去,不愿提。但她应该还是知道了什么,那一天她抱着她的龟儿子,晃到我面前,开门见山,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我说我不喜欢女孩。

我妈瞪大了眼睛。

我说嗨开玩笑的。

但我妈很明显没有把这个当做玩笑。她扔掉她的龟儿子,拎起她的亲儿子,目光如炬,恶狠狠地问我,是真的吗。

我完全可以确信我妈当时的眼神里确实带着刀子,一刀刀往我身上剐,恨不得把我的心捧出来,悄悄里面究竟装了什么黑水。我设想过很多场景,如果我一直对花少北迟迟不忘,我总有一天会被我父母发现这个事实。但我没想到会是今天,我用玩笑话说出的事实,被我妈逮了个正着。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我却一点也不慌张,我坐在床上,手里甚至还拿着手机,主动上交给她。

我妈问我,是你那个室友吗?

我说是的。

我妈似乎很惊异于我的从容,我说,其实我最开始也没那么喜欢他,我还怪讨厌他的。

可后来我也不知道了,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忘掉他,以及我连那个我们合租过的很复杂的门牌号都记得很清楚。我妈让我写下来,我就乖乖地写了,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再回去,就算不给她也有的是办法。

后来我果然没再回去,直到那一天我妈告诉我,花少北也从那里搬走了。

我就知道我完了。

41.

这是我向来未曾解决的未解之谜之一。最开始我们只是合租的室友,我嫌他声音大我嫌他打游戏菜我嫌他回来晚关门开门烦,但到最后我又怕他与别人走的太近和小姑娘喜结良缘在三十岁之前相亲成家。我以前抖抖索索,我现在惶惶恐恐,我一直在铁链上向他走去,失足就会跌入脚下湍急的河流,尸骨无存。

我几乎从未轻松过。我为感情所迫,又被生活所制,我在上海要准备好新的房租与日常的生活费,我在家又要保留好我自己的回忆和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询问与“改造”。以后我的家人将会在听到“金刚鹦鹉”时一抖,会在听到《爱河》时露出难以言表的神情,甚至于害怕我与河北的女孩交往,并且妄图控制我的所有通讯设施。你看当一个人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时候,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因为无法深入思想对他的理念进行破坏,就只能从外部使其绝望。

但我从未绝望,我永远都不可能绝望。花少北教会了我潜移默化,并且如何在社会的重压下大张旗鼓地游行。他总要回到上海,回到那个被锋芒削得如同一把尖刀的城市,在我没有到来之前,他也是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里。所以我只担心他会不会觉得孤独,会不会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一个人又比失去陪伴要好,但从这一点看,我并没有对他负到责任。

我并没有对我真切期盼他平安顺遂的合租室友,尽到我该有的责任。

42.

我后来再也没去上海,在青岛重新找了份工作,终于还是留在了这个生我养我我熟悉的每条街道都能闭着眼睛报出来的城市。但此时却已经没有了大闸蟹的亲切感,我有时候下班的时候,坐着车经过海边,看见沙滩上的寥寥几人,也会觉得有些奇怪。

我曾经无限回望我家乡的海域,回想起它是如此温和,真的又好似摇篮一般。但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毕业数年,学生气消得一干二净,也失去了对它的乡愁。

或者说是远方有一个更似家乡的人,依旧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由此可见,想念只是因为出于一无所知,也许当你靠的太近,就会被过于锋利的现实所刺伤。我被刺了两次,满口都是刀子,眼睛酸涩而微涨,却迟迟流不下泪来。

我说哦,恭喜。

然后我回到屋子里,寂静无声地哭了一场。

我当时手机里已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我妈也只告诉我一些让我死心的东西,其余的一切我都无从知晓。也许这也才是我一直如此念念不忘的原因,不是不想忘,是不敢忘。

一旦忘了就真没了,就算以后又选择前往上海发展,也说不定再也没有一点重逢的机会了。

43.

我估计我当时真的哭的挺惨的,尽管我尽量不出声,但不代表我妈不知道。说的也是,一个大小伙子闷屋子里五六个小时不出来,总不可能是在研究数学题。

于是一次我下班之后,我高中舍友突然冒出头来,说让我明天请假去跟他走走。我正好乐在划水,很快乐地请了假,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把我约出去了。

我以为他又要跟我说什么他和他女朋友之间那堆破事,都打算好用棉花堵耳,却突然听到他说,你说的那个之前和你合租的室友是姓花吗?

我当时一个激灵,瞬间打起精神,手里的棉花团也扔了,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他说这个消息需要一个报酬来交换。

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拼死不从。但有关花少北的事情还是比较特例的,于是我很虔诚地喊了他一声,好哥哥。

好哥哥拍拍我的肩膀,看上去很受用。

我说快点说,不然三分钟内就杀了你。

做了我三年儿子的他真的很争气,塞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我一看开头是河北,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握着纸条,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说,背下来,吃了。

我说兄弟你这是给我加餐来了。

我把地址背了三遍,然后把它撕掉,扔到垃圾桶里。

然后我又说,你明天能不能再给我发一份,我怕我忘了。

他说如果这你都能忘你就不用去找你男朋友了。

他说的对,第二天我落地到陌生的河北的时候,果然熟记于心。

就算是我找到那个地方后也一直没有忘记,足足记了三年,才一点点慢慢消退,可能这才叫刻骨铭心。

还是好哥哥管用。

44.

在上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妈妈。就连我去外地上学都是她撵着我去的,乃至于在我最开始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几乎无所适从。我从来没有自己主动去过什么地方,我生于一个传统家庭,从小最会的就是听话和乖。

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乃至于到二十五岁,我很少去忤逆我的父母什么。

我还有点忐忑,我报了点,逐渐看着一辆陌生的汽车向我开来。我又紧张又兴奋,我只背了个包,里面甚至放的东西没有四分之一,整个人空荡荡的,上车告诉他,去机场。

可就在此刻,仿佛上天都在让我为我的这个决定多加考虑,滴滴司机的手机出现了故障,无法显示已经接到客人。那时距离我的飞机起飞只有两个半小时,我完全可以取消订单,然后下车回家,只需两步路,我就又可以回到我父母所管控的范围之内。

但是我没有。我坐在车上,平静地等着他捣鼓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手机,我也没有下车。

然后我跟他说,师傅您开吧,订单我取消,钱我单独给你。

我飞机快起飞了。

我看了一眼备忘录里的地址,我暗暗默诵一遍。

我想起我今年二十五岁,我才二十五岁,于是我松了口气。

幸好还没有二十八。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在反抗家庭,我也没有在与父母作对。只是我想去,所以我便去了。

我想见他,所以我就去见了,就是这么简单。

45.

我落地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哪哪都不懂,拿着地址去问街边的人,听是真的能听懂,就是觉得奇怪——花少北平常好像不是这么说话的。

或者说是我忘了,或者是我的记忆发生了改动,我在这所城市,走了很久才意识到,这确实是我暗恋了两年的人所长大的地方。我不知道他经过哪里,并且最喜欢在什么地方逗留,我一厢情愿来,不知是否也会一厢情愿地去。我甚至很害怕,未知的恐惧让我想要离开这里,但我想到我的机票钱,最后还是打了车——其实是我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我也是真的不甘就这样离开。

司机把我送到一个小区门口,说让我顺着往里走,自己找楼牌号。我便只能拿着手机,在小区里很漫无目的地找,怎么找也找不着。我没办法,只能去问了一个坐在路边唠嗑的老太太,问她这栋楼在哪。我已经做好了重新绕着小区走一遍的打算,但她却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跟我说,就在我身后。

我当即回头,几乎一瞬间就紧张起来。我绕着楼走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楼牌号,我怕错,就又回去问了老太太一次。

老太太很不耐烦地跟我说,你找谁呀?

我说,我找花少北。

老太太挥挥手,说,就是这栋。

如果我敲门一进去,出现的是他的父母,我又该作何打算?

我是说我是花少北的旧交,还是说我是他的同事?

还是说,我是花少北的……暗恋对象?

46.

而在此刻,我重操旧业,站在老太太旁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花——少——北——”

老太太张嘴就骂我:“吵什么吵啊你?”

幸好她没有带拐杖,不然我一定会像当年在上海一样,被楼底下老太太拿拐杖打的腿都要被打断。我又喊了一嗓子,花少北没理我,老太太却生气了,站起来,要过来揪我的后领,我绕了个弯,跑到她的另一头去,又大声喊道:

“花少北!”

我紧紧盯着那扇窗,余光还瞟着老太太,心里默念着,快点吧花少北,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被老太太缉拿归案了。

也恰在此时,我紧紧盯着的那扇窗被推开了,花少北的头探出来,往下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在那一瞬间,以为我自己会兴奋、会激动、会高兴到无所适从,但是实际上,我的内心十分平静,仿佛我们并没有分别一年,只是一个星期、一天、一个小时甚至是一分钟,我看到他探头向下看,我想要在这样遥远的地面看到他的脸,我伸出手去,冲他招了招。

老太太气势汹汹地杀来,我一个没留意,被她拽住了后领子,用力往下拉。我吓了一跳,怕她摔倒,只能顺从地低下头去,低声下气地说,奶奶对不起,我找人。

我有苦说不出,只能哭笑不得地说,情况比较特殊……

单元门咔哒一声,花少北蹬着拖鞋穿着睡衣跑出来了,一看到我被老太太拉着后领子,赶紧上来把我俩分开,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扯到后面去了。

老太太还在问,这是谁家的啊?

花少北陪笑道,我家的我家的,真的不好意思。

他在那边安抚完老太太,才把我领到另外一个角落里去,我知道他很激动,因为他的眼眶红了,但他却也只是很平静地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想来找你,我就来了。

他没有问我怎么知道的他们家地址,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但他对此没有表现出来一分一毫的抗拒,他很高兴地跟我说,今天他放休,正好可以带我去玩玩。

我风尘仆仆的,满身寒霜,他却只穿着一件睡衣,拉我的时候,手都冻的冰凉。我背着包,看着他的脸,我觉得他瘦了。他瘦下来确实更好看,眉眼分明,肤色白皙,整个人依旧透着一股少年气。但我还是觉得,他胖一点,更加符合我对他的想象,仿佛那个喝醉了蹲在楼下痛哭的人,眼眶红红的,依旧近在眼前。

我问他冷不冷。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下来的太急了,没穿外套。

我冲他张开双臂。他愣了一愣,看向我,我心脏怦怦直跳地看向他,我想说你不是冷吗,冷就进来,我穿的厚。

但我没说。我很多事情都没说,没说为什么在上海的时候我天天去接他下班,也没说我在机场与他分别的时候究竟想说什么。我也没告诉他为什么我离开上海再也不回去、断了与他的合租合同,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我会一年没有跟他联系、却在此刻突如其来出现在他眼前。

见了面,这些就都无关紧要,我只要知道他还在这,我把以前的事情想明白,我只要知道他还好,虽然他依旧是独身一人但仍然神采奕奕,就已经满足了我的所有需求了。

他笑起来,还是那样傻气四溢的,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听见自己喉间滚动的声音,听见从耳边传来的十分亲切的呼吸声响,我听到老太太在门口喋喋不休的抱怨,也听到了阳光晒到羽绒服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清脆爆鸣。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对未来满怀期望,有如旭日东升时照亮的海平面,热情而充满力量,那时我相信什么都可以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无论是游戏的胜负、余额的变动,亦或是公司的营业额、事件的对错,我有着单属于初入江湖的自大,也有着初开情窦的惶然。现在我二十五岁,与领导吵过架和同事斗过殴,吃过别人的飞醋,也一日日的为同一个人而刻骨铭心,也做了我曾经最不敢想的一件事,用自己的方式去为这个将我拉入社会和情爱的双重泥沼的人进行回馈。

47.

我于是就在那一天,带着初见时的一身风尘,拥抱住了我的全世界。

—————

谢邀,累死了

一滴也没了,不知道今晚的还能不能更

看看我的精神状态缓的怎么样吧(烟)

CP:五条悟×我

Summary:你是我贪得无厌的姿式,灵魂的雪崩,乐极的吞声。

悟/杰/七/两/乙/棘/惠/虎/顺

没有少儿不.宜(大概

是温馨的睡前时光

ooc有

可自行代入

五条悟

在睡前关窗时,玻璃上突然贴上一张白色的脸,让你心脏骤停。你本应感到感动的,如果你不是住在27层的话。

笑嘻嘻地把冰凉的手贴上你的脸,边问你开不开心男朋友来看你。

吃完你冰箱里最后两个大福后理所应当地用着你的牙刷刷了牙,即使不合身也非要穿你的粉色睡衣。

由于太大只根本没办法在你的公主床里伸展长腿,抱着你蜷成了一团,唯一的好处就是很暖和。

第二天会因为蜷着睡了一晚上腰酸...

第二天会因为蜷着睡了一晚上腰酸背痛,跑来找你撒娇。

夏油杰

眯着眼睛枕在你的膝头,像一只黑色大猫猫一样享受着你的梳头服务。

把他黑色的半丸子头拆开,然后再仔仔细细轻柔地将头发梳顺,不得不说他的发质很好,柔顺又有光泽。

由于体型原因可以把你整只抱在怀里,亲.亲贴贴一番后才肯好好睡觉。

虽然看起来很靠谱,但绝对是在起床时慵懒又慢条斯理地把你往怀里按的坚决赖床党。

明明睡觉姿势也很正常但是睡醒后头发会变得乱糟糟的,又磨着你帮他梳头发。

七海建人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不肯睡觉的你才去洗了澡,穿着毛茸茸的鲨鱼睡衣蹦蹦跶跶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你哼唧的抗.议声在他温暖的怀里和轻轻的拍哄中渐渐消失,沉沉地睡着了。

今天也成功哄小朋友早睡了。七海建人计划大成功。

两面宿傩

你本以作为诅咒之王,他会在晚上大鲨四方。

没想到只是不耐烦地催促你赶紧睡觉。

在晚上发现有咒灵时会起身脾气非常恶劣地拔除咒灵,以前或许还会因为无聊逗弄一下,现在由于有了某个小东西的牵挂动作非常迅速。

回到床上发现你果然又从噩梦中惊醒了,边抱怨人类真是娇气边非常有效率地两只手摸头两只手拍着后背,又让你进入了梦乡。

有时被你磨得受不了会一脸想鲨人的表情唱年代久远的摇篮曲。

乙骨忧太

黑眼圈这么严重的咒术师晚上真的会睡觉吗

你边给自己敷上面膜边给男朋友细心地敷着眼膜,致力于消除他的黑眼圈。

会笑着仰头任由你摆弄他的帅脸。

名副其实的双标党,明明独自出任务时经常熬夜,和你在一起时却会催着你睡觉。

以你最舒服的姿势把你抱在怀里,在睡着后会不自觉地越抱越紧,不论你怎么乱动第二天早上醒来都还是好好地在他的怀里。

狗卷棘

小狗勾把脑袋蹭在你的肩头,两个人搜索着“恶作剧攻略”。

“真是太棒了!明天一定可以让真希学姐和顺平大吃一惊!”

“鲑鱼鲑鱼~”

语言不通却能聊得非常欢乐。

由于睡觉时终于可以看见狗卷棘的咒印,你经常会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悄悄戳他的脸。

“木……鱼……花”

会拉下你作恶的手,软软的脸凑过来贴上你的脸,把你抱在怀里再次熟睡过去。

伏黑惠

习惯乖怪睡觉的惠并不热衷于丰富多彩的夜间活动。

但你恰恰相反。你非常喜欢看见美人被惹恼的样子。

伏黑惠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的就是你披着他的衬衫,散着头发看着他一副乖巧的样子。

若无其事地把你揽进怀里,伏黑惠只想赶紧睡觉。

“……这样就要睡了吗,惠?”

“小伏黑惠抵住我了哦~”

“你快点睡觉!”

“青.春期DK憋着会伤身体的哦~”

“睡、觉!”

虎杖悠仁

换上睡衣的小脑斧对你的眼神表示疑惑。

你会承认你嫉妒男朋友的比你的还大吗

在睡前会愉快地聊着一天中的趣事,谈人生谈理想,他的眼里像有光。

在看见你开始有困意后会轻轻地把你抱进怀里,你睡眼朦胧中感受到了柔软富有弹性的触感。

好吧、男朋友的大也不是件坏事。

吉野顺平

两个人在卧室看完新上映的非常刺激的恐怖电影后,都有点后怕。

“我、我去关灯”

“我和顺平一起去。”

你拉住了他的手,这种时候怎么能让男朋友一个人去呢。

于是两个人在关完灯后疑神疑鬼地慢慢向床挪动着。

房门突然被打开,出现了一个人影。

“哇啊啊啊——”

你们瞬间手忙脚乱地抱作一团,吉野顺平拼命把你的脑袋往他怀里按。

“小两口半夜不睡觉闹什么呢……”顺平妈妈在门口疑惑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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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睡早起身体好

我没有咒术男人哄睡觉凭什么要早睡

内含五条悟/伏黑惠/狗卷棘

ooc预警(也许

撞梗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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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

本以为进入高专自己就能脱离家族的掌控了,谁知道家里居然来这一手,你忽然多出个未婚夫。这必须迅速解决啊!不然被某个小心眼的无良教师知道的话,只怕你这位未婚夫要魂断当场。

“未、婚、夫?”他笑。

钉崎:要完。

五条悟盘着腿坐在桌子上,摘下的眼罩搭在脖子上,看起来很漫不经心:“他们在哪?”

众所周知,钉崎很有节操,很讲道义。

“咖、咖啡馆……”

半个小时后,你望着忽然出现在后桌的五条悟,感觉惊雷滚滚劈在头上,一秒get伏黑惠同款发型。

钉崎野蔷薇,你好狠。

对面的男孩子还在红着脸滔滔不绝:“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我们的家族也赞同我们在一起,所、所以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你边听边礼貌地点头,可眼神却早就飘过他盯上了五条悟。他没带眼罩,墨镜挎在鼻梁上。偶尔低头吃甜点的时候可以看见浓密的白色睫毛忽闪忽闪,像晶莹的雪花凝在眼睫上。

五条悟嘴角一直含着笑,从容不迫地与你对视,好像看你慌里慌张的样子很有趣一样。他指了指你面前那道让他不爽的身影,轻轻做了个下劈的动作,夸张地做着口型。

“宰、了、他。”

哈?你的表情凝固了。对面的男朋友还在不知好歹地唆使你犯罪,坏心眼地笑着,手搭在嘴边做喇叭状。他顺手把眼镜拿下来别在领口上。

“没、关、系、的。”

“我、会、去、牢、里、看、你。”

你缓缓地冲对面竖起中指。

未婚夫瞪大了眼睛。

你顺势将手指抵在额上,轻轻抚开了额前的碎发,并绽开一个温和的微笑。

未婚夫松了口气。

对面的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头埋在胳膊里,身体微微颤抖,笑的像只弯眼狐狸——这家伙好欠揍,你想。但是……好可爱!怎么这么可爱!

果然是为色所迷吗……你不自觉地也笑起来。

看着你的笑容,未婚夫好像得到了鼓励,酝酿再三,红着脸一鼓作气道:“请和我结婚吧!”

“诶?”你一惊,笑容僵在脸上,慌张地准备拒绝。下一秒,一只手搭上了那个人的肩膀。

“喂我说,你在对我可爱的女朋友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啊?”五条悟凑过来,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气——

“杀掉你哦。”

-伏黑惠

你坐在咖啡馆里等着你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未婚夫前来。

虽然说之前你对这桩婚事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不管是谁对你来说都一样,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但是谁能料到你居然会在高专遇到伏黑惠呢。

那个让你怦然心动的人,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一碰到他,之前想要随随便便托付的人生,就忽然有了真正想要停靠的岸点。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说清楚,把婚退掉。

只是俗话说得好,人生是难料的,在一切到来之前,你总是不知道未婚夫和伏黑惠哪个会先来。

不过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他们会一起来。

你的未婚夫前脚刚刚坐下,后脚门外就涌进来一堆熟悉的面孔。伏黑惠听着胖达和真希不知道说着什么,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不过眼睛里明显有笑意。

你顿时焦急起来。

虎杖悠仁笑着走在最前面,看到你,他显然愣了一下。你迅速地冲他打了个手势,冲着与你截然相反的方向拼命挥手。

悠仁啊快懂我的意思!往那边走!我相信我们是有默契的对吧?是有的吧?!

快!点!走!啊!

“诶,你在干什么呢?”

虎杖悠仁,好样的。

一瞬间,大家纷纷看了过来。你捂着额头遮遮掩掩的,从脸一直红到脖子。

救命。

谁来救救我我感谢他全家啊!

你一时不知道该先介绍你的这位未婚夫还是先解释自己为什么有未婚夫。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未婚夫站了起来:“你们好,我是她的未婚夫噢。这么多年承蒙你们对我妻子的关照了。”

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啊!!

“哈?!”你看着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的同学们,和如遭雷击的伏黑惠,头都要低到地下去了。

“呃……那你们先聊吧,我们先去点甜点哈……”钉崎连忙打起了圆场,真希学姐也善解人意地招呼其他人离开。你看着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你的伏黑惠,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话。

你的未婚夫拉住你的胳膊:“怎么了?不是说有话对我说吗?”你将手抽出来:“我们都没怎么见过……”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在对伏黑惠解释。

伏黑惠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气氛很胶着。钉崎慌张地扯着他:“喂伏黑,不要乱来啊你……”

未婚夫好像忽然懂了你的意思,扯着你后退了一步,小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悔婚?这个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家里面……”

不知道这个动作哪里惹怒了伏黑惠,他忽然走上前来把你拉到自己怀里。未婚夫的话戛然而止,伏黑惠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传来:“她是我的女朋友。”

“呃,可是她是我……”

“以后,也只会是我的妻。”

你看着说不出话求助地望着你的未婚夫,匆匆地道了句歉便拉着伏黑惠冲出了店门。跑了不知道多远,你才停下来,转过头去,少年就保持着被拉的姿势,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你,脸色很臭。

“惠……这只是家里安排的婚姻罢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的。”你解释着。伏黑惠低低地嗯了一声。你抱住他,小心翼翼地说:“不生气了好吗?”

“那婚能退掉的吧。”他回抱住你,别别扭扭的语气里居然有一丝撒娇的味道。

你心都化了。

“你希望我退掉吗?”

“……嗯……是私情噢,请您想想办法。”他在你耳边轻轻地说,还带着一点笑。

“啊,惠都这么说了——那么,了解。”

-狗卷棘

你心虚地翻着菜单,尴尬地扯着嘴角:“狗卷学长,我们吃这个好不好?”

“鲑鱼。”对面的少年点点头。

“随你的心意。”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温和地笑着。

你僵硬地冲那男人一笑,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服务员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你们这桌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确实,正常情况下,一个少女,是不会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和未婚夫一起喝咖啡的。

确切地说,正常情况下,一个少女,是不会同时拥有男朋友和未婚夫的。

但如今,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它就是发生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

“嗯……其实我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见哥哥呢……”你冲你的未婚夫一笑,谁知道今天好不容易和棘出来约会,居然会碰到他呢。

你小时候和这个大哥哥很亲,玩得起劲了还哭着闹着要嫁给他,年龄大了之后就慢慢地很少联系了。但是你怎么也想不到两家父母居然还真的给你们订了婚,并且你那不靠谱的爹妈还将其抛之脑后,最近约定的婚期将至才忽然想起来告诉了你。

“嗯,我也觉得很神奇呢,毕竟已经很久没见到了,不过就算这次没有偶遇的话,过几天我们也会见到的嘛。”他暧昧地冲你眨眨眼。你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过几天他们约好要一起吃饭聊婚事,当然,他不知道这婚事指的是退婚的事。

但是现在绝对不能让狗卷棘知道啊!于是你装傻:“啊,是呢,毕竟我母亲说很想念阿姨,想和她见一面。”狗卷棘看着你,安静地听着你说话,眼里满是专注。

“诶——你不想我吗?”未婚夫忽然拉长了语调。狗卷学长的眼睛微微睁大,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啊啊啊,那个,我当然会想念哥哥了,毕竟是小时候的朋友嘛。”你妙手回春。

狗卷棘的神情果然松懈下来。

“嗯?只是朋友吗?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喜欢我的噢”他再接再厉。

狗卷棘身体猛的紧绷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你。

“呃!就是、毕竟你是我可靠的兄长嘛!”你化险为夷。

狗卷棘垂下眼睛,手指暗暗攥起。

“很快,就会成为可靠的丈夫。”他终结战场。

你脑袋轰一下,望着他温柔的笑颜说不出话。狗卷棘猛的站起来,看看他又看看你,半晌才疑惑地挤出一句:“木鱼花?”

未婚夫:“啊,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们已经订婚了噢。”

“学长你听我说!”你反射性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一开始不知道的……”

狗卷棘轻轻拉下拉链,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阴翳。他张开嘴,舌头上神秘的花纹若隐若现:“你,滚开。”

下一秒,你身边的未婚夫就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好像被什么推着一样踉跄地离开了:“等一下,怎么会……”

你有点慌张,像做错了事一样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少年,阳光照射在他白色的头发上,像是满山的冰雪透着寒意。

“解释。”

你瞬间张开了口:“他是我小时候的伙伴,我们以前很要好,但是自从我上了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了,而且订婚这件事我完完全全不知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学长你就原谅我吧,不要生气了。”

有咒言的帮助,你头一次觉得说话这么顺溜。

这嘴原来这么好用的吗?

狗卷棘抬眸看你,你亦紧张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他的眉眼才慢慢放松下来,表情里是满满的无奈。他坐下来,从桌子上伸手扣住你的手,把仍站着不动的你也拉坐下来。

“我喜欢你。”他说。

你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我,给自己下的咒言噢。”

你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没有生气!这么好的狗卷学长到哪里找啊!你走的什么狗屎运能碰到狗卷棘!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你深感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回报起这份爱意。

狗卷棘笑了,他凑近你,缓缓张口,唇边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某种邀约,散发着诱惑的味道。

“吻我。”

晚安呀蕾丝

五条悟×你

沙雕向甜饼,全文5k字+,一发完

幼年拽哥五条悟出没,开始于幼儿园里的爱情怎么就不能长久了?

私设很多,不是完全的原作世界观,重度OOC,注意避雷

今天是你转到新幼儿园的第一天,在此之前你已经待过七个幼儿园了,因为你在幼儿园里总是吓唬别人家小朋友给别人家小朋友讲鬼故事,每一次在成功吓哭半个班孩子后,你的老师在一片孩童的鬼哭狼嚎中拨通了你妈妈/的电/话,咬牙切齿地劝你妈妈带着你转学。

现在踏进新班级的你脑子里已经积...

现在踏进新班级的你脑子里已经积攒了好几个鬼故事,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你这样的一个家长老师口/中的“混世魔王”在这里遇到了你的一生之敌。

你现在的班主任是个戴着护目镜的金发男人,表情一直很严肃,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惹。

他让你自己选个位置坐下,你便在班里空余的位置上都打量了一圈。

那个粉发的小男孩看见你的视线扫过来,立刻笑着朝你挥挥手,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友好,你决定先不对他下手。

那个黑色头发的男孩子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容易被鬼故事吓到的人。

还有一个白毛身边的座位空着,他发现了你在看他,放下了手里的积木,转头对着你扬了扬嘴角,虽然也是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友好,看起来还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像是在说“你敢坐我旁边吗”。

很好,就是这个家伙,你一看他就感觉到很不爽,便大步地走到了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就在你坐下的那一秒钟,你发现整个班的孩子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你的身上,粉发男孩的笑容有些凝固了,黑发男孩也显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惊讶。

你先对着你这个同桌故作乖巧地笑了笑,介绍完自己后问他:“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呀?”

“五条悟。”这个白毛回答时的语气仍然让你感觉到他很嚣张。

不过,你坚信一会儿他就嚣张不起来了。

你与他一起搭了一会儿积木后,突然说道:“五条同学,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呀?”

“什么故事?”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抬手将积木放到更高的地方去。

你将座位拉得离他更近了一些,放低了语气神秘兮兮地跟他讲鬼故事,可是全程五条悟的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表情毫无变化地用积木搭起了一个快比他高的不可名状建筑物。

你几乎用空了自己所有的鬼故事储备,五条悟还是没有任何被吓到的样子。

“讲完了吗?”五条悟在你停下后才问道,“都是以前没有听过的新故事呢。”

“谢谢你。”

“谢谢你”三个字重重地锤在了你的心上,锤成了一地破碎的玻璃渣子,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翻涌而来,你感到有些失落。

这个白毛果然是个难搞的家伙。

“对了,既然你跟我讲了这么多故事,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五条悟靠近了你,贴在你耳边说,“其实,我们的夏油老师是个非常、非常可怕的妖怪哦。”

“什么?”你对于这样的话是不太相信的。

五条悟却很笃定地点点头:“真的哦,你看你看,他额头上那道伤疤,他的头可以从那个地方打开哦。”

“我有一次亲眼看见他那样,把自己的脑袋打开的。”说到这一句话时五条悟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点,一股凉意窜上你的脊梁。

而你立刻抬起头去看不远处的夏油老师,虽然这个老师长得很好看,不过那双眯眯眼让他看起来就不太像个好人,听了五条悟这几句话,你觉得这个老师周/身都在散发一种恶灵特有的黑气。

“他会在不听话的小孩子的蛋糕里下毒药,然后把孩子丢去喂小/鬼。”五条悟似乎很小心地告诉你,“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就这么不见了。”

你:“……”

“喂,你这个故事讲得不错……”

“不是故事哦。”五条悟盯着夏油老师,你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夏油老师把一块小蛋糕放进了一个小胖子的餐盘里。

五条悟轻轻叹了口气:“最近他总是在上课时偷偷吃零食,夏油老师可能觉得他是个坏孩子吧。”

五条悟那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怜悯与恐惧来,你不禁开始有些怀疑。

这不会是真的吧?

当天下午,那个小胖子的座位空了。

你盯着那个座位发了许久的呆,看见五条悟对着你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相信了吧?”五条悟很小声地说道。

而此时夏油老师又来给孩子们发点心了,在发完一桌点心以后,你看见他抬手搭在自己的额前。

那一瞬你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夏油老师不会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开颅吧?

还好他没有,只是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罢了。

你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也没有松太久,因为,夏油老师端着小糕点走到了你和五条悟的桌子旁边。

他放下了小糕点,却发现你整个人已经僵硬在那里。

“不喜欢这种糕点吗?”夏油老师语气很温和地对你说道,狭长的眼睛里带着点笑意。

夏油杰有听你家长说过你是个很调皮的孩子,但这么一天下来,感觉你也是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对你的态度也很温和。

但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这个小姑娘像是一只尾巴被人踩了一脚的猫咪一样,全身一哆嗦,差点跳了起来,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不不不不……不是。”你声音颤/抖着说道,连人带椅子后退了半米。

夏油老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看了一眼五条悟,那个家伙的脸上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流露/出几分孩童特有的天真和狡黠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你与五条悟片刻,随后蹲下来,与你平视着,却又与你隔开些距离。

“那个同学是因为感冒了才没有来学校的。”夏油老师很耐心地解释道,“大概过两天你就会看见他了,别担心。”

说完这句话,夏油老师就离开了,而你愣了片刻,转头看向五条悟。

“他只是感冒了而已!”你怒气冲冲地说,眼眶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还是被五条悟气的,或许二者皆有。

五条悟朝着你微微一抬下巴:“是呀,没错。”

这么一看,更欠揍了。

你其实是想要跟五条悟和平共处的。

但是这家伙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讨人嫌了!

你跟他一起搭积木,你往高处搭,搭着搭着,五条悟突然就把底基一抽,城堡哗啦啦地塌了一地。

刚刚搞完破坏的五条悟还很无辜地用他那双眼睛看着你。

“五、条、悟。”你咬牙切齿道。

可是这个家伙很快就说:“没关系的!我帮你重新搭一个吧。”

然后,你看着他搭了一个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建筑物,你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建筑物,眼皮跳了跳。

而这个家伙似乎还有些不解:“啊啦,怎么摆出这样的表情,不好看吗?”

“……很有创意。”

除此以外,五条悟还会抢你的东西。

他不是那种明目张胆地硬抢,而是一种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抢。

抢得有理有据。

“你不是说早餐吃了太多小蛋糕不想再吃了吗?”这么说着,他拿走了夏油老/师给你的蛋糕。

“你不是说你有点牙疼吗?可能是蛀牙了哦,那就不能再吃甜食了。”随后,你的布丁就到了他的手上。

你:“五条……嘶……”

好吧,牙疼是真的。

玩具什么的也抢,无论是老师发的遥控汽车,还是自己带来的拼图,这家伙都不放过。

“我是看你半天拼不好,所以来帮你呀。”五条悟如是说道,又加上轻飘飘的一句,“很简单的哦。”

甚至,他会抢你的洋娃娃,没错,洋娃娃。一个比同龄人高上一些、拽得不得了、满脸都写着“我不好惹”的酷哥抱着一个金发碧眼长睫毛的洋娃娃,这个画面在你很多年后回忆起来时,都觉得简直是从百草园到呼伦贝尔,太草了。

那个时候突然有了一条新的校规,说男孩子和女孩子放学时要手牵手地走出校门。

你是死都不愿意和五条悟这个家伙牵手的,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和别人牵手的样子。

所以你去牵了虎杖悠仁同学的手,就是你第一天来时对你笑得非常友好的同学,他确实是个非常非常友好的人。

这就是天使吧?

在你要牵他的手时,他对着你很开朗地笑起来,是那种自带漂浮小花花特效的笑容。

总是就是非常可爱!比五条悟那个家伙可爱不知道多少倍!下次调座位你一定要跟他同桌!

可在你还没有碰到虎杖悠仁的手时,一只手突然出现,隔在你们中间,然后,牵住了……

虎杖悠仁的手。

抬头一看,是五条悟。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新校规不是要男孩子和女孩子牵手吗?而且,五条悟你怎么连这个都要抢?

不过,下一秒,五条悟用另一只手牵住了你的手。

“我们班的人数是单数,没有人跟我牵手。”五条悟居然还用有些委屈的语气说道。

“哦,那不是你活该吗?”你瞪他,毕竟班里应该没有小孩敢跟他牵手。

“我相信,你和虎杖同学是不会拒绝的吧?”五条悟没有理会我的话,继续说道。

于是你们三个就一起走了一小段路,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五条悟就松开了虎杖悠仁的手,和你一边斗嘴一边往前走去。

而你因为跟五条悟吵得太专心了,并没有发现你们遗落了一个人。

遗落的还是你心目中的天使。

被两人遗忘的虎杖悠仁:“?”

路过的夏油老师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虎杖同学的肩膀。

“老师想知道,你为什么老是惹人家女孩子呢?”这一天,夏油杰约谈了“问题学生”五条悟。

而五条悟懒洋洋地站在那里,看着没个正形。如果这家伙以后没有可以干翻所有人的实力,一定会被人按在地上锤,夏油杰想着。

“要知道,这样子可是没法讨女孩子喜欢的。”夏油杰循循善诱道,“对她温柔一点的话,说不定她也不会天天跟你吵架了。”

“我只是喜欢她跟我吵架而已。”五条悟回答道,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揍,“而且老师,您教一个五岁的小孩这些东西真的合适吗?”

夏油杰腹诽了一句你也知道你是个五岁的小孩,然后继续问道:“为什么会喜欢跟她吵架呢?”

因为感觉你跟他吵架气急时眼眶泛红的样子很可爱,像兔子一样。

但是五条悟的回答是“不告诉你”。

夏油杰现在的确有一点点想把这家伙拿去喂小/鬼。

今天因为你妈妈很早就要去工作,没有给你编好辫子,你是披着头发来班级的。

五条悟表示,这不要紧,他会编辫子。

“真的吗?”你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重重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啦,你带了梳子和皮筋吗?”

“带了……”你妈妈本来是想要硝子老师帮你扎头发的,所以让你带上了这些东西。

“那就完全没有问题啦~过来坐好,我会帮你的。”五条悟对你说道。

你不太相信这家伙的好心,但他又说道:“相信我啦,这种事情我也是很有经验的,一定可以编得很好看。”

你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慢慢地转过身,坐下。

就……勉强相信这家伙一回吧,毕竟他有的时候还是靠谱的,像是幼儿园里集体做游戏时,只要你跟他一队你一定会是冠军。

梳子的木齿轻轻地划过你的头发,拢起细碎的发丝,动作很柔和,完全没有弄疼你。

感觉这个手法确实挺专业的。

就是他用的皮筋好像有一点点多……

“对了,你在这方面有什么经验啊?你帮谁编过?”

五条悟在他大功告成时回答道:“我们家泰迪呀~”

你:“什么?!”

当七海和硝子出现时,已经晚了,本来长相乖巧又好看的小姑娘被扎了一脑袋冲天辫。

你只是看了一眼镜子,沉默了两秒钟,然后眼眶立刻红了,在五条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五条悟!你不是人!!!”

“我想转学!!!”

放学后,你妈妈听着你说完了你想转学的理由,又看了一眼硝子小姐拍下的你满头冲天辫的照片,努力地把那一声笑憋回喉咙里。

“因为这个所以想转学吗?”妈妈问道。

“没错!五条悟那个人太讨厌了!这个发型好难看!难看死了!”

“他还抢我玩具,抢我的零食,什么都抢!”

你妈妈仍然是在努力憋笑,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自从遇到这个五条悟后,那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女儿乖巧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你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昨天嚷嚷着要转学,你妈妈却让你好好想一想。

“如果转学了的话,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五条同学了哦。”

你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开始思考五条悟对今后的自己到底重不重要。

虽然这家伙老是抢你东西,还喜欢高一些讨厌的恶作剧,但是这家伙确实很厉害,无论是哪一方面。

你把切成小块的蛋糕塞/进嘴里,门铃/声忽然响起,你妈妈去开了门。

她大概是和门外的人交谈了几句,然后领着个人走了进来。

银白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

这不是五条悟吗?

不过今天的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欠揍,他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非常大的盒子。

“你……你怎么来了?”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东西想拿给你。”

他把盒子在你面前一放,然后转身走了,你觉得他的脚下似乎还闪了个趔趄。

打开盒子,点心放得满满当当,有小蛋糕也有布丁,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你妈妈笑道:“他大概是想跟你道歉吧?”

“连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不过你原谅他了。

这点心真好吃。

“今天想编什么发型?”五条悟问你。

当时稚嫩的男孩已经长成了个身形颀长容貌清隽的少年,一双蓝眸宛若冰川融成的高原湖泊,漂亮而沉静的颜色,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太子镜,还是满脸不好惹的表情,语气也是懒懒散散的。

这样的欠揍比起年幼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如夏油杰所想的那样,他不是可以干翻全场,就是会被人锤,不过如今的五条悟是前者。

可是他的爱好却是给女朋友编辫子。

五条悟/狗卷棘/两面宿傩

常规问题→分手怎么办?→不爱你了怎么办?→死了怎么办?

——————————

「嗨嗨~欢迎情侣们参加我们的节目!」

「现在是男生组解答噢!你们的女朋友可都是在外面看着的!」

「话不多说,首先欢迎xx!」

——五条悟

「Q1.ta最喜欢什么呢?」

“我!”自信满满。

不,我喜欢买和穿各种各样的裙子。

「Q2.你最爱做什么?」

唔…是装酷耍帅,欺负自己的学生。

你在心里默默作答。

然后他说:“穿我老婆的裙子!”

你:硬了,拳头硬了。说怎么新买的裙子皱皱的,破案了。...

你:硬了,拳头硬了。说怎么新买的裙子皱皱的,破案了。

「Q3.ta伤心的时候你怎么安慰的?」

买糕点咯,他最爱吃甜品了。只要你买甜点,他都会高兴的收下,但是一定要你放在嘴上喂他。

“带她去游乐园吃棉花糖,她最喜欢了呢。我上次去游乐场买的棉花糖她吵着要吃。”

其实只要给我一件限量的裙子气准消。

还有你其实一点也不爱吃棉花糖!明明是他牙痛还去买糖,让他给你他不给,你才说你要吃的!

「Q4.你最讨厌ta哪一点?」

“啊…这个好难说噢……”

思考那么久,是我太宠你了怎么滴?

“我想了想都没有想到我老婆有什么缺点,我都不讨厌。”

心情忽上忽下受不住…

「Q5.喜欢什么姿势?」

都不用问哪里的什么姿势,你看看…情侣问答!!

我要举报节目组搞-黄色。

“哈哈哈,你这问题问的,老婆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我可是很听话的。”

让你停怎么不停?

「Q6.有分手的打算吗?」

嗯?这问题也太伤感情了吧?

“你看我之前回答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错觉吗?他语气变了…

「Q7.如果ta不爱你了怎么办?」

等等等一下!

你一听到这个问题,惊恐的看向五条悟,发现他正好也看着你,那蓝宝石般的双目,竟然被蒙上了淡淡的黑雾。

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会不爱我吗?不会吧,我这么帅又这么强,如果是这样,那就放了她吧。”

他笑着看着你。

不对,你曾经也开玩笑问过他这个问题,下一刻就捏着你的下巴让你盯着他看。

他说,“那就,杀了吧。”

疯子。

「Q8.如果ta死在你的面前怎么办?」

五条悟身上的压迫感更强了,他拉下他的墨镜,直勾勾的看着问题人。

“这是不可能的,劝你不要问下去,不然,这个地方不保了。”

这个问题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他最在乎的就是你,你就是他的底线。他曾反复的抱着你说“不要离开我。”

脆弱又透露出疯狂。

「这样啊~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你最爱什么呢?」

这个节目的问题很奇怪,从一开始问的是很正常的,可是到了后边问却成了阴间问题,然后又忽然给你回到了原点。

他最喜欢喜久福了呗,尤其是毛豆泥鲜奶油味的。

你默默的答。

“我?”五条悟扭了一下用他璀璨的瞳眸那盯着你瞧,开心的朝你挥手。

“最爱那边那个最可爱的女孩子。”他指了指你,笑的张扬又肆意。

噗通。

你捂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然后低下头你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你的发红脸颊。

突然之间就原谅他穿你裙子这件事了。

当问答结束后,五条悟从通道里走出来,你赶紧跑过去迎接他,然后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锢在了墙上。

他笑的迷人又危险,定定的看着你,然后他张开口,

“你……”

你趁他还没说话,赶紧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堵住他的嘴,大声的说“我最爱的是你,绝对不会死因为我有一个超级强大的男朋友!悟,我们去游乐场吃棉花糖吧!”

抢占主动权。

你真傻,真的,明知道他是一个阴晴不定的还以为他心情被顺好了呢,要不是你对顺毛这种事有经验,此时此刻你准有一个地方流血。

五条悟愣了一下,轻笑着没有了那一股阴冷,眼波流转,不知其想。

“那真拿你没办法,那就,约会去吧!”他开心的拉着你往出口跑。

你边跑边想。

不举报这个阴间节目你就是狗。

——狗卷棘

「Q1.ta最喜欢什么?」

因为狗卷棘不能正常说话,他使用书写板作答。

他低下头想了一下,然后写上几个大字。

“吃各种各样的美食!”

你在场外笑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噢,我最喜欢你。

「Q2.你最爱做什么事?」

“抱她。”

咳,字面上的抱。

狗卷棘真的很喜欢抱你,无论是他伤心难过痛苦还是开心的时候,他都想要抱着你,让你去摸他的头。

外表看上去是个冷淡的人,其实可是一个很粘人的小猫咪哦。

狗卷棘伤心的时候他只需要你去抱他就够了。

“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美食?”

竟然还加了反问号。也难怪,你从来就没有在他面前伤心过。毕竟他这么可爱,你不希望他难过。

「Q4.你最讨厌ta哪一点。」

其实你也想知道。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向他提要求,都不见他向你提什么。就算你去问他也不答。

“我很爱她。包括她的一切。”

他写的很快,没有一点犹豫。

你看着书写板上的字,默默不语。

你也爱惨他了。

一直低头的狗卷棘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问答人,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问题在问些什么。

问题人轻咳了一声「就是那方面的。」

他说的意味十足。这让狗卷棘立刻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了。

刷的一下脸红透了。

其实这个问题应该是来问你的,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主导这种事。

缓缓的,他抬起笔“没有特别喜欢的,只要能碰到舌头。”

你有一些惊讶,因为他问的问题是按照你的标准来答的。你做的时候特别喜欢去亲他的舌头。

原来他也喜欢吗?

狗卷棘的表情不太好皱着眉头盯着问题人,带着一丝急切和怒火动起了笔。

“绝对不会有。”

嗯,绝对。

傻狗策划。垃圾问题。

「Q7.如果ta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狗卷棘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你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手。

你不会有不喜欢他的那一天的,你确信。但是狗卷棘是一个安全感很低的少年,总是会胡思乱想。

他写“那就不打扰她了。”

只是几个字就让你心疼又发酸。

真是个傻瓜。

「Q8.如果ta死在了你的面前怎么办?」

你强忍就要去暴打问题人的怒意和带走狗卷棘的冲动,手紧紧的抓住栏杆。

在?为什么要迫害我的小可爱?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会为你报仇,就算同归于尽。

死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很久远的事,但对于咒术师这样的高危职业确是随时随地,头要紧紧的拴在裤腰带上的事。

与其说是你死在了他的面前,不如说是他死在了你的面前。

到那个时候你会怎么样呢?大概为了不让他寂寞和他一起前行吧。

「嗯…回答的不错,这是另外的问题」

「你最希望ta能为你做什么?」

“陪着我。”

狗卷棘最后是垂着脑袋出来的,你笑着去拥抱他,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答得不错哦,我很高兴。”

“不过你有一个问题答错了噢。”

他的表情迷茫失措,呆呆的,可爱极了。

你没忍住,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第一个问你我喜欢什么。”

“你说错了。”

“我不喜欢各种各样的美食,我只喜欢你也只有你。”

你笑着主动去与他十指相扣。

“回家去吧,举报这个垃圾节目。”

——两面宿傩

「Q1.ta最喜欢做什么?」

你有些无奈看着这个自己跑上台的某个大爷,翘着二郎腿拽拽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是干嘛的。

“吃我的手指。”

“屁!!”一听到这个答案,气急之下你立刻叫出了声。然后周围的人立刻都围观着你。

你有些尴尬,向周围人致歉之后沉默了。

屁的吃手指,分明是他自己喜欢往你嘴边里面塞,还让你舔,什么时候成了你喜欢吃了?

忽然之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说:

“做她啊。”

……如果刚刚不说出声周围人还不知道你是他女朋友,现在嘛,你尴尬的想原地去世。

「Q3.ta伤心的时候你是怎么安慰的?」

“吓唬她。”

安慰个屁。

“啰嗦,太弱,爱哭,没技术。”

行,前面的忍了,后面的没技术怎么回事啊?

我只是不想伺候你而已!淦。

这个问题…节目组还没被扫黄呢?

“姿势?啊…躺着。”

不要误会,不是你躺着,而是他躺着你来伺候你出力。大爷嘛,就是被人伺候的。这种事情都不愿意动一动。

找了这么个男朋友活受罪,问题是还甩!不!掉!

当然,他要是出力了,你玩完。

有。

“没有,她不敢。”

他难道不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歧义很大吗?

甚至旁边还有的人特地来关心的问你。

“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

“吃了。”他说的干脆没有点犹豫,还转过头来对你露出森白的牙齿。

你:“……”不应该让来参加这个的。

旁边的观众听到这个答案都在偷笑,你知道他们理解错了。

真的是物理上的吃了你。对于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东西干脆都毁掉了。

上一秒还懒懒散散的男人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下一秒忽然就大声的笑了出来。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问题人。

“建议你去看一下脑子,谁能在我的面前杀了她呢?”他笑的放肆又张狂。

你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离开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太强你无法离开,而是正因为他太强给了你很大的安全感。纵使他的人品很差,但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这些问题真的没有意义,一点意思也没有,都不知道他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问题人被骂了成了白痴,但也不生气,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说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如果,她主动求死呢?」

别人看不到,但是你看的到他的身边迅速的卷了一道黑风。以他为漩涡点迅速的聚集了起来,周围的气压逐渐增大。周围的人都无故地感受到了一股风,和发冷。身上的压迫感让你意识到不好。

你迅速地攀下栏杆去抓住宿傩的手。

然后捧起他的脸,盯着他嗜血发红的双目。

“喂!你老婆说她想要了!!”你大叫,说出这个他最喜欢的话。

宿傩身边的黑气眼见的一滞,然后呆呆的看向你。

“求我啊。”熟悉的答复。

妈的,意识混乱也知道下意识回答。

好在还有一点意识,你赶紧拉着他就往外跑,要是伤到旁边的普通人就不好了。

拉开他走之前你往后看了一眼,那个问题人站在那,好似并没有被周围的气息受到影响。安安静静的看着你,还朝你招手。

“下次再来玩啊!”

谁要去啊,你嫌弃的撇嘴,拉着快要暴走的宿傩跑。

终于跑出通道之后你把宿傩狠狠地按在了墙上,然后张嘴狠很的咬他的唇一口。

“你白痴吗?谁想要主动求死啊?”终于硬气了一回。

宿傩身上的黑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他的眼睛就恢复了清明。他平静的看着你莫名的你忽然就感觉到他眼底的兴奋?

“你干什么?”你忽然就警惕。

宿傩舔了舔被你咬伤的嘴角,咧着嘴笑看你。

“想要?”

“不想。”

“听见了。”

“又没求你。”

“没关系,这是你咬我的奖励。”

“?”

没等你拒绝,他突然抓起你的腰,提溜着你往前跑。

你被抓在他的手上,无措的想,为什么咬他一口,他突然就兴奋了???

————

其实想写多一点人的,但这不同于我前两篇的短句。

问题人的身份很好猜的,哈哈哈。

*中国boyx你

*磕着爽就行请勿上升

王先生不懂浪漫。

是你先开口表白。

昏昏欲睡的路灯下你拉住他的衣袖,支支吾吾红着脸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然后在长久沉默的夜色中听见倾心的那句“我也是”。

在一起很久才敢悄悄拉你的手,说一点出格的耳朵都会红很久。

会让你多喝热水,会一本正经的和你解释游戏装备,会在熬夜剪视频的时候让你先睡。

不明白怎样准备惊喜,会偶尔忘记你们的纪念日,网上撩人的情话一个字也不会说。

连口红色号也分不清。

有一天他看见了网上的男友力测试,心血来潮测了测连格都没...

有一天他看见了网上的男友力测试,心血来潮测了测连格都没及。

他叹了口气,用胳膊肘捅捅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懂浪漫啊。”

“是啊。”你专心刷着手机,头也不抬。

他愣了愣,沮丧地转过去摆弄电脑,像只受伤的大狗狗一样垂着头。

见他转过去,你放下手机,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但他会在过马路时牵住你的手,走在街上把你往人行道里面带。

他记得你的生日,不懂口红色号却花了好大的功夫查资料,问遍了身边的女性朋友,笔记工整地可以拿网上去卖。

他会悄悄把冰箱里塞满你喜欢的零食,也会把可乐换成无糖的桃子汽水——他知道你减肥。

他会在你打游戏受挫的时候摸摸你的头,接过你的手机carry全场。

“别怕,你猩猩哥来了。”

他会记得你不能吃冰的日子,那一天他什么都不做,安抚痛的蜷成一团的你。

他会在你迷迷糊糊睡下之前在你额头落下一吻。

在你忘记带伞时义无反顾冲进雨里来接你。

为了你研究好久的做菜,最后把成品端到你面前,眨眨眼睛对你说:“小姑娘,我平时只会泡泡面的。”

“王先生不懂浪漫。”你悄无声息挪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

THE END
1.有着34个大脑的生物——“暴君水蛭”暴蛭蚂蚁节肢动物蚂蟥...有着34个大脑的生物——“暴君水蛭”2024-11-13 15:46:00 英子手机摄影 四川 举报 0 分享至 0:00 / 0:00 速度 洗脑循环 Error: Hls is not supported. 视频加载失败 英子手机摄影 188粉丝 爱生活 爱摄影 爱剪辑 01:16 用鼻子掘土觅食的鹿豚 01:12 游隼是种极具魅力的猛禽 01:16 又毒又...https://www.163.com/v/video/VMFV2FRPT.html
2.我脑子里小时候进蚂蟥我去医院检查说脑子没问题鼻咽喉我脑子里小时候进蚂蟥我去医院检查说脑子没问题鼻咽喉顶厚十三毫米,我总是感觉脑子有东西经常在耳朵,还有鼻子活动,可是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我应该怎么做医生回答(3) 吴其正 副主任医师 聊城市人民医院 病情分析:你好,出现你所描述的症状,检查结果已经明确脑袋没有问题,咽喉有炎症,所以应该放松心态,从现在开始要戒烟...https://m.120ask.com/askg/mip_detail/72890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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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水蛭,我童年的噩梦前些天无意中刷到一些关于水蛭的视频,导致我几天满脑子时不时浮起那个画面,让人恶心至极。 要说起这恐怖的小生物,令人毛骨悚然,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将碰到的它,它是我整个童年里的噩梦。 水蛭也叫蚂蝗,是生活在淡水中,特别是雨后田地长满草的地方最多,我家是长期虾蟹养殖户,在那个时候,为了节约开支,都是靠家人...https://www.jianshu.com/p/4ae07901d0ea
5.小丧尸找脑子找到七零后,随军了(谢临陆帆)无弹窗小说免费阅读...谢临陆帆是穿越重生《小丧尸找脑子找到七零后,随军了》中涉及到的灵魂人物,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看点十足,作者“九喵有言”正在潜心更新后续情节中,梗概:小丧尸找脑子找到七零后,随军了热门小说,作者九喵有言,虐心十足的穿越架空小说《小丧尸找脑子找到七零后,随军了 》,讲述主角周诗谢临的爱恨纠葛,作者“九喵有言倾...http://bt33z.cn/xiaoshuo/357573.html
6.微博我小时候很爱看书,家里有很多故事会,我挨着挨着全看完了,印象最深有一个故事是写一个小男孩从小和他爸相依为命,他爸是个酒鬼,每天烂醉根本不理他。 他就每天自己去捞螺蛳水煮了吃。 有一天他爸让他去买酒,他们起了口角,他爸一耳光扇过去,把他头扇掉了。 https://m.weibo.cn/status/4800211672892308
1.浮梦蚂蟥小说小说浮梦蚂蟥小说小说全文阅读你流的哪里是鼻涕,分明是你的脑脊液啊!这一次,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你是先考上编,还是先被蚂蟥吃掉脑子!「阿嚏——」「怎么又流鼻涕了!」「表姐,你是学医的,你说我这是不是感冒了啊?」... 状态:连载中时间:2024-07-05 12:30:13 在线阅读放入书架 ...https://www.zddhm.com/book/154200.html
2.蚂蟥能进大脑吗有问必答问题描述:(女 , 18岁)全部症状:头痒,难受发病时间及原因:一直这样治疗情况:没治过 医生回答(1) 赵永会 山东省济南市齐鲁医院 病情分析:蚂蝗是不可能通过耳朵进入脑子的,因为耳朵里面的中耳、内耳是骨性结构,就算蚂蝗进入中耳,它也不可能破坏骨质进入到颅内的。 意见建议: 2012-05-22...https://mip.club.xywy.com/mip/108/11719986.htm
3.养水蛭当宠物可以,但别用自己的血喂它们啊澎湃号·湃客那么在家饲养水蛭到底可行吗?单从饲养技术的角度上讲,并不算困难,不过养殖上有需要注意的事。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家伙,至少我父母是完全不能接受在家里饲养这玩意儿的,被他们发现后也是来了顿混合双打。 我挨过水蛭的咬 水蛭,也叫蚂蟥、马鳖,在大多数人眼里,它们就是顾涌来顾涌去的大肉虫子。不过准确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1518459
4.华商报主动请缨两赴缅甸抗日战士被蚂蟥吸干血“渴了就喝坑里的污水,累了就躺在树下睡一会,睡醒了就再往前走。天黑了,树林里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害怕又不敢停下来,但两条腿已经拖不动,就伏下身子用手往前爬,但是头却昂不起来。没办法,动不了,就躺在一棵大树下等死。那时脑子里还特别清楚,就想,再也不能见到母亲了。”...https://news.xidian.edu.cn/info/1013/3512.htm
5.怀孕梦见蚂蝗孕妇梦见蚂蟥,期待着,像麦兜期待马尔代夫一样期待着一场旅行。期待能用逃避解决,不要耗费脑细胞思考从天而降的东西。思维罢工,纷纷扰扰的声音化作文字,从眼前转进了脑子里,又染上乱七八糟的色彩,彻底混乱下去。 孕妇梦见蚂蝗,预示着你的孩子会顺利健康的出生,孩子长大以后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是好兆头。 http://www.zgjiemeng.com/yunfujiemeng/78787.html
6.巡逻十层大山穿越蚂蟥谷野猪林行走在峭壁与深渊间“这是‘蚂蟥谷’,里面有一种吸食人血的东西!”来到一片丛林前,连长像打绷带似的,将记者的裤腿、袖口绑上了丝带,并反复提醒大家,风油精抹了没?袖扣扣紧了没? 这不,行进间一名战士的领口红了。仔细一查,一只吸得圆滚滚的蚂蟥从领口滚落,留下不停渗血的伤口。趁卫生员处理伤口,大家也开始“清剿”身上的蚂蟥。https://m.kunming.cn/news/c/2015-07-29/3975617.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