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开封的樱桃汽水的推荐LOFTER(乐乎)

最近费沁源有点烦恼,她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住在家里,但从她家到学校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她通常都让她哥送她,可是她哥自从恋爱后经常不在家,她虽然可以自己开车,但每天这样上下班她觉得太麻烦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决定离开家搬到离学校近一点的位置。

她知道孙珍妮家离学校很近,所以她拜托孙珍妮推荐她家附近的房子,结果孙珍妮一听费沁源要搬过来立刻暧昧地笑起来:“哎呦,小费教授终于要为了我而踏出勇敢的第一步了吗?”

费沁源:“我犯得着吗!”

不过即便如此孙珍妮也立刻给费沁源推荐了沈梦瑶家,理由是沈梦瑶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太浪费了,如果费沁源住过去她还能搭费沁...

不过即便如此孙珍妮也立刻给费沁源推荐了沈梦瑶家,理由是沈梦瑶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太浪费了,如果费沁源住过去她还能搭费沁源的顺风车去学校,她也能借着去看费沁源的借口去沈梦瑶家遛弯。

不过虽然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亮,但费沁源与沈梦瑶并算不上熟悉,平时费沁源去拉吧只为了姜杉,后来姜杉愿意出来和她约会之后她连拉吧都很少去了,实在有必要搞一个活动让大家熟络一下。

这不,机会很快就来了。

韩家乐回来的一个星期后就是蒋舒婷22岁的生日,她当然要搞一个盛大的生日庆典,连已经离婚的郝婧怡都在受邀之列。

自从郭爽正式定居新加坡就和分居已久的郝婧怡办理了离婚手续,因为是和平分手,而且对于这个姐夫大家还是比较喜欢的,所以大家都与她保持了比较友好的关系,特别是张昕。

张昕:要不我们来义结金兰吧!

这个提议刚提出就被许杨玉琢扼杀在摇篮里:拒绝,辈分很奇怪。

张昕跃跃欲试:那收为干儿子呢?

许杨玉琢微微一笑:要不让她给你做老公怎么样?让你享受一下一夫一妻的齐人之福。

没想到张昕居然认真思考了这个可能性,然后被许杨玉琢狠狠按在沙发上。

虽然失去了和郝婧怡成为亲戚的机会,但作为朋友的话还是可以的,因此郝婧怡欣然应允。

孙珍妮趁机邀请了费沁源一同前来,说是要给两个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费沁源皱着眉:“怎么搞得像相亲一样。”

孙珍妮扯了扯费沁源的领带:“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勾引沈梦瑶的时候记得避开我舅,这是我最后的忠告。”说完这句话她就拉着费沁源的领带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瑶瑶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个小帅A啊!”

就她了。

张昕闻言也劝蒋舒婷:“对啊,现在家里开车的人太少了,好A都需要会开车的,你看你爸我,你看你前姐夫郝婧怡,你看隔壁的瑶瑶姐姐。”

可惜蒋舒婷现在没那么好骗了,她指着袁一琦说:“可是舅舅就不开车。”

正在看杂志的许杨玉琢插嘴:“都说了是好A,你挑个什么做榜样呢?”

被攻击到的袁一琦并没有生气,她凑到蒋舒婷耳边小声说:“你都有女朋友了,早晚也需要用到车的。”附赠一个暧昧的wink。

蒋舒婷纯良地挤出两个小梨涡:“好的,我马上去学。”

教唆完小朋友后袁一琦踏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后院,去年封好的泳池就在今天下午举行了盛大的开箱仪式。

为什么选在今天呢?

因为郝婧怡来了。

这家人对于使用外来劳动力是没有一点心疼的。

此时的郝婧怡正任劳任怨地在池底刷污渍,虽然不知道她一个客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许杨玉琢非常自然地说出“托托来啦,正好把泳池刷一下吧”这句话的时候,郝婧怡竟然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袁一琦插着兜准备去捉奸费沁源和沈梦瑶,结果郝婧怡用力把另一把刷子扔在了袁一琦身上:“你也干点活吧!”袁一琦低头与郝婧怡对视了好一会,才耸耸肩下了泳池。

而另一边沈梦瑶正和费沁源站在一起聊天,费沁源给沈梦瑶讲了自己需要搬家的始末,同时询问方不方便住在沈梦瑶家里的事宜,沈梦瑶想了一会:“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平时会带女孩子回来吗?”

费沁源艰难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尽量不带回来。”

沈梦瑶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也会带回来的。”

费沁源早就听闻沈店长来者不拒没有什么固定的性伴侣,但听孙珍妮说她舅和沈梦瑶一直暧昧不清关系微妙,此时忍不住好奇:“哎?我住过去的话,袁一琦不会生气吗?”

对于这一点,沈梦瑶的回答是浅笑一下:“她会生气吗?我还蛮期待的。”

说到这个,沈梦瑶反问她:“既然你要搬出来,为什么不搬去和姜杉一起住?”费沁源叹了一口气:“当然不可以啦,我要是搬过去,孙珍妮肯定也要搬过来,每天在另一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很难做一些事的。”

哎,大家都不容易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恭喜沈梦瑶收获一个可爱的小奶A同居人。

当两个人沟通完出来往室内走的时候,看到袁一琦正和郝婧怡紧紧抱在一起,袁一琦一只拖鞋被甩出好远,整个人狼狈且暧昧地勾着郝婧怡的脖子,郝婧怡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扶着袁一琦,两个人都在大口喘气。

岸上的沈梦瑶和费沁源看着池底的郝婧怡和袁一琦,池底的郝婧怡和袁一琦仰视岸上的沈梦瑶和费沁源,此时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凝重。费沁源立刻抱拳往后退去:“打扰了。”

第四集捉奸行动

虽然袁一琦解释了刚刚只是不小心摔跤倒在郝婧怡身上而已,但是这种说辞完全不能取信于任何人,连林舒晴都很认真地考虑是不是可以改口称前姐夫为现任小舅妈。

“我已经从良了,大家不要坚持不肯修正对我的印象。”袁一琦换了一身黑色的背心待在角落,金属链坠着方牌一直垂到胸口,懒懒散散地斜靠在椅背上,说出的话可信度实在太低。

连郝婧怡都出来作证:“真的,就是滑倒而已。”

“郝婧怡,你不要被吃豆腐还在这边替人家作证。”孙珍妮痛心疾首。

好嘛,百口莫辩。

袁一琦看了大家一圈,摊开手:“行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时郝婧怡开始好奇:“蹄蹄,你大舅哥是谁?”蒋舒婷立刻眉开眼笑:“前姐夫,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坦白,虽然你和我姐离婚了,这时候告诉你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太残忍,但是你也理解有些事情是忍不下去的,我努力了,可是我真的非常想告诉大家......”

“哎呀,就是她谈恋爱了,对象就是她旁边那个女的。”林舒晴受不了她的磨叽立刻大声剧透。蒋舒婷还没来及的怒骂林舒晴,郝婧怡就立刻转头看向韩家乐同时伸出手:“初次见面,你好呀。”韩家乐也伸手握住郝婧怡:“你好,我叫韩家乐。”

“所以大舅哥是怎么回事?”郝婧怡接着问。

蒋舒婷还没来得及解释,张昕就接过话头:“琦琦在给一档名叫《民乐的夏天》的综艺做PD,想找一些会民乐的表演家,正好乐乐的姐姐就会二胡,所以琦琦就想让蹄蹄带她去找乐乐的姐姐上节目。”

完全被夺走说话机会的蒋舒婷嘟着个嘴默默把头埋在韩家乐的肩膀上寻求安慰。

在听完张昕的解释后,郝婧怡想起来一个人,于是主动开口:“我最近倒是刚认识一个弹琵琶的,不知道你们对于选手的要求是什么。”袁一琦立刻撑着下巴问:“哦?你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

“啊这。”郝婧怡忽然语塞了一下,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停顿,于是戏谑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袭来。

那是一次普通的出警。

因为接到报警称在一家KTV有人在进行钱色交易,于是郝婧怡火速与同事赶到现场,打开所在包厢门的时候,一位女子正着单薄的红色连衣裙躺在沙发上,另一位女子正举着相机对着沙发上的女子不断拍摄,现场还有几套不同的衣服散落各地,甚至还有一条奇怪的猫尾巴。

女生看到有警察闯入显得很意外,但神情只是疑惑了一些,坐起来的时候连肩带滑落都没有在意。“怎么了。”女生慢悠悠地问。郝婧怡慌张了一下,马上开始敬礼:“两位女士,有人举报你们在做有违法纪的事情,请两位立刻收拾好跟我走一趟。”

女生继续撑着靠在沙发上:“你姓什么呀?”郝婧怡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免贵姓郝。”

“哦~郝警官~”女生继续慢悠悠地说,她从沙发上下来开始穿鞋子,“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呀。”

郝婧怡抬手把女生落下来的肩带又拨回去顺便脱下警服盖在她身上:“这些话请跟我回去之后再说。”

结果把人带回去之后郝婧怡才发现搞了乌龙,但人都带回来了只能先了解情况,这才知道两个看起来在进行不正当行为的两个人,一个是备受尊重的琵琶表演艺术家,一个是芭莎杂志的知名摄影师,两个人刚刚不过是在拍私房罢了。

摄影师刘倩倩把相机拿回来:“刚吓死我了,还以为田姝丽邀请了什么coser过来做扮演什么抓捕的剧情,那可是另外的价钱!”田姝丽还披着警服:“那要加多少钱啊?郝警官可以帮忙吗?”

艺术家都玩这么大吗?

话说到这里,根本没有人在关心袁一琦能不能邀请田姝丽参加《民乐的夏天》了,大家只关心郝婧怡到底有没有去给田姝丽帮忙。

“警服是神圣的,不可亵渎的!”郝婧怡义正言辞。张昕立刻表示赞同:“说的没错!”

郝婧怡:“所以我买了一身角色扮演的警服。”

孙珍妮更是熬秃了头,去年评选副组长的时候杨冰怡凭借专注和成就成功击败孙珍妮,官大半级压死人,杨副组长正逼着孙珍妮为物理研究事业贡献下半生,每天晚上回家都挺晚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发现了家里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起初是有一天她回家已经11点多了,大家似乎都已经睡了,她倒了一杯牛奶坐在沙发上休息,屁股刚一坐下就感觉被什么硌到。

她随手摸出来,居然是一个项圈,上面还有一个铃铛。

Comi的?

不对,这明显是给人用的。孙珍妮看了两圈,只当是张昕和许杨玉琢搞情趣,也没当回事。

可是接下来这种道具越来越多,什么猫耳、皮裤、吊带袜,然而张昕已经出差一个星期了。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孙珍妮冒着被杨副组长暗杀的风险提前回家,她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费沁源背着一个包从沈梦瑶家里走出来,没有走多远就拐进了自己家。孙珍妮连忙跟上去,许杨玉琢打开门,见到费沁源后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拉着费沁源的衣服进了门。

孙珍妮的世界,崩塌了。

1

处置完今天最后一份文件,叶舒淇有些疲累地站起身。

多亏了徐楚雯在身边,她也算有了个依靠。

比起从前事事都只能靠自己,有徐楚雯尽心辅助她,她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

自从许诺了她自己身边...

自从许诺了她自己身边的位置,徐楚雯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对洪兴会的事情更加上心。不等叶舒淇提起,她就主动拿出了策略,帮她摆平了很多暗藏的隐患。她的手段比以往更加毒辣,只要有人会对叶舒淇产生威胁,哪怕只有一点点苗头,她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斩草除根。

“其实你没有必要做那么绝,有的人成不了气候,放任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软了?”从身后拥住她,徐楚雯轻声问。没说话,叶舒淇只安静地靠在她怀里。算是相互取暖吧,身子放松些后,叶舒淇闭着眼睛缓缓开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把精力放在那些小角色身上。”

“我懂你是想保护我,可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比起滥杀,我更希望你能合理利用每个人的价值。”

“再说,我有些讨厌血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喜欢用那种方式解决问题。”

“要想在高位之上坐得稳,那就得比那把椅子还要冰冷。”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徐楚雯贴近她,“你不喜欢,我替你做就好。”

“可你把荆条上的刺都拔光了,我拿着那根光秃秃的枝条,还有什么威慑力?”叶舒淇睁眼看向她,“你可以狠,但你要有限度。”

“OK。你是想让我用洪静雯那一套?”

“我只是给你提建议。”

“宠物最好还是圈养。”这是她的原话。

“放放风不好吗?”

“好啊。但你得把缰绳握紧。”她笑着看她,“这样我才不会觉得你有可能放弃我。”

“自由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是你的宠物。对我来说,留在你的身边就足够了。”

“你这试探有些拙劣了,我并不稀罕这廉价的自由。”

说起来,一开始叶舒淇还不习惯。

她不习惯身边有一个心里只装着她的人存在。

从前她也有所期待过,但在那时候她没拥有。如今不想有了,上天又不恰时的送个徐楚雯给她。她们两个说不上同床异梦,但心思到底是不全在一块的。徐楚雯是喜欢她的。但这对她来说,逢场作戏的成分更多。宠物是需要奖励的。驯养一只好宠物,除了呵斥还得给一定的奖赏。既然她不需要这有限度的自由,那叶舒淇就得给她些别的东西。在徐楚雯又暗中帮她蚕食下一块新地盘后,叶舒淇挑明了问她要什么奖赏。

“既然你不稀罕自由,那你想要什么?”

她要的奖赏,是叶舒淇亲自下厨给她做顿饭吃。

从前被她当成宠物圈养的时候,这是叶舒淇份内的事。皱着眉问她为什么?徐楚雯笑而不答,只说这次的奖励就要这个。一向看不透她的心思,尽管觉得莫名其妙,叶舒淇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做顿饭倒是没什么,可徐楚雯偏要在一旁看着。从前她不这样,她一向只等着她送上餐食。尽量无视她的存在,做完该做的,叶舒淇才转头看她。那张脸上的温柔笑容,让她有些晃神。

那天夜里本该像之前一样,依偎在徐楚雯怀里入睡。莫名的别扭感,让叶舒淇硬是在书房里过了一夜。这之后,徐楚雯提出的奖励要求越来越古怪,这让叶舒淇愈发看不懂她。当某次陪徐楚雯外出归来,她笑着说今天的约会还不错时,叶舒淇终于搞明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跟自己玩这感情游戏。

继续看着街道上的人群,手机响起时,叶舒淇知道自己该走了。每到必须回家的日子,徐楚雯会亲自送她回去。不用看也知道,她应该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自己。

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叶舒淇在老地方上了徐楚雯的车。和往常不同,这次徐楚雯给她递了一份文件:“你父亲对陈珂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哦?”

转动车钥匙,徐楚雯抬手压低了帽子:“最近你们跟海东刑警队联合搞的那次清缴行动,阵仗有些太大了。有你在,洪兴会是能明哲保身,但其它的帮会遭殃太多,有一些也是有上面的人护着的。看上去,他们似乎是找人去跟你爸聊聊了。”

“这样啊。那他今天应该要跟我提这件事。”

“有主意了?”

“随机应变吧。”叶舒淇笑着打开文件,“他对陈珂有意见,我可没有。我还要靠她铲除那些阻碍不是么?”

“她如今也是你手里一枚重要的棋子了。”徐楚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异样,叶舒淇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没接她的话,叶舒淇低下头继续看文件。默了片刻,徐楚雯开车带她离开。

回到家中,叶舒淇来到书房见父亲。

坐在椅子上,男人正抽着烟。叶舒淇站了好几分钟,他也没开口跟她说一句话。他对自己的态度颇有些冷淡,不似往日那般热情。大概是他想要敲打敲打自己。这些日子,她忙于借陈珂之手铲除异己。对父亲这边的动向,她并不能抽空出来盯着,这些事一概是由徐楚雯替她暗中监视。想到这,叶舒淇突然觉得徐楚雯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最好的保护伞。没有她,她没法顺利走到今天。

“陈珂是个麻烦。”捻灭了烟,男人点了根新的。

叶舒淇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男人只淡淡吐出口烟。接着又闭上眼睛小口抽着,他并不出声。这是再等着我问他吗?想了几秒,她选择沉默不语。

“你不这么觉得?”过了一会,男人开口问。

“十三。”

“嗯?”

“情报科和海东刑警队,这一年多来合作了十三次。这十三次的结果,是洪兴会毫发无损,是我们趁机夺走了别的帮会不少地盘,打压了诸多势力。货路和资金链也因这十三次行动,有了很大提升。”

“在我看来,陈珂的存在,是百利而无一害。”叶舒淇恭敬地开口,“利用得好,她只会是我们获利的工具。”

“是么?可洪兴会如今的发展,还比不上五、六年前。地盘确实是趁机控制了些,但问题是,都是些不重要的地方。资金链和货路口子开的也不大。如今的利益,可远没有之前的高啊。”

“下手太多恐被察觉。”叶舒淇看着他,“海东的帮会势力经过这些打压,都收敛了不少。借着这些清缴行动,我们重新再次调整了海东帮会之间的格局。就目前来说,这情形对我们大有好处。”

“可她把矛头对准了不少跟我们有利益牵扯的人。再这么下去,我们怎么控制得住他们?”

“钓鱼舍不得饵,那网兜里始终就是空的。再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随便他们闹就是了,闹得越狠,越说明他们是些只知道追逐短期利益的蠢货。这对我们叶家,反而是件好事。”

“父亲,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看不透目前的形势。难道您还看不明白吗?”

按来时路上想到的对策,叶舒淇把事情圆了过去。父亲说得没有错,其实这些行动之中,洪兴会实际获利并不多。有些利益牵扯者会着急上火,也是早就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这是她和徐楚雯有意为之的局面。洪兴会是握在她手里了,可这利益链的终端却不是她。用徐楚雯的话来说,要想推翻棋盘,就得从方方面面入手。如果这利益链最大的受益人,不是她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她父亲靠着这利益链坐稳了位子,那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动摇。

她听从徐楚雯的意见,绕过了父亲,在海东之外开拓了新的逐利场。此消彼涨,洪兴会是进展缓慢,但她手里的利益链不是。她听出父亲对于这件事有些急躁,这也不奇怪,他依靠的就是这个。倘若出差错,那带来的后果便是无法估量的。那些被她借陈珂之手铲除的异己,有不少是她父亲手里重要的棋子。他是该有些坐不住了。

“那个徐楚雯,你是不是太放心她了?”男人盯着她,“你给了她实权,不怕出问题吗?”

“老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更何况……为了我,她可以做更多。”

“打感情牌要注意分寸,别让她得到,也别自己陷进去。”

“一个好的戏子,既要足够入戏,亦要能够快速抽离。”

“不过嘛,要天天这么逢场作戏,真是委屈你了。女儿。”男人似笑非笑地开口。从他微妙的表情之中,叶舒淇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既然你觉得陈珂不碍事,那就之后再说吧。”

等到叶舒淇出来,看她脸色有些怪异,皱了下眉,徐楚雯立刻开车带她回去。一路无话,叶舒淇一直在思考和父亲今天的谈话。他似乎是若有所指,在试探自己什么。

“他为难你了?”到家后,徐楚雯才开口问她。

“更像是在试探。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别担心。我会替你查清楚的。”轻握住她的手,徐楚雯看着她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叫我……”

“叫我别跟你来真的。”叶舒淇看向她,“让我跟你逢场作戏的时候,不要入戏太深。”

“他的担心很多余,也说明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徐楚雯轻笑一声,“我比他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爱我。”

“听起来有点可怜。”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查查他。你自己早点休息,回来我会去书房睡的。”说完,徐楚雯站起身直接离开。

是有意无视掉那句话么?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抿了下唇,叶舒淇按捺住内心泛起的一丝波澜。刚刚是想留住她,让她不必那么着急去。话到嘴边,她却开不了口。理智告诉她,有些事情越早进行越安全。既然徐楚雯摆明了想要装糊涂,顺她心意也算是一种成全吧。

比起她,眼下父亲这莫名的试探更让叶舒淇感到在意。

当初徐楚雯对她选中陈珂做白棋没什么意见,她认同她的计划。但日子一长,徐楚雯似乎对陈珂的态度有些转变,她不是很乐意听到她提陈珂两个字。后知后觉,叶舒淇才想明白她在介意什么。她是觉得自己看重陈珂这枚棋子,就会忽视对她的重视。再通俗一点来说,这是宠物对主人的占有欲被激发了。察觉到这点,叶舒淇刻意在她面前表现得对陈珂看重,徐楚雯的态度果然更加冷淡。正如今天,提起陈珂,她的表情就不是很好。想起她今天的种种表现,轻声叹息,叶舒淇去到书房安静等待那个会晚归的人。身为主人,她有义务要安抚她的宠物。

快凌晨一点,书房外的走廊才传来脚步声。几秒后,书房门开,徐楚雯诧异地站在那看着叶舒淇。对视一瞬,她便立刻走进来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见叶舒淇摇头,她便挑了下眉沉默地注视她。

“安排好了吗?”叶舒淇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嗯。多安排了一批人手去监视他。你放心,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会一清二楚。”

“辛苦你了。”

“这么晚,你在这坐着干什么?”徐楚雯站到她身旁,“在烦恼你父亲的试探?”

见她不说话,徐楚雯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茫然。她又试探性地问了好几件事,叶舒淇都不作答。见她眼里的迷茫越来越重,叶舒淇轻声问:“不是了解我吗?怎么会连猜几次都是错?”

“因为……你并不希望我完全懂你。既然你不希望,那我保持这个水准就够了。”

“就不能是特意在这等你吗?”叶舒淇平静地看着她,“不能是觉得你有点不高兴,想等着你回来,跟你说会话么?”

“你会吗?”嘴角微动,徐楚雯开口,“这不是你会做的事。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

“你说得对。这不是我该做的事。”轻笑一声,叶舒淇缓缓起身,“你猜得一点不错。我在为我爸的试探苦恼。他如果真的不安分,即使你准备再多,也不能完全预防。”

“我觉得心里不安,我需要更多的棋子来保护我。”

“给我做个假身份。”

“干什么?”

轻拥住她,徐楚雯认真地说:“你安排我入情报科,我寸步不离地护着你。”

“忠诚的宠物,绝不会把自己主人的安危寄托给别人看护。”

“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安,我也可以立刻去杀了他。”

“你知道这不是上策。再说,徐楚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环住自己腰间的手轻颤了一下,几秒后,那双手愈发收紧了些。

感受着她怀里的温暖,叶舒淇斟酌片刻后说:“你是我无可替代的那一枚棋子,你要在更有用的地方发挥作用。替我看好洪兴会,它是我最后的依靠。”

“我要加紧利用陈珂,让她再帮我拉下一些我爸手里的势力。”

“你放心。我会替你处理好的。”

语毕,徐楚雯松开她。脸上带着笑,她牵着叶舒淇回房间休息。将人紧紧圈在怀里,她又低声说了句放宽心。待到怀中人睡熟,徐楚雯才放松下来默默看着她。

『这不是你会做的事。』

『这不是我该做的事。』

如果没有那个无意间透露她真正想法的字眼,徐楚雯不会发觉她是在等自己回来。不是不会做,而是不该做。一字之差,这包含的意思完全不同。装作没听出,徐楚雯耐心地看着小宠物演戏。也不全是为了搪塞自己,她确实在为父亲的事情烦忧。已经识破她那些话里隐藏着的东西,按捺住心里涌起的那股暖意,叶舒淇不希望她看出的,她一向是不表露的。

看她眉头微微蹙起,想来是睡得不踏实。

也是,她父亲有异动,她是无法安睡。想到这,徐楚雯的脸色变得有些冷。事情远比她告诉叶舒淇的复杂,只是安排人手,她用不着这么晚才回来。早前安排下去监视的人,告诉了她不太妙的消息。叶舒淇的父亲在暗中派人查他儿子当年遇袭的事,看样子是起了疑心。还好她早有准备,当初做事做得干净。哪怕他真的查到了什么,也没有证据去跟叶舒淇问罪。除了布置更多人监视,她还安排人紧盯着医院那边。如果她父亲真的预备对叶舒淇动手,那他一定会先秘密转移他的宝贝儿子。这是危险即将来临的信号,她要替她盯死那个家伙。

闭上眼睛轻吻她的眉心,再睁眼时,她眼神中流露出许久未见的阴鸷气。叶舒淇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她自然改了作风,顺她心意行事。可这不代表,她就抛弃掉以前的那些做事方法。在心里策划了另一套预选方案。要是那家伙真敢对她的小宠物动手,她不介意送那个废人先上路!

几天后,一封快递信被送到了情报科大楼。

接收员看到信封上,叶舒淇科长亲启几个大字,便立刻让人将送信者扣留问话。自一年多前的保密协定发布,情报科所有人员信息资料皆被列为机密,任何人不得过问与泄露。自叶舒淇上任以来,除了那些参与过她就职宴的人,以及情报科内部人员外,根本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来这么一封指名道姓的信件,还是直接送到情报科所在的隐蔽大楼。不扣留这个送信的人盘问下情况,这事追究下来,接收员是无法交代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叶舒淇不在情报科,她去邻市出差办事。

“不管那信上的消息是真是假,你爸可能要害你,我要亲自在你身边护着才能安心。”

来都来了,总不能赶她走。叶舒淇只能留她在身边,陪着她继续办完差事。待她回来,手底下的人,已经盘问和调查过了。东西是在一家旅店上门取件的,同城配送员说,将东西交给他的是个女人。查过入住登记,那女人用的是假身份信息入住。小旅馆本就管得松,那人又开的钟点房,店主差点为了图省事,连登记都懒得做。调阅了店里的监控录像,他们也只能看到那个女人做登记时的样子。

但她戴了口罩和帽子,从进店的那刻,便有意躲避监控。待那封信交给配送员,那女人便提着箱子离开。她坐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但之后,连车带人都查不到任何踪迹。情报科的人,查了半天,属于一无所获。早有预感查不到什么的,对于这个结果,叶舒淇倒也没有很失望。

刚回来,便有别的部门的人来交接东西。文件的机密等级过高,需要叶舒淇亲自认领签字。在办公室跟对接的人处理完公事,礼节性地握过手,那人便告辞离开。徐楚雯站在办公室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盯着整个过程。她的胸前戴着情报科秘密小组的工牌,这是叶舒淇给她安排的假身份。过去情报科里,关于徐楚雯的资料记录早全都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身份记录。本不想让她出现在这,但叶舒淇拗不过她,她只能暂时答应让徐楚雯跟着几天。

面色凝重地亲自拆开那信封。

信中不光写,她父亲在调查儿子当年出事的真相。还写他正暗中积极找人合作,预备从她手里夺取洪兴会,拉她下马。他还要铲除掉陈珂这个阻碍,换自己的亲信坐上海东刑警队的位置。信的落款,只有未来的朋友这几个字。

未来的朋友?

能知道这么多要命的消息,还能跟那天父亲的异样试探对上。这到底是未来的朋友,还是知晓些内情,想要坐山观虎斗的看客?见她满脸忧愁的样子,不等叶舒淇开口,徐楚雯径直坐到对面,她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叶舒淇皱着眉问。

“说来也奇怪,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要命的消息送到情报科来呢?”徐楚雯避而不答,“那人摆明了知道所有的事。不然叶舒淇科长亲启,这五个大字,是怎么写上去的。”

“是啊。根据保密条例,除非我自己想,否则没人会知道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送消息的人,到底打什么算盘。”

“坐山观虎斗?”

“或许。”叶舒淇叹了口气,“可明知是这,我们也不得不顺着人家的心意斗起来。”

“我倒是觉得除了暗查那个人的下落外,其余的我们可以一切如旧。如果送消息的人,真是想让你跟你父亲斗起来,见你一直不出手,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的。”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

说着话,叶舒淇预备抽回手,但徐楚雯拽得紧,她动弹不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徐楚雯的表情很淡定。过了几十秒,叶舒淇才勉强领悟到她的意思。默默叹了口气,倒也不挣脱,她轻声开口:“礼貌一下而已。”

“宠物可看不得这个。”听她主动解释,徐楚雯才慢慢松开她,“礼貌也不行。”

“难怪你这两天跟着我,连我坐个电梯,你都要把我跟同事们隔开些。”

“万一里面有你爸安排的人呢?要有人想对你下手怎么办?”

“徐楚雯,这里是情报科。如果真的渗透进了沙子,那我也不用在这坐着了。”收回手,叶舒淇转身去拿文件,“在这和洪兴会里,我很自信没有人可以伤到我。”

笑而不语,徐楚雯安静地看着叶舒淇办公。

驯养的成果是显著的,叶舒淇方方面面都让她很满意。她们在互相驯养对方的过程中,一点点靠近彼此。她相信,总有一天能图谋到她的真心。基于这个信念,她默默忍受了许多东西。当初叶舒淇对她开的那枪,到底是留了病根。她时常会有些不舒服,但她从未在叶舒淇面前表露过。已经等同于死过一次,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她都看淡了。哪怕在她们最为可笑的爱情游戏里,她也能看淡一切。只要是她就好,只要拖着彼此陷进去,互相无法抽离这游戏就好。但明显,她两对这游戏的重视程度不一致。如何打动她,成了让徐楚雯在病痛之外最苦恼的事情。

作为对自己的奖赏,她们是有过一次欢愉。冰块融化带来的是别样滚烫的炙热,触摸那柔软炙热的黏腻之处,指尖感受到的温度,让她心头发颤。她多希望那颗捂不热的心,也能为她融化掉那些冰冷的外壳,只剩下最柔软的温度。但她又十分清醒,爱是不会在她们之间存在的。即使耳鬓厮磨,即使肌肤相亲,即使紧拥着她在第二天醒来,她们之间依旧隔着跨不过的距离。

这是个可笑的悖论,无解的谜题,令人陷入彷徨的不安。

而爱,如果真的可以存在,哪怕为数不多,也会是另一回事。

事实上,徐楚雯在尝试展露自己对她的喜欢。但她的追求从来不是用爱的语言表达的。她用一种独特的方式,进行那种感情的展露,譬如:安全感、底气、追随。把这些东西相加,再和那些叶舒淇特有的:防备、冰冷、清醒,以及她们之间过去的那些恩怨算计,全都中和到一起。或许看上去,它们的组合也能勉强看似爱情,也可以等同于爱情,但它们终究不是爱情。毕竟,不可否认,爱对她和叶舒淇来说,都不是当下最需要的东西。

脑中想着那封信的内容,她心里另有了些打算。之前安排人监视她父亲的一举一动,除了发现他在继续四处拉拢一些人外,并没有什么太过异常之处。看来他是另有高招,可以同她们不知晓的势力联络。这来路不明的势力,或许会对叶舒淇造成巨大的威胁。想到这,徐楚雯决定加快洪兴会的吞并进度。她要让叶舒淇有更多的底气,去应对这暗藏的危机。至于,她那个不安分的父亲。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徐楚雯暗暗握紧了拳头。

是该想想怎么敲打他一下了。

一个月后,凌晨一点,叶舒淇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等她接到消息赶来,父亲已经坐在那等候多时。儿子死了,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的儿子是在几十分钟前,被人潜入病房用刀捅死的。匆匆赶来的叶舒淇看着病床上的尸体,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默默地站起身,缓步来到她面前。不等她开口,他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见状,徐楚雯立刻将叶舒淇拉到身后,接着拿枪指着他。

“怎么?杀兄之后,现在还要弑父吗?”男人盯着叶舒淇,“真是辛苦你,费心费力演这么久的戏了。”

“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个有着什么手段的人。那我恐怕差点就又被你哄骗过去了。”

“走着瞧。是你这个孽障逼我的。”冷冷丢下这句话,男人命下属带着儿子的尸体离开。临出病房门时,他转头看了叶舒淇和徐楚雯一眼。那双眼睛里的怨恨,让叶舒淇看明白了,他们父女之间是彻底撕破脸了。

“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徐楚雯预备带叶舒淇去处理脸上的伤,但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地注视着她,片刻过后,叶舒淇主动抽离她的手。不等徐楚雯回过神,她立刻出手夺下她手中的枪。几秒后,她用那把枪对准徐楚雯的胸口。两个人都不说话,叶舒淇的脸上只有骇人的平静。

“如果你觉得是我做的,你想怪我擅自行事。”抬手握着她的手腕,徐楚雯让那把枪更贴近自己一些,“那我无话可说,任你处置。”

继续僵持着不开口,过了好几分钟,叶舒淇的表情才略微松动了些。她轻声说了句放手。待徐楚雯松手,叶舒淇将枪也缓缓放下,交还她手中去。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干涸的血迹,叶舒淇冷冷地开口:“是你的话,不会特意留这些痕迹等我父亲来看。”

“你明知这是我们维系表面和谐的唯一纽带,现在还不到要摧毁这纽带的地步,你不至于做这么失策的决断。”

“是给我们送信的人做的。见我们迟迟不出手,他们便下手挑拨,引得我们撕破脸。”

听她这么说,徐楚雯自然也心里有数了。能躲开她埋伏在医院的人手潜入,并且精准地摸到这间特殊病房来,顺利完成刺杀再离开。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难怪叶舒淇的父亲会觉得是她等不及才痛下杀手。和平的局面本就危机四伏,被丧子之痛冲昏了头脑,男人自然是不会再去细究这事情有没有别的问题。叶舒淇说得对,这样看来,只能是那伙人出手干的。这件事除了让他们双方撕破脸,同时也侧面展示了一下,这个潜伏在暗中的势力的实力。正默默思考着对策,叶舒淇转身跟她轻声道歉。

“刚刚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

“宠物不会质疑主人的任何举动。”她笑着摇头,“你的道歉对我没有意义。”

“不会心寒么?”叶舒淇看着她的眼睛开口,“你陪着我这么久,我还是会用枪口对着你。”

“我的身上已经因为你,留下过两处枪伤了。再多一处,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心寒,呵,可能是早就习惯了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的心是冷的,我知道没那么容易捂热它。早就知道的事,那又为什么要斤斤计较呢?你已经是我的了,这颗心,早晚我会把它捂热的。不急在这一时,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让我觉得难受。说到底,是我还不够格。”

“你该知道……那一晚并不能代表什么。”叶舒淇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会不舒服。有什么不满和怨怼,你直说好了。”

“先去看看医生吧,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

无视那句话,徐楚雯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离开病房。心寒、不满和怨怼,这些小孩子才会计较的东西,她并没有叶舒淇想得那么在意。

但能说她刚刚那么对着自己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吗?不能。直到现在,她也不否认心中对叶舒淇有那么一丝丝的恨意在。只是,在爱里加一丝丝的恨,不是更有滋味吗?她不断地提醒她一些事情,试图让她清醒一些,但她却又在无意间缓慢地主动靠近。有时候徐楚雯会思考,叶舒淇提醒的对象到底是她,还是她自己呢?

陪她去医生那处理,在医生做事的时候,徐楚雯走出诊疗室跟受召赶来的下属吩咐命令。

“将之前的部署全部提前进行,但要做得干净,别让条子察觉是洪兴会做的。”

“是。”

这家医院本就是洪兴会的产业,封口并不是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发生了命案,却无人报警的原因。病房中的痕迹,也自然会有人处理。这世上,只不过又多一个悄无声息被抹去的人罢了。比起这些东西,徐楚雯现在只心疼叶舒淇莫名受过。她承认,她动了心思想要转移她哥哥,换个地方控制软禁起来。以此作为要挟,逼迫她父亲安分守己。可是还没等她做好准备,那伙藏身暗中旁观的人,便出手直接打乱棋局。这下,这乱子可出大了。

医院外,坐在车里监视的黑索金,面带笑容注视着叶舒淇父亲带人离开。后排座上的K,正拿着小化妆镜打量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还没换下,她颇有些嫌弃这用以伪装的装束。

“这刺激应该是足够到位了。”

“还是润有主意,叶舒淇按兵不动,那就直接逼她父亲主动打破局势。”K点着头说,“这下是有戏看了。”

“那个叶舒淇应该能察觉到是我们动的手,按将军的吩咐,我们该给她递橄榄枝了。”

“再等等吧。让他们先斗一阵,看看形势再说。”

“也是。”转动车钥匙,黑索金扭头打量了一下K,“你还是快点换衣服吧。你穿的这身还沾着人家的血呢。”

等K换掉病号服的期间,黑索金依旧用望远镜盯着医院附近。她和K以及兔子,受张润的指派来到海东暂住。目的就是为了更好调研海东的局势。上次按卢静的命令,她们给叶舒淇暗中送去了提醒,但她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个被卢静看中的未来合伙人,性子沉得住气是好事。但张润想将局势打乱,看看叶舒淇能做出什么样的应对策略。沉得住气,可也得有能自保和出手一击即中的本事啊。要做到不留痕迹地处理掉那个废人,倒是有些难度的。可恰恰相反,她们要做的就是要留下痕迹。还真是有些期待,这个叶舒淇会用什么方式度过这次危机呢?

死去的人算是从苦海解脱了,但活着的人们还陷在混乱的对峙之中。

多亏先前在徐楚雯的帮助下积攒了不少实力,面对跟父亲这明面上的争斗,叶舒淇还有一搏之力。而在徐楚雯替她又拉拢到一些支持者后,这敌对的局势变得势均力敌。靠着情报科得天独厚的优势条件,叶舒淇先发制人,利用陈珂铲除了父亲那边好几个帮手。但她没有把人逼得太死,父亲那边稍微低头一些,她便让徐楚雯见好就收。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那轻易把所有底牌都露出来,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她在暗中等待那伙观棋的人露面。毕竟,那“未来的朋友”有些不容小觑。

“为什么不直接拿着那信,去跟你爸摊牌,说这事有蹊跷?”

当叶舒淇决意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处理的时候,徐楚雯这么问过她。的确,这样的话,她或许会少很多麻烦。但父女之间的伪装已然撕破,即使如此行事,也回不到当初那种微妙的和谐之中。早晚是要从暗斗转为明争的,或早或晚,只不过是时机成不成熟的问题。既然她被逼着到了这刻,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如今父亲吃了苦头,自然要收敛着些。看他几次出手,用的都是他那边的旧势力。似乎并没有见到,他去寻找的合作伙伴的身影。到此,叶舒淇算是大致摸清楚,给自己递消息者的身份了。恐怕,父亲这是没被人家看上,反而拿他来当试金石。估计等不了多久,那伙人就会自己出现,给她递上所谓的橄榄枝。

“直接摊牌了,还怎么等那伙看戏的人露面啊?”叶舒淇轻声说,“是敌是友,等人家找上门来,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坐山观虎斗,想着等你们斗累了,一网打尽?”

“所以,我才让你见好就收。”

“我宁愿多费些力气,也不想被别人利用。”

“怎么会呢。”徐楚雯抬手搭在她肩上,“有我在,不会有人能利用你。”

看向她尚包扎着的右手,叶舒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伸手轻轻覆在上面,她小声问了句:“恢复如何?”

徐楚雯笑着说:“快好了。”

这是几天前,兄长下葬那日,徐楚雯为保护她受的伤。

那天从一大早上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透出阵阵凉意。不能不去观礼,杀人还得诛心。即使兄长并非是她杀的,但既然父亲已经认定了这事,那就算在自己身上吧。除此之外,她也是真心想送兄长最后一程。他对她好过,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都能记得。可惜,那一点点的好,不足以让她释怀那些恨意。

对于她的出现,父亲并不意外。

直到那砖盖快要合上的时候,他才像回魂附体般地有了点反应。下一秒,他不知道从何处抽了把匕首出来,失心疯似的朝着叶舒淇刺去。徐楚雯伸手挡了那一刀,接着便夺下匕首丢到地上。剑拔弩张的氛围达到了极点,但莫名的疯狂过后,男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能来,自然就是万全准备之后来的。他能疯刚刚那一次,不代表他有机会再疯第二次。再说,刚刚确实只是过于悲痛之下的冲动之举。看向被徐楚雯护在身后的女儿,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一言不发地给死去的哥哥上香。随后,她才淡淡地看了父亲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徐楚雯正在流血的手。

“如果哥哥走得不安宁,那就全是父亲的错。”

丢下这句,她便同徐楚雯离开。

那一整日,叶舒淇都没再开口说过话。只是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动抱紧了徐楚雯入睡。默默拥着她,将她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记在脑中。待天明醒过来时,她发现叶舒淇正侧身看着自己。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形容,她只觉得自己顷刻间,就迷失在那双眼睛里正展露着的柔软中。对视一会,那份难得一见的柔软渐渐退去,但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意外主动贴近的吻,但也不过几秒钟便抽离回去。

“这是奖励?”见她缓缓起身,徐楚雯下意识地问。没及时给她应答,叶舒淇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才回头看她。在她困惑的注视下,叶舒淇抿了下唇,之后便轻轻点头道:“嗯。你没有跟我要,可这是我该给的。”

“可你怎么知道,这次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错了。”起身走到门口,叶舒淇背对着她说,“你我之间,从来不是你能决定想要什么,而是我愿意给你什么。”

“好好休息,我办点事再回来陪你。”

自这天起,尽管迹象混乱如麻,但徐楚雯依旧能从中抽丝剥茧地感觉到,叶舒淇对她的态度有点和以往不大一样。想不出缘由,她选择自然地接受这种细微的变化。躺了也就一天,她便照旧在情报科和洪兴会之间为她奔波办事,直到这次的危机解除。

斗了将近半年,危机的解除,换来的是双方各自陷入沉寂。他们虎视眈眈凝视着对方,但彼此心里都清楚贸然再次争斗的结果。这次是叶舒淇胜,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双方都选择见好就收,暗中积蓄力量为下次的争斗做准备。

果不其然,如叶舒淇所料。在这场危机解除后,那橄榄枝真的向她递了过来。虽说洪兴会的地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带着炸弹来的还是头一次见。这个自称兔子的女人,说那一箱子炸弹是送洪大小姐的礼物。在洪兴会的地盘上见面,还敢孤身前来。初次见面,就送上如此“大礼”,叶舒淇更加好奇这伙人的身份。

“这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些?”徐楚雯冷冷地开口,“初次见面,这也太客气了吧。”

“这箱东西配洪大小姐只是刚好,配叶舒淇科长嘛……”兔子似笑非笑地开口,“这用处可谓登峰造极。”

“再说,我们送的前两份礼物,想来都挺合乎叶科长心意的,不是吗?”

“这一份,我觉得应该也不差。”

“看来你没有打算绕圈子。”叶舒淇嘴角微微上扬,“可如果真是未来的朋友,会给朋友制造这么多的麻烦吗?”

“活着就会有麻烦,谁也不例外。我们擅长制造麻烦,也擅长处理麻烦。”

“我的身份被你摸透了,可你这只兔子,又从何而来呢?”

“从前,我们跟另一位洪大小姐在出狱后打过交道的。”

语毕,叶舒淇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当初科长安排她卧底去徐楚雯身边时,她知晓的诺亚方舟计划并非全部。她只知道一半,并不知道完整计划。直到后来徐楚雯被扶持上位,她才从张凯祺口中知道全部计划。也是那时候她才知晓,Sirius和zero的存在。叶舒淇对洪静雯的方方面面了如指掌,跟她打过交道,还有这种实力的家伙,除了zero她想不到别的。当初那笔由洪静雯负责的生意,上家不就是zero么?只是……这么看来,当初那个叫Sirius的组织对zero的剿灭不够彻底啊。沉默许久没说话,叶舒淇冷眼盯着兔子,她想到了些别的东西。

“张琼予如今还好吗?”

“另一位洪大小姐,正在我们那做客。”

听上去答非所问,可实则答案已经摆在台面上了。如果她的话属实,洪静雯在zero的手上,那张琼予一定出了问题。她怎么可能任凭这伙人把洪静雯带走。想着想着,叶舒淇也想明白了,从前派人去英国的那次失败狙杀,可能也和zero有关系。

“洪大小姐金贵,你们待客要放尊重些。”叶舒淇缓缓开口,“可别给她送炸弹这种礼物。”

“叶科长真有意思,冒牌货还会关心本尊的安危?”

“没有实权,她什么也不是。”

“权柄可从不会一直在一个人手中握着。”兔子认真地开口,“只有实力足够,随时可以让椅子换个人坐,不是么?”

“换人,这把椅子也不会是换洪静雯坐。”叶舒淇看着她,“说吧。你们的合作条件是什么?”

“叶科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情报科已经是你的了,那洪兴会该物归原主了吧?”

“再之后,我们帮你解决掉麻烦。大家有钱一起赚,不是挺好的吗?”

“期限?”

“叶科长看着办,我们不喜欢逼人答应什么。”

呵,是不喜欢逼人。你们会采用更直接的手段,直接夺取想要的东西。这不过就是给个随时能下的台阶罢了。期限?叶舒淇问的可不是什么时候给答复的期限。她想要问的,是那所谓“物归原主”的期限。这人说话极有水平,不把话说死,事事留余地。自己问的含糊,她便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巧了,我也不喜欢逼人顺从。”叶舒淇坐直了身子,“可有时候我也很固执,我说的话必须被听进去。”

“当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反正也没给期限,让我再想想。不过嘛……洪静雯不可以有任何闪失,对她好点。”

“我以为你会提个像样的要求,譬如,诛杀掉她一类的。”

“我不喜欢被人质问。”

待她走后,叶舒淇让人把那箱子炸弹运回情报科查验。没安排人跟踪这个来递橄榄枝的家伙,她知道这毫无意义。随她去吧,时候到了,她总归是要再出现的。只是那时候,她们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了。叶舒淇看透了那根本就不是橄榄枝,那是隐藏着无数暗刺的荆棘。一旦接过,早晚会受其害。谁说权柄不会一直在一个人手中握着?话语权是最终的胜利者拥有的,而胜利者从来只有一个。合作?这不过是zero的另一种兼并手段罢了。

“这伙人什么来头?对你的威胁大吗?”

谈话期间,徐楚雯一直保持沉默听着。从这个兔子带的东西,加上她话里话外的各种意图,徐楚雯有窥探到这伙人底子不太好惹。从叶舒淇的反应也不难看出,她对这伙人的情况有一定了解。她没把拒绝的话说死,那想来这伙人还挺难缠的。困惑颇多,她忍不住跟叶舒淇发问。

“是群麻烦且难缠的家伙。”

“父亲真是疯了,他如今的底子,哪里能去招惹这种人。”

“所以,你要合作吗?”

“与虎谋皮,不可行。”叶舒淇的态度很坚决,“我只是暂时稳住她。在她下次来跟我摊牌之前,我们要抓紧做好准备。”

“好。我会吩咐下去的。”

“我再从情报科安排几个人,去盯着陈珂身边。”叶舒淇叹了口气,“对于父亲来说,这绊脚石肯定是要铲除的。得让人暗中盯着,以免她有损伤。这会对我们自己不利。”

“他还真是会给你找麻烦。”徐楚雯哼了一声,“就该直接做了他。”

“那事情只会更麻烦。至少这只兔子说得对,活着就会麻烦不断。”

盯着叶舒淇看了一小会,徐楚雯试探性地问她:“洪静雯在那伙人手里。等我们把这件事摆平,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这件事的真伪还有待验证。如果是真的,那么我会想办法把她从那伙人手里弄出来。待事情结束,我会再放她走。”

叶舒淇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她似是真的这么打算的。但从这件事来看,她应该已经清楚,洪静雯如果继续活着,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为什么……不一劳永逸呢?徐楚雯心里是暗暗希望叶舒淇能解决掉洪静雯的。洪静雯的威胁性太大,干脆铲除掉好了。可问题是,叶舒淇居然要再次放走她,这让徐楚雯觉得很不解。

“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叶舒淇开口,“你不想我放她走?我没记错的话,当初……”

“叶舒淇,她活着对你有威胁。”徐楚雯开口打断她,“我只是因为这个才问你而已。”

“她不会是我的威胁。”轻轻摇头,冲她莞尔一笑,叶舒淇转身离开。心中的困惑得不到解答,但徐楚雯只得暂时按捺住这些。她还有事情要办,没空去考虑叶舒淇这算不得明智的决定。

两天后,叶舒淇接到下属的报告,陈珂请了十二天假,要离开海东一阵子。说是她那个住疗养院的女朋友病情好转了些。她有意送她回父母身边继续调养,便告假带着她女朋友郑丹妮回家安置。

郑丹妮这个人,叶舒淇是有听闻的。

重情重义的人,软肋最多,也最好掌控。

他们这一生光荣在情义二字上,也通常毁于这两个字。

自两年前,陈珂坐上海东刑警队管理者之位,她带着整个队伍破获了不少大案。在她的带领下,海东刑警队的形象在市民心目中拔高了不少。除了那个绑架她女朋友的十字架案模仿犯尚未被她抓捕到,她手里一起遗留搁置的案子都没有。本职工作之外,她还积极提起倡议,希望各部门联合行动一起铲除海东的那些帮会。

“为了海东光明的未来,我们应当联合起来,最大程度地打压这些罪恶。”

依据两年前推出的保密协定,情报科已独立于体系之外,叶舒淇不必亲自参与这些部门会议。她可以指派特定的人去代替参会。迄今为止,陈珂都没有机会跟叶舒淇正式见一面。更准确一点,她甚至无法知晓她的名姓。部门联合会议上,陈珂的发言被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递交给叶舒淇阅览。看到她的发言,徐楚雯当时还嘲笑了她一番。

“上位者想让人们看到的,自然是光明的未来,这样那些愚蠢的民众才会感恩戴德于自己身处太平。那些不想让人看到、听到、读到、知道的,当然不会浮现在表面上。这个陈珂可真是个天真的人。”

“是罪是恶,还是光明,什么时候轮得到她这样的人来设想了。”

“轮得到啊。等她有朝一日坐上我或者我父亲的位置,她就有资格设想了。”

“呵,这个陈珂的官运也就到这了。”

是啊。身处欲望集中顶层的那些人,怎么会容得下她这样的人往上攀爬呢。一辈子处在这个位置,对她来说或许反而是件好事。她这样的人,不适合处高位,但她适合做稳定局势的绝妙棋子。叶舒淇看中了她,她的表现也没有让她失望。有黑有白,这棋才下得起来。我执黑落子,但白棋也是我的筹码。无论对手是谁,都无法胜过我。正因如此,叶舒淇才会想方设法地保全陈珂。

“郑丹妮的病情,有恢复到可以离开疗养院吗?”叶舒淇看着下属问。

“我们调查了她的病历,她患的病是有特定发病因素。根据疗养院的评估,她是可以离开的。经过这两年的治疗,郑丹妮的情况算是比她入院时,好转了不少。根据我们的调查,在疗养院的期间,由她父母和陈珂牵线搭桥,她还参与到了部分入院者的PTSD治疗之中。她成功治愈了好些病患。”

“呵,疯子治疯子?”听到这,徐楚雯忍不住发笑,“还真有意思。”

“她是天才,天才跟疯子本就只隔一线。即使是真疯了,她也比常人多三分能耐。”叶舒淇略一沉思,“依据以往的资料来说,郑丹妮的父母确实有照顾她的能力。可这也太赶巧了吧,我前脚才安排你们去暗中盯着陈珂,后脚她就要请这么久的假。”

“十二天。送郑丹妮回趟家,再陪她适应几天,也用不着请十二天这么多吧?她如今身居要职,公事一大堆等着处理。十二天,通常能请一周就难于登天了。”

“郑丹妮最近在疗养院期间,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吗?”

“没有。除了陈珂和疗养院的人,她没接触过别人。”

“继续盯着陈珂,直到她回海东为止。”

下属离开后,叶舒淇依旧看着那份报告皱眉头。直觉告诉她,这事不太对劲。虽说陈珂那个性子的人,能丢下那么多公事不做,去陪着郑丹妮倒也不稀奇。可这事情赶一块了,就有些过于凑巧的感觉。还是让人跟过去盯着吧。

一天后,当下属紧急通知她,陈珂带着郑丹妮和不明人士深夜从海东乘船离开的消息时,叶舒淇有些庆幸自己让人继续监视。下令继续追踪,但水路不好盯梢,且对方有所防备,到底是没能跟到底。

想了一阵,叶舒淇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起身看向窗外的海东街景,她不禁感慨:这海东如今的形势,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警备室桌子上放着一大摞文件。张琼予随手翻了下,张昕亲自签字盖章,不知道写了多少份。

蒋舒婷来得有点晚,进门就开始喊:“诶,人呢人呢。快快快,我买了奶茶,一人一份——杨媛媛帮我分一下,我得赶紧去社区那边值班。”

奶茶堆里放着一盒提拉米苏,上面贴了张便利贴,“To刘力菲谢谢昨天请我吃烧烤。”落款“韩家乐”。

杨媛媛长长地“咦”了一声,找出段艺璇那杯放在她手边。

段艺璇在昨晚那个群里喊楼上宿舍的下来喝奶茶,不过一分钟,楼上...

段艺璇在昨晚那个群里喊楼上宿舍的下来喝奶茶,不过一分钟,楼上登登登全是脚步声。

张琼予昨天拉了人,前脚退,后脚张昕就把群改名“正经一家亲”,放在了“黑猫警长”的总群下面。

张月铭今天本来轮休,可是刘倩倩下午排了手术,她就想着混到下午对象下班再回去。这会儿蹲在仓库帮刘姝贤收拾东西,看见杨媛媛往走廊这边走,探着个脑袋问:“谁请客,买的什么好东西?”

“蒋舒婷,请大家吃狗粮。”

办公室里也不清闲,张昕早上被抓过来上班,一句话不敢说,坐在座位上一份一份地签文件和扫描录入。

刘姝贤苦哈哈地凑在电脑前写这个月的工作报告,等着今天值班的日子熬过去。

杨媛媛摸不清状况,只是觉得气氛沉痛,分奶茶的时候,把蛋糕放在刘力菲桌子上就像放下个炸弹。

“警备室,张琼予在吗?”

她指指纸条上的名字,用眼神示意杨媛媛解释下韩家乐是谁。

小警员不算笨,立刻单手抱住箱子,在手机上打字:“蒋舒婷的对象。”

刘力菲点点头,继续对话:“你今天去各个街道和小区,把你桌上招辅警的文件发过去。报名表和附件现在过来拿。外勤?有情况段艺璇会通知你,自己出勤。”

张昕看一眼自己桌上的冰美式,赶紧放下笔找话题:“菲菲,你桌上那个是新出的柠檬红茶,趁热喝啊。我跟老刘也歇歇。”

“下周学习的名单报了吗?”

刘姝贤看见她真的拿起外带杯,然后开始拆蛋糕,震惊得手都在键盘上乱舞,赶紧打开内网看了眼。

“报了,还没过——哦,今天周六,行政那帮大爷估计没上班吧。怎么了?楼上那些小孩儿我看了,有几个党员,报她们?”

“改一下,还是报我上去。问问能带人吗?群里看看有没有小孩儿想去的,我带去过一下流程。”

“你不是下周有约?”

刘力菲揉着鼻梁:“推了,不是要紧事。我也没什么事情,你和阿昕好好过周末。”

张琼予甩着摩托车钥匙从外面进来,拿走张昕桌上的报名表,临走前回头喊了声刘力菲。

“我觉得大家都是人民公仆,只有你是人民老黄牛。刘力菲,你抱着派出所过一辈子吧。”

这话有点儿耳熟,刘力菲低头看了眼手机。张昕和刘姝贤喝着饮料,有些心虚地低头抠桌角。

她们还有个群,“太上皇今天不在家”,建这群的时候张月铭还没入职,这句话是昨天晚上刘倩倩发在群里的。她们一直怀疑刘力菲其实知道这件事,但是不说。

幸好杨媛媛这时候过来敲门,打断了刘力菲的思绪:“头儿,我去中泰社区那边了,社区负责人说带我转转熟悉一下情况。”

“那边啊,负责人是个光头。你主要看一下那个商圈,那边各种培训机构和餐厅多,人员流动大。”

“这上面的商户是年头比较久的,你可以和他们打好关系。”

“谢谢大头儿!”

杨媛媛立刻收进文件袋里,敬了个礼,热情高涨地往外走。看刘力菲被这一茬打乱了想法,开始拿起手机给吃的拍照,张昕和刘姝贤赶紧闭了嘴,继续刚才的工作。

-

蒋舒婷在社区第一天的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

要不怎么说是在妇联和街道办做过暑期社会实践的小孩,人脉极广。

她昨天晚上在社区群里跟叔叔阿姨们通了气,说今天做个防诈骗宣传。早上骑着电驴把宣传资料和横幅从派出所拖过去的时候,小广场上就已经放好了桌椅,二十多个老头老太等在旁边准备帮她发传单。

这堆传单和防诈宣传横幅,还是她从警局仓库里找出来的。用张月铭的话说,刘副所勤俭持家,那地方什么都有,仓库里实在没有的,才会拨款让做,做完又能管三年。

“来来来,来俩小伙,帮蒋警官把这个横幅挂上——瞧瞧,人家这正经八百干这行的,横幅就是写得比我们这些老太太有水平。哎呀,婷婷,没想到一转眼你都毕业当警察了——歪了!歪了!左边点。”

去年做的“电信诈骗手法高,提高警惕莫入套——久尚大队反诈宣传”横幅,白字脱落的地方早上刘力菲都给粘好了。上面没写日期,明年还能拿出来用。

“婷儿,我跟你说,这个宣传册没发完的一定要收回来,不能放在社区,今天放明天就给你拖去卖废纸了。找谁给你多拍点照片,警服收拾整齐。”

“喂,妈——你吃完早饭没?你下来帮我拍个照好不好,我们宣传汇报要用的,快点快点。啊?你没空,你怎么可能没空,你电视剧昨天晚上就看完了——我找韩家乐?哎呀,人家,人家韩家乐今天休假好不好?她过来都得二十分钟,跑一趟累不累啊。底下还有好多你的老姐妹,你下来看看我工作多长脸啊,别害羞,十分钟后开始,我要看到你亲自到场,OK?”

小电视上开始播放以前做的宣传视频,素材倒是很新,前天李姗姗自告奋勇接下这活儿,把里面的案例更新了一下。

蒋舒婷站在那边看杀猪盘案例,眼睛忽然被人蒙上,一片嘈杂里有个人问:“猜猜我是谁?”

笑死,韩家乐。

蒋舒婷往后靠,就感觉到后面的人慌慌张张地躲,用膝盖推了塑料椅抵住她的背。

“谁啊?那首先你是个女的。”

她伸手去抓,手腕上空空如也——还挺行,摘我送的手链是吧?

“挺瘦,长得挺漂亮,个子没我高吧反正,今天穿的吊带外套加短裤。行了,上班了,韩家乐。”

转过去,果然是韩家乐,收拾得挺好,就是脚上穿着拖鞋。蒋舒婷拉着她在旁边坐,目光扫过拖鞋觉得眼熟,定睛一看,是她那双限量旺仔周边。

“你怎么穿我拖鞋。”

“阿姨让我穿的。”

“哦我妈——等等,你怎么?”

“你就让囡囡坐那儿啊?你刘姨办公室里那么大一个软垫沙发呢,搬不动是不是?你说我一个中年妇女我懂什么宣传拍照啊,这不是囡囡一大早过来,谁给你帮忙——有的人呐——”

“啊?不是,我这马上要干活了,社区在马路对面。韩家乐,你想坐软凳吗?我去给你拿?”

“等等——”

“一会儿帮我拍两张?所里宣传要用,你要是热就坐树底下去,我这边怎么也要半个多小时。要不你去办公室吧,我给你钥匙。”

她还没把钥匙拿出来,社区刘阿姨就拿着个棉麻垫子从马路对面一路小跑过来,一眼看见韩家乐,比看见亲女儿还亲。

“这就是乐乐吧?婷婷妈都跟我说了,你这第一次来我们这边,阿姨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坐,等会儿忙完了让婷婷带你转转。九点了,开始吧。”

蒋舒婷一声“哈?”还没说出来,被刘姨拍了一巴掌,拽着往主座上走。

“你看看你,你对象第一次到家来找你,也不说一声,给你妈吓得不轻,怕没照顾好吹了。你可长点心吧,老大不小也是出来工作的人了。”

下一秒,阿姨笑眯眯地把蒋舒婷按在座位上。

“这是我们新上任的社区民警蒋舒婷,大家都眼熟吧?今天把各位楼长和街道负责人叫过来,第一是再认识一下,第二就是有个诈骗宣传活动。这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姑娘,往后工作都帮衬着点,谁要倚老卖老撒泼耍赖的,我老刘可不跟他客气。”

蒋舒婷赶紧站起来给坐着的中老年长辈们鞠躬。她向来热闹,只有让别人合不拢嘴说不上话的份儿,什么时候这样过?韩家乐托腮坐在那里,说拍宣传照,镜头里晃来晃去只有个被夸得晕头转向的蒋舒婷。

事情不多,讲完也就过去了四五十分钟,日头热起来,蒋舒婷赶紧组织收工。她一栋楼发了二十来份宣传册,把剩下的打包好,连同拆下来的横幅往社区中心抱。

韩家乐看见她收工,连忙跟周围围着的人道歉,三两步脱开人群,撑开遮阳伞。

“怎么过来了没跟我说一声,外面多热啊。”

韩家乐只是笑:“我想陪我女朋友第一天上班,还要写申请吗?要不要拿到社区去盖章。”

“哎,你真是——那我今天看材料,你在社区也没事干……等等啊。”

“什么乐乐宝贝,我是你女儿蒋舒婷。”

“韩家乐手……”

蒋舒婷赶紧放下来看了眼,保护套上“平安喜乐”四个大字,确实是韩家乐手机。

“我给她充话费,行吧?妈你看看我房间,顶上有盒没拆的乐高积木,那是给韩家乐的。你让妹妹给我送下来。”

蒋舒婷眼神刚过去,韩家乐就笑起来,把手机拿回去。

“嗯,好,我知道的,谢谢……”

“谢谢阿姨,少讲两句,我要上班了。搞快,外面这么热呢。拜拜拜拜,挂了。”

“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蒋舒婷很严肃地叉手站定:“你不能被我妈忽悠了韩家乐,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懂吗?你这,你这还没那什么你就叫那个什么,那万一以后有点什么,你想想。”

韩家乐歪头看她:“你这么没信心?”

“我是没信心吗?搞笑,我蒋舒婷,在学校的时候灰头土脸都是个有点儿姿色的女的,我这是严谨,谨慎。”

“姐,”后面冒出个小孩,乐高盒子快有她一半高,“姑姑说中午送饭过来,让你留乐乐姐姐一起。要是就你一个,你就别吃了,自己点外卖吧。”

“你跟她说我明天就搬所里住去,回去吧。”

蒋舒婷给了她一颗兜里的硬糖,拿着乐高没等韩家乐伸手,连同地上那一箱东西一起抱了起来。

“我帮你拿一个。”

“就在对面,几步路——你打伞,热死了。这谁骑的摩托车?”

车上的人摘下头盔,露出笑容,就差吹声口哨。

“嗨,上午好啊。我来送辅警招募文件,蒋舒婷,不请我上你办公室坐坐?啊,也对,你女朋友探班,我是不太好一直坐着,多影响你俩。喏,自己带上去,记得跟社区交代清楚哦。走了。”

文件袋转了一圈落在韩家乐手里,张琼予送上个飞吻,戴上头盔扬长而去。

中午还没吃饭,张月铭就跑没了影,说是刘倩倩下午有手术,她回家拿了饭盒去给她送饭。

段艺璇点了不少凉虾凉粉,杨冰怡送过来的时候,要不是她还在接警,两个人能唠上好一会儿。

张昕终于从文件里解放出来可以下班,提了自己那份回去。刘姝贤带杨媛媛出门处理案情,有老人报案说带孙子出来买东西,一转头孩子不见了。

楼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吃饭,段艺璇一边划拉接警平台,一边还要热情推销凉虾凉粉,跟入股了杨冰怡的糖水铺子一样。

警备室坐满人,中午还算有一点点清闲,各自刷着手机聊天,就连刘力菲都舍得在朋友圈里发消息。

张月铭刚更新的照片,一盒水果,一杯热奶茶,还有摆盘漂亮的午饭,精致瓷碗里装着清热消暑的绿豆汤。她在楼下买了束黄玫瑰,把刘倩倩的办公桌拍出了希尔顿酒店下午茶的风味。

配字:你拯救生命,我爱惜你。

发霉的提拉米苏,乌漆麻黑的柠檬红茶,过期的盒饭,以及镜头模糊的凉虾。

口哨是从门口回来的张琼予嘴里发出来的,她立刻跟上去发了一条:踩踩。

然后伸手在群里一挥:“@所有人,孩儿们,刘力菲朋友圈底下团建!”

一分钟之后,刘力菲打开了朋友圈一堆红点,从张琼予往下,一排的“踩踩”。

张月铭夹在中间格格不入。

通知横幅弹出来,黑猫警长:琼宇哥:凉虾难吃是因为刘力菲拍出来难吃,不信我现在就去吃给你看。

下一秒,张琼予象征性地敲敲办公室门,甩着头盔进来,往她桌子前一凑,外面晒了挺久,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

“让我尝尝,什么味儿。”

刘力菲盛了一勺连着糖水喂给她,张琼予吃完,连连点头。

“我就说好吃吧,你可别拍照了——这碗也归我。”

“你没有?”

“我想吃两碗。”

刘力菲把盖子给她扣上,放到她手上。

“行了,出去干活吧。这么热别吹空调,感冒不给批病假。”

“我坐门亭吃去。”

张琼予顺手摸走了她桌子上的凉面,挥挥手,提着头盔走了。

过了会儿,外面响起摩托车轰鸣声,刘力菲拨着饭,划着朋友圈,然后往手机里发了个消息。

左婧媛很快就跑了过来,关上办公室门,笑眯眯地拉过椅子往她面前一凑。

“菲菲爸,你终于舍得找我了。什么事儿吩咐?”

“在上班,别乱叫,不想回家住了?”

“倒是真没想回,我在这儿住的不是挺好的?”

“我妈问你。我回去得少,闹闹不在家住,你回来也不回去,她就差报警说我们虐待空巢老人了。她还让我问你,现在调回来了还回刑警队吗?上次说的那个对象……”

左婧媛摆摆手:“早分了,我为什么内部通报你不是知道吗?队长说为这事儿你给我背书,起码三四年你都得呆在这位置,升不了职。”

“至少没失业。你是不是还没去见闹闹?今天不值班,你去看看她?上次她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报道。”

左婧媛点点头:“确实——闹闹都研究生毕业出来工作了。跟倩倩一个医院,哪个科室?一个科的吗?我忙忘了——菲菲爸——”

刘力菲看她一眼:“下班再去。”

“得令,买花吗?”

“你要妈亲自来派出所请你回去住吗?”

“别,要是问你就说我出任务了。走了走了,晚上再说。”

左婧媛嬉皮笑脸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敬个礼,打开门走出去了。

叩叩,两声敲门声。

“请进。”

“小虎宝,我来看你啦。”

一抬头,张琼予酷酷地拎着头盔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大捧小雏菊。胡晓慧眼睛亮晶晶的,站起来把对面工位的椅子拖给她。

“怎么过来这边了,老刘出现场?”

“我来送文件,顺便帮忙送花——她在那边小区呢,丢了个小孩,带着人跟物业找一中午了。”

花束上订着一张卡片:樱花冰淇淋下班之前兑现。

玻璃花瓶里的满天星还是新鲜的,估摸着才送了两三天,胡晓慧没舍得马上拆了包装,只是把雏菊摆在旁边。

张琼予懒洋洋地从她桌上摸了颗糖,把档案袋放在胡晓慧手边。

“你俩都结婚几年了,还送小雏菊,这么清纯的吗?我不信。”

“怎么是你送过来?”

“我不想出现场,帮老板跑腿贿赂——给,这是今年辅警招募的文件。你在商圈群里喊一喊,我记得这边有好几个保安公司和什么跆拳道空手道的。”

“好啊,”胡晓慧打开看了眼,“经理不在,我晚点把这个给她。有几个比较熟的商户,我跟她们也说一下,宣传宣传。”

“最近没什么事吧?”

“还行……昨天猛熊出没那个Gay吧起火,我们还没报警,对面灭火器健身房的老板就带人把火灭了。我刚刚在算他们该赔给物业的钱,弄坏几个报警器。”

张琼予笑得有点莫名其妙:“那个健身房老板是你说特别漂亮的沈梦瑶?”

“对啊,没想到这么厉害。你要回警局吗?不回呆着凉快了再走吧,今天就我在值班。”

张琼予摆摆手。

“我可不留着吃狗粮,走了,还得去两个街道。”

她哼着歌跟胡晓慧告别,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刘姝贤,扣上头盔,扬长而去。

“陈珂!陈珂教练——陈珂教练,你忙完了吗——老板办公室来一下。”

侧踢在对手的防护甲上狠狠撞出一声爆响,陈珂向对练助教鞠躬之后,才摘下帽子手套,脱下防护往办公室里走。

老板在里面笨拙地操作着电脑,见她进来赶紧转了电脑屏幕。

“星梦传媒大学还有半个月开学,你看看我们这个宣传册。我想的是今年我们不开竞技班,你去教一下品势——课程教慢点,我们多卖几节课。你和我们周经理一起去安排这个事情。”

秃头男人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进来。

“周马,你跟陈珂你们俩……”

陈珂摸着锁骨下方的淤青,心不在焉地分神听着。

“陈珂,陈珂。”

“你挑几个我们原来的学员,请她们喝个奶茶,到时候开学带新生过来给回扣。然后组织组织,表演一下节目。”

“好。”

“没事儿了,你去忙吧。”

她点点头,推开门退出去。助教还在带着几个学生对练,陈珂站着看了会儿,到储物间去拿了手机。

右脸帅哥XCW:久尚派出所关于面向社会公开招聘警务辅助人员的公告.doc

右脸帅哥XCW:社区和物业发的,去不去?

西开维C:你从良了?

右脸帅哥XCW:你皮痒了?

西开维C:毕竟去牙科补牙的不是我。

西开维C:去。

西开维C:……辞职之前先交房租而已。

许杨玉琢在工作:怎么想不开辞职了,要不要来我们公司?作为总经理兼艺术总监我还是有点权力的。

西开维C:考辅警。

许杨玉琢在工作:这应该不是贿赂吧。

陈珂这才想起来,房东姐姐的对象是久尚派出所的所长,名字记不太清,只记得许杨以前把她的咖啡机扔到她住的这边房子来过。

许杨玉琢在工作:行了,安心住着。你考这个肯定没问题,阿昕她们现在就像饿了十年的狼,来点儿小鲜肉都能吃了,加油。

许杨玉琢在工作: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西开维C:谢谢。

陈珂坐在更衣室长椅上,打开徐楚雯发过来的文件一一查对,最后在浏览器搜索栏里打下:“辞职报告怎么写?”

刘倩倩刚从更衣室里出来,还在和卢静吩咐今晚值班时注意哪些问题,路过护士站,就看见上面放着一束九朵白玫瑰。

“刘医生,这是刚刚送进来的花,说给你的,”小护士乐呵呵的,递给她的时候还小声羡慕,“张警官也太浪漫了吧,中午下午都要送花的。”

刘倩倩看见卡片下意识觉得不对,接过花反手拽着卢静回了她的实习医生大办公室。

“不是吧倩倩,我到底有几个后爸!”

“什么后爸,左左送的。”

闹闹:跑哪儿去了,滚上来。

刘倩倩叹气,把花放在卢静的电脑旁边。

“她不会上来的,写病历吧。二床那个病人明天安排了二十四小时心电图,你记得看一下。这是十七床的病历对吧?这上面你让他家属签个字,然后看核磁那边的情况,安排一个核磁。二十一床这个,再观察两天,常规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最近床位紧……”

卢静在记事本上龙飞凤舞地记录,打开电脑准备写病历本,瞧见刘倩倩准备往外走,拽着她衣服把人留下。

“你什么时候跟张警官说啊?”

“你跟我菲菲爸的事,总不能一直瞒着。这么一说……感觉我和左婧媛好像离异家庭父母分孩子,一边一个。”

刘倩倩拍了她一下:“胡说八道什么,过家家记一辈子是吧?”

卢静一边写一边嘀咕:“你跟我爸可不是过家家,所以呢?”

刘倩倩看着她桌上的花,叹气一声。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张警官等你一天了。”

“这会儿不叫后爸了。”

卢静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你赶紧走吧。”

刘倩倩笑她两声,摸摸脑袋,整理好她手边的病历夹,转身走了出去。

“欢迎回来,可以下班了吗?”

“走吧。”

“我订了生鲜,回去路上可以拿。诶——对了,倩倩你什么时候加的太上皇?”

刘倩倩觉得这句话在嘴边有点烫,她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结,胡扯道:“你忘了,你们半年一次的体检都在我们医院做。”

“啊——对哦!我就是那时候在门诊那边认识你的,嘿嘿。”

刘倩倩心里有种骗老实人的负罪感,晃着张月铭的手,暗暗发誓:下次一定。

肩并肩的影子走出住院部大门。左婧媛叨着棒棒糖从柱子后面转出来,签收了正好送到楼下的外卖,吊儿郎当地走到指示牌前面找心胸外科的楼层。

直梯满是来来去去排队的人,她数着扶梯上的人,向十五楼攀升上去。

踏入荒废茅屋的地窖后,令人窒息的恶臭熏倒了好几位探员。

打开门口的开关,白织灯照亮眼前的场景。椅子上被禁锢的人已经死亡。坐着的死者,正是他们苦寻许久,自1月2日出狱后便下落不明的女人。

浑身一丝不挂死状凄惨,一只眼珠被剜出只留下空洞,嘴被针线缝合,手脚皆被斩断随意丢弃在地上,腐烂残缺的断肢上还爬着苍蝇。

法医赶到现场后,从女人被缝住的口中找到一枚带血的十字架。女人下阴部内还发现三根切口同地上断肢吻合的手指。

迄今为止,这是他们发现的第六位身上被放置十字架的受害人。

“根据警方消息,此前因涉黑入狱5年的张惠,于1月2日出狱后便下落不明。

昨日该女子在海东...

昨日该女子在海东市西郊占地拆迁区,后山废屋的地窖中被人发现遇害。警方称从该女子口中找到和此前发生的五起十字架杀人案受害人身上,相同的小型十字架摆件。

该案件和此前的五起案件是否为同一凶手所为,警方尚在调查之中。”

————《海东晨报》2024年1月18日

“滚回来了?”

刚打开门,李姗姗便闻到房子里的烟酒味,心知不妙。

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歪着头看过来。地上满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一定是赌钱又输了吧。

好吧。今天晚上又不会好过了,默默关上门硬着头皮走到男人跟前。他眯着眼睛打量她,李姗姗额头上的汗让他皱眉,明明是盛夏她还穿着不合季节的长袖衫。

“过来。爸爸看看你。”他笑着伸手,而女儿却因惧怕下意识躲闪。等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会激怒男人的时候,酒瓶子已经砸在李姗姗胳膊上。

一如往常被踹倒在地,忍受着虐打和那些肮脏的咒骂,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会更加惹怒到对方。

“不就是打你几下吗?!”

“大夏天穿长袖,故意做出这个样子,你挡什么?”

“觉得老子教育你丢人是吧?”

“我让你遮!让你遮!”男人从桌上抓起剪刀,就要把李姗姗身上的衣服剪烂。

“爸!我错了!我错了!”已经是最后一件长袖了,再被他剪烂自己就只能穿厚外套出门,到时候更抬不起头来了。不得已,李姗姗只能缩在墙角跟男人拼命认错。

“废物!你跟你妈都是废物!占了老子儿子的位置,还敢不听话,信不信老子活活打死你!”男人气愤地把剪刀丢到地上,又扯下皮带狠狠抽打了她十几下才作罢。

“滚!别碍老子眼!”

忍着痛,她颤抖地爬起,向自己和妈妈的房间一瘸一拐地走去。

反锁上门。紧绷的神经才敢稍微放松一丁点。看着床上躺着正默默流泪的女人,她的心里愈发痛楚。

自从两年前妈妈突然病倒,家里的积蓄为治病用得差不多后,从前慈爱的爸爸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沉迷赌博日日烂醉。且每次醉酒后都会暴打她们母女两个。旧伤新伤交替,不得不穿长袖遮掩。那些丑陋的淤青,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

“妈。没事,不疼的。我都习惯了。”李姗姗挤出一点笑,替流泪的女人擦干净脸。

“今天吃过药了吗?”

女人微微点头。

“妈。我已经按你的心意高考完了,不管考没考上我都要带你走。”

“是我拖累你了......”

虐待刚开始的时候,她就尝试过一系列自保的方式。但那些上门来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和稀泥。每当他们离去,母女二人就会受到比以往更惨烈地虐打。

那时候妈妈的医药费要靠这个男人供着,自己也不过是个未成年学生没有任何能力带妈妈偷跑。于是她们只能约定一切等高考后,再做打算。

自己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不过也是在打零工想要攒一些逃跑的路费罢了。还好工资是半个月一结,今天不是结钱的日子,不然一定会被他发现全部拿走的。想到这李姗姗心里多了一丝庆幸。

又安慰了妈妈两句。

她拉开衣柜门,用一边门遮挡着脱下衣服,查看新添的伤势。无一例外,轻轻碰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疼。忍着疼把衣服重新穿好,挨着妈妈边上侧躺着睡下。

第二天,她发觉身旁人在抖。

回过头发现床上的妈妈面色变得苍白,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

“妈!你怎么了?!”

“疼......”

李姗姗赶忙来到客厅,但爸爸早就不见踪影,估计是又出去赌钱去了。

来不及了!她赶忙打了120。

卡里只有两万块。是她仅剩的一点积蓄。当时她是想让自己的女儿逃走,去哪都比留在这个家里好。可惜的是,李姗姗不愿意走。所以只得把这笔钱藏起来。现在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只能先带在身上了。

救护车拉着她们进了医院。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初步诊断为胃穿孔导致的严重腹膜炎,妈妈在送医途中已经出现了休克症状。

李姗姗茫然地拿着单子去缴费,好在抢救的费用卡里还能垫得上。她焦急万分的在手术室外等。过了很久,医生才出来告诉她病人的情况已经勉强稳定下来。但是......母亲的胃穿孔必须要手术解决,如若不然极有可能引发大出血,死亡率会高达20%。

“要切除部分的胃,只有这样才行。今天是运气好,你们送医及时,目前能简单的修补一下可以支撑。但是不手术是绝对不行的。”

“那......那费用大概是?”

“视情况而定吧。之前有过同样症状的病人,手术下来费用大概是4到5万左右。”

“知道了......”

“我们医院可以先付一半的治疗费用,让病人先接受治疗以后再付剩下的。”大概是看出来她脸上的窘迫,医生好心提点。

“我会跟我爸爸说的。谢谢您!”

“尽快。”

从医生办公室退出来,李姗姗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手里的单子发呆。今天的抢救和住院的预存费用,就已经花去卡里接近一半的钱。她实在是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去凑剩下的费用,哪怕是以四万打底来算只交一半,就算提前预支工资也还差六千多左右。

也许......也许他还是会在意妈妈的死活。

生了一点期盼的念头,李姗姗起身去到妈妈在的病房。

四人间。

但只住了妈妈和另一个穿白短袖的长发女生。本来不该被收治在这个病区,但那边床位紧张只能暂时安置在这边。那女生一直在看电脑,敲打着什么,自己进来也没有抬头过。她身边陪床穿短衬衫的女生正在安静地整理东西。

妈妈躺在病床上还没醒。正想着一会男人来了以后该说什么,护士进来给邻床的女生取吊针听到她们的谈话才知道,她今天就出院了。真好。算沾沾喜气吧,希望妈妈也可以顺利手术早点出院。

目送着陪床的女生去办出院手续,正胡思乱想着,男人的身影就出现在病房门口。

“爸......”

“不还能喘气么?”男人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

“医生说如果不手术的话......”

“那都是他们讹人的,不用听。收拾东西滚回家去。”男人一脸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李姗姗的话。

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听别人的家事,病床上坐着的女生起身走出门外。

“爸!妈真的很危险!”

“那又怎么样!我可没钱给这个丧门星看病。”

“医生说了可以先交一半,只要再凑六千块差不多够一半了!”李姗姗抓着男人的手,“爸!你救救妈妈好不好!”

“好啊!我进来之前去打听了一下,听护士说你一早就给你妈存了什么住院费。我还不信。”男人冷笑着看她,“你竟然敢背着我藏钱!老子打死你!”

一巴掌扇过去,李姗姗被打懵、踹倒在地,男人按着她在她衣服兜里翻出那张卡。不管她怎么哀求,男人都不管不顾的继续殴打。

“你在做什么!”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吃惊地看着正在施暴的男人。

“住手!”

“老子教训自己女儿,关你屁事!”

“我叫你住手!”长发女冲过来一拳打在男人脸上。趁男人吃痛身形不稳,又给了他好几拳,接着按住他的胳膊用力一个反摔,将男人彻底放倒在地上。

听到动静,保安跟护士也出现在门口。保安准备按住男人,打算报警。见势不妙,男人爬起来猛地一推护士,逃跑出去。

“你没事吧?”女生抖了抖手,回头看瘫坐在地上的李姗姗。

“卡......”

“这个?”后进来的衬衫女捡起掉在地上的银行卡递给李姗姗。

“谢谢!谢谢你!”

“那人跟你什么关系?要我替你报警处理吗?”

“他......是我爸爸。”

“他不配。”长发女冷冷地看着男人开口。

“报......报警有用吗?”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李姗姗的声音有些发抖。

“殴打他人,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会处五天到十天的拘留,并处二百到五百的罚款。”长发女一边说一边扶李姗姗起来。

只是刚一碰到胳膊,她的表情就狰狞起来,再结合她不符时令的穿着打扮,长发女面上更冷了几分:“多次殴打、伤害他人,是拘留十到十五天,罚款五百到一千。”

“报......报警。至少......至少让他不能阻止我妈妈手术。”李姗姗重重点头答应着。

“放心。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他。”她站在一旁出言安抚李姗姗,“他一定想不到你会敢报警,所以只用去你家蹲他就行了。”

“谢谢。姐姐,真的很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的话,他一定会把卡抢走,那样......手术费就没有了。”

“姐姐?”长发女生听到笑了起来。

“刚刚你做笔录,我听到了你的年龄。叫姐姐也没有错。”

“你需要看一下医生吗?”

李姗姗摇头。她不愿意,长发女生也就没有勉强。

“我想他不止是今天这样吧。”

语毕。

她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片递给李姗姗,“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去这里。”

卡片上写着法律援助中心。

“免费的。”

李姗姗再次跟两人道谢,想记下她们的名字,以后有机会报答对方。但她们二人只是摇了摇头,拿上东西就离开了。

也对。自己这个样子,一看就自身难保,哪里能指望我给她们什么回报呢?

看着尚在昏睡中的母亲,对那个男人的恨意越发深重。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连一半金额都凑不齐的话,手术肯定没办法进行。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去死吗?枯坐在椅子上,李姗姗无助地看着她。

稍晚些时候,医生来查房。上午的动静闹得人尽皆知,李姗姗原本想跟医生商量着能不能交部分钱,先动手术。但是医生的话却让她愣在原地。

“你手里的钱已经够了。”

“啊?不是......还差......”

“可能老天开眼吧。有人替你把缺的部分已经交了补上了。”医生同情地看了一眼李姗姗,“所以,一半的费用已经够了。”

“只是我最近安排的手术比较满,如果拖延久了我怕耽误你母亲的病情。”

“所以我会让院里安排另外的医生跟进手术的事情。这样的安排你看有什么意见吗?”

“是......是什么人替我凑的啊?”

“这我不清楚。”医生收好笔,“这年头好心人不多,你运气还挺好。”

手术日期定在四天后,自己也收到公安的通知男人已经被拘留起来。十天是短了点,但是好歹手术能不受打扰的进行,罚金也交到了自己手里,这结果已经很好了。

负责给母亲手术的医生姓唐,来查房的时候他总是异常细致。看到医生这么负责的态度,李姗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了许多。

这些天母亲清醒的时候不多,听到那个人被拘留,也只是落了几滴泪。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一旦他被放出来,必定不会放过她们两个。

这些事李姗姗尚来不及考虑,毕竟目前只是凑够了一半的费用,另一半自己还一点着落都没有。一想到背后帮助自己的好心人,李姗姗心里更加发愁。去缴费处和护士那再三打听,也仅得知替自己付费的是个穿黑短袖、戴黑口罩的年轻女子。

这样看来,这个人就不是在病房里帮自己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人都穿的白色,不是她们。一份恩情还没报答,又多一份。李姗姗只能靠着墙叹气。

手术日到了。李姗姗焦急地坐在手术外等。

也不知道手术室里到底怎么样了,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又过了十来分钟,手术室门终于开启,母亲被推出来,护士告诉李姗姗手术顺利完成了。

“唐医生后面还有别的手术,你有什么问题的话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问了。”

“好......好的。”李姗姗跟护士鞠躬道谢,抬头的时候她嗅到了一丝怪异的气味。

“怎么了吗?”护士发觉她在看自己,明显闪躲了一下。

“没。”李姗姗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

手术室酒精消毒器具,所以护士身上有酒精的味道有什么奇怪的。到底是受那个人的影响,自己对酒精的味道太过敏感了。

“医院就知道骗人!”

“可不是?多住一天多多少费用出来!”

“我们家儿子明明定的今天的手术,手术服都换上了,结果护士突然来说今天做不了。连个说法都不给。”

“我老公也是。那个唐医生一周前就定了今天给他手术,结果也是突然改日期。我去闹了半天连那医生的面都没见到。是另一个医生说我老公那个什么结果不稳定。还不能做。”

“我呸!不稳定他提前一天通知准备手术做什么?!”

唐医生?

听到这李姗姗下意识张口询问她们。

果然,她们说的正是今天给自己母亲动手术的那位医生。

医院突然取消了那位唐医生今天所有病人的手术安排,这是为什么?李姗姗想不明白,她付了钱就匆忙赶回病房。母亲已然醒过来,护士正在她床边给她换点滴。

“妈,感觉怎么样?”病床上的人微微点头,没一会便又睡过去,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看来到底是自己多心了吧。

—破镜重圆(?)

—OOC警告

【猎人与猎物】

郝婧怡举着猎枪,对准田姝丽,手指却虚放在枪身,不肯靠近扳机。

“田姝丽,你别想跑。”

田姝丽是最合格的猎物,她从不畏惧猎人猎枪的威胁,坦荡地站立在枪口前,一步不挪。

郝婧怡却怕了,怕那锋利的子弹穿过她瘦削的身子,怕溅出的鲜血像火山的熔浆,带着燃烧的火苗,灼烧自己的五脏六腑。

郝婧怡怕极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心脏的位置只剩一个空洞,可她没有任何感觉。

“郝婧怡。”

郝...

郝婧怡抬头看向她,鲜红的血液从田姝丽的伤口不断涌出,浸透了她的白裙。

胸前的空洞又开始燃烧,剧烈的疼痛撕裂着郝婧怡的每根神经。她扔掉手中的枪,想抱住田姝丽,又怕身上的火灼烧她。

郝婧怡眼眶涌出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身上,却助长着火苗的势头。

“我没开枪,我没开枪!”

她向田姝丽着急地解释,指着扔到一边的猎枪。眼前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伤口依旧在流血,吞噬着裙子最后的一点白色。

她说,“我知道你没有,我都知道呀。”

身上的火焰快把她五脏六腑都点燃,她慌乱拍打着火苗,“不要烧了,不要再烧了。”

火灭了,就能抱住她。

田姝丽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却没有任何迟疑继续靠近着。

郝婧怡想制止她,喉咙却突然发不出一点声音。火焰爬上田姝丽的裙角,被血染红的裙子在火焰中生长出一朵朵玫瑰。

郝婧怡停下动作,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火,上前一步抱住田姝丽,即使知道自己发不出声音,她还是在田姝丽耳边说了句话。

田姝丽伸出手抱紧她,郝婧怡听见她说。

“我也爱你。”

“郝婧怡!郝婧怡!”

听到身边人着急的呼喊,郝婧怡睁开眼睛,田姝丽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完好无损躺在自己身边,皱紧眉头担心地看着自己。

火熄灭了,郝婧怡侧身抱紧她。

“抓住你了。”

“嗯?一直都被你抓着呢。”

猎人抓住了猎物,猎枪被猎人扔进了熔炉。

猎物拥有了猎人,猎枪被猎人扔进了熔炉。

平行时空

昏暗的地下室里。

刘力菲再一次目睹了,爸爸将掳回的人杀死。但这次和以往不同,他脸上没露出那种兴奋的表情。更像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有点困惑地看向姐姐,姐姐只跟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爸爸站起身走到她们两个跟前蹲下。爸爸难得和颜悦色地看着刘力菲开口问:“小菲。如果一个人做了很厉害的事,是不是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刘力菲下意识地看向姐姐。但这一举动引起了爸爸的不满,用力扯过她脖子上的锁链,他盯着刘力菲等她回答问题。

“应该。当然应该。”怕妹妹受伤,姐姐赶忙开口替她答。冷哼一声,爸爸松手暂且放过刘力菲。光是这...

“应该。当然应该。”怕妹妹受伤,姐姐赶忙开口替她答。冷哼一声,爸爸松手暂且放过刘力菲。光是这样掳人回来杀,他已无法从这其中获得什么乐趣和满足了。思来想去,他有了将尸体抛尸在外,引得整个城市为他恐惧的念头。久违的兴奋感不断涌出,他笑着走出地下室去策划他的新游戏。

“小菲。下次爸爸问你话,你要立刻答应他。”摸着刘力菲脖子上被勒出的痕迹,姐姐心疼地开口,“无论你知不知道答案,都要先张口答。”

“姐姐,爸爸他是想不藏着这些人了么?”刘力菲小声问。

“应该是吧。”姐姐点头,“小菲,我希望他那么做。因为那样的话,我们就有可能被救出去了。”

“为什么啊?”

“因为这样的话,警察叔叔会发现爸爸和哥哥做的坏事。到时候,他们就会被抓走关起来。我们两个就可以走出这里了。”

对于姐姐说的话,刘力菲一向深信不疑。这是她被囚禁的第十九年,除了被带出去掳人、处理尸体,她从未有别的机会踏出这里。被关进地下室之前,她曾经还有机会趴在客厅的窗户边,看着外面那一隅小小的天发呆。关得久了,再加上每次出去都是在傍晚。刘力菲已经不记得,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她只记得黑暗、血腥、屠杀。

姐姐说,她们能有机会出去了。麻木许久的心,像是有了一点点希望的火花。点点头,刘力菲乖顺地缩在姐姐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姐姐小声哼歌哄她入睡。渐渐放松下来,她慢慢地进入梦乡。进入那个她自今年年初起,就老是会做的怪梦里。

为什么说是怪梦呢?因为那个梦,有些过于真实。在梦里,她跟另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手牵着手渡过了一整天。明明不认识她,甚至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可刘力菲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种特别的感觉。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很想要亲近那个梦里的人。

梦的结尾,她和那个女人在黑暗中相拥着跳舞。之后,画面断断续续的,只剩下那个女人独自哭泣。而她站在黑暗里,脸上满是悲戚。当周围的环境变得黑暗、阴冷,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女人再次出现,给了她温暖和光。

“你是谁啊?”梦里的她问。

“你要记得我是你的爱人。”

“爱人是什么?”

“下辈子我会早早地找到你。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任何的伤害了。等着我吧。”没有回答她,女人只是紧紧抱着她。过了一阵,她闻到女人身上的血腥味。看着她胸口处,凭空多出的那把刀。梦里梦外,刘力菲都心痛异常、泪流满面。

将怪异的梦境告诉给姐姐听,姐姐以为是刘力菲被囚禁太久,心上的负担太重,才有了一个这样光怪陆离的梦。姐姐问她,对这个梦的感觉是什么?想了很久,刘力菲才告诉她开心二字。除了梦境的结尾,让她痛苦不已。那之前的所有,她都觉得很开心。听到她说开心。想了想,姐姐说,那就不要抗拒这个梦。

“那爱人到底是什么啊姐姐?”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是会给小菲很多很多爱的人。”摸着她的头,姐姐笑着说。

“唔……跟姐姐一样吗?”

“不太一样吧。”

“好复杂。我不明白。”躺在姐姐怀里,刘力菲摇摇头,“爱是什么啊姐姐?我只知道姐姐你很爱我。可是……那个陌生人,为什么要爱我呢?”

“爱是多种多样的,小菲。以后你会明白的。”看着妹妹有些困惑地点头,姐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小菲,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她的种种表现,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变化的产生,是父亲一时兴起,要从她们姐妹二人选出一个,跟他一块杀死掳回的人。在这天之前,她们姐妹只负责跟着处理尸体。

不想让妹妹再背负上这种罪孽,她主动请求爸爸让她来做。但可惜,爸爸选中了妹妹。那一日后,妹妹便整日整日的不说话。跟她沟通的时候,总是会有障碍。也是从那时起,许多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她全都没有。哥哥说,小菲成了个痴傻的孩子。并且,他喜欢拿这个当理由,不停地虐待刘力菲。值得庆幸的是,哥哥因为挂科太多,这整个暑假都要留在学校上小学期,参加各种活动补全学分。这样一来,她们姐妹俩能少些罪受。

姐姐知道,是这暗无天日的囚禁带给妹妹的伤害太重。她的心智才因为这样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所以,即使妹妹已经长大,姐姐依旧将她当小孩子看待。她不知道妹妹的这种状态,是不是一种病?她只是本能地选择去守护妹妹,希望她有一天可以有机会做一个正常人。

一周后。天刚蒙蒙亮,城市环卫工人就开始上班作业。他们认认真真地打扫着街道,预备为海东这座城市迎来崭新的一天。但只过半个小时左右,这座城市的宁静,便被尖叫声打破。

听到客厅里有什么声音,揉着眼睛走出来,罗寒月正好跟接到通知,马上要出现场的母亲碰上。皱着眉,她问母亲出什么事了?母亲告诉她,四十分钟前,海东市好几处垃圾回收点附近,都发现了乱丢的编织袋。而那里面,全是残缺的尸块。并且,不只是垃圾回收点,在贯穿城市的竹溪河河道旁,也有人发现遗弃的黑色行李箱,那里面有半具被切割的尸体。

“怎么会出这种案子……”听到母亲说的话,罗寒月有些错愕。在她的印象里,海东从未出过这么恶劣的杀人弃尸案。

“我先去现场看看,你再多睡会。最近你忙那个案子挺难打的,就这几天要开庭了,你专心自己的事就好。就别为妈妈这边的事操心了。”

“那你注意安全。”说完,罗寒月目送着母亲出门。

按上级的指示,女人匆忙赶到竹溪河河道旁的现场。出示证件越过警戒线后,她来到正在进行现场初步勘察的法医身旁。跟这位刚加入海东刑警队,不到一年的刘倩倩法医打过招呼,女人蹲下来询问初步勘察的情况。看过尸体身上的惨状,再加上听完她的结论,女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一窝蜂围在警戒线外的记者,她有种预感,这次的案子会很难办。

收队回去,刘倩倩他们法医组去验尸。而女人则跟同事们,一块进了会议室开会。两边的情况一合拢,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太好的表情。回收点那边,共计发现了四包尸块。但其中,包含着六条腐烂程度不同的手臂。无一例外,全是左手。这就意味着,算上竹溪河河道旁的尸体,这案子至少有七名死者存在。他们遇上的犯人,不是普通的激情杀人。而是一个残忍暴虐的连环杀人犯。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加之社会舆论的压力,海东刑警队接下了,为期十五天的限期破案命令。

但五天过去,除了尸检结果、和行李箱中发现的死者、以及两条断臂主人的身份得到了确认外,他们没能发现别的什么痕迹。尸块全都被仔细清理过,因此,他们警方什么也找不到。

海东刑警队这边,对郑丹妮和陈珂,尚有些浅薄的履历感到为难。笑笑不说话,郑丹妮花了一下午仔细翻阅所有卷宗。而陈珂,则跑去鉴证科,问了许多关于绳子的问题。最后,结合两人的发现,郑丹妮给出了个大致的画像。

“凶手为男性、年龄在30-45岁之间、海东本地人或长期居住者、没有正当职业、性格暴虐孤僻、左撇子、有医学类专业背景、可能入伍当过兵,应该是特种类,但也有可能是其家人入伍过、有交通工具和独立住所,且周围环境应该比较偏僻。”

“根据你们的发现,目前我只能画出这些东西。”停下笔,郑丹妮看着会议室的众人说,“有疑问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会一一解答。”

“入伍这个,是怎么看出来的呢?”罗寒月的母亲问。

“绳结。”从照片里翻出一张,郑丹妮示意众人看,“垃圾回收点现场发现的编织袋,束口处原本全都被凶手打了结。但是那几个环卫工人在开袋子的过程中,解开了绳结。所以,鉴证科忽略了这个问题。”

“陈珂看了口供,环卫工人说,那绳子相当难解。他们是用打火机强行烧断的。”

“根据口供里的形容,她查了下相似的绳结。这种结,不是普通的结。而是部队里,经常使用的绳结系法。这一种,是特种兵绳结。基于这点,陈珂和我都推测凶手当过兵。”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人的问题也接踵而来。经过一番解释后,郑丹妮成功让众人信服了她的画像分析。以这为基准,海东刑警队开始排查符合条件的人。

吃饭的时候,刘力菲和姐姐都沉默着不说话。在爸爸制造的凶案报道之后,紧跟着就是罗寒月的逆转辩护,三人一起看这场官司的直播。当罗寒月将这场,被定义为不可能获胜的官司,成功拿下时。刘力菲和姐姐,对她产生了极高的崇拜。男人也笑着鼓掌称赞她。从这天起,罗寒月三个字,便深深刻在了两姐妹心里面。不过,称赞归称赞,事后男人颇有些风头被抢的感觉。想到距离自己抛尸已经有了些时日,那种莫名其妙的躁动又开始出现。他决定,今晚再出去狩猎。

“小菲,晚上跟爸爸出去透气。”

“好……”刘力菲轻轻点头。她懂得,这是爸爸要带她出去掳人的意思。跟姐姐先回房间,刘力菲低着头坐在床边。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手,又要被弄脏。肮脏的感觉涌上心头,刘力菲觉得痛苦不已。坐在她身边,姐姐握着她的手默默陪她。

“姐姐。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救我们啊?”刘力菲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开口问。

“小菲。乖。”摸着她的脸,姐姐轻声说,“今天的报道里,不是说有新进展了么?可能他们就快要赶过来了。”

“这就像……就像罗寒月打那场官司的时候。”

“所以小菲,我们要再耐心地等等。还有八天,就到电视里说的破案期限了。我相信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能被救出去的。”听完姐姐的话,刘力菲的不安情绪得到了慰籍。靠在她的肩膀上,刘力菲沉默地想着晚上要做的事。寻找猎物、掳回、看着爸爸折磨人、再听吩咐处理尸体。想到那股血腥味,刘力菲就又有些发抖。

“要是能见到罗寒月就好了。”姐姐开口说,“连爸爸都说她很厉害。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挽救我们的。”

“那等警察抓住爸爸,我们出去以后去见她吧。”

“算了吧。小菲。我们这么肮脏的人……怎么有资格看那样的神呢。”姐姐苦笑着摇头。眼里的光黯了下去,直到快跟爸爸出门,她才跟姐姐说了一句:“是啊,我们没资格。”

海东市刑警大队法医工作间。

将最后一块尸块检查完毕,刘倩倩自己临时进行的复勘终于结束。陈珂和郑丹妮,站在她的对面一直观看全程。画像是能提供线索和方向,但实际证据也得继续寻找。她勘验过的那半具尸体自然是查无可查,但是同事在回收点附近勘验过的尸块,她还是可以再查一次。

一寸一寸地仔细验,任何微小处她都不放过。也不是第一次勘验尸体了,加入海东刑警队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出过多次现场。按理来说,她应该不会再出现那种心慌的感觉。但恰恰相反,这次的案子从出现场那天起,就让她心里一直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倒不是因为案情空前恶劣,而是因为她自那日起,就莫名有比以往更想快速破案的念头。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比其他参与调查的人,还要心急。

“我验一下成分。”刘倩倩看向她们,“你们要不先回去,已经很晚了。”

“没关系。我们陪你吧。”陈珂摇着头,“你更辛苦。”

“出结果要多久啊?”郑丹妮问。

“大概两个小时吧。”

“结果出了以后一块吃夜宵吧。”陈珂向她发出邀约,“累这么久该放松一下。”

“好。”愣了片刻,刘倩倩点头答应。

两个小时候后,当仪器发出声响,趴在桌上小憩的刘倩倩也醒过来。兴许是太累了,她连打了几个哈欠才去看结果。揉了揉眼睛,看清上面的数据后,她立刻清醒过来。

黄壤!这发现的微量附着物竟然是黄壤!黄壤是土壤分类中的一种,它是海东市山区的重要林业基地。通常有黄壤的地方,会出现常绿阔叶林与针叶混交林。它们分布在多云雾,水湿条件较好的地区。在海东,黄壤是西郊特有的土质。食道里有黄壤,就意味着死者生前,被凶手逼迫吞咽过土壤。这至少能佐证,凶手的行凶地一定在西郊。

可这夜里,同样被恐惧包围的人还有一个。脸上的血污还没清理,刘力菲缩在姐姐怀里不停发抖。今晚,爸爸第二次让她参与到杀人之中。人最终是爸爸杀的,但中间那些惨绝人寰的虐待,他命令她一同参与。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时候,爸爸只是让她捅死了那个人。而这次,他要她一块百般折磨被抓回来的人。结束一切后,爸爸拖着尸体出去。地下室的大门又被锁上,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比以往受到的刺激更重,刘力菲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无论姐姐怎么哄她都无济于事。

两天后,在地下室中的姐妹二人,听到了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还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声音,爸爸就跑进地下室里,手里拿着刀目光在姐妹二人身上来回打转。见他伸手揪住了姐姐的衣领,似乎要挥刀杀死姐姐。感觉到了危险,刘力菲扑过去撞开爸爸。恼羞成怒地踹了她肚子一脚,反正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想干脆杀了她们两个好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地下室的门就被撞开。一见男人跟前还有两个女孩,最前面的陈珂便直接朝他开枪。

枪响之后,男人受伤倒地。

这是刘力菲第一次在白天踏出这房子。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陌生人聚在家门前。不远处停着的车辆上,印着她认识的警察两个字。混沌的脑中还无法处理这些信息,低着头往前走,刘力菲只感觉到疼。陈珂扶着她缓慢往车旁走,刘倩倩他们法医组也正好赶到。

“这是?”看陈珂正搀扶着人,刘倩倩问。

“是被囚禁的人。”陈珂皱着眉答。看了一眼,这个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叹了口气,刘倩倩嘱咐她赶紧送人去医院。戴上口罩,她准备进入房子进行勘验。听到她的声音,刘力菲略微有了点反应。她抬头看向刘倩倩,但这时她已经背对着她朝房子走去。看着那好像和梦里,有些相似的背影。刘力菲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就这样,她们擦肩而过。

将两个女孩都送到医院进行详细检查。等待的过程中,郑丹妮一直眉头紧锁。警队的调查结果,只显示这个锁定的犯罪嫌疑人有一个儿子。但从较为清醒的女孩口中,他们已经弄清了她们两个的身份。看着两个女孩身上肮脏的黑色污迹,旁人或许无法一眼分辨,但他们在场的人都清楚,那是血干涸之后的样子。

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孩,情况稍微好些。但那个只有十九岁的妹妹,精神状态很糟糕。将女孩身上那些被虐待过的痕迹,以及她呆滞的神态都看在眼里。郑丹妮知道,这势必是长期遭受虐待,才会形成的障碍反应。而且,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这个叫刘力菲的女孩,出现的应激反应尤为严重。目前,郑丹妮他们还无从知晓,这两个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刘力菲的种种表现来看,郑丹妮认为她患上了PTSD。

被陈珂开枪打伤的男人暂时无法审讯,但他儿子,轻而易举地就被撬开了口。就这样,历时九天,海东刑警队在下午正式宣布成功破案。

“幸好案子破了。”爸爸开口说,“不然那两个孩子,还得继续受罪。”

“是啊。小的那个才可怜,看着像是病得很重。看到她被虐待成那样,心里怪难受的。”女人叹了口气。

半个月后,在医生的精心照顾下,刘力菲姐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姐姐已经达到可以出院的条件,刘力菲还差一些。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两姐妹已经没有可以投靠的亲人。虽然故意杀人罪,不会没收凶犯的财产,但会被判处赔偿死者家属赔偿金。到时候开庭,那么多死者家属都赔偿下来的话,男人手里的钱就几乎不剩什么了。再加上,刘力菲心理上的病,还没有开始进行正式治疗。这些情况全加在一起,两姐妹的处境依旧糟糕。

不能放着人不管,在找到更合适的安置方式前,女人提出由她将两姐妹带回家中暂时安置。寒月正好在休假,可以帮着照顾一下她们。并且,家中书房也有床,可以让她们凑合一下。郑丹妮也提出,让她来尝试治疗刘力菲。

在这半个月的相处里,她给刘力菲做过几次疏导。不亲近,但也不排斥她的存在。可面对其他人,她还是会出现异样的反应。如果自己办不到的话,郑丹妮打算接刘力菲回她家里,由她爸妈来治疗她。这是她和陈珂破的第一起大案,她想尽力让这案子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天,罗寒月跟着母亲到医院,先接刘力菲姐姐先回去。当走进病房,女孩看到她的那一刻,惊讶地说不出话。再三确认后,她才红着眼眶开口,说她们一直都很想见到她。但可惜,罗寒月来得不巧,刘力菲吃完药,已经睡着好一阵。

站在病床边,罗寒月看向熟睡中的刘力菲。她身上的伤痕,有些还未完全消除。轻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被鞭挞过的痕迹,罗寒月心里很是难受。

“我在这等她醒吧。”看向母亲,她轻声开口,“她姐姐说,她很想见我。等她醒了,我跟她说会话吧。”

“好。那寒月你就留在这吧。”

叹了口气,罗寒月握着她的手,开始思考一些别的事。听母亲说,她们无处可去。要不,留一个在事务所里做事吧?毕竟,事务所目前用不了那么多人。她在思考,要不到时候托朋友帮忙,在她那给刘力菲姐姐谋个简单的活计。

“我听我妈提起过你,这次多亏有你的画像,还有那个刘法医找到的线索。他们才能早些破案。”

“是大家共同的努力。”郑丹妮笑着摇头,“没有大家挑灯夜战地进行人员排查,也不会这么快锁定嫌疑人。”

“刘力菲的状态,很不好么?”罗寒月看着她问。

“这个过程很难吧?”

“嗯。最难的是跟她建立信任。只有获得了她的信任,才能更好地对她进行治疗。所以,我每天都来看她。希望有一天,她再多接纳我一些。这样的话,到时候对她进行治疗会比较容易。”

“辛苦你了。”罗寒月微微点头,“这种事,我也帮不上忙。我只能试着照顾她一下。”听了郑丹妮的话,她对刘力菲更是心疼。

半个多小时后,刘力菲才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感觉到有人握着自己的手,她有些恍惚地朝那个方向看去。那人坐在逆光处,她有些看不清。但她的手,能感受到那个人给予自己的温暖。待她终于看清,那个身上有光的人是谁后,一滴泪无意识涌出,顺着她眼角滑落。刘力菲见到了,那个将要陪伴她一生的神。

三个月后,在罗寒月的日夜照顾,以及陪同治疗下,刘力菲被郑丹妮成功治愈。但在这过程中,刘力菲对罗寒月产生了极高的信任感和强烈的偏执行为。她身上的那种偏执,无法得到更正。郑丹妮说,这问题只能在今后靠人引导。没错,意思是要靠罗寒月自己来引导她。那之后,她加入事务所专心跟着罗寒月做事。罗家人对她和姐姐十分照顾,尤其是罗寒月母亲,她有意让刘力菲学习格斗术。这样一来,以后就没有人可以再欺负她。

攒够了工资,刘力菲搬出罗寒月家,和姐姐在事务所附近租了个房子一起住。每天,她都会早早地来到事务所做事。跟着罗家人,她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根据郑丹妮的建议,罗寒月非常注重对刘力菲的引导。从留她在身边起,罗寒月没舍得说过她一句重话。但在引导她这件事上,她用极强硬的态度,帮着刘力菲改掉了那种在自己面前谦卑的姿态。她不希望,刘力菲将自己永远摆在一个不对等的位置。这对她以后,不是件好事。

“我们是平等的。你不能因为过去发生的事,就一直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

“你要以新的眼光看待自己,这样的话,你才会变得越来越好。明白吗?菲菲。”

“明白了。老板。”

“事务所之外的地方,菲菲该叫我什么?”

“罗寒月。”刘力菲乖巧地答着。

“对嘛。我告诉过你的,我们是一家人。”罗寒月笑着点头。

两年半之后。罗寒月父母选择出国定居。

事务所里,只剩罗寒月跟刘力菲两人。事务所对面,今天开了一家新川菜馆。名字有些特别,叫明天见。一大早来事务所开门的时候,那个姓龙的女老板就递给了刘力菲订餐卡。她点头收下,跟人家道谢。正好,刘力菲为罗寒月最近胃口不好,已经发愁了有些日子。

“明天见?”看着订餐卡,罗寒月脸上露出笑容,“这老板起名字很有意思。”

“那要试试看这家的菜吗?”刘力菲问。

“订吧。要是还不错,以后就一直订这家吧。都开对面了,这么近也算是邻居。多照顾下生意。”

十一点左右,刘力菲按罗寒月的吩咐,订了两份套餐。很快,川菜馆的另一位老板就提着东西送过来。这位姓杨的老板,很有种自来熟的感觉。她俩站着聊了一会,杨老板就匆匆赶回去。她说这个点,店里正是上人的时候,有机会下次再聊。

“老板,要不下次我直接去店里买吧。”见罗寒月对这家菜还挺满意的样子,刘力菲开口说,“好像她们这个点很忙。”

“你能为别人考虑这些,很好。”罗寒月点头,“我刚也想说这个。反正这么近,我们自己下去吃了再回也可以。”

打这以后,只要不是很忙,罗寒月都会带着刘力菲出入这家川菜馆。一日三餐,有两顿都被这家店包圆了。一来二去的,她们跟这家店的两个老板,龙亦瑞和杨媛媛成了熟人。

罗寒月二人总是挑人少的时候来,偶尔她俩能听到后厨传来两个老板拌嘴的声音。要么,是龙亦瑞在吐槽杨媛媛又把食材没放对位置。要么,就是她俩在争谁昨天忘了把后厨垃圾带走。总之,她俩每天都得斗上那么一回。有一回,刘力菲亲眼目睹,龙亦瑞被气哭到怎么哄都哄不好。尽管如此,这位认真负责的龙老板,也没有因为情绪低落,炒菜的时候放错调料。

“给你……刘助理……”抹了抹眼泪,龙亦瑞将盒子递给她。

“龙老板,你不要紧吧?”接过盒子,刘力菲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你快回去吃饭。”摇摇头,龙亦瑞示意她赶紧回,“你看你瘦得跟个竿似的,要跟罗律师好好吃饭。”

“可是……我姐姐说我长胖了点。”

“那就多吃点长个子。”顿了下,龙亦瑞又说,“不过也别跟某个大高个一样,只长个子。”

挠了挠头,刘力菲没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很想说,她已经不会长个子了。但看龙亦瑞的样子,再加上她听出了,她好像是在关心自己。认真鞠躬道谢后,她才提着东西回事务所。吃完东西,她下楼去丢垃圾。大老远,刘力菲就看到杨媛媛笑着黏在龙亦瑞身边哄她。看上去,她们又和好了。

“老板。为什么她们两个天天吵架,但关系却依旧很好啊?”刘力菲困惑地问罗寒月。

“小吵怡情,大吵伤身,不吵最好。”喝着茶,罗寒月似笑非笑地开口,“她俩这相处模式,换了别人不一定受得了。但是,她俩心里有杆秤,知道什么叫适度。所以嘛,问题不大。”

“要是她们不吵架就好了。”

“不吵还是她们么?”罗寒月笑着摇头,“菲菲。有时候这不一定是坏事。”

“好复杂啊,老板。我不懂。”刘力菲的表情颇有些苦恼。

“没关系。慢慢来。”

两个人经营这家店,总有些忙不过来。待生意基本稳定之后,龙亦瑞叫来了她的朋友农燕萍一块入伙。明天见的生意越来越好,总是会惹了别人嫉妒。不过嘛,挑事的人来过一回,便不敢再来了。理由嘛很简单,他们运气不好。来买饭的刘力菲,跟在店里做事的农燕萍,直接把来挑事的人“请”出去“晒太阳”。场面之壮观,令罗寒月都放下了卷宗,特意出来看看。

“老板。我没有不乖。”刘力菲有些不安地开口,“是他们要收保护费,还要砸店。跟他们讲道理,也警告过了,他们就是不听。”

“是啊是啊。刘助理是帮我们忙,这些人太过分了。”怕罗寒月说她,杨媛媛赶紧解释道。

“菲菲。做得好。”抬手拍掉她身上沾的土,罗寒月看着她说,“你们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是他们不听。主动挑事还要忍的话,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有没有哪里受伤?”握着她的手,罗寒月仔细查看。见什么事也没有,她才略微松口气。示意龙亦瑞报警,罗寒月亲自去警局替她们说项。最后,这伙人是又赔钱又蹲了好几天局子。

硬的不行,就换软的。莫名其妙的流言传出,说明天见的东西吃坏了人。如果他们能从“晒太阳”这件事上得到教训,就不会搞出来这么蠢的手段。在罗寒月的指点下,龙亦瑞把造谣的人直接告倒。这小小的两次风波后,明天见,算是彻底安宁了。

为这两件事,龙亦瑞她们跟罗寒月二人的关系更亲近起来。从熟人到朋友,刘力菲显得有些困惑,她不太懂这有什么差别。不过,当龙亦瑞她们跟着罗寒月叫她菲菲。在注意到她有些与众不同时,不光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还会耐心地跟她解释很多东西。这之后,刘力菲似乎是明白了一点,这二者之间的差别。

迈步进去,她看到好几个店员将一个女孩按在地上。皱着眉问这是怎么回事?有个买药的人说,这女孩偷药。店长张口就是让人准备报警,听到这话,那女孩开口求他不要那么做。她说还有人等她带药回去。旁人自然是不信的,不光不信他们还指责她不学好。抱着头盔,龙亦瑞有些不忍地看着女孩。她听出了,这女孩语气里的焦急。犹豫再三,她开口问那药多少钱?

领着人走出药店,龙亦瑞载着这个叫杨可璐的人去她说的地方。七拐八拐,龙亦瑞才找到了她们住的老旧出租屋。进屋一看,床上真的还躺着一个在发烧的人。一摸额头,又问清她这样多久以后,龙亦瑞直接让杨可璐跟她把人送医院。

“愣着干嘛?不救人啦?”

“没……没钱。”

“我给。快点走!”龙亦瑞推着她赶紧出门。

等她到的时候,龙亦瑞已经把杨可璐跟王秭歆的“家底”都摸透了。拉着杨媛媛去病房外,合计了半天,两个老板才达成了共识。龙亦瑞让杨可璐安心照顾王秭歆,钱的事就算是她借的。说完,她从兜里摸了张订餐卡递给杨可璐。

“费用我会预存在住院部的。等她出院,你攒够了钱来这还我吧。”

“或者,你来我们这打零工。管吃,两个人都管。工资抵费用。”杨媛媛补充着说。

“我一定会还钱给你们的。”杨可璐认真地说。

明天还要开店,龙亦瑞她们就不在这多留。回去之后,二人还颇有些感慨。虽然这样一来,店里的开支又多了一点。但她们都觉得,救了条人命比什么都值得。

“大不了,以后咱们员工餐不吃鸡腿了,搞素一点还能减肥什么的。”杨媛媛笑着说,“那个杨可璐真来的话,我们一人少开支点,就养得起了。”

有了杨可璐跟王秭歆的加入,明天见成了个大家庭,气氛显得比以往更热闹许多。在她俩面前,杨媛媛跟龙亦瑞有默契地选择不吵架。当然了,不可能不吵,她俩是改偷偷躲起来吵。

“以后就当自家人啦。”坐她俩对面,龙亦瑞笑着说,“多两双筷子嘛,不算事。”

“好好念书。”离开的时候,罗寒月看着王秭歆叮嘱道,“有机会念书的话,一定要好念,千万不要荒废了。”

对王秭歆学业这事,罗寒月非常上心。每次来吃饭的时候,她都会问龙亦瑞,王秭歆书念得如何。跟她聊过以后,龙亦瑞才知道,她心里有个小小的遗憾。

当初,刘力菲被治愈以后,罗寒月家也想着送她回学校去念书。但问题是,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接纳刘力菲。理由么,自然是不必说。她当时的状态,确实也不太适合立刻过群体生活。所以到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刘力菲自己是毫不介意,但罗寒月对这事有些耿耿于怀。

“跟着你,比在学校学到的东西更多。”龙亦瑞安慰她,“我看菲菲她也挺好的。你把她教得很好。”

第二日,罗寒月要出庭辩护。但这官司打着打着,她突然觉得腹部的某处疼痛万分。强忍着疼,她撑着打完了这场官司。一下庭她就直接栽倒在刘力菲怀里。醒的时候,她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挂点滴。刘力菲跟她姐姐、杨媛媛,都在身旁有些焦急地守着她。隐约还有些疼痛的感觉传来,罗寒月开口问自己怎么了。

“医生说,是您之前饮食不规律,胃和胆囊都有些问题。”刘力菲姐姐跟她解释道,“尤其是您的胆囊,可能要动手术。这次就是结石引发的问题。”

“罗寒月……”刘力菲很是自责地看着她,“我没照顾好你。”

“是不是吓坏你了?”想到自己疼晕过去前,似乎是倒刘力菲怀里了,罗寒月先开口哄她,“不要紧。老早之前就有了。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多想。”

“你这身体可宝贵着呢。”杨媛媛皱着眉开口,“可不敢再乱来了。”

“等消炎完,就把手术做了吧。”想起在法庭上感受到的那种疼痛,罗寒月下定决心,要把这个问题一次性解决了。

住院期间,罗寒月感觉自己似乎成了什么保护动物。除了刘力菲天天守着,其余人也是轮流来看望她。明天见的后厨,专门给她整了个小灶。人家住院是食不下咽,罗寒月是出院时还胖了两斤。大家的关心和照顾,都让罗寒月心里觉得很温暖。毕竟,在遇到刘力菲她们之前,她一个人的时候太多了。以前,她还有过一个人住院的经历。相比起之前的凄惨,她现在是好太多了。但这工作狂的本质,她是一点也不改。

不逆她的意思,刘力菲把笔记本背了过来。在等待她处理文件的时候,刘力菲靠着椅子迷迷糊糊睡过去。过了一阵,是罗寒月喊醒了她。久违地,刘力菲又做了那个怪梦。抽出纸巾轻轻替她擦眼泪,罗寒月问她梦到了什么?于是,刘力菲跟罗寒月讲起梦里的事。

“以前经常会梦到么?”

“嗯。”刘力菲点头,“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爱人究竟是什么啊?”刘力菲看着她问,“我问过杨媛媛,她说是喜欢的人,升级到了更高的境界。我问她,那是不是跟喜欢吃东西、看电影一样?她又说不是。她说不是那种喜欢。”

“罗寒月,那种喜欢到底是什么啊?”

“嗯……”喜欢和爱,这两门人生课程,对罗寒月自己来说也尚未开启。都没有过喜欢谁的这种体验,又怎么能准确地教她明白这两样情感。这是头一回,刘力菲问倒了罗寒月。想了很久,罗寒月才开口说:“喜欢是十字路口的可能性,爱是绝对的宿命。”

“无论命运的轨迹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爱终究是宿命早就定下的东西。”

“就像是面临十字路口,无论你选哪一条,陪你到终点处的那个人绝对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

有些似懂非懂地点头,刘力菲自己默默地琢磨起来。不过,因为她的情感世界还处在半荒漠的状态,琢磨了许久她也仍然没有想得太明白。唯一的收获是,她知道了爱是宿命。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和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有过一次交集。

不过没有关系,命运的齿轮已经悄然开始转动。那个跟她和罗寒月有着命定缘分的人,即将到来。随着她的出现,刘力菲也将再次见到那个梦中人。这一次,她们不会再错过。

出院的这天,罗寒月出手教训了那个在病房殴打女儿的男人。将受惊吓的人从地上扶起,她让刘力菲报警叫警察。做笔录的时候,她知道了她的名字——李姗姗。事情的原委,罗寒月和刘力菲作为旁听者已然心中有数。她将法律援助中心的名片,交给了李姗姗。办完了手续出院,在停车场逗留的时候,罗寒月回想起许久之前母亲受伤的事。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即将失去母亲的惶恐和不安,她这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那之后,母亲做警察再也没遇到过意外。但这件事情,却在她心里落了根。

凑不够手术费,这个可怜的人将会面临那种,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至亲慢慢死去的痛苦。想到这,罗寒月心下有了打算。她悄悄返回医院,替李姗姗补够了手术费。

希望能帮到她,让她可以不用面对那种痛苦吧。罗寒月想。

“老话说,有个好邻居比有门好亲戚还重要。”拿着杯子,龙亦瑞看向罗寒月,“四舍五入,就是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龙亦瑞,这个入的逻辑不对吧?”杨媛媛开口。

“不重要。前面我胡扯的,后面才是我要说的。”笑而不答,罗寒月拿果汁跟她碰了一下。

一顿饭吃得是不是高兴,并不完全在于食物是否美味。更重要的,是那种温馨自在的气氛。饭桌上,大家谈天说地,无论什么话题都能得到回应。罗寒月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刘力菲是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她一向专心地听她们讲话。遇到不理解的事,她才开口发问。每次她问的时候,大家都会轮流给她解释答案。

如果遇到大家都解答不了的,杨媛媛就会宣布存档。接下来,杨可璐就会去拿小本子,将大家都解答不了的问题记录下来。之后,将它挂在店里的留言本旁。这招是王秭歆想出来的,她说既然我们大家都解答不了,那就让更多的人来破解。农燕萍还提了一条,每个月选出最优解,摘录下来用便利贴贴在墙上。就这样,明天见里,又多了一块特别的区域。它记录着刘力菲的成长。明天见的众人和罗寒月一起,用这些特别的方式包容刘力菲。

欢宴过后,罗寒月又要踏回那所空荡孤独的房子。在明天见里有多热闹温馨,这个家就显得有多冷清孤寂。原本她是很少会在意这种事的,但如今她变得时常感到失落。

除了那个在雷雨夜,在她心悸发作时,陪伴她渡过整夜的刘力菲,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孤独。还好,如今有这么多人出现在她身边,有这么多人会关心在意她。罗寒月的孤独感,得到了一些缓解。但是……她想要一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陪伴。

“那是我妈妈的东西,我不想让他那个混蛋夺走。”那样一个虐待妻女的畜牲,凭什么在妻子死后,还能那么得意洋洋地霸占所有的东西。李姗姗不想让他得逞,于是她来到法律援助中心寻求帮助。

握着笔,罗寒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而负责记录的刘力菲,此时的表情颇有些不善。她看得懂,李姗姗那不合时令的穿着打扮,是为了掩盖什么痕迹。那些痕迹,曾经在她和姐姐的身上也有过。回想起被虐待过的经历,看着她那副无助的样子,一瞬间刘力菲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按照法定继承顺序,你和他具有同等的继承权。”抬眸看向李姗姗,罗寒月认真地开口,“并且法律明确规定,继承人如果有严重虐待被继承人的行为,将丧失继承权。”

“虐待其他家庭成员,同样如此。”

“这种无耻之极的畜牲,法律是不会让他逃掉的。”

“李姗姗。这案子我接了。”

“你能帮我吗?”红着眼眶,李姗姗看着她问。

“当然。我可是常胜冠军。”罗寒月郑重点头。

跟着罗寒月一块到警局立案,并申请活检伤情鉴定。不止是要夺回遗产,罗寒月还要以虐待罪起诉男人。做完这些,这案子就算正式拉开帷幕。见李姗姗无处可去,罗寒月提出暂时收留她。

“让委托人流落街头的话,我会很没面子的。”见李姗姗有些犹豫,罗寒月轻拍她的肩想给予些安抚。但她却捂着肩,有些痛苦的闷哼一声。见状,罗寒月决定回家之前,先带李姗姗去医院开药看伤。刘力菲骑着摩托跟着她们一块去。

本想看看她伤得到底如何?但李姗姗坚持要一个人看诊。体谅她的心情,罗寒月便跟刘力菲一块在外面等。抱着头盔,刘力菲低着头似乎是在走神。轻声唤她,她才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罗寒月。

“不舒服吗?菲菲。”摸着她的头,罗寒月问。

“她很疼。”刘力菲轻声说,“我感觉得到,李姗姗应该很疼。”

“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罗寒月轻叹一声,“没事了菲菲。过去的都过去了。李姗姗的话,我会帮她的。”

“虐待罪,能判几年啊?”

“最高七年吧。”看着医院走廊上的白墙,罗寒月缓缓开口,“我会争取到最高刑期,把那个家伙送进去。这之后,李姗姗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如果他以后出来,继续伤害李姗姗怎么办?”刘力菲的表情有些纠结,“不是死刑,他出来会报复。”

“你已经可以保护姐姐,保护你自己了啊。”

“所以说,不要担心报复的事。停留在原地的弱者才担心这个。”

“我明白了。”刘力菲认真点头。她觉得罗寒月说得对,在坏人被束缚的时候,被欺压过的弱者也会慢慢成长变强大。那之后,原本看似不可动摇的罪恶,只会被变强大的弱者踩碎。

“菲菲。学会等待一个人成长,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第二日,李姗姗按罗寒月昨晚给的地址到了事务所。怕她一个人在家闷,罗寒月让她过来一块去明天见吃饭。下午的时候,她还有些细节要跟她核对。

跟着罗寒月迈进这家川菜馆,李姗姗觉得这里有些说不出来的特别。头一回看罗寒月她们带旁人来,龙亦瑞觉得很是稀奇。出菜之后,她和往常一样坐过来跟罗寒月她们聊天。说着说着,这话题自然就到了李姗姗身上。毕竟,这个天还穿这么严实的人,实在是很难不引起注意。

“还算和胃口吗?”看她有些怯生生的样子,龙亦瑞主动找话跟她聊。

“很好吃。”李姗姗点头答着。

“不用那么拘束。”罗寒月轻声说,“这里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放松些。”

“这么热你怎么穿长袖啊?”拿了两瓶冰果汁,杨可璐将其中一瓶给了李姗姗,另一瓶照旧给刘力菲,“喝点凉的吧,别中暑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姗姗低着头握着那瓶果汁久不开口。看她这样,罗寒月拿过开瓶器替她打开,再重新递到她手里。

“喝慢点。喝太急的话,胃会不舒服。”罗寒月说。

“你的胃也不太好吗?”李姗姗担心地问罗寒月。

“忙嘛。都是以前搞出来的毛病。”

午饭之后,李姗姗跟罗寒月她们回事务所。进了办公室,罗寒月拿出上午列好的问题表,一个一个地提问李姗姗。问完之后,她便认真地在脑中模拟陈述摘要。

坐在对面,李姗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昨天晚上,她入眠后不久便陷入被虐待的噩梦里。被她的哭声惊醒,罗寒月立马来到书房将她唤醒。醒来的那一刻,惊慌失措的她,只知道紧紧抱着面前的人。

“别怕。李姗姗。”轻声细语地安抚后,罗寒月留下来陪她一起睡。一整晚,罗寒月都紧抱着她,没有松开过。

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李姗姗想,她一定是因为自己才没有睡好。想开口跟她说点什么,但看她这么专心地想事情,李姗姗也不敢出声打扰。

“你为什么要盯着我老板看?”拿着文件,站在门口的刘力菲冷不丁来了一句。

糟了!被罗寒月专注的样子所吸引,导致她忘了办公室的门还开着。而刘力菲,就坐在办公室对面的桌子边处理文件。慌乱地摇头,李姗姗解释着她是在发呆。刘力菲的表情有些冷,似乎是根本不信的样子。从第一次见,李姗姗就觉得这个助手姐姐有些冷冰冰的,跟罗寒月是大不相同。被她看一眼,李姗姗心里就有些发慌。她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她昨天没睡好。”推了下眼镜,罗寒月开口,“东西处理好了?”

“嗯。老板,都在这里。”走到跟前,刘力菲将文件夹打开递过去。接着,她便站在李姗姗旁边,安静地等罗寒月指示。察觉到李姗姗在看自己,偏头朝她看去,视线刚对上一瞬她就低头闪躲。虽有些困惑,但刘力菲并没有在意。

“活检是明天进行。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合上文件夹,罗寒月跟李姗姗开口,“晚饭想吃什么?我从明天见给你带。”

“都可以,我不挑食。”

“菲菲。你替我送她回去吧。”

“不用了吧。”李姗姗开口,“我认识路,我可以自己回。”

“脚不疼么?”罗寒月有些严肃地看着她,“上下楼的时候,虽然你很努力在假装正常,但你的走路姿势依旧有些不对。去吃饭的时候,菲菲就发现并且告诉我了。”

“不要在我们跟前逞强,李姗姗。”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笨蛋。”刘力菲看着她开口,“我老板没有说你不好。老板的意思是,你已经很疼了,不想你再疼。你说出来,我们又不会嫌你什么。”

“你没有添麻烦。但是你当笨蛋就很麻烦。”板着脸,刘力菲一本正经地说。默默拿起文件夹挡住脸,罗寒月没忍住笑。虽然刘力菲说的不完全对,语气也颇为生硬。但是她那副一本正经教训人的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不过话糙理不糙,李姗姗应该是能听明白吧?放低了点文件夹,瞄了一眼正满脸懵的人,微微摇头罗寒月开口:“菲菲的意思是,你不是我们的麻烦。”

“好了。菲菲,你送她回去吧。让她少走点路。”

“是。老板。”

刚踏出办公室门口,刘力菲就抓着李姗姗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从下楼起,她就开始搀扶。刚说了一句没这么夸张,李姗姗就被刘力菲一记眼刀封了口。老板的原话,是让李姗姗少走点路。要不是背这种方式,有点不太适合。原则上来说,在进罗寒月家之前,刘力菲不会让她的脚沾地。车停在公寓楼下,刘力菲继续固执地扶她坐电梯。直到进罗寒月家,扶着李姗姗坐到沙发上她才松开手。

“不要让我老板为你操多余的心。”

“我老板刚手术完,她身体不好,又很累很辛苦。”

“你要听话。听话就不疼了,也不会让老板操心了。”

见李姗姗乖乖点头,刘力菲觉得自己地“劝说”算是让她“开窍”了。当然了,因为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有多冷。当刘力菲为自己跟她“讲明白”道理,感到开心时。李姗姗在为自己被她“讨厌”感到失落。

第二日。

海东刑警队法医组办公区。

看着手里的表单,刘倩倩正在预备为今天的活检做准备。十来分钟后,助手进来叫她。来到工作间外,刘倩倩跟罗寒月、李姗姗简单打了个招呼。虽然她们都有听闻过彼此,但这却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将大致地流程跟她们讲解后,打量了一下李姗姗,刘倩倩让助手离开。毕竟是受虐待,加上她看起来情绪低落。验伤的时候,还是人越少越好。她不想让李姗姗感到恐慌,继而产生抵触情绪。

“老板。东西都填完了。”拿着几张表格,刘力菲朝她们走过来。

“给我就好。”刘倩倩抬眸看向刘力菲。听到她的声音,刘力菲脚下一滞,拿着东西她错愕地站在原地看刘倩倩。

“菲菲?怎么了?”见她似有些不对,罗寒月开口问。恍惚的神智恢复清明,刘力菲慢慢走到刘倩倩跟前,看了眼手里的表格她才递给她。虽然觉得她有点奇怪,但刘倩倩还是冲她笑了一下。

按之前商量的,由罗寒月陪李姗姗进去。独自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刘力菲一直想着这位法医转身时的背影。像,不止是那个背影,连她的声音都好像自己梦里看到的人。是她吗?梦到的那个人会是她吗?因为有点过于离奇,刘力菲的思绪变得更加迟缓。恍惚间,她想起自己当初被救时,那个跟自己擦肩而过的人。那个人,莫非就是她么?

混乱的思绪,让刘力菲呆坐在那一动不动。直到罗寒月冷着脸带李姗姗出来,她才回过神站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罗寒月脸上看到那种表情。嘱咐她在这等结果,罗寒月带着李姗姗先离开。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但刘力菲知道,一定是很糟糕的事。不然她的老板,不会失态到这种地步。难道说,李姗姗身上的伤很重吗?

站在门口等,待刘倩倩出来,刘力菲赶紧迎上去问怎么回事?不太好跟她直接讲,刘倩倩只将结果递给她。看着详细记录伤痕数目的图文报告,刘力菲默默咬紧牙关。那些伤,她太熟悉了。在曾经,她的身上也满是这种痕迹。强烈的共感,引发了她对过去事的回忆。看着那些图片,刘力菲落了滴泪。

“养得好应该不会留痕迹的。”看她难过,刘倩倩寻了个话

安慰她。

“老板她让我跟你说声抱歉。她今天失态了。”

“没事没事。”刘倩倩摇摇头,“我能理解的。”

说完,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了一点怪异。主要是,这个律师助理一直盯着自己看。刘倩倩觉得有些不明所以。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尴尬,说了声还有事做,刘倩倩便赶紧离开。在原地站着愣了快二十秒,刘力菲才回过神,赶忙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刘倩倩。”站在那,看着那张小像,她如呓语般地念着这个名字。

罗寒月在为李姗姗的事烦忧,刘力菲不想拿这小事打扰她。将结果放到她办公室桌上,听她的话下楼自己去吃午饭。但困惑在心得不到解答,刘力菲有些食不下咽。她这不对劲的状态,很快被明天见的大家发现。过了饭点也没什么人,众人围着她,听她讲那个古怪的梦,和她今天的发现。梦里出现的人,在现实竟然有了类似者,这事谁听谁觉得震撼。直到她讲完,过去好一会,众人才回过神来。

“你们说,我是不是该主动去找她问问看?”刘力菲看着大家问。

“这不太好吧?”王秭歆摇头,“何况,你要怎么问啊?上去跟人家说,我经常做梦梦到你么?这么贸然去的话,人家可能会觉得你有点奇怪。”

“这说认识,但也不算认识的。你也不好跟人家提啊。是吧?”

“要我说,这就是缘分。”按下电视剧的暂停键,杨媛媛看着她们开口,“说不定啊,这是你上辈子的记忆。上辈子,你俩是一对。你对她念念不忘,所以这辈子再续前缘来了。”

“少看点电视剧吧,杨媛媛。”农燕萍吐槽了一句,“太老套了。”

“老套是老套,但是这很合理啊。”手一摊,杨媛媛看着她,“那不然你编个……不是,你想个解释出来给菲菲听。”

“人会记得上辈子的东西么?”刘力菲问杨媛媛,“那为什么我记得,她不记得?我觉得她看到我,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你俩上辈子是一对。之后么,可能遇到什么危险,你们俩生离死别了。你先走,她后来。你们一前一后,入黄泉,渡冥河,过奈何桥,遇到孟婆给你们端汤喝。但是吧,你不想忘了她,就不肯喝。我们菲菲这么好的身手,那些小鬼怎么打得过你?他们只能眼看着你逃出去,入了轮回。”

“她么。可能没有那么厉害吧。打不过人家,你又不在没人保护她,就被迫喝汤,忘记了一切。”瞎话编到这,她偷瞄了一眼刘力菲。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杨媛媛猜她多半是信了。

“也就菲菲会信你的鬼话。”送刘力菲出门后,杨可璐叹了口气,“杨媛媛,你这故事只能哄八岁小孩。”

“大胆点可璐,三岁。”伸出三根手指头,龙亦瑞摇头,“得亏我们菲菲单纯好哄,她要是细一琢磨,就知道你在哄她了。”

“哎呀,你看她想东想西的,闷得饭都吃不下去。起码我这瞎话说完,哄她把饭吃完了吧。”

“不过,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么?”王秭歆说,“总感觉那个梦像是在预示什么。”好问题,但没人知道答案。耸耸肩,众人便各自忙活去了。

想不通的问题,还没得到完全地解答,新的事件便跟着到来,李姗姗父亲在这天下午闯进了事务所。在休息室的李姗姗,被她父亲扯着要强行带回家。罗寒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没跟他这种人废话,她直接动手教训他。拿棍子擒住人,刘力菲看向罗寒月等她发话。但这时,她看到了罗寒月手背上的破损。

只一瞬间,刘力菲便觉得无比愤怒。想到他伤了罗寒月,想到他对李姗姗做的事。没控制住自己,她失控般地挥棍殴打男人。幸好,罗寒月跟李姗姗及时拦住她。不然,她可能会失手将男人活活打死。最后,男人是被送去了警局,又领了几天牢饭吃。

觉得刘力菲的状况不太对,安抚住她后,罗寒月立刻联络郑丹妮寻求帮助。接了视频,听了事情始末,又问过刘力菲自己的感受。当亵渎这个词被刘力菲说出口时,郑丹妮立刻明白问题所在。她说,刘力菲是受了她们在办的案子的影响。

“虽然当初,她的病是治愈了。但是我跟你提过,她需要一个很长的重塑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她是很容易受影响的。你们在经手的这个案子,有些细节跟她从前的事很像。她不自觉地代入进去,对那个男人自动有了恨意。”

“再加上,菲菲对罗寒月你有着强烈的偏执。她是无法忍受,有人伤害到你的。她会有这种举动,不算太出人意料。”

“那是不是要再给她疏导一下?等我忙完李姗姗的案子,我带菲菲来你那边找你吧。”

“不用。我过来就好。”郑丹妮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下周我跟珂珂就正式调到海东刑警队啦。今年,海东这边预备警队改革。专门跟我们这一样,设了犯罪心理学顾问。所以,我跟珂珂就被调过来啦。”

“菲菲。你要学会控制住你的愤怒。”看向有些不安的人,郑丹妮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在生那个家伙的气。你觉得他伤害了你在乎的人。这没有不对,生气是应该的。但是,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不能太过头了。”

“你看,你那么打他以后,罗寒月没有觉得高兴是不是?恰恰相反,她在为你担心。”问题的根源不止是情绪受影响,郑丹妮觉得更重要的点在于刘力菲对罗寒月的偏执。得让她学会控制,要束缚她这种无意识涌出的愤怒。不然的话,她以后会闯大祸。经此一出,罗寒月更加看重对刘力菲的引导。也因为这件事,李姗姗终于知晓刘力菲有些“与众不同”。

农燕萍告诉她,既然挥拳是为了守护在意的人,那么就得有分寸。没有分寸的挥拳,那就是乱来。迟早是会伤到她原本想守护的人。要让人惧怕忌惮,但也得懂点到为止,能放能收。

打这起,刘力菲就开始学着反思。

听着听着,刘力菲感觉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下意识朝某个方向看去,她跟刘倩倩视线正好对上。看她愣了下,似乎有点尴尬要躲开。不明所以,但刘力菲还是想偷偷跟她打个招呼。轻轻摆手示意她,看到刘倩倩点头回应自己,刘力菲不自觉露出笑容。太好了,这第三次碰面总算是不那么奇怪了。

下庭后,李姗姗提出想请刘倩倩吃饭。默不作声地看向罗寒月,见她点头说好,刘力菲心里涌现出一丝期待。站在法庭门口,她们等到了刚出来的刘倩倩。看着她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刘力菲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半拍。默默听她跟罗寒月说话,在刘倩倩转头看向自己时,刘力菲微咽了下唾沫。

“你可以来接我吗?”刘倩倩笑着问她。想开口说好,但却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似的,半天也说不出来。最后,刘力菲只能僵硬地点头。

刚踏入明天见的大门,被刘力菲牵着的刘倩倩就受到了来自龙亦瑞她们的瞩目。开玩笑,这可是她们菲菲的“梦中情人”。听说今天要请的客人是她,龙亦瑞她们已经期待一下午了。罗寒月和李姗姗,自然是还不知晓这一茬。毕竟,刘力菲还没来得及跟她们两个说。

不过,众人很快就发现她俩有些不对。虽然刘力菲是牵着人家进来的,但是却表情一如既往地木愣。而刘倩倩似乎是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得,甭指望刘力菲自己了。轻碰了下罗寒月的肩,龙亦瑞努努嘴示意她一块上去帮忙。

“听这个,你们不会介意么?”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怎么会!”李姗姗第一个摇头,“你做的事那么厉害,能帮那么多受冤的人讨回公道。多了不起啊。”众人跟着点头称是。

“对。你很厉害。”端着碗,刘力菲最后一个开口,“我知道你有多厉害。”

再加上,顾虑到刘力菲的感受,罗寒月从不肯让旁人知道她从前的事。有意不提,对外她只说菲菲有些迟钝。故而,除了知情者外。明天见的所有人,包括李姗姗在内,都以为刘力菲只是患有自闭或者其它方面的心理疾病。罗寒月没直接跟刘倩倩提起这事,也不过是不想再旧事重提。

看向店里那块名为“树”的区域,刘倩倩好奇地问龙亦瑞,那上面记录的是什么?龙亦瑞笑着暂且不答,她使了个眼色给杨媛媛。见状,坐在刘力菲身边的杨媛媛轻轻撞她一下。眼神示意她,开口跟人家解释。是啊,虽然今天的饭局是李姗姗请人家吃饭。可来的是你的“梦中情人”,怎么可以好半天就说那么一句话?开开金口吧,大家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刘力菲。

“那里记录着我的成长。”刘力菲开口说,“我不懂的东西,她们都会记录下来。等我弄懂了,就抄下来打上勾贴到那。”

“原来如此。”看着那个区域数目不少的贴纸,刘倩倩更有些好奇刘力菲被记录下的,是什么样的成长。

“我可以看看吗?”

“想看就看。”罗寒月的目光也投向那个区域,“设立的初衷,原本就是希望大家可以看到她的成长。”

奇怪的问题下,却有着非常认真的解答。只是有一些答案,她不是很看得明白。指尖一点点顺着贴纸上移,她朝刘力菲那走近一点。看着那些贴纸,她开口问了几个不太明白的问题。随着她的靠近,猝然间刘力菲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无法回答,只凝视着她的侧脸。听她以略微困惑的语气,每问一个问题都叫一遍自己的名字。每一声,都让她的心微颤。久得不到回应,刘倩倩抬眸看向这个站在身边的人。

看着那双眼睛,短短一瞬,刘力菲感到了惊慌。她的心脏,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慌乱而停止了跳动。对视长达数十秒后,刘倩倩在她眼里,成了比这过去所有,都还要难以求解的谜题。她肯定,她就是那个梦里的人。慌乱、惊喜、又有些战战兢兢,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话。

僵局肯定是会被搅破的,杨媛媛让她们两回来继续吃东西。如蒙大赦,刘力菲赶紧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好的气氛依然在,刘倩倩的这顿饭吃得很舒心。被拉着喝了些酒,预备离开的时候,罗寒月让刘力菲送她安全到家。看刘力菲的表情有点不太好,但也不好当面谢绝罗寒月的好意,跟着刘力菲走了段路去摩托车旁。远远看着其他人离开后,刘倩倩开口说她自己打车回去。

“可是老板说把你送到家。”

“不用。我没什么事。大晚上的你就别再跑一趟了。”说完,她就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跟刘力菲道别离开。看着那车开走,想了片刻,刘力菲依旧跟了上去。一个多小时后,当她从那个司机手里救下刘倩倩的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跟了过来。虽然受了伤,但是幸好她没有什么事。待处理完伤口,做完笔录,刘力菲还是坚持送她进家门。

“你真的没有什么事么?”抱着坏掉的头盔,刘力菲看着她问。

“没有。菲菲你来得及时,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可不可以,不告诉老板她们今天晚上的事?我不要你赔头盔。”怕大家担心自己受伤的事,刘力菲小声地开口,“我受伤了,她们会很担心的。”

“好。我答应你。”听她这么说,刘倩倩哪能不点头答应。说要回家,但刘力菲最终还是被劝下留宿。躺在沙发上,刘力菲愣愣地看着这间房子出神。从未来过的地方,却让她有种莫名安心的熟悉感。像是她在这待过很久一样。被这种安心的感觉包围着,她渐渐地陷入了梦乡。

被雷声和尖叫声惊醒,坐起身便看到了正蹲在她前面,不停发抖的刘倩倩。身比心更本能地作出反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刘力菲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怀里人的恐惧,不知怎么,她的心口疼痛不已。只有更紧地抱着刘倩倩,只有当她渐渐平静下来,那怪异的疼痛才会得到缓解。

“你怕打雷吗?”语气放得温柔些,刘力菲试着安抚她,“没事了。我在这陪着你。”

“菲菲……”

“乖。没事了。我送你回房间。”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刘力菲抱着她回床上躺着。想着姐姐从前是怎么安慰自己的,刘力菲学着姐姐的样子,哼着歌抱着她哄。

“安心睡吧。”轻轻替她抚去眼角的泪,刘力菲下意识地开口,“我不会离开你的。”

说出口的承诺,刘力菲知道是不可以违背的。当早上醒的时候,她给罗寒月发了条消息,说去找刘倩倩有事。看了一眼怀里尚在熟睡的人,嗅着她发间的馨香,指尖轻触她百合般的肌肤。放慢呼吸,生怕惊扰了她。脑中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刘力菲想永远这样跟她待下去。

待刘倩倩醒时,刘力菲正巧将煮好的粥放到桌上。看她睡意惺忪地站在房间门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轻声开口叫她。控制不住地慢慢凑近她,对视片刻后,刘力菲抬手将刘倩倩拥入怀里。她觉得似乎是应该要这么做。在她温暖的怀抱中,刘倩倩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这有些亲密的举动,并没有让她觉得不适应。无论是庭上见到的阳光般的笑容,还是她出现救下自己,并在昨夜给予的温柔陪伴。昨日种种,全历历在目。封闭许久的心门,似乎在为她悄然而启。想回抱她,但刘力菲突兀地松开,支支吾吾地让她快点吃东西。

“你要迟到了。”刘力菲小声说。

摇摇头,刘力菲只催促她赶快吃东西。

站在车旁,装作看手机消息,刘倩倩默默偷拍下她手里的头盔。转动摩托车钥匙的声音响起,意味着两个人要道别分开。为昨天的事,刘倩倩再次和刘力菲道谢。但刘力菲依旧不说话,只是摇摇头,接着便用颇为苦恼纠结的表情对着她。似乎是想对她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菲菲,怎么啦?”刘倩倩看着她问。但主动地询问也没有得到回应。戴上头盔,刘力菲冲她点了下头,便骑车直接离开。背着包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刘倩倩有些恍神。压下心里那份小小的失落,她迈步朝公交站走去。每几分钟,她突然又听到了摩托车靠近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她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刘力菲。

“我……”将好的头盔提溜着对她,刘力菲有些紧张地开口,“我想送你去上班。”

海东刑警队门口,将摩托稳稳停好,刘力菲才示意她下去。这时,陈珂和郑丹妮也刚好到门口。她们目睹了刘力菲送刘倩倩上班的这一幕。看到刘力菲在这,郑丹妮有些惊讶地喊她一声。

“这个点,你不是通常该在上班么?”

“我……我有点事,跟老板她请假了。”刘力菲开口答着。问过她觉得最近状态怎么样,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郑丹妮才笑着目送她离开。

“丹妮,你们也跟菲菲认识吗?”看她们似乎跟刘力菲很熟络的样子,刘倩倩忍不住问。听到这话,两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是在说笑,陈珂才皱着眉开口:“倩倩,我们当然认识她啊。几年前,我们三个不是还一块办过和她有关的案子么?”

“案子?”这下轮到刘倩倩发愣了。

“是啊。你忘了吗?”见她确实好像反应不过来,陈珂便提醒她到底是什么案子。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清晰起来。刘倩倩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巧合。

随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照片,一张一张的映入眼帘,刘倩倩的心狠狠揪了起来。联想到自认识刘力菲起,她的那些怪异之举。再加上,郑丹妮问她精神状态的事。刘倩倩已然知晓,刘力菲在那样的囚禁生活中,留下了什么样的创伤。看着被记录下的,那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麻木的刘力菲。想起她在庭上,对自己露出的笑容,以及她温柔体贴的样子,再想到明天见的那块记录她成长的区域。将这些汇合到一起,刘倩倩终于完全明白,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都是怎么回事。

午餐时,她有意跟郑丹妮询问起刘力菲的事。本就都是那起案子的经手人,再加上刘倩倩也已经是共同的朋友。见刘力菲肯跟她亲近,郑丹妮觉得多一个人帮手,能更好让她重塑。于是,便将刘倩倩所不知晓的案子后续都告诉了她。

“直到现在我都很庆幸。”喝了口汤,陈珂看着她们说,“要是我们没破了那案子,没把她爸爸和哥哥都送去枪决。还不知道菲菲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啊。幸好我们赶上了。”郑丹妮点着头,“那时候,菲菲的创伤已经很重了。再那样一直下去,没有人能救得了她。虽然还是经历了很多的痛苦,但至少在最后关头,我们还来得及拉她一把。”

“那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地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呢?”刘倩倩看着郑丹妮问。

“这么说吧。倩倩。”放下筷子,郑丹妮开口,“菲菲她能有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关于恢复的问题,得从内外两个方面考虑。”

“她能有现在这个状态,这得益于我们及时救出她,得益于我将她成功治愈,让她没有一直困在创伤里。这是外因。”

“想要完全地重塑她的精神世界,就得先帮她建立正常的情感秩序,这个过程本身也很漫长。这个内因,比外因更重要。她能有今天,已经是很多人共同的努力成果了。”

“其实倩倩……”想了一下,陈珂对刘倩倩说,“其实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奇怪,那她就是一个正常人。”

“我们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如果你真心想和她好好相处,那你就跟我们一样,把她当成是个单纯对这个世界有很多疑问的人。这样就会跟她相处得很自然了。”

“嗯。没错。”郑丹妮笑着开口,“你还得经常给自己充充电,免得碰到菲菲问的东西答不了。我们两个可是为了她,看了不少动漫、电影这些做储备。”

“她很喜欢这些吗?”

“嗯。毕竟,她从前只能通过这些了解外面的世界。”郑丹妮的原意只是跟她解释刘力菲的喜好,但这话落到刘倩倩耳朵里,让她心中难过不已。当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幸福快乐的成长时。刘力菲困在一个光永远照不进,只有黑暗和恐惧笼罩的地方。此时此刻,她无比地心疼那个带给自己温暖的人。

“菲菲,你头盔怎么坏了?”在事务所楼下跟搬菜进店的农燕萍她们打了个照面,看到她平时常用的头盔上有明显的凹痕,大家便立刻围上来问她怎么回事。不想撒谎骗她们,但也不想说自己受伤的事。抱着头盔在那傻杵着,刘力菲只看着她们,但绝不开口答话。

“是不是骑车摔哪了啊?”想着前些天杨可璐不小心也摔了一回,让她先别上楼,龙亦瑞进店里翻了瓶药塞给她。

“我没摔……”刘力菲有些心虚地开口。确实是没摔,是胳膊被人家划破了个口子。但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听她这心虚的语气,龙亦瑞她们便更肯定她是骑车摔了。念念叨叨好一阵,让她以后要更注意交通安全。看刘力菲乖巧地点头后,她们才放她回事务所去。

事务所中,李姗姗正坐在刘力菲的位置上,将自己弄乱的桌子整理收拾。罗寒月刚刚要她帮忙拿文件,可她不熟悉刘力菲放东西的习惯,一张桌子翻得有点乱才找到东西。怕她回来生气,李姗姗这才慌慌张张地收拾。摆文件夹的时候,李姗姗抬眸向前看去,她意外地发现从刘力菲的位置看出去,视线范围正对着罗寒月的办公室。恰好,门开着,她能看到罗寒月在里面写东西。整理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默默地注视那个全神贯注的人。

“你为什么又盯着老板看?”刘力菲皱着眉问。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姗姗总是会看着罗寒月发呆。自家老板长得是好看,但是老这么被盯着看,总有些奇怪吧?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搞不清的困惑。但她的问话,却让李姗姗心头一颤。赶紧拉她坐下,朝罗寒月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她没有听到这的动静李姗姗才松口气。

“你又怎么了?”刘力菲困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紧张的样子?”

“菲菲,我在想事情。你突然这么冒出来很吓人哎。”

“可是我是走进来的啊。”刘力菲皱着眉,“想事情为什么看着老板想?你是在想老板么?”

“对啊,我就是在想罗……”顺口的接话差点将心事暴露无遗,幸好李姗姗及时刹住车。见刘力菲又要张嘴问什么,而这时罗寒月也似乎要抬头看向这边。怕她听到动静,李姗姗下意识伸手捂住刘力菲的嘴。被捂住的人瞪大了眼睛看她,嘴里刚满是困惑地嗯了一声,李姗姗就拍了她胳膊一下求她先别闹。下一秒,伤口被拍疼了的人皱着眉嘶了一声。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李姗姗诧异地看向刘力菲。

“你胳膊这怎么会……唔!”

拿着杯子,罗寒月从办公室出来。刚往外看了一眼,她就愣在原地。此时,李姗姗和刘力菲正互相伸手捂着对方的嘴。而她们也都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你们两个在干嘛?”罗寒月十分困惑地开口问。听到她的声音,二人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愣了几秒后,才慌里慌张地各自收回手。光松手可不行,罗寒月的问题得有人答。刚刚可不是自己先动手的,身为一个有原则的人,刘力菲轻推了一下李姗姗,示意她答话。而她则乖巧地看着罗寒月,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们在增进感情。”张口就是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但李姗姗没办法,刘力菲把问题丢给她了,她必须得找个什么糊弄。

“嗯。我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憋着笑,罗寒月点头离开。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个在闹什么,但她觉得刚刚那画面还挺有趣的。算了,就不追问下去,由她们去吧。回办公室的时候,罗寒月还贴心地关上门,留给她们更多“增进感情”的空间。

“你胳膊怎么了?”不管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门一关,李姗姗立刻看着刘力菲问,“怎么会有血腥味?”

“没事。”刘力菲下意识地想挪远一点。怎么肯让她躲,李姗姗握住她手,接着又低头凑过去闻了下她的胳膊。果然,那黑色外套下藏着血腥。看了眼放桌下的头盔,见到凹痕,她立刻反应过来刘力菲可能骑车摔伤了。想到自己刚刚还拍了她一下,这下李姗姗坐不住了,她说什么都要扯刘力菲去看一看。

“不去。”

“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罗寒月。”李姗姗压低了声音开口。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威胁她,刘力菲的表情有些过于精彩。讨价还价似地僵持了一小会,最后李姗姗寻了个由头,跟罗寒月说了一声,便跟着刘力菲去她家。

将外套脱下,胳膊上被刘倩倩包扎过的位置是有点渗血。估计就是李姗姗拍那一下造成的。刘力菲不觉得有什么,但李姗姗一看那伤就立刻自责起来。伤在右臂,刘力菲处理起来有点不太顺手。李姗姗自告奋勇地替她消毒上药。

“疼吗?”酒精棉刚沾到伤口上一下,李姗姗就有些担心地问。

“不疼。以前比这疼。”刘力菲看着她答。

“那是什么意思啊?”观察着伤口,轻轻涂着酒精消毒,李姗姗皱着眉开口,“以前你也受过这种伤吗?可是菲菲,你这个看起来不像是摔的,像是被什么刀子一类的划的。”

“你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李姗姗着急地看着她。遇到坏人么?昨天那个家伙算是坏人吧。于是,刘力菲冲她默默点头。但无论李姗姗怎么询问,她也不张口说发生了什么。殊不知,她这一举动又让李姗姗会错了意。愣了几秒,李姗姗只一声不吭地替她上药重新包扎。做完这些,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刘力菲。接着,便伸出手去拥抱她。

“要陪你去报警吗?”她斟酌着开口。

“为什么要陪我去报警?”刘力菲满脸困惑。

“你不是遇到坏人了么?没事,我陪你去报警。你别担心,我不跟她们说,我陪你悄悄去。”

“可是坏人已经抓起来了啊。”握着她的胳膊将她推开一点,抬眸看向她,刘力菲这才发现李姗姗的眼眶红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她心里一下便着急起来。立刻站起身,她伸手摸着李姗姗的脸颊,有些焦急地问:“怎么了?”

“那个坏人欺负你了么?”

“没有啊。他被我用头盔砸晕了。”话是说了,但李姗姗依旧红着眼眶看着自己。愣了一下,即使是再迟钝,刘力菲也反应过来了李姗姗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既为她的关心感到温暖,又为她这跑偏的念头觉得有一点点好笑。拉着她坐下,看她那么担心的样子,刘力菲觉得很过意不去。想了一下,她便将昨天晚上的事告诉了她。

搞清楚状况后,李姗姗松了一口气。虽然闹了个乌龙,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还好,她们两个昨天都没事。情绪缓和下来,她便嘴里嘟囔着都赖刘力菲没把话说清楚。

“我都要担心死了!”抬起手李姗姗又想给她一下,但想起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到她家来的,便又悻悻收回手。

“笨蛋。”刘力菲轻轻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身手是老板妈妈教的,一般人都伤不到我的。”

果然,这话一问出口,李姗姗立马回头看她。像是心事被揭穿,对视一眼,她便微低下头不说话。看懂了她应该是在苦恼什么事情,并且这事跟罗寒月有关。皱了下眉,刘力菲有些严肃地开口让她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事关罗寒月的话,她就必须要弄清楚。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姗姗支支吾吾半天,张口就问了她一句:“你喜欢罗寒月吗?”

“喜欢啊。”刘力菲点着头,“她是除了姐姐以外,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她对我那么好,我当然喜欢她。”答是流利的答完了,但是李姗姗的脸色,却因为自己的答案变得不太好。感到困惑,刘力菲又继续开口:“为什么你的脸色不太好?除了她,我还喜欢很多人啊。我喜欢姐姐,还喜欢明天见的大家。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刘力菲……我说的不是这个喜欢。”反应过来她俩的对话又不在一个频道上,李姗姗重新跟她解释一遍自己的意思。这回刘力菲弄明白了。非常坚定地摇摇头,她告诉李姗姗不是那种喜欢。关于恋人般的喜欢是什么?刘力菲在明天见的人身上找到了模板答案。虽然她自己还不太能理解这方面的事,但是她已经分得清两种喜欢的不同了。

“那……那如果我说,我想追罗寒月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追是什么意思?”刘力菲看着她,“你要追着老板她跑吗?为什么?你的腿很长,跨步大,追上老板应该没有问题的啊。”得,又不在一个频道。揉了揉太阳穴,李姗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苦笑一声,她站起身来跟刘力菲说该回去了。

还有东西要忙,罗寒月便不跟她们一块去吃午饭。感到困惑的问题得不到解答,刘力菲握着筷子一直冥思苦想。坐她旁边的李姗姗,也因为心事而没什么食欲。看她俩这样,拿果汁过来的杨可璐顺口就问了句:“你俩这是怎么了?天气热,胃口不好吗?”

“杨可璐。”刘力菲抬头看向她,“追是什么意思啊?”

“追?额,追什么啊?”抱着菜单,杨可璐困惑地问。

“李姗姗说她想追我老板。”

“噗!”被果汁呛到的人剧烈咳嗽起来,啪嗒一声,杨可璐的菜单也掉到地上。刘力菲的无意识爆破,直接导致李姗姗被众人围了起来。这可是堪比“梦中情人”的大新闻,龙亦瑞她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李姗姗哪抵挡得住,这种穷追猛打式地盘问,没几个回合便把心里的事都交代得一干二净。当其余人都在品味八卦,开始给李姗姗出谋划策时,刘力菲恍然大悟般地开口来了一句:“原来追是这个意思。”

“菲菲啊。你还是给罗寒月把饭先带回去吧。”杨媛媛把装好的食物递给她,“就说李姗姗在我们这玩会,别的就不要跟她说了,晓得吧?”

“不可以告诉她,李姗姗要追她吗?”

“这种事得她自己跟罗寒月说,旁人是不可以代劳的。”哄走了刘力菲,她们自然是拉着李姗姗继续说下去。意见跟建议收了一大堆,李姗姗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是啊,重要的是罗寒月自己的想法。喜欢她,那就大胆地跟她讲出来。其余的事,等将心意传递给她再做打算吧。

回事务所没一阵,李姗姗便收到了快递包裹。拆开一看,她立马欣喜万分地拿着东西去找罗寒月。只是,她的欣喜被罗寒月脸上的表情冲淡了大半。

“你不想我念警校么?”问题还没有得到回应,事务所便有客人上门。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不谈,罗寒月先出来见客人。四位客人正在待客室等,放下心事,李姗姗出来给刘力菲做帮手。上完茶,她跟刘力菲一左一右立罗寒月身后,随时准备做记录。只不过,李姗姗总觉得今天来的客人里,那个戴墨镜和鸭舌帽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娱乐圈么?”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风华娱乐四个字,罗寒月挑了下眉。娱乐圈的活可不好接,因此她一向不太喜欢跟这个圈子的人打交道。但人家来都来了,尚且听听看是什么样的委托再说吧。

递名片的人叫林嘉佩,她是名经纪人。当林嘉佩逐一介绍她身旁的另外三人时,李姗姗直接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这还真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戴墨镜的女人,真的就是朱怡欣!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追追星一类的。她的班里就有不少人喜欢朱怡欣,而她自己也看过好几部她主演的电视剧。大明星亲自上门来拜访,这得是什么委托啊?

这还不算完,朱怡欣右边坐着的那个,居然是风华娱乐的老板左婧媛。那些八卦杂志上,常年传闻朱怡欣枕运营,矛头便是直指这位。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居然能亲眼目睹,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最后一位,当她的身份被林嘉佩介绍完,李姗姗直接原地懵掉。什么情况?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叫曾艾佳的人,居然跟朱怡欣是恋人关系!天哪,这要是被那些八卦记者知道,明天的海东娱乐头条估计全要被霸屏了。见她的惊讶实在是太过明显,刘力菲暗暗扯了下她,示意她稍微收敛点。朱怡欣她是有听闻的,明天见里,杨媛媛喜欢看电视剧。她跟着她看过一点朱怡欣演的东西。可是,她依稀记得在新闻上看到,朱怡欣似乎半个月前,因身体不适宣布了暂休。那之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什么消息也没有。今天突然出现,到底会提什么样的委托呢?

“所以,诸位是想提出什么样的委托呢?”罗寒月看着她们问。

“我的恋人,半个月前想要杀我。”

“是我设计她做的。”

讲到半个月前的事,曾艾佳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如果不是左婧媛想起朱怡欣在宴会上没吃东西,她没有提着宵夜去而复返的话。那么原本那出血腥的悲剧,必将上演在房中。

就在两人发生争吵之时,预备按门铃的左婧媛听到了些动静。她是有朱怡欣公寓钥匙的,想也没想她立刻开门闯进屋里。她进来时,曾艾佳刚推到了朱怡欣,预备扯着她进房间里。看到这一幕,左婧媛自然是冲上去跟她打了起来。只不过养尊处优惯了,再加上“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左婧媛是根本奈何不了曾艾佳。牵扯到了左婧媛,朱怡欣的计划只能被打断。直到保安赶来,才将她们两个分开。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叫来了林嘉佩,让保安他们离开后,朱怡欣道出了她和曾艾佳的关系。不仅如此,她还将这几年来心里积压着的痛苦全都宣泄出来。当她笑着说,自己早就立好了遗嘱时,房子里的另外三人全都惊讶地注视她。

“每个人都往我身上贴那些肮脏的标签。”

“无论我解释什么、做什么,旁人都只指着我身上的这些东西,大声地嘲讽我,对我说那些肮脏的话。没有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

“我的努力是作秀,我做什么都是错,我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过。”

“舍不得梦想才选择留下来,但最后却被梦束缚住,成了别人赏玩的笼中之鸟。连我的爱情都生出了怀疑和猜忌。人格、自尊、爱情、灵魂全都坏掉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

“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继续做一个被耻辱的标签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玩物么?”一席话说完,朱怡欣将当初和左婧媛做的交易,也笑着都说给曾艾佳听。尘封在岁月中的真相悉数展露在眼前,只呆呆地看着那个对自己笑的她,曾艾佳觉得后悔不已。

“朱怡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左婧媛轻声说,“你当初该直接跟我说的。这不是什么大事。”

“说了有用吗?当初,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后来,我是想跟你说。可是,你对我被那些人的羞辱视而不见。你觉得只要获得成功,其它的都不重要。面对着这样的你,我怎么开口说这件事?直到今天晚上,你不依旧在嘲讽我跟唐莉佳?”

“既然你理解不了,那我告诉你又有什么意义?”

“等着听你说我廉价的爱情不值一提,等着你让我尽快放手换新人么?”想开口反驳,但左婧媛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朱怡欣说得不错,如果没有今天晚上的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意识到她的痛苦,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助推了她的痛苦。至于她的爱情,那个快递员在她的眼里确实不值一提。如果她真的在之前告诉自己的话,她是肯定会让她换人的。但是今晚,朱怡欣将这一切都摆到了台面上。这差点酿成的悲剧,让她心里很是不安。左婧媛头一回思考,自己的行为和态度是不是真的不该?

对左婧媛来说,要懂得事理其实很容易。但是在这之前,得让她放下一贯的那些上位者思考模式。差一点她就间接导致了悲剧,差一点就害死了自己的朋友。当站在琉璃塔上的人,终于愿意低下头看看在塔底徘徊的人。有些从前不能明了的事,在这时她才终于学着去反思。

瞒不住了,朱怡欣自然是知道了,她休养的这半个月里都发生了些什么。沉默地在病房里坐了一下午,她笑着张口问左婧媛,自己这只“金丝雀”可不可以像唐莉佳那样任性一次?

“你说得对,她的离开是对的。所以,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左婧媛看着她,“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你痛苦了。”

“你不是我的金丝雀,我们是朋友。朱怡欣。”

“离开?”笑着摇头,朱怡欣放下手机说,“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低头的人要是我?”

“这次主要是有两件事,想委托给罗律师您。”林嘉佩开口。

“明天早上,我们会以公司的名义,正式对外披露朱怡欣之前立的遗嘱,以及她目前患病治疗的所有情况。之后,会从她目前的财产里拿出一部分,用于公益性的定期投入。这笔钱的投入考量,在一些环节上需要有法律方面的顾问。所以,这是我们想委托给您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朱怡欣看着罗寒月开口,“我要告那些家伙。”

“我已经软弱得够久了。我不想再让自己身上,被贴上那种标签。我要一次性把它们全都扯下来。”

“我想邀请海东的常胜冠军替我处理官司,并且等官司结束,作为我邀请的顾问律师,和我一起完成捐赠。”

“这件事,其他律师也能做。”罗寒月注视着她,“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听我诉说过那些痛苦后,跟我说一句辛苦的人。”缓缓露出笑容,朱怡欣轻声开口,“而别人,从知道我的身份开始,就开始算计能从我这委托里捞多少好处。”

“我接官司,首要考虑的不是钱。”

“那我的委托,你接吗?”

“没理由不接。”罗寒月朝她伸出手。

细节敲定下来后,刘力菲跟着她们回风华娱乐,取左婧媛已经暗中收集好的东西。朱怡欣的态度是,能告到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让自己受委屈。并且,等这些事都结束。她还要让她的爱情重见天日,无论这一举动会让她失去什么,她都要光明正大的宣告她的爱。

回到办公室里,想着这次的委托,罗寒月一直看着窗户外出神。直到李姗姗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替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身边的人,见她正担心地注视着自己。罗寒月想起,她们之间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开口跟李姗姗道歉,她坦言自己没资格去评价她的决定。影响了她的好心情,罗寒月提出请她晚上出去吃大餐进行弥补。

“不要说那种话。”李姗姗看着她开口。

“说错了吗?我有资格对你的事指手画脚么?有资格干涉你做什么不做什么?”

“李姗姗,你自己做了选择就好好走下去。我的想法你也根本不用在意,这不重要。”说完,罗寒月想离开出去静一静。她发觉自己的心有些不太平静。可李姗姗握住了她的手,将想离开的她按在椅子上。罗寒月让她放手,但她却不为所动。除了接下来落在她耳朵里的那句我喜欢你,那个包含着热烈的情意,又有些忐忑和青涩的吻,也印进了罗寒月的心里。

第二日,早上九点。

正如李姗姗所预料的那样,消息一出,海东娱乐头版头条直接被朱怡欣霸屏。新闻发布会正在直播中,罗寒月作为朱怡欣聘请的律师也到场出席。站在现场最后面的位置,李姗姗和刘力菲听这些记者不停地发问。一开始问题还挺正常,但不知是哪家媒体起的头,风向突然就变成了质疑风华娱乐故意炒作。

难听的话,朱怡欣是听惯了。但李姗姗她们,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场景。看她的表情越来越愤怒,刘力菲扯了她一下,问她怎么了?咽了咽唾沫,李姗姗低声骂了句:“一群混蛋。”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肆意妄为地羞辱别人。”

“老板说过,这都是犯罪成本太低了。”

“这是藏在言论自由下,躲在虚拟世界里,肆无忌惮生长的恶意。”

“老板说过,人类喜欢造神。但比起造神,他们更喜欢看被标榜的神,被所谓的民意推倒,砸碎金身露出泥像的画面。”

“为什么?”李姗姗看着她问。

“老板说,因为到那时候,人人都可以指着它辱骂嘲讽,说它不过是仗了外面那层金衣裳。内里,还不如他们。这样一来,这些人心里的嫉妒和恶念就都能得到满足。因为他们践踏了一个,站在他们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之上的人。”

“轻而易举地毁掉那些,别人千辛万苦拼命想守护的东西。”

“他们迷恋这种自私狭隘、虚伪恶毒的成就感。”

“罗寒月会好好教训他们的。”看向那个坐在朱怡欣身边,表情严肃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人。李姗姗坚信,罗寒月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恶毒的家伙的。

“她可是常胜冠军。她会把这些罪恶都踩在脚底下的。”刘力菲点头回应。

海东市第三小学。

如今,左婧媛肯让她停下,肯让她当众披露宣泄她的痛苦,任性地选择正面反击这些记者。看着那个冷脸呵斥记者的左婧媛,唐莉佳想,她是不是稍微能有些理解她们这样的人了?

左婧媛不愧是左婧媛,讽刺人的功力一点也不在这些记者之下。谁开口乱说话,她就直接冷嘲热讽地怼回去。懒得听了,还会直接让保安把人丢出去。风评?呵,她可不在乎这种没意义的东西。只要有钱,什么样的风评买不到?什么样的口不能封?这种只会乱吠的狗,吵得她脑瓜子疼,赶出去有什么不对。靠坐在椅子上,左婧媛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挑了下眉,她让下一个记者继续问。

但前车之鉴,似乎是没有让他明白事理。这个记者竟然当众指责左婧媛嚣张跋扈,一点都不尊重人。

“喂。这是我的公司,我的地盘。”冷笑一声,左婧媛拿着话筒说,“你在我的地盘大放厥词,我不赶你赶谁?”她挥了挥手,立马又有保安上前,扯着那个记者的胳膊往外拖。

“哎哎哎!”左婧媛指了指那两个保安,“谁让你们在地上拖着人家走的。跟个赖皮狗似的,没素质。”

“人家是大记者,是我请来的客人。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多让人家丢面子啊。”听出了她话里有话,罗寒月微微侧头朝左婧媛看去。果然下一秒,左婧媛就微笑着开口,让他们把人架着出去当着外面那些记者的面兜一圈,再丢出公司大门外。

要搁几年前,她这副姿态唐莉佳肯定是受不了。但在今天,她带着笑意看完了全过程。在这一刻,她似乎又在左婧媛身上,看到了些许从前的影子。想了想,她下意识地将左婧媛的画面截图了几张存起来。

“还可以再嚣张跋扈一点。”她笑着轻声说。

一个月后,随着官司的结束,繁忙的事务所终于能停下好好休息一阵。够达到起诉条件的,罗寒月一个也没放过,全都将他们送上了法庭。剩下那些不够格的,也采取了极强硬的态度要求道歉。尘埃落定之后,罗寒月来疗养院探望朱怡欣。她的状态好了不少,人也开朗了许多。而她的身边,也有了她最想要的人一直陪伴着。

“这里有觉得轻松些了吗?”指了指心口的位置,罗寒月问她。

“好像是吧。”朱怡欣微微点头,“一直以来想说的话,终于全部都说了出来。从今往后,也不用再那么委屈地勉强自己。大律师,谢谢你帮我。”

“可是,你不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么?”

“等我恢复好了吧。我想回到当初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去握着艾佳的手一起站在阳光下。我们都该有一个新的开始。”

“如果这次也很辛苦呢?”

“没关系。这次是我和她一起。”朱怡欣笑着看向窗外,“大不了,全都重来一次咯。”陪她说笑了一阵,快到该回去的时候,罗寒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记事本。想了想,她取出笔,将两样东西都递给朱怡欣。

“我有两个朋友,她们都很喜欢你的作品。”罗寒月微笑着开口,“能觍着脸跟你要两个签名么?”

“真有朋友喜欢我,还是大律师为了鼓励我才这么说啊?”接过笔和本子,朱怡欣玩笑似地开口问。

“总有人在等待着你,重新回到那个舞台上。”

“当然了,也确实有朋友喜欢。”罗寒月自然是没哄她,因为李姗姗和杨媛媛确实很喜欢她。

“好啦。”朱怡欣将东西递还给她,“以后再有这种事要处理,还可以拜托你吗?”

“为什么不呢?”

“左婧媛有钱,你下次找她要三倍律师费。”

“好。就按你说的办。”罗寒月笑着点头。

开车从疗养院出来,罗寒月往明天见去。从今天起,事务所休假一星期用于放松调整。想着李姗姗的录取通知书收到后,一直忙着官司还没来得及给她庆祝。那么,择日不如撞日。罗寒月提议今天晚上在明天见为她庆祝一番,顺便把郑丹妮跟陈珂也叫来一块吃个饭。

开着开着车,罗寒月觉得有些不舒服。谨慎起见,她便选择靠边停下。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头也有点发胀。是不是最近连轴转太久了?靠在坐椅上,她打开车窗透气。疗养院靠近东江,此时她正停靠在滨江路边上。从窗外望出去,碧绿的江水映入眼帘。解开安全带,罗寒月下车往观景台的方向走去。

吹着江风,看着被雾气笼罩着的城市另一头,罗寒月缓缓呼出一口气。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看江面随风起波澜,不知不觉间她想到了李姗姗。

那一日,李姗姗是表露了心意,可她却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因为她习惯了,谨慎考虑每一个选择。面对爱情,她同样如此。

虽然没有得到她明确的回应,但李姗姗丝毫不气馁,只默默地和她一起做事。回到家中,也一如往常地跟她相处。除了不再遮掩自己的喜欢,李姗姗什么也没变。有变化的,反而是罗寒月自己。原本就有的心动,在和她的日夜相处中,愈发明朗生出了喜欢。

可是,她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另一头,刘力菲跟上次一样去接刘倩倩。这次,她是去海东刑警队门口等。距离上次一别,她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了。忙着跟罗寒月处理官司,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再来找刘倩倩。平日里,她有跟刘倩倩在手机上偶尔说两句话。在她忙碌的这段日子里,刘倩倩跟郑丹妮她们同样在忙着办案。除了一句加油,刘力菲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想到今天又能见到她,心情便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面对她时的这些惶恐不安,以及想要跟她亲近的心情,全都是刘力菲弄不懂的难题。但她却发现,她不能像以往一样,那么坦然地去跟身边人问答案。刚开口想提,她就发觉自己无法问出口。不光如此,连在旁人口中听到刘倩倩三个字,她的心都会莫名其妙的紧张。一度怀疑自己是生病了,但她却没有任何的病症。除了想见她,什么也没有。

等了几分钟,见到郑丹妮她们出来,刘力菲立刻站直了身子。但是,她没看到刘倩倩的身影。一问她们才知道,刘倩倩临时有了活要干。这会在工作间做事。

“那你们先过去,我等她。”

“好。估计倩倩也快了。”

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抬眸看去,多日不见的那个人终于出现在视线范围里。提着一个袋子,刘倩倩气喘吁吁地朝她跑来。在她靠近时,刘力菲伸手扶住她。

“对不起,今天临时有事做,所以……”

“辛苦了。”替她拍背顺气,刘力菲轻声开口,“缓一下吧,不着急的。李姗姗说了,不用着急。”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刘倩倩看着她问。

“没有。”嘴上答着,刘力菲在心里已经默默计算起她等了有多久。那过去的一个小时十八分四十二秒,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全部自动归零。她只在意,她重新见到她的这短短一分钟。

“这个给你。”将手里拿着的袋子往她跟前一递,刘倩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买了很久了,但是一直太忙了,就拖到现在才给你。”

“给我?”困惑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崭新的头盔。和罗寒月之前买给她的那个同款,但不同色。偷偷观察着刘力菲的表情,见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刘倩倩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她是喜欢的。

匆忙赶至明天见,二人进来时,李姗姗脸上已经被贴满了条子。为了等她们两个,一群人在这里玩贴纸游戏。李姗姗跟杨可璐输得太惨,整张脸就只还露了双眼睛在外面。除了罗寒月跟郑丹妮,一屋子人脸上都被了条。

“我就说了不能让她们两个分一组嘛!”李姗姗气呼呼地看向杨可璐“你看,我们输多惨!”

“愿赌服输李姗姗。”郑丹妮笑着开口,“今天晚上要洗的盘子,就被你们两个承包咯。”

“杨可璐你说句话啊!”李姗姗推她一把。

“可是,我本来就要洗盘子啊。”此起彼伏的爆笑声,在明天见响起。连罗寒月都没忍住偷偷笑起来。见李姗姗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咳嗽几声,罗寒月好半天才忍住笑。

“真是个笨蛋。”看到李姗姗这滑稽的样子,刘力菲笑着说。

“菲菲来了!”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杨可璐赶紧过来拉着她坐下。这游戏她是玩不下去了,她还是跟王秭歆一块去后面帮忙吧。

“倩倩也一起来玩吧。”郑丹妮朝刘倩倩招手。新的阵营重新划分,李姗姗跟刘力菲、陈珂一组。跟郑丹妮相视一笑,罗寒月已经预料到,对面三个人今天晚上的结局。果然,到龙亦瑞喊吃饭的时候,陈珂她们三个脸上都快贴不下了。

“抱歉啦,菲菲。”拿着张纸条,刘倩倩轻轻贴在她脸颊上,“我又赢了。”

“菲菲不会是放水吧?”连输这么多局,李姗姗欲哭无泪地看着刘力菲。陈珂那个誓要掰回一成的样子,自然不必多说。她俩是一条心,但就是人菜瘾大。可刘力菲几乎没怎么张口,全程就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任由罗寒月她们三个往脸上贴东西。这肯定是有内鬼!

“我没来之前,你也输那么多回。你是笨蛋,跟我放不放水没关系。”刘力菲淡定地开口,“总之,盘子你要洗双倍。”

“看!她就是放水了!”李姗姗急得扯了陈珂一把。板着一张脸,陈珂跟她一块表示强烈谴责这种行为。但问题是,她自己也对郑丹妮放水了。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李姗姗每次对上罗寒月,都等同于直接缴械投降。她们三个这不是有内鬼,这是全员各放各的水,结果一不小心淹到自己头上了。跟郑丹妮对视一眼,陈珂颇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放水?不存在的。她们三个哪玩得过郑丹妮跟罗寒月。

席间,电视新闻里报道了这周日会有流星雨的消息。众人来了兴致,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去鸾尾山露营。鸾尾山是海东最好的观星地,也是除西郊外露营爱好者最喜欢去的地方。桌上一合计,这事基本就这么定下了。

吃过饭,三个“放水”大师乖乖去后厨接受惩罚。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事务所,于是郑丹妮陪罗寒月回去取。相比起明天见的热闹,事务所中,只有她们二人交谈的声音。郑丹妮拍了下罗寒月,笑着问她是不是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

“李姗姗啊。”郑丹妮看着她,“那个李姗姗好像不是一般的喜欢你哦。”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干嘛?调侃我?”将那份遗落的文件放进包里,罗寒月开口说,“有你郑丹妮看不出的心思么?”

“活泼可爱、稚气未脱、又很热情大方,跟她相处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很舒服。当她站在你身边看向你的时候,眼睛里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只不过罗寒月,为什么你们之间看上去还有些距离感呢?”

“明明,你是喜欢的啊。”这世上就没有郑丹妮看不出的心思,听她说这句,罗寒月一点也不意外。即使她没有跟别人提,即使她有些刻意地隐藏自己的喜欢,但在郑丹妮面前,这些都是无用功。叹了口气,她将自己所苦恼的事跟她和盘托出。

“除了这些,我还发觉,我不像她喜欢我那样的喜欢她。”

“这样的话,感觉很不对等。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给我的喜欢。”

“不能这么算啦,罗寒月。”

“虽然你是律师,但是别把职业病带这种事里。感情是有滞后性的,能同步那是最好不过。但是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个先行,另一个才后知后觉。”

“你能现在就说,你以后不会很喜欢她?你不会爱上她?”

“罗寒月,当你开始比较两份喜欢,当你觉得不对等,觉得对不起她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慢慢地在重视她了,不是么?”

“回去跟人家好好聊聊吧。我保证聊过后,你在意的这些,都不会再是问题。”郑丹妮的话,罗寒月听了进去。当然了,这是必然结果。郑丹妮怎么会判断不出症结所在呢?开下这剂名为沟通的良药,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一定能听到好消息传来。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菲菲对倩倩有些不一样?”

“不用了。倩倩已经买了。”想起去她办公室里取报告时看到的袋子,郑丹妮露出了笑容,“真好啊。我们的菲菲,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关心了。”

“不过,你说的不一样是指?”

“旁人我好判断,但是菲菲不太好说。我觉得,她对倩倩可能不只是朋友的那种亲近。玩游戏的时候,我注意到每当她对上倩倩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一样。尤其是她的目光会变得很柔软。”

“而且,你知道有一天早上,是她送倩倩来上班的么?”

“啊?”罗寒月困惑地开口,“哪一天?”看她是真不知道,郑丹妮便将那天目睹刘力菲送倩倩上班的事告诉她。仔细一回想,罗寒月才记起那是哪一天。突然说有事,敢情是偷偷送人家上班去了么?想到这,罗寒月也意识到了是有点不太一样。

“倩倩她,私下里一直也有跟我请教,该怎么跟菲菲好好相处。她还跟我打听过,你跟菲菲关系如何?罗寒月,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不会跟李姗姗一样,以为我跟菲菲她……”想起那天在办公室,李姗姗说她会比刘力菲对自己更好之类的话。罗寒月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误会还挺深重的。

“我已经解释过一轮了,放心吧。”

“不过,倩倩是什么时候动了心思呢?”郑丹妮没挑明说,不代表罗寒月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想来想去,罗寒月只能开始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因为那件事,才有了这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变化。

“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是好事。”

“嗯。静观其变吧。”罗寒月点点头。

“你们在上面待了好久哦。”下楼的时候,罗寒月二人碰到了欲上来找她的李姗姗。刘力菲送刘倩倩回去了,明天见的大家也已经闭店休息。就剩她跟陈珂两个人,还站在路边等她们。相视一笑,罗寒月更肯定了郑丹妮的推测。

“要不,我们走回去吧?”想到罗寒月晚上喝了酒,李姗姗便提议散步回去。点了下头,跟陈珂二人道别后,她们便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回去。一路上,两人都在说话聊天。有些距离的影子,慢慢的越来越近,直到李姗姗装作若无其事地牵住她的手。影子的距离消失,她们开始并肩同行。

没拆穿她的小心思,罗寒月也喜欢这种被她牵着的感觉。月光下漫步,两人渐渐开始不说话,感受到她掌心有细微的汗冒出。罗寒月开始思考,李姗姗在紧张什么?几十秒后,她慢慢地停下来,将被紧握的手抽离出她的掌心。在李姗姗的注视下,她选择主动伸手,牵着她继续往回走。这一次,是十指紧扣。

回到家中,罗寒月让李姗姗先去洗漱。那份遗落的文件,她还要归档整理一下。坐在书房里,罗寒月仔细地处理完东西。合上文件,她站起身欲将它放到书架上,但下一刻她觉得脑袋有些胀痛。眩晕的感觉,让她站不稳,手中的文件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花白之际,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她感觉到自己被什么稳稳接住搂在怀里。

不适的感觉好一阵才过去,微睁开眼,李姗姗正紧张地注视着自己。被带回到房间床上,赖在她怀里许久,罗寒月才恢复过来。

“要不要去医院啊?”

“太累了。”罗寒月微微摇头,“今天从疗养院回来的时候,已经这样过一次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听到这,李姗姗心疼地圈紧她,“早说你不舒服的话,我就早点带你回家了。”

“没关系。”感受着她怀里的温暖,罗寒月轻声说,“已经没事了。”

良久,她选择离开李姗姗的怀抱。坐在床上想了一阵,罗寒月终于开口跟李姗姗讲起了自己的心事。既吐露心意,又同时也将顾虑和犹豫都直接了当的告诉了她。连同自己长期以来缺少陪伴的孤独,都一并向她倾诉。说完之后,罗寒月的心情轻松了不少。郑丹妮说的对,她们应该在台面上好好聊这事。

“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李姗姗再一次确认这件事。见罗寒月点头,也不管她口中的但是二字,李姗姗欣喜万分地抱住她。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李姗姗郑重地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一定以你的感受为唯一准则。”

“罗寒月,我会让你更喜欢我的。”

“这样……不是很不公平么?”

“不会。我很高兴,你能直接跟我说你在想什么。这样的话,我就知道怎么才能更好的靠近你。我相信,只要我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很喜欢我的。”

“相信我,罗寒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永远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再顽固的心防,也无法抵挡这真挚热烈的感情。更何况,她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包容和理解。她能接纳,这份暂时还不对等的喜欢。她要的只是跟自己在一起,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其余的事情,她们可以一起努力,共同的面对。话已至此,罗寒月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推开她的真心。回拥着她,想了想,罗寒月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愿意包容这样的我。”

“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我会支持你的。”

“我……我不需要一个很厉害的恋人,我只想要你陪着我。我们好好在一块就好,只是这样而已。”

“别让我失望。李姗姗。”

“李姗姗永远不会让罗寒月失望。”

暴雨之时,李姗姗紧搂着罗寒月入睡。但雷鸣声,终究是吵醒了怀中之人。心悸的感觉一出现,罗寒月便有些不舒服。吃过药,罗寒月无意间提了一句,之前她也被这样的雷声吵得心悸发作。那时候,多亏有刘力菲在这守了她整夜。明知是不该吃的醋,但到底还是没忍住发作。看她又有些胡思乱想的样子,为了避免这种事再发生,也为了让她和刘力菲更好相处,罗寒月终于将那些事告知她。

听完那些事情,李姗姗呆滞地坐在那,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以前比这个痛。她算是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想到那个人受过什么样的虐待,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她难过得直接落泪。她明白了为什么刘力菲总是对她那么冰冷,也明白了,为什么无论她多努力想拉近和她的距离,她都是那副并不亲近的态度。

“其实,我们送你去医院看伤的那天。”

“菲菲因为你的事,还难过了一阵子。她说她感觉得到,你很疼。她还担心,你爸爸以后放出来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冰冷,她只是学得慢,理解得慢。”

想到那天,她几乎发狂似地殴打伤害自己的父亲。之后,又焦急不安地握着自己的手,来回打量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看到自己委屈落泪,刘力菲那副想给安慰,但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李姗姗决定,以后再也不跟刘力菲呕气。无论她摆什么冰冷的姿态对着自己,无论她说多么难懂的话,以后都要照单全收。她要好好地跟她相处,再也不乱把她当假想敌。罗寒月把她当成家人,那刘力菲以后也就是她的家人。她会对她好,也会更努力亲近她。

自身经历过罪恶的践踏,也聆听了这世上他人的悲惨。李姗姗发誓,她要变得强大起来,要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罗寒月是永远的第一位顺位,而刘力菲就将是她的第二顺位。

第二日,刘倩倩醒的时候,刘力菲并不在身边。昨晚被她送回家之后,刘力菲并没有马上离开。犹豫好久,她才拿出手机的天气预报递到自己面前,接着一声不吭地站在那。看了一眼上面的雷雨天气预警,刘倩倩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留下来陪我?”她试探性地开口问。

“嗯。”刘力菲点头,“你给我买头盔了。”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但刘力菲说不出口,她是想跟她多待一会。虽然今天,她们已经相处过很久了,但刘力菲总觉得有些不够。快要跟她分开,还没转身离去,她的心就已经感觉到了煎熬。那是种像之前一样,她弄不懂的复杂情绪。加上,她不想让她一个人渡过那种时刻。所以,她想要留下来陪着刘倩倩。

“可以吗?”她紧张地问。默了几秒,刘倩倩便轻轻点头。开心了一阵,刘力菲便又发愁起来。因为下次,她没有“头盔”这个理由当借口留下来了。冥思苦想之际,她并没有注意到,刘倩倩站在浴室门口,正默默地偷看着她。想来刘力菲一时半会还不明白,只要是她,刘倩倩就会点头。

快下雨了,客厅窗户吹进来的风有些冷。刘力菲起身过去关窗,在拉帘子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那个街道拐角处一闪而过的人影。死盯着那个方向,她不觉得是自己看错。刘倩倩困惑地问她在看什么,沉默地将她拥进怀里,她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看到了奇怪的人。接着,刘倩倩按她的提示,也发现了那个拿相机偷拍的家伙。

自然是联想到了,这龌蹉行径是何人所为。在刘力菲的温声询问中,她告诉了她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刘力菲只送她回房间,接着便哄她安然入睡。

走出房间,刘倩倩也没有看到刘力菲的身影。正想着她是不是有事先离开,手机响起,刘力菲打来叫她提垃圾下楼。十来分钟后,当那个龌蹉的人,差点被刘力菲活活打死。刘倩倩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引出这个家伙。

即使被拉到了另一边,刘力菲依旧死盯着地上晕过去的人。被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头去看刘倩倩。狠厉的目光还没完全收住,视线对上,刘倩倩为她眼里的杀意感到心惊。而她脸上短短一瞬间出现的害怕,被刘力菲敏锐地捕捉到。愣了一下,她的表情变得僵硬。松开刘倩倩的手,她默默往后退了一点。不等刘倩倩反应过来,刘力菲立刻转身跑掉。

回家,进房间反锁门。一个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刘力菲的表情很是痛苦。明明不想下那么狠的手,明明只是想好好教训他一下。可是一挥棍,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到他曾经对刘倩倩做过的事,加上偷听到的那些恶心的话,从挥棍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放过他。

罗寒月说过,这样是不对的。郑丹妮也说过,她要学会控制愤怒。明明上次之后,她已经学着去控制自己。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碰上刘倩倩,她就会再次失控。如果罗寒月她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肯定会很失望很生气吧?想到这,刘力菲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抱着双膝,将额头抵在膝盖上,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让她惶恐的,不止是她们会失望的样子。更让她觉得痛苦的,是那个人眼睛里的害怕。

她会不会以后都离我很远?她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怪物?那一瞬而过的表情,在她的恐慌中被无限地延长。她只想逃跑,她没法再站在那面对刘倩倩。

不知道过了多久,激烈的敲门声才唤回刘力菲的神智。在黑暗笼罩着的房间里面,刘力菲突然觉得很害怕。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见她久不开门,怕她出事,农燕萍直接狠狠一脚把门踹开进来。

“菲菲……”罗寒月快步到她跟前,看她眼里满是恐惧,她立刻抱紧了她。接着,她回头冲门外大声地喊郑丹妮进来。跟李姗姗一起站在房间门口,刘倩倩目睹了刘力菲痛苦的样子。看着她在罗寒月和郑丹妮的安抚下,情绪渐渐归于平缓。她很后悔,为什么她没有快点反应过来追上去。

“没事了菲菲。”摸着她的脸,罗寒月轻声说,“出了什么事,倩倩都跟我们说了。我们没有人怪你,也没有人觉得你不乖。”

“真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是你的家人,这是应该的。”握着她的手,罗寒月继续安抚她,“你姐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在她回来之前,我们乖乖地起来收拾一下吧。要是你不想被她看到,这个心情不好的样子。那跟我回家睡,好吗?”

“对。或者你到我那去玩。”郑丹妮扶着她缓缓起来。

“跟我回去也可以。”农燕萍跟着表态,“我一个人住问题不大。”

很多个选择摆在刘力菲跟前,但她只沉默地抬眸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抹了下泪,刘倩倩走到她面前跟她道歉。她不是真的害怕她,那只是她在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她没想到刘力菲会因为这个受刺激直接逃跑。

“你可不可以不要害怕我……”

“不会。我不会怕你。”握紧她的手,刘倩倩认真地说,“我没有任何的理由要惧怕你。刘力菲,对不起。”

轻碰了下罗寒月,郑丹妮朝她摇摇头。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除了刘倩倩,她们谁也带不走刘力菲。看样子,刘倩倩在她心目中的在意程度已经很高了。想到之前的推测,郑丹妮觉得刘力菲可能是真的喜欢刘倩倩。

最终刘力菲是跟着刘倩倩离开了,但随着她的离去,李姗姗的灾难现场开始了。之前胳膊上受刀伤的事,她替刘力菲隐瞒了下来。今天这出一闹,自然刘倩倩什么都跟罗寒月说了。见罗寒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李姗姗知道她这是要秋后算账。一回到家,她就主动凑过去认错。又是放泡澡水,又是捏肩,又是抱着她一直小声地说都是“被逼无奈”。罗寒月哪受得了这个,心一软也就不同她计较那么多。但有些话,她也得提前跟李姗姗打好招呼。

“以后这种事,我希望不要发生第二次。”

“遇到问题,你可以直接提出来跟我讲。”

“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隐瞒对方的这种坏习惯。”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犯这个错了。下次刘力菲就是把我揍一顿,我也不替她瞒着。”知道罗寒月不生气,李姗姗笑着从身后抱着她,“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我去泡澡,你在这继续反省。”咳嗽一声,罗寒月站起身。

“那乖乖反省有奖励吗?”

“想得挺美的,李姗姗,今天你睡书房。”话是这么说,但当罗寒月重新回到房间,李姗姗正在里侧的位置躺着装睡。识破了,耐心地喊了她一声,但某人依旧不动如山。行,罗寒月微微点头。她决定给李姗姗一点“教训”。一分钟后,装睡的人被吻醒,刚舌尖触碰浅尝了一口甜头,就被面红耳赤的“请”出了房间。

“去鸾尾山露营回来之前,你都睡书房。”

想将这“独守空房”的账,算到刘力菲头上,但她又不忍心这么干。躺在书房里,李姗姗在心里大喊:“刘力菲,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猛打了个喷嚏,刘力菲皱着眉想自己是不是感冒了?但问题是,她没有任何发烧的迹象。反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是冰冰凉凉的,她才停了下来。

“现在有觉得好一点吗?”将杯子递给她,刘倩倩问。握着温热的杯子,指尖上的暖意传进了心底,刘力菲默默点了下头。除了肩上挨了那男人一棍子,有点疼,其余已经没什么事了。跟罗寒月她们分开后,刘倩倩自然是偷偷带她去检查。医生说没有大碍,她才松口气拿着药带刘力菲回家。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呢?”看着她的眼睛,刘倩倩轻声问。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刘倩倩很想知道,在刘力菲的心里,她究竟是何种存在?

“想保护你。”刘力菲看着她,“我不想你被伤害。”

“为什么呢?菲菲。”

“本能。”回想着那时的情况,刘力菲说,“当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好像本能地想要保护你。就像……”

“就像一分开,我就很想见你。”

坐直了身子,将杯子放到一边。刘力菲握着她的手,真挚地看着她开口:“倩倩,我有问题想请教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问这个,可是我自己也想不出答案。我可以跟你问吗?”

“好。你说。”

“我好像生病了。”刘力菲小声地说,“目前唯一的症状,就是很想见到你。可是每次一看到你,我的心里就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在往外冒。”

“我想跟你说话,可我又害怕说错话,让你不开心。”

“看到你很开心,但没多久又会觉得战战兢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知道每当你对我笑的时候,那种紧张和不安的感觉就会消失。”

“尽管觉得很奇怪,会觉得拘束,会觉得不像跟老板她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在。但是我不讨厌这种感觉,就像病得心甘情愿,病得乐在其中。”

“倩倩,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迟钝木愣的人,说的话却字字句句都让刘倩倩的心为之动容。这是她听过的,字里行间都散发着浓烈的喜欢,但却是最不像告白的“告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刘力菲的那一点不知所起,正热烈诚挚地引她向往着爱。这或许是一种病吧,而病根亦是解药。困在这“病”里,她甘之如饴。那么喜欢上她的自己,有义务用爱穿透她的灵魂去对症下药。

“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回答你。”伸手摸她的脸,红着眼眶刘倩倩轻声说,“因为,我想亲自教你去找到答案。”说完,刘倩倩闭上眼睛凑过去亲吻她。不安分的心脏跳动得过于激烈,刘力菲慌乱的手甚至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分开后,刘倩倩拥抱着她,唇贴在她耳边温柔地开口:“刘力菲,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教给了你很多的东西。”

“那么,爱情这一课就由我来教你。”

“刘力菲,以后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唔……像郑丹妮和陈珂那样吗?”刘力菲问。

“嗯。就像她们那样。”

“那我可以每天都见到你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见到。”

“好啊。以后倩倩就是我女朋友。”露出欣喜的笑容,她紧紧地拥抱住这命定的爱情。用最纯真干净的心,去学会什么是爱,如何爱。再这之后,她们会一起交出一份爱的完美答卷。

兴许,是在徐楚雯那历练多了。

对于叶舒淇来说,窥探这升职宴觥筹交错之下的暗潮涌动,已经不算什么难事。她很清楚,这场宴会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为了利益而来。有拉拢,有示好,有暗中试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人真心恭贺她一句。

呵。也对。谁会为自己头上重新悬着把剑而感到高兴呢?明面上谁都不说,但谁都明白,她就任海东情报科科长意味着什么。

从坐上那把椅子开始,她就注定会被所有利益牵扯者视为眼中钉。

叶舒淇清楚,她正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危险漩涡之中。

这是个会被所有人仇视、猜忌的位置,一旦坐上只会是时时刻刻被人紧盯。稍有不慎,在那些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暗刀便会立刻捅向她。若无自保...

这是个会被所有人仇视、猜忌的位置,一旦坐上只会是时时刻刻被人紧盯。稍有不慎,在那些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暗刀便会立刻捅向她。若无自保之力,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看似这个位置上的人,掌握了这些人的命脉,但同样也有被他们联合起来算计的巨大风险。因此,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位置。

而推她进这漩涡里,推她成为众矢之的,推她要一直处在危险之中的,正是那看似心疼女儿,不想女儿再吃苦受罪的父亲。

接过哥哥递来的酒杯,冲他微微一笑之后,叶舒淇轻抿了一口酒。哥哥看上去心情不错,跟她碰杯后,还笑着跟她说了好一会话。只不过,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父亲疼爱她,以后她要好好表现,不要让父亲失望。

疼爱?或许是吧。

在他们眼里,一个私生女能坐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不是恩赐是什么?要好好表现,不要让父亲失望。这两句倒是和当年母亲送自己见父亲的时候,说的话一模一样。也对,一颗棋子而已嘛。不好好地听话表现,便会立刻被抛弃。这样看,大概自己还算是让他们满意的棋子。

“哥。”

“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走吗?”

“不可以。”哥哥严肃地开口,“还有一些客人,你还没有跟我一块去打招呼。他们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利益伙伴。不可以招待不周。”

“抱歉。”微低了点头,叶舒淇开口,“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不过……你真不舒服?”看她脸色确实不是很好,又想起之前她重伤过的事,男人心上便软了几分。

“不重要。哥哥说的对,我们不可以招待不周。”主动换了一杯新的酒水,叶舒淇让他领着她去见人。

犹豫片刻,男人到底还是选择继续带她跟客人们应酬。看着有些醉意,但依旧在勉力支撑自己的她,男人这才模糊想起,妹妹根本不会喝酒。考虑片刻后,他替她挡下之后的所有应酬。该交际的对象已经全部打过照面,男人便护送她到门口,嘱咐司机送她回去休息。

“抱歉。”坐在车里,叶舒淇看向他,“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小妹一向很懂事。”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男人叹了口气,“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是你第一天正式坐上那把椅子。我希望你有个好状态。”

“洪兴会还有些琐事。我去看看。”

“你现在这个状态……”

“不要紧。我不想出任何岔子。处理完,如果还早我会回来的。如果有些晚了,我就留洪兴。免得半夜回来,吵到哥哥和父亲休息。”

“不至于。只是我觉得一直到现在,你在家里都很拘谨。”

“外面待久了,在家不太习惯罢了。”笑着看他,叶舒淇玩笑似地开口,“我在家里,哥哥也很不习惯吧?”

“没有的事。你在外面辛苦那么久,我这个做哥哥的,才终于能把你接回来。我应该好好照顾你才对。”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适应你的存在?”

“今后,我想我还是住洪兴那边吧。”摇摇头,叶舒淇说,“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这样一来,不会因为工作给家里的人添麻烦。行事也更方便一些。”

“你是说,怕有人暗算你?到时候顺藤摸瓜,会损伤到叶家?”

“嗯……希望哥哥,替我跟父亲说一声。”

“可你才刚回家……要不还是……”

“父亲自有定夺。”打断他的话,叶舒淇注视着他,“我们都是听他的,不是吗?”

“好吧。我会告诉他的。”

微微点头,而后叶舒淇示意司机载她去该去的地方。戴着面具演了那么久的戏,她是真的觉得累了。不想再继续留在那个地方,不想再听那些虚伪谄媚的话,不想再用笑脸相迎的姿态,在那些人之间周旋。明明已经习惯,扮演别人想要的样子,做一枚乖顺的棋子任人摆弄。可是今天,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厌倦和疲累。

试探性的开口虽被拒绝,但她也清楚哥哥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她知道,他总是会放她离开的。只不过,是在利益掰扯清楚,安排好的事都做完后才行。

懂事?呵。或许吧。毕竟,她有什么资格不懂事呢?

琐事……什么琐事都没有。只不过,是想逃离那里找的借口罢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房子跟前。

刚下车,之前安插在这里的守卫和管事便朝她走了过来。听完他们的汇报,默不作声地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站在门口,叶舒淇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但转念一想,除了这她也没有别的去处。最终,她还是开门走了进去。

被软禁的人,此刻正坐在书房里,看那些洪兴会待处理的事宜。叶舒淇进来的时候,徐楚雯正处理好今天最后一件事。所有的事宜处理都由她口述,再由监视者记录。身旁立着的监视者,恭敬地跟叶舒淇行礼。在她的吩咐之下,他带着那些文件先行离开。

徐楚雯身上被铁链束缚,双手也被铐在椅子上。加上,之前枪伤的缘故,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书房里,只留下她们两个独处。默了片刻,叶舒淇主动解开她身上的那些束缚。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即使解开那些也无所谓。因为,徐楚雯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出现了。”徐楚雯冷眼看她,“叶舒淇,你还是那么出人意料。”

“你知道我早晚会来的。”嘴角上扬,叶舒淇看着她,“毕竟,我得来看看曾经把我当宠物玩弄的人,如今是什么下场。”

“呵。看到之后呢?你是要杀了我吗?”

“想杀你,当时就不会打偏那一枪。”

“也是。没了我,你没法如此顺利控制住洪兴会。”笑了笑,徐楚雯直视她,“好算计,叶舒淇。”

“是啊。我得留着你,你对我来说用处很大。”

“而且……你折磨我那么久,不还给你,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呵。你想让我跟你摇尾乞怜?”

“不。”缓缓靠近,叶舒淇伸手轻轻摸她的脸,“你是狼,又不是低贱的野狗。会被驯服,会摇尾乞怜的狼,就不再是狼了。”

“我并不想看那样的你。”沉默良久,叶舒淇又将她拉起,扶着她躺回到床上休息。徐楚雯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还要静养许久。即使养好,她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到以前那样。她没能力再轻松钳制叶舒淇,同时也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只能任由她摆布。

“你喝酒了?为什么?”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徐楚雯皱起了眉,“你现在要紧么?”

“跟家里人参加了个宴会而已,不得不喝两杯。”一边说话,叶舒淇一边扶着她慢慢躺下。

“叶舒淇……”徐楚雯看着她,“可你说过,你酒精过敏。”

“轻微。不严重。”

“可是你会头晕,会吐,会不舒服。”

“去找药吃,叶舒淇。别撑着了,你现在应该很难受才对。”

“撑习惯了。没什么要紧……”话还没完,那些不适的感觉便愈发强烈起来。捂着头,叶舒淇想起身离开。看她这样,徐楚雯抬手拉住她,直接把她搂进怀里。大概是真的不舒服,怀里的人没怎么挣扎,只是沉默地被她抱着。

“我去给你找药?”徐楚雯试探着开口,“之前我发现你过敏,以防万一有准备一点药。”

“不用。别做多余的事。以后这种事还很多,早点习惯的好。”

“叶舒淇……难道你家里人,他们不知道你酒精过敏吗?”

“呵……”轻笑一声,叶舒淇开口,“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重要。所以,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全都无所谓,不重要。”

“徐楚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在安抚一个背叛你、软禁你的人吗?”

“住口。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吧。万一你……”

“我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把你害成这样,你看到我不舒服,不是应该心里很高兴才是么?”

“呵。我是很想杀了你,可我现在得靠你才能活命。所以,你还是什么事都没有比较好。”

“是啊。你要吃药治病,并且离了我,马上就会有人杀你。徐楚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能做出明智的选择。这几日你能把洪兴会替我打理得很好,我很满意。”

“徐楚雯……你要明白,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你得跟我永远在一块。虽然我清楚,你已经没有能力反抗。可我还是想劝你省省力气,别有一丁点那种念头。只要你替我把事情做好,我不会亏待你。”

“怎么?我俩现在算处境互换了?”

“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猎物。我只是为了更好地狩猎,戴着假面暂时伪装自己,扮演一个弱者而已。从始至终,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你的真面目,确实让我惊讶。”抬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徐楚雯还是打算起身去拿药。可叶舒淇按住了她,还将她的双手用手铐继续铐住。

“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说了。别做多余的事。”将钥匙丢到一边,叶舒淇注视她,“别忘了,你就是因为……因为有了多余的心思,才会输这么惨。”

“赢了又怎么样?叶舒淇,你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胜利者。”

“胜利者的眼睛里,不会流露这种脆弱的情绪。”

“你不开心。”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了解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微抬了下被铐住的双手,徐楚雯轻声说,“我只是从你的话里感觉到,或许……你没我想象之中过得幸福。”

“连你过敏都不在意,这样的家人又能对你有多好?”

“原来离了我,你过得也不过如此。”

“至少我不是个阶下囚。”

“可你同样没得到自由。”

是啊。赢了又怎么样?依旧是没有自由,依旧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她手上是有形的镣铐,而我身上是无形的枷锁。我比她能好得到哪去?好像是没有错,离开了她,恢复了身份,过得却和从前没差别。哦……还是有差别,那就是我现在处在更加危险的位置。比从前在她身边的时候,要危险多了。

毕竟……那时候万事有她担着,她会保护我。可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只身面对风暴漩涡。且除了她,大概是不会再有人想保护我。这样看来倒也确实没错,我离了她,也不过如此。

宠物和棋子,确实没差别。

“你是在嘲讽我吗?徐楚雯。别忘了,你是个阶下囚。”

“阶下囚?呵……”往前挪了一点,徐楚雯握住她的手,“用被小宠物反咬一口的倒霉蛋主人来形容,可能更合适一些吧?”

“我没嘲讽你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是在生气。”

“哦?”叶舒淇看着她,“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气什么?”

“我的宠物被人欺负了,身为主人,难道不该生气?不该想替她报复一下,那些欺负她,对她不好的人吗?”

“摆正你的位置,徐楚雯。说这话的时候,你没想过我不会一气之下杀了你吗?”抬手狠扯了下手铐,听到她因疼痛而发出一声闷哼,叶舒淇这才冷冷开口,“你是宠物,我才是你的主人。”

“差不多。都是替你去教训人,没什么差别。”

“就你如今这个样子,连踏出这里都办不到,还说这种话?”

“我能不能踏出这里,不是你说了算么?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

“叶舒淇。你说过……你只是一枚棋子。如果我说,我愿意陪着你,帮你慢慢扩张自己的势力。陪着你,从棋子变成执棋者。这交易,你要跟我做吗?”

“为什么?”叶舒淇看着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离不开你啊。”徐楚雯笑着开口,“不是你说,我离不开你了么?叶舒淇,我跟你算是永远捆绑在一起了。如果你一直是一枚棋子,那么你就有被人抛弃的可能。一旦你被舍弃,对我来说也将是灭顶之灾。”

“既然这辈子离不开你,那不如助你往更高的位置去。有朝一日,当你摆脱了棋子的身份,我也就彻底安全了。”

“你就不怕我事后处理了你?”

“真到了那一天再说,何况,我猜你不会那么做。”

“呵。既然是交易,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手被她握得更紧一些,叶舒淇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愣神,她不明白徐楚雯为什么还是想要自己。

“你该知道,我跟你之间只有虚情,没有半分真心。”

“徐楚雯,我看不懂你。别跟我说,你还对一个一直哄骗你的人有心思。那真是有些过分可笑了。”

“不不不。”笑着摇头,徐楚雯凑她更近,“叶舒淇。既然已经捆在一块了,这辈子都没法离开对方。那不如,凑合一下也不错。”

“我看今天喝醉的人是你。”抬手推开她,叶舒淇起身站在床边看她,“忘掉你今天说过的所有疯话,别让我再警告你第二次。”

“我不需要一个阶下囚,一只宠物,来教我怎么做选择。”

“再有第二次,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还有地方把面具摘下来,能有半分喘息的机会,不用继续那么伪装自己么?叶舒淇……我们是互相见识过对方真面目的人。”

“还记得教堂门口,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为什么要做跪拜的那个,而不做被人跪拜的那个?”

“叶舒淇,回去好好想想,我等着你回来找我。记得把药吃了,别任性了。”如徐楚雯所料,对方没有任何应答,只是在片刻后推门而去。笑着摇头,慢慢挪动身子到放钥匙的位置,徐楚雯自己解开了手铐。甩甩手,看着刚被她弄破皮的地方,皱了下眉也没有太当回事。小宠物心里不痛快,让她撒撒气,也没什么大不了。

重新躺下,闻到身上沾染的酒味,徐楚雯的表情便冷了几分。在场子里,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晚上,逼她喝了那么多酒后,她便发现了叶舒淇过敏。

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让她碰过一口酒。那之后无论是见人、谈判、做交易,一切可能碰到酒的时候,都由她代劳全盘挡下。

自己这个算不上好人的家伙,都知道注意这些,不让她接触。身为家人,居然不在意这件事么?看样子,小宠物在家里并不受重视啊。

原以为她是卧底,她出卖自己。谁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张凯祺那一路的人。虽然还不清楚,她到底是哪个势力的棋子,但能把情报科不留痕迹的做掉,势必来头不小。想到那些骑在自己头上的家伙,也败在了她的小宠物手里,徐楚雯倒是没觉得有多恨她了。相反,倒是对她更有了些兴趣。原来那表象背后,有着这样深不可测的算计筹谋之心。一想到这个,想到自己是输给了有点动心的人。她输得心服口服。

想到她刚出现时,眼神里无意间流露的那种冰冷和脆弱。徐楚雯知道,今天晚上,她的小宠物一定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因为在之前,自己折腾她的时候,她也流露出过那种情绪。看样子,她家里人不光对她不在意,可能还经常让她受委屈吧。这样的话,久而久之,早晚她是会爆发的,耐心等着这天好了。正如她所说,自己已经无法离开她。倒不如试试看,推她往上走会是如何?

叶舒淇,离开我又怎么样呢?当那种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棋子,怕还不如你当时好好跟着我。至少……我那时候没有想过抛弃你。

你会回来的,叶舒淇。

尝过上位者滋味的人,是不会甘心再做棋子的。毕竟,我是最懂这种事的人不是吗?你会回来的,不光会回来,你还会答应我。坐在高位上,要时刻警惕周围,要时刻防备着别人,还要一直戴着面具迎合他人。我懂你的,叶舒淇。你会很累很累,很需要一个人能在你身边。除我之外,你也无人可选了。

对当初伪装之后哄骗我的你,当然是没有了心思。可如今,你的真面目更让我觉得有趣万分。叶舒淇,你这个名义上的“主人”,真的很对我的胃口。就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吧。说不定在将来,你会把海东弄得天翻地覆,我还真拭目以待啊。

回到家,叶舒淇上楼的时候,隐约看到书房门缝透出来的光。思考片刻,她回到房间里。反锁上门,拿出连接通讯器的耳机戴上,书房里父兄的谈话,便通过她装好的机器,悉数传到她耳朵里。

“小妹今天表现得很好。”

“她倒是一向省心。”

“有几家人,私下还跟我打听了一下小妹。看样子……恐怕是想跟我们联姻。”

“是么?这倒也不稀奇,毕竟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可以安排多见见人,但不松口。”

“那是她最后的价值,还用不着这么早就定下来。”

“可……如果到时候,小妹不愿意怎么办?”

“我今天……自作主张,把那些人都推了。我觉得,她已经为了我们这个家做了很多事了。至于……至于这方面,以后还是留给她自己做决定吧。”

“她姓叶,这就是她的责任和命运。”

“她只不过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不用那么在意她。”

“一直以来,我都跟你说过。她只是我们的棋子,有用就对她好点,没用该抛弃就抛弃。不要那么小家子气,拘泥于那么两声哥哥。”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再这么自作主张,我会把你好好教训一顿。”

“是……父亲。”

又过了一阵,听到他们商议的事结束,叶舒淇才默默摘下耳机收好。回家的那天,她就偷偷潜入书房装了设备。现在看来,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不然,她也不会听到这些东西。

棋子……无论付出多少,无论她做多少事,在他们的眼里她都只是枚棋子。一直都很清楚这点,也一直保持着清醒,不被他们所营造的虚伪假象迷惑。因此,听到这些话,她倒也不会觉得难过,只是更加的清醒罢了。

要继续这样做棋子,被他们剥削压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还是选择向上攀爬,把他们踩在脚底下成为执棋之人。

该怎么选,叶舒淇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躺在床上,脑海里回想着徐楚雯的话。她说得很对,除了她身边,自己无处可去。她没有第二个,可以喘息片刻的地方。连她都会再三嘱咐叫自己吃药,可是今天……最该跟自己说这些的人,却不停地带她去酒桌周旋。棋子,就该是这样的待遇对吧?

当这样的棋子,到底有多久了呢?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是处在那个位置上。从前是母亲换取生活费的棋子,后来是父亲安插进情报科的棋子,再后来……张凯祺她们,也把她当棋子放徐楚雯身边。细细算来,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

每个人都口口声声说,只要不让他们失望,他们就不会亏待自己。或多或少,他们都曾许诺过她些什么。可是无一例外,他们没有一个人做到过。由始至终,都只有谎言和欺骗。

哥哥曾经说,如果她在情报科当眼线出事,他会立刻把她接回来。可是结果呢?她身受重伤,卧病整整两个月,都没有人来看过她一眼。不只是他们,连母亲也没有来过,只不过那之后,她倒是急病离世了。后来,哥哥给她的理由是,如果叶家派人来看她,可能会扰乱计划。于是,就干脆不来了。呵,真是好理由啊。

张凯祺在教堂时说,她是她们的朋友,她会保护她。如果徐楚雯虐待她,可以随时传信回去。待处理好事情后,再帮她杀了她报复。听起来好像是不错,可惜……也只是听起来。嘴上说着心疼她委身那种地方,但是却不忘让她想办法,让徐楚雯多动点心思。说得好听,被虐待可以传信。可如果……她已经被折磨死了呢?呵,这只不过是一句空口承诺罢了。

徐楚雯……呵……宠物、傀儡、棋子,她折腾的花样最多。可她却跟他们不一样。至少,她许诺过给她的保护是真的给了。交易谈判时,她为她挨了一枪不是么?同样是起风时,脱下搭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徐楚雯的,比哥哥的让她觉得温暖。这是种很奇怪,又模糊的感觉。只可惜……她口口声声说,以后不会拿自己当棋子。结果转手,就又安排她去监视洪静雯。呵……说到底,对于她来说还是利益高于一切吧。

只是不知道,她如今在想些什么?被她圈在怀里时,并没有想挣脱,只觉得好像能安心放松下去。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就这样被她抱着,似乎就能获得片刻安宁。

听到她问喝酒的事,听到她要去找药,心里有些莫名异样的感觉。

在她提出凑合过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倒是觉得这提议还不错。作为消遣来说,有她在身边,至少自己还能有一点放松的机会。但她这个人,心思过于重。不掌控好,随时可能有麻烦。徐楚雯,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一直以来,都不是很能看透她。总不至于,还能对自己有心思吧?情爱这种多余的东西,她们这样的人,还是不沾染的好。

至于洪静雯……想到她,叶舒淇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个最不可能兑现承诺之人,却是唯一一个完全做到的人。她真的在事成之后,给了她许诺的自由。原本……叶舒淇是准备让哥哥,就地格杀洪静雯她们的。她没想过,洪静雯会真的放自己走。不止是放,还准备了不少钱给她。不止是准备银行卡,还备下便于使用的现金。毕竟,如果她暂时不方便去取钱的话,身上没有现金也会很麻烦的。

不止是真的兑现承诺放自己走,还贴心周到地考虑进了很多因素。这个她永远也学不会的洪静雯,给了她从未得到过的自由和温暖。

只可惜,她姓叶。她注定要辜负这份好意。将她给的“自由”再紧握在手里又如何?她依旧只能回来继续做个棋子。虽然是私生女,可明明算下来,她和洪静雯一样都是大小姐。可她们两个,确是有着天壤之别。她永远也学不会洪静雯的样子,她没办法跟她一样能自由洒脱。如今,她是叶舒淇,亦是“洪静雯”。或许在冥冥之中,当她作为傀儡开始扮演她的时候,她就注定了会一辈子成为“洪静雯”。

情报科科长办公室。

“把你们从秘密小组调回来,就是去一趟英国,执行这个任务。”

“任务书上写的这四个目标,都要暗杀掉么?”他们看着照片问。

“我不希望她们死。”叶舒淇注视着他们,“但是,又不得不派你们去。你们能听懂我的意思么?”

“明白。那要做成暗杀失败么?”

“可以受伤,但不能死。尤其是……这个……”指着洪静雯的照片,叶舒淇轻声开口,“这个最好,是伤也别受。”

“是。长官。”

“她们周围,应该有那边情报组织的人保护。你们记得要谨慎一些,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不要紧,重点是别暴露自己。别做太刻意,不然那边一下就能联想到我们身上。”

“监视她们,想办法找机会做成意外事件吧。”

“那只能……连带她们周边的其他人一起攻击,做成随机枪击事件了。”

“可以。总之,我要的是一场失败的暗杀。听明白了么?”

“你们两个在秘密小组追随我多年,是我的心腹。情报科目前,还有很多位置空着。如果做得好,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听到这话,他们赶紧表忠心,“我们绝对不会让长官失望的。”

“去吧。”

看着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手里的笔轻轻敲了敲桌子。叶舒淇想,这样也就算对得起洪静雯了吧?她不用送命,身边的人也只勉强吃点苦头。顺利的话,父亲那边只会觉得她们被保护得很好。大概是不会再轻举妄动了。用点小伤,换永久的安宁。洪静雯,这买卖还算划算的吧?看了一眼抽屉里的那张银行卡,叶舒淇笑了笑:“这就当是,我上任来收的第一笔贿赂吧。”

“你来得比我想象得快。”

“只是为了更方便做事而已。”叶舒淇看着她,“毕竟,洪兴会我也得时常看着。”

“昨天吃药了么?”

“没有。想事情忘了。”随口答完,她便低头看着账本。刚翻了四五页,手里的东西便被人夺走。抬眸看去,徐楚雯正冷着脸站她跟前,账本在她手里攥得很紧。

“你做什么?”

“你又做什么?”她语气不善,“想什么事能忘了吃药?而且你今天,心情看上去更糟糕了一些。”

“难道回去以后,你家里人又欺负你了吗?”

“不关你事,东西给我。”保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叶舒淇伸出手对着她,“不要耽误我做事。”

“这些我已经看过了,你不用再看。”

“去休息,或者你去照照镜子。叶舒淇,你比昨天晚上走的时候,看上去憔悴多了。”

“昨天到底怎么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东西给我。”缓缓起身,叶舒淇盯着她,“徐楚雯,别问多余的事情。”

“多余?我问的事情不多余。”冷哼一声,徐楚雯直接将账本甩了出去,“它才多余。”

“叶舒淇去休息。”

“从前你把这些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倒是没想过有一天,你能把它这么丢出去,还说它多余。”

“说完了?说完了就去睡觉。”不跟她继续僵持,徐楚雯伸手过来扯她,直接将人带出书房。习惯性地跟着她走,等叶舒淇回过神,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被徐楚雯推到床上,还扯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你敢乱动,不好好休息的话。”拿出她昨天遗留的手铐,徐楚雯看着她,“我直接给你铐起来。”

“你敢!”脸上有了些怒意,叶舒淇要起来教训一下她。

“警告你了,是你不听的。”快速抓住她的手腕,徐楚雯将自己的左手和她铐在一起。

“不想疼的话,就老实躺着睡。”即使是挨了一巴掌,徐楚雯也依旧纹丝不动,保持着淡定看她。

“马上放开!”

“睡醒了自然就放。”不理会她那愈发恼怒的神情,笑着往她旁边一躺,原本坐着的叶舒淇被她顺势带了下来。手腕被扯疼,还来不及反应,徐楚雯便侧身抱着她。

“叶舒淇。我是为你好。”话音刚落,她腹部便受了叶舒淇向后重重一肘击。疼是疼,可徐楚雯还是没放手。连着好几下后,见她始终不放,兴许是气急了,叶舒淇狠狠咬了她胳膊一口。可直到她松开了,徐楚雯也依旧不罢手。

“撒了这么久的火,心里舒服些了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在当你的宠物啊。”忍着疼,徐楚雯开口,“不是你说,让我摆正我的位置么?”

“哪有这样的宠物!”

“你说的啊,我是狼。狼就是这样,也只会这样。”

“任打任骂,陪着你发泄。我这个宠物,够尽职了么?”

“我看你状态不好,想心平气和问你两句。可是你不配合我,你逼我这么对你的。”

“别挣扎了叶舒淇,手腕一会勒伤了。”许是真的勒疼了,叶舒淇果真不再挣扎。

“徐楚雯,你是个疯子。”

“我不喜欢你跟我对着干,我只是……只是想学着关心你。”徐楚雯轻声开口,“我这种人,只会这种方式。”

“昨天……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是又怎么样?”沉默许久,叶舒淇才开口,“跟你无关。”

“我帮你咬他们。”她的语气听起来格外认真,“只要你想,我会替你报复他们。”

“呵……别闹了,松开我。”

“你是我的主人,你被欺负了,我当然要替你报复。”

“你怎么能这么顺口的说这种话?”

“一个称呼而已,并没有什么。”看她手腕被勒红,有了要破皮的迹象。犹豫再三,徐楚雯还是摸出钥匙解开了手铐。大概是折腾累了,叶舒淇没如她想的那样甩手走人。一会后,她转过来看着她,又过了好久才开口说了声疼。

“抱……抱歉。”大概是第一次跟人道歉,徐楚雯显得有些别扭。轻轻揉着手腕泛红处,默了片刻,她又认真说了一次抱歉。怀里的人安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看上去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见她神色愈发忧伤,停了动作徐楚雯看着她开口:“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不开心?”

“累了……不想当棋子了……”

“那就不当。”揽她更紧一些,徐楚雯开口,“不想做就不做。”

“谈何容易?”

“现在是还不行。可是叶舒淇,这事就像当初我让你当洪静雯一样。刚坐上那把椅子,根基是不稳,有无数双眼睛会一直盯着你。可是,当你在蛰伏中积蓄够力量,根基也稳得无可撼动。他们只能和现在一样,匍匐在你脚下乖顺称臣。”

“一旦攻守异势,你再推翻那盘操控你的棋局,由棋子变为执棋者。这样一来,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一般来说,这过程要很久很久。比如我,用了很多年才爬到那个位置。可是你不一样,叶舒淇,你的起点很高。你已经拥有潜在的力量,可以推翻这个控制你的棋局了。”

“洪兴会,情报科。你根基虽不稳,但你手里握着的筹码,运用得当的话,足够你把那些操控你的人通通铲除掉。”

“如果在那之前,这棋子已经被抛弃了呢?”

“呵。那就说明,那个下棋的人手里,还有别的可以选择的棋子。”

“逼他,逼到手里无人可用。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他都没法抛弃那枚唯一的棋子。只要他不甘心,失去辛苦谋划得到的一切,他就只能牢牢握紧最后的棋子。”

“蛰伏够了时机也成熟,就把那个位置上的人扯下来。狠狠踩在脚底下,踩死他!只有赶尽杀绝,彻底清干净棋盘上的一切,才能够全部重来。”

“徐楚雯。你是在让我弑父杀兄……”

“对你不好,留着又做什么?”

“他们拿你当棋子,你难道还要念几分情?”

“人家的父兄,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那才算值得在意。你这两位,只不过是拿你当垫脚石罢了。他们踩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你不能踩着他们上位?”

“叶舒淇。你要当下棋的人,手里就得有棋子。而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你手里第一枚棋子,最好的人选。你要考虑收买我么?”

“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真心……呵,被欺骗得太久,我不信那种东西。同样的,我也没有那种东西可以给别人。你若是要别的,或许我还能考虑考虑。”

“真遗憾啊。”微松开她,徐楚雯轻声开口,“争了小半辈子,我什么都得到过。唯独,我只缺这个。”

“要这个,那你跟我的交易就做不了。”

“换一种方式,也许也可以。比如……”抬手摩挲着她的脸,徐楚雯笑着说,“用这离你最近的唯一位置来收买我,我也很乐意,跟你做这交易。”

“呵。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个?”

“你说的啊。我离不开你叶舒淇。”

“反正你也没有真心给别人,那你身边的这个位置,慷慨一点送给我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也给你省了麻烦。”

“徐楚雯,得凭本事让我看到你有资格。”

“只要你想,我可以替你出谋划策,做掉挡在你前面的人。只不过,可惜的是,我困在这不能亲自替你报复。”

“只是废人?不杀了永绝后患吗?”

“他不能死。至少,在我坐上那把椅子前他不能死。”

“理由呢?”

“他对我……稍微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情谊在。只是可惜,他违背了对我的承诺。经历过那种被抛弃的滋味后,我很想让他也感受一下,那种绝望和痛苦。”

“再说,即使是唯一的棋子,如果执棋者厌倦了下棋,同样会抛弃这枚棋子。只有逼他不得不一直落子,才能避免那种情况发生。”

“要想维持他儿子的命,就得一直稳住局势,还得不停地依赖你。”听明白了叶舒淇的意思,徐楚雯笑着点头,“很好。你比我想得更有趣。”

“不过……他怎么抛弃你了?说来听听。我得考虑考虑,做到什么地步比较合适。”

“我在行动中受了枪伤……很严重。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死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身旁空无一人。整整两个月,除了高雪逸和张凯祺来看过我,再无人问过我一句。”

“那时候……我身上每天都很疼,疼得睡不着,疼得一直哭。我多希望,他们能来看看我。能跟当时说好的一样,可以带我回家,再也不让我受这种苦。”

“可是没有……没有人来……”

“伤哪了?”

“背上。当时被偷袭了,中了三枪。一枪差点要命,一枪差点让我终身瘫痪。那次行动,去了十六个人。算上我,只活着回来了三个,连作为总指挥的高雪逸都差点没命。比起死去的人,我们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能看看么?”

“丑陋的疤痕,没什么好看的。”

“让我看一眼,这样……我才知道让他受什么罪。”

没开口拒绝,而是默许了她的行为。衣裳被褪去,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背上的每一处疤痕。背对着她,叶舒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她看那些丑陋的痕迹。这理不清的念头,在她俯身亲吻那几处疤痕时,变得更加模糊不清。冷言警告她不要乱来,徐楚雯倒也意外听话,没有继续乱动。只是她的脸依旧贴在自己的背上,掌心轻轻摸着疤痕的位置。

沉默良久,她才听到徐楚雯冷冷地开口:“一周。”

“太急了点吧?”

“我要能出去,现在就去做了他。”

“我说了,他还不能死。”

“那就让他瘫痪,让他活着跟死人没区别。我知道该怎么设计。”侧身紧拥着她,徐楚雯扯过被子盖好,“叶舒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果你谋划得当,我可以考虑,我身边的这个位置留给你。”

“好。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是你手里,最好的棋子。”

“尽情利用我吧,叶舒淇。”

“你倒是看得很清楚,我在利用你。”

“我不也在利用你,换更多更好活下去的机会么?”

“你喜欢我?”她忍不住问。

“不算,只是动心过。”

“最好如此,不然你只会更加可悲。因为……我永远也不会真心喜欢谁。没得到过的东西,我学不会怎么给,也不想学。”

“你是主人,我是讨好你的宠物。真不真心无所谓,离不开你……要跟你在一块,才是最重要的事。”

“叶舒淇,你还有我。”

不给任何回应,眼神依旧冰冷,但叶舒淇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要驯养一头凶残的狼,要让她听话,要让她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就得拿出些不一样的手段。想拥有却得不到,那就只能一直尽心尽力地讨好。的确不需要那种摇尾乞怜的宠物,她要的从来都是只对她臣服,而对外人凶狠的狼。先套上锁链,再一点点松开,一旦逆反又套得更紧。软硬兼施,久而久之,即使卸下锁链,这头狼也不会再轻易想离开她半步。

身处这危机四伏的漩涡之中,可不该分心去想些无用之事。感情这种东西,作为消遣和排解苦闷的方式,的确是不错。但也只能止步于此。多沉溺其中一步,分心给了这些,那下场就是会输得一败涂地。

亲情、友情、爱情,不过都是些垫脚石罢了。

爬吧,往上爬。只想爬到最高处,再不用受人践踏。到那时,也不会觉得孤独,也不用觉得一个人背负太多。毕竟……自己的脚边,会永远有这样一只宠物陪伴着。

徐楚雯,你是喜欢我的,也只会越来越喜欢我。

真心这种东西,我没感受过。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让我看看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追求的。我不给你半分真心,只从你那得到,这样的话既能满足我的需要,又可以一直控制你。

“好好表现给我看,让我确信,你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拭目以待吧,叶舒淇。”

“徐楚雯,没有宠物可以直呼主人的名字。你还不够格。”

“没关系,最多七天就要改口了。”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主人。”搂着怀里的人,听着她慢慢均匀的呼吸声,徐楚雯也稍微放松了一点。脸上同样带着笑,不为别的,只为小宠物有了跟她一样的野心。何尝不知道她在利用自己,可那又如何呢?

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

当你坐上那把椅子,你只会更加觉得疲惫。因为你要面对更多算计,更多敌视,更多勾心斗角。谁能信?谁不能信?你只会迷茫,模糊不清。除了我……除了这个对你有心的我,你谁也无法依靠。

叶舒淇,或许以后你手里会有无数棋子。

可是我,始终会是你无法舍弃,无可替代的那一枚。

人类拿着锁链皮鞭,想要驯养狼。可殊不知,看似乖顺了的狼,其实只是换了个生存策略。利用人类去获得食物,去获得生活得更好的资本。变相来说,这是一种反向驯服。它们不会忘记,时刻磨尖自己的爪子。而人类,却常常被假象迷惑。

不是因为你驯服了我,而是我本来就没打算离开。

叶舒淇,你越是想要控制住我,那你就只会越离不开我。驯养我的同时,你也在继续被我驯养着成为一个野心家。慢慢地养出下一个,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不是也很有趣么?

一周后,踏进病房,叶舒淇来探望被诊断为植物人的哥哥。为这突然的变故,父亲伤心欲绝。她带人“追查”的结果呈报上去,父亲恼怒之下,将她早预备下的替死鬼全都铲除掉。从今往后,他更专注于防备那些跟他一条利益链上的人。为此,他开始更用心的扶持女儿坐稳位子。这一切,都在徐楚雯的计划之中。

看着这个不会再醒来的废人,自己曾经差一点也会是这个样子。不,她不会睡得像他这么安稳。因为他是儿子,而她是没用的棋子。从这天起,叶舒淇总是会来看望哥哥。父亲觉得她是念着情分,对她也生了点好感。只有徐楚雯知道,她是把哥哥的下场当成了一种警示。她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要沦落成这个样子。

“你做得很好。”坐在书房椅子上,叶舒淇问徐楚雯,“说吧,你要什么奖赏?”

“笑一笑。”徐楚雯凑近她,“主人,如果你真的觉得顺心了。那就对我笑一笑。”

“你的笑容,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你是很喜欢这种游戏么?主人?很顺口?”抬手揪住她的衣领,叶舒淇盯着她,“别耍这种花招。”

“你不喜欢么?主人。”握住她的手,徐楚雯轻轻落下一吻,“吝啬笑容的话,就说明你的心还没有完全顺意。那就留到后面,再跟你讨要好了。”

“是啊。不顺心的事,还不少呢。”心沉了几分,叶舒淇想到了派去英国的人传回的消息。【目标人物遭遇不明人物袭击,已尽力阻止。并成功协助目标人物逃脱,她们已安全撤离。我方损失一人,请求撤离回国。】【停留几日,将派人协助你核查不明袭击者身份。】

自己派去的人,居然撞上了另一波去袭击洪静雯她们的人。来者是谁?难道是父亲私下派的么?不,应该不是。如果是的话,这会肯定兴师动众地来质问她了。依据自己下的命令,派去的两人,只能尽力维护洪静雯的安全。损失了一人,不免有些可惜。但没关系,至少洪静雯她们逃脱了。

究竟是什么人,在暗地里觊觎着洪静雯她们?暂时想不出来,叶舒淇打算再派人去搞清楚这件事。根据传回来的消息,这不明袭击者,是冲着洪静雯她们来的。既然如此,那就有极大的可能知晓洪静雯的身份。这对如今的自己来说,是个很大的隐患。还是好好查一查,比较踏实安心些。

“你在烦恼什么?”徐楚雯问。

“要多久,才能爬到最高的位置。”

“只要你起了念,早晚会到。”

“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听我的命令,对吧?”

“锁链在你手里,我会向你献上我的忠诚。主人。”

“你已经站在我身边了。徐楚雯。”微微一笑,徐楚雯伸手拥抱住她。她明白,这是叶舒淇同意了交易。从今往后,她身边的位置只属于她一个。献上忠诚是真的,但锁链到底在谁手里,还尚未可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到了她身边的位置,那以后要图谋的便是她的心。锁链攥得越紧越好,这样的话,距离也就越近。你说对吧?我的小宠物。

在赶不上高铁的边缘疯狂试探我还是画不好卡罗尔,只能把你默默放后边,果咩!

好少人产只能自己摸了qwq,真的不了解一下这么神仙的番吗!!!看到就是赚到啊!

和亲友一起整点鸥蓉饭

鸥总、好喜欢鸥总.jpg

还是和亲友一起烧了点(

这篇文的题目太长了,题目又名《关于我怎么用一篇文串起北宋,郝甜,水璇和晴意农农》

别怕,he,这篇文很甜

这篇文紧跟时事,勿上升。

众所周知,点赞是免费的,却可以让写文的大大开心好几天,更有更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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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的电量也是从100%耗下来的我是说一开始你也很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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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几乎一天会来三趟宋昕冉房间的冯思佳,这几天一...

以前,几乎一天会来三趟宋昕冉房间的冯思佳,这几天一次都没来。

宋昕冉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不好意思问。

毕竟,一个被动惯了的人,突然让她主动,肯定很难。但是她还是放下面子主动给冯思佳发了消息。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消息发过去就石沉大海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的宋昕冉准备直接杀到冯思佳房间。

她刚走到冯思佳房间门口,就听到对面晴意农农小吵小闹的一些小情趣。

农燕萍在房间里面开始捣鼓自己的各种香水:“这个,这是桂君去海南那边的时候给我带的,有一种,奶香的味道,你闻闻。”

“哼!我不闻!”林舒晴很傲娇的拒绝。

宋昕冉敲了几遍冯思佳的门,听不到任何的声响。所以她决定去别人那里去打听打听关于冯思佳的消息,比如在住冯思佳对面的晴意农农。

她敲了敲房门,得到准许之后直接拧开了门把手,一进去就闻到…很浓烈的一股香水味。

“嗨~小晴,嗨~奶瓶。”

本来刚刚还在打闹的小情侣,看到宋昕冉过来,立马变得老实本分。

林舒晴很努力的睁了睁眼睛,认出面前是宋昕冉之后也很礼貌的回应。“呃,是冉冉吗?嗨,冉冉。”

“嗨,冉冉。”

“呃感觉有点打扰了,不好意思。我过来是想问问,你知道小北在哪吗?我感觉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冯思佳啊,她现在不在房间吗?那你可以去托马斯监狱看看,她可能在那玩。”

“阿嚏~”宋昕冉被浓烈的香水熏到,鼻子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知道了,谢谢你们,那我先走了哦!”

“不愧是晴意农农,这个情意……,属实是有点浓,阿嚏~”宋昕冉出了门之后又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边走边感慨道着。

宋昕冉去到了托马斯监狱,刚到门口,她狠狠刹住了车。因为她在门口听到了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的喘息声………

宋昕冉停住了想要敲门的手,但是好奇使然,她又不想离开,那个声音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吸引着她。

“行吧,我进去就看一下,看看冯思佳在不在里面。”宋昕冉终于下定决心敲门。

“砰砰砰”

宋昕冉敲了一次门。

没人来开门。

好奇心让宋昕冉在门口又呆了三分钟。

“砰砰砰”宋昕冉再次敲了门。

里面传来郝婧怡的声音:“进,直接进,门没锁。”

她进去后,看到田姝丽躺在郝婧怡身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盖着被子,衣衫整齐。

“呃…刚刚我在门口听到奇怪的声音……”宋昕冉说着说着,感觉有些难以启齿。“我真的不是偷听的,我就是…呃……想问问冯思佳在不在这……”

宋昕冉有些害羞得遮住了眼睛,仿佛自己亲眼见证了一些不可说的事情一样。

“不是不是,我们在看电影,你看,你看”田姝丽连忙把手机屏幕播放的电影拿起来给宋昕冉看,但是好像越解释越奇怪的样子。

“刚刚声音是她在哭…”郝婧怡也很慌乱的指着屏幕上的女人解释“她在很惊恐的哭…诺…你看,刚刚就是她哭的声音!”

郝婧怡又把视频拉回到那一段给宋昕冉看:“你可别误会什么哦,我们在房间可什么都没干…”

宋昕冉看着这两个人很慌乱的解释觉得非常可爱,就没有再继续捉弄她们:“好好好,我懂我懂,我可没误会什么,我就想来问问冯思佳在不在这?”

“呃,小北之前在这坐了一会就走了,应该是去了段艺璇房间,你可以去找找看。”

宋昕冉离开了托马斯监狱,去了段艺璇房间门口,她又没敢敲门,因为里面传来杨冰怡的声音。

“所以刚刚在娜姐那里,你说的是实话咯?如果拍档那天我在前面的话,你不会站在我身后是吗?”

宋昕冉知道,她要是突然敲门,肯定就吃不到这么大的瓜了,于是她选择趴在门听偷听,因为她也很想知道段艺璇会怎么回答。

“嗯,我不会,真不会。我当时都不打算参加了的。”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上升是处女座”

“处女座怎么了吗”

“处女座的人有感情洁癖,我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选择别人……而我们,恰好当时吵架了”

“没关系,就算你不站在我身后。等轮到你的环节,我还是会站上去的,站在你身后。”

宋昕冉本来想继续听下去,但是不小心碰了下门把手,很尴尬的,门开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宋昕冉不知所措的假装挠了挠头,“呃,好巧啊,在这都能碰到你们。”

“巧什么巧,这是我房间好吧。”段艺璇很快的摆脱尴尬转移话题,“所以,冉冉这么晚过来,是过来找选璇玩的吗?”

杨冰怡听出了段艺璇想要转移话题的意思,也跟着接话:“冉冉肯定是来找我的,对吧冉冉?”

宋昕冉站在门口感觉极其尴尬,幸好她济南小神童的小脑筋转得飞快,赶紧的找了个别的借口。“呃…我是来借纸的,有抽纸吗,给我两张。”

杨冰怡去房间抽了两张纸递给宋昕冉“两张够吗?段艺璇房间有一箱,不然你多拿几包走?”

宋昕冉拿着两张纸,假装擦着眼泪离开“不用,不用,今天又是为水璇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呜呜呜呜~太甜了~”。

冯思佳其实早就看到宋昕冉的消息了,但是她不想回,因为一直以来主动久了,太累了,没电了。

可是,发消息的是宋昕冉耶~

“好,我决定了,如果她再给我发一条消息,我就去找她。”

冯思佳在排练室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宋昕冉的第二条消息。

过了好久,她终于忍不住在口袋发了几条消息。

“好吧,我在舞蹈房”

“谁下一个进这个舞蹈房了”

“我就跟谁玩”

“我把自己交给命运”

宋昕冉离开段艺璇房间后,就看到冯思佳在口袋房间的留言了。她猜,冯思佳应该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转身就往排练室的方向去。

宋昕冉在玻璃门外面,看到了排练室蹲在角落里的冯思佳。她有些心疼这个小孩,但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她走过去装作轻松的语气问道:“你好,请问这个教室可以借用一下吗?”

冯思佳抬头,看到是宋昕冉。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看不出情绪,冷冷的说道:“可以,你用吧。”

“怎么了小北,你都好几天都不来找我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宋昕冉也没有想用排练室的意思,她蹲在冯思佳旁边,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宋昕冉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是什么温柔的触摸,就像揉一只小猫的脑袋。

冯思佳感受着温柔的摸头杀,其实她想说的话很多,比如冉冉老婆你来啦,比如好开心你主动来找我了,比如主动真的好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主动,再比如你身边有那么多人但是宋昕冉你能不能偶尔回头看看我…

但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安安静静的靠在宋昕冉的肩上,最后说了一句,“我好像…没电了”

“1%的电量也是从100%耗下来的,我是说,一开始你也很喜欢我。”宋昕冉转过身抱住了冯思佳,紧紧的抱着。“但是…100%的电量也是从1%充上来的。”

过了好一会,宋昕冉才继续说完:“我是说…我也会慢慢喜欢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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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糖不懂梗的,速去补。

我指路一下。郝甜直播看电影(我这个是看沙儿雕bot的还没来得及补),水璇的声乐小课堂,晴意农农的品鉴香水,北宋的守株待兔。

彩蛋是北宋的,超甜!超甜!超甜!

那两个要看北宋的

赶紧过来狠狠的支持一下!!!

*极速短打5k+

*OOC有注意避雷

【暴怒】

高雪逸被镜头框在了街景正中央。

三辆洒水车在画外加足马力进攻,她认命般闭上眼,任由初来的水滴迎面砸在她身上,人造雨势骤然变大,哗啦啦顺着脖颈灌溉着她的黑色衬衫,刚刚本是汗水洇湿了背后一小块,这下水痕爬满全身。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水还是泪,压得高雪逸摇摇欲坠,精致妆面也被洗刷得所剩无几,正好这副狼狈姿态十分契合炮灰女三被分手的可怜戏码。

为表演事业献身,算不了什么!我是全世界最敬业的社畜!凌晨2点,高雪逸已经用...

为表演事业献身,算不了什么!我是全世界最敬业的社畜!凌晨2点,高雪逸已经用这样的借口糊弄自己三次了。

“卡——停停停!”

这个费时耗力的长镜头最终再次以男演员的笑场告终。怂包导演在男流量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得大声,遑论高雪逸,她无数次咬紧牙关咽下被男主角戏耍的委屈。

但是浪费剧组和高雪逸心血的男主此刻竟还在摄像机后吞云吐雾,有说有笑,丝毫没有愧疚。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高雪逸看着自己的小助理扛着小毛毯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裹住她的时候,彻底绷不住了。是不是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高雪逸火气冲上脑壳顶,三步并作两步,夺走男主角手里的烟头,施施然扔在导演的漆面皮鞋上,烫出一小块污渍。在男流量面前作谄媚样的导演吓呆了。

“你,没错,就是你,”高雪逸被资本压榨了一辈子,在片场摸爬滚打了几年才够格面上了个网大的配角,她深知招惹了眼前这个大势男流量自己的后果会如何,但她还是戳着对方的人造鼻尖说,“自己说要演夜戏,把大家拉来这里然后笑场三十几次,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男演员被剧组骄纵惯了,高雪逸来这一出倒是把他吓得眉毛乱跳,目瞪口呆。高雪逸裹着小毯子转身离去,不给他骂街的机会,啪的一声拉上了保姆车的车门。怒气上涌过后,更多的是快要溢出来的委屈,高雪逸蜷缩在后排座位裹紧被子小声啜泣。

“你说,他为什么能跟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

许久,高雪逸才从委屈与怒气的余韵里缓过来。小助理胆战心惊地捧着高雪逸的杯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憋不出安慰的话,只能轻拍高雪逸的背。

“这娱乐圈能爆火有什么新奇的?凭什么所有人都忍着他?不就是个靠卖腐起家的没有艺德的王八蛋嘛!”

小助理战战兢兢,手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阿叔还冷,此刻她颇想捂住高雪逸的嘴,怕她觉得自己吵架没发挥好,再把人家大明星骂一次。

“靠,炒cp谁不会啊?我高雪逸难道就不能吗?”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助理此刻真的想要昏迷,为高雪逸迟来的事业心。

【傲慢】

是的,她已经一个多月接不到戏了,拜那位男流量所赐。娱乐圈就是这样,大把人等着演戏,剧组有没有她都没差,她离开后照样有人顶上。

“呃,那个,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我们不熟啊......怎么炒cp?这种事还是算了吧,我没天赋。”坐在对面的女孩同高雪逸一样缩在宽大的卫衣里,全副武装,半张脸被墨镜遮住。

高雪逸和刘闲的第一次对谈,就在一种诡异的、类似于特务碰头的气氛里展开了。

“你再想想?”高雪逸抿了抿卡布奇诺上的奶泡,略带恳求地问道。

刘闲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团有个前辈说过,做偶像要走正道,所以我不会答应——”刘闲话音未落,高雪逸就把手机屏幕怼到了刘闲面前。

#女团成员后台抽烟#,一个不起眼的热搜话题霸占着微博首页的边角,像爬山虎一样盘踞着。再划开,当事女团成员,不正是眼前的刘闲嘛。

刘闲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同一个网里的鱼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圈内风评都不咋的,不炒cp就没出路了。

刘闲缓缓摘下墨镜,墨镜后的双眼竟然哭得比高雪逸的还要肿。

这几天身陷网络舆论漩涡,没有人愿意听她诉说事情的前因后果,连往日亲密无间的队友都对她爱答不理。

是不知道实情吗?应该不是,只是害怕舆论罢了,刘闲无奈,但都能理解。

但面前的这个女生却能切开那些萦绕着她的混沌与假象。

“但是,我真的不能和你炒cp,这么做是不好的,我想我们两个人靠实力......”刘闲仍旧拒绝这个荒唐的提议,骨子里仍是有傲气在。就算是被现实洗刷理想,还是天真地残存着“凭什么努力换不回好结果?这个世界真的残酷如斯吗?”的念想。

“那,以后赚到的钱,你六我四。”

“成交。”

【虚伪】

“第一,我要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要嵌入另一个人的生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是刘闲身陷“抽烟门”之后的第一个打歌舞台,高雪逸严阵以待,生怕错过这个炒cp的最佳时机。

“小高,你要记住,黑流量也算流量嘛。”说这话的时候,刘闲朝高雪逸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诶,姐妹,你是团粉还是单推啊?”旁边调光调得满头大汗的小姑娘随口问道。

“我来等,那个......刘闲下班。”

“她?哼,听说她在后台抽烟,不知道真的假的。”

“假的。”

刘闲轻轻拨弄了高雪逸手里的花束,低声感叹,好久没人给她送花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刘闲仰头,清澈的一双眼望着高雪逸笑。

高雪逸自小到大撒过无数个谎,但从未心虚过。十八岁的时候骗母亲说自己去兼职家教,实际上是偷偷跑去广州给各个剧组跑龙套;二十岁骗爸爸说寄给家里的第一笔钱是奖学金,其实是给当红小花做危险的动作替身发的工资。

二十二岁第一次企图欺骗大众炒作CP的时候却心如擂鼓,低头看向刘闲的笑脸,手足无措。

“哼哼,你只需要有意无意地留下线索和破绽,日后炒cp就会显得很自然啦。”高雪逸边和nono斗智斗勇边说道。

女团成员刘闲和三线演员高雪逸恋爱且同居了。

—“那天去接下班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小演员捧着花去接刘闲了,戴着墨镜,不信的话可以去翻当天的返图。而且,你们看,刘闲发过她们家的花瓶,高雪逸前几天自拍的时候背景里就有那个花瓶。”

—“我就说,原来那天去探班的是刘闲啊,拍摄结束后她跟高雪逸上了同一辆车走了。”

—“我靠,不会真的同居了吧?什么时候出柜啊?”

刘闲对网友丰富的想象力啧啧称奇,对着那些糊到妈都不认的狗仔图以及细节分析,真的能脑补出那么多东西吗?

相比之下,高雪逸就显得淡定很多。

“啊?你写的?”

【暴食】

这是刘闲和高雪逸接到的第一个双人活动,某三流杂志邀请她们俩来拍封面图。

“我们卖得那么成功吗?都有杂志找上门来了。”刘闲啧了一声,颇有成就感地翻阅着眼前那本杂志。虽然,之前请的也不是什么大咖,但至少能在除了娱乐花边新闻以外的地方看到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不是啦,你想多了。我们那点儿小水花哪有商业价值,”高雪逸顿了顿,“是我们俩的经纪公司觉得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然后帮我们买的杂志双人封面。”

“那些诡异的深夜热搜也是公司买的。”高雪逸瞟到刘闲还在刷#高雪逸刘闲#话题,幽幽说道。

“哦。”

刘闲彻底心死。

收工的时候已经夜深,捯饬了几套情侣装,但始终装不出情侣,照刘闲的话来说,“没那味儿”。但毕竟是演员,高雪逸还是有点儿底子在的,应付一次拍摄任务不在话下。

“嘿,下班之后吃什么,我请你。”高雪逸朝刘闲招手示意。

高雪逸突然想起刘闲听到“你六我四”是眼底泛出的绿光,本以为这次请客要大出血了。高雪逸又仔细想了下,不过没关系,和刘闲共事之后算是踩了狗屎运,陆陆续续有剧组找她,这么想钱包出一次血也没什么。

结果并没有。出租车在市区里穿行,刘闲输入的目的地是她们公司剧场。

“啊?你说的宵夜就是来便利店吃杯面啊?”高雪逸搅拌着眼前的出前一丁,热气腾腾的雾气在氤氲。刘闲一边撕开芝士片的包装,慢悠悠地盖在泡面上。

“是啊,刚入行的时候我常偷偷从剧场溜出来偷吃宵夜。”

刘闲刚入行的时候倒了大霉,那时选秀正火,出道、当偶像、参加选秀,好多人怀揣着绮丽又不切实际的梦入行。结果就是行业内卷严重,刘闲的经纪公司尚在起步,就快要被扼杀在摇篮里。刘闲跟队友没日没夜地练舞,眼泪和汗水一齐蒸发,再加上旧疾时不时复发。刘闲无数次想要放弃,在看不见天光的路上独行需要勇气,可没有人给予,连老天都不作美。

多残酷,缺少流量,纵使再努力也无济于事。

转机是机缘巧合之下,她们蹭上了那档水果台综艺,由于人糊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刘闲又艺高人胆大,尖锐又犀利的吐槽让她意外一炮而红。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想让我的努力配得上我的幸运。”

“可事实是,艺人这个行业,运气占八成。如果没有那档节目,或许今晚你也能在便利店看到练舞结束后狼吞虎咽的我。”

高雪逸无言,只是默默地把碗里的火腿肠和蟹腿棒夹到刘闲的碗里。

“以后都会好的。”高雪逸说。

【懒惰】

“我们这才到哪儿啊?”

“不管了,你红了带我吧,我不想努力了。”

“我刚想说......”

【色欲】

“小高,小高?你在看什么?”

“嘿嘿,闲宝,这个是你吗?”高雪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刘闲,她躺在床上,口水缓缓从嘴角留下来。

刘闲一把夺过高雪逸的平板,竟然是她早期出道的时候辣舞的视频。视频里的刘闲正在做wave,不得不说,身姿绰约,秾纤合度。那时候妆造非常粗糙,服装更一言难尽,一块布料跟肚兜似的,啥都遮不住。刘闲一脸黑线,按熄了屏幕。

“高雪逸,我和你谈工作,你居然馋我身子!”

“嘿嘿,闲宝,再跳一次给我看嘛!我就好这口。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身材这么好呢?怪我怪我,有眼无珠!”高雪逸从床上弹起来,想要扑向刘闲。

却没想到自己被拖鞋绊倒,结结实实亲了刘闲一口。

【贪婪】

完了,高雪逸,你不会是入戏太深,假戏真做了吧!

高雪逸在亲吻的那刻,反复确认自己的呼吸、脉搏、心跳以及性取向。

“我能不能再亲一次?”

确认无误后,高雪逸轻声问道。

—内含部分花郝月圆

【Alpha和Omega】

田姝丽很久没进入过这个房间了,但她还能记得浴室墙面的凉意,记得那人身体的温热,记得后颈被咬住的痛感。

“你abo看多了吧,优质Alpha郝警长?”

她想起当时的调侃,想起那个人的害羞和无语,还有为了堵住自己的玩笑而加快速度的手指。

因为手里拿着的花束,田姝丽有些尴尬。虽然同样是注重仪式感,热爱浪漫的两人,对花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因为手里拿着的花束,田姝丽有些尴尬。虽然同样是注重仪式感,热爱浪漫的两人,对花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绽放的开始,便是为了等待凋零的花朵,对于田姝丽而言,太不实用,这份美丽也太脆弱。

郝婧怡却爱着每一朵花的绽放,也总能在收到花时笑得开心。

田姝丽喜欢看到她像一只温顺的大狗狗般开心的样子,所以乐意去陪恋人做这些形式主义。

田姝丽将花递到她的手中,看着对方发愣的眼神,有些局促。

“生日快乐。”

碎冰蓝玫瑰,两人共同喜欢的颜色,和浪漫不可分割的玫瑰。

“谢谢,你坐这吧。”

田姝丽坐在沙发上,看着郝婧怡把花细心地插进花瓶。

瘦了好多。

郝婧怡的胃一向不太好,还总爱喝冰的饮料,在田姝丽的再三催促下才去做了胃镜,还死活拉着王睿琦一起,不让她陪同。

“都说做完胃镜人可丑了,嘴歪眼斜,还流口水讲胡话,你别和我一起,有王睿琦就行了。”

“田姝丽你别看我我好丑呜呜呜”

“田姝丽田姝丽”

即使有王睿琦陪着,田姝丽也并不能放心,偷偷在医院等着,以防止有什么紧急情况。

当听到麻醉药效还没过的郝婧怡说不清完整的句子,却格外格外清楚地一遍一遍重复自己的名字时,她再也忍不住,想立刻冲进去,抱住她回答“我在这”。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对于两人的关系,她们并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很少有人会问。

“你们?”

“嗯。”

她抬头看向王睿琦,朝她点了点头。

田姝丽知道这段恋人未满的友情。之所以未曾和郝婧怡确认,是她足够相信对方的处理方式。

那些再明确不过的界限感,被郝婧怡半梦半醒间呢喃的名字,和田姝丽此刻的点头进一步验证。

在发送语音信息时还抱有一丝侥幸的王睿琦,勉强扯起的嘴角不再继续支撑。她低下头,试图让蓝色头发遮住她的脸,透过头发的缝隙,她看见田姝丽抱着郝婧怡,慢慢拍着她的背,“我在这呢。”

切断一段还没开始,或者只是片刻恍惚的感情,对于王睿琦来说不算困难。为了mc效果的玩笑确实只是玩笑,那些自己所联想的“可能”也只需要加上“不”的前缀。

“我和郝婧怡—”

“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

王睿琦刚准备解释就被田姝丽打断。她之前所接触到的这位前辈,大多是温柔的形象,此时却意外给王睿琦一种压迫感。

“所以等会就拜托你照顾托托了,毕竟她不希望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嘛,等她醒了我会来接她。”

“好,那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不用啦,她会给我发的。”

田姝丽看向终于安静下来的郝婧怡,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下她的脸。

王睿琦看着田姝丽走出门,床上躺着的郝婧怡动弹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什么皱起了眉。

「我会好好照顾她,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郝婧怡清醒后还是晕乎乎的,靠着王睿琦的搀扶才下了床。

“难受死我了呜呜呜,王睿琦我说什么胡话了吗?”

“你都不记得了吗?你跟我表白了,说你离不开我,爱我爱得不行。”

“不可能,我就算被麻醉了,也不可能说爱你,是你被麻醉了吧王睿琦。”

郝婧怡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拿起手机低头发消息。

王睿琦瞟了眼她的屏幕,自嘲地笑了起来。无论是麻醉还是酒醉,自己都不会是那个被她爱着的人,也不会是清醒后第一个发消息报备的人。

“啧啧啧,郝婧怡没有我你能站着走出这间房吗?这就忘恩负义了。”

“你是我的好朋友嘛,托托一定会记着你的恩情的哈哈哈!”

郝婧怡的好朋友也没法直视她的戳手指撒娇,好在下一秒郝婧怡就发现了什么,快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来的吗!”

“不是你想见我吗?给你买了点流食,等会到中心差不多正好能进食。”

郝婧怡牵着田姝丽的手,转向身后。

“王睿琦,介绍下,我女朋友。”

看着这样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很难否认她们的般配。

阳光偷偷地向医院的大门里探着,洒在她们脚下,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王睿琦的鼻腔。她捏紧了口罩,向光里的她们走去。

祝你幸福。

虽然只是个微创手术,郝婧怡还是不如之前生龙活虎。

狭窄的小沙发不太适用于这场谈话,田姝丽拗不过郝婧怡的坚持,看着坐在地毯上的人不知道如何开场。好在郝婧怡一直是不会冷场的好控场。

“所以能告诉我,你的耳朵怎么了吗?”

田姝丽知道这是一定会问到的问题,但她以为会在“纪念日你为什么消失?”“分手分得那么干脆,现在干嘛又这样”等问题的后面。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当她看向郝婧怡,那人眼底小心翼翼的关心让她突然不想再强大,她想一股脑把所有委屈和痛苦倒尽,把无数个失眠夜晚里蜷缩的情绪向她展开。

因为她知道,即使郝婧怡也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但她一定会包容不再强大的自己。

“突发性耳聋。”

“当时医生说,有可能再也听不见了。”

说出去的那一刻,田姝丽彻底放松下来,但想起医生不停摇头的样子,她的手还是有些发抖,不安地在沙发上摸索可以抓紧的东西。

郝婧怡握住了她。

郝婧怡的手还是很冰,田姝丽却觉得自己握住了底气,可以坦然揭开伤疤的底气。

她讲起突然变奇怪的水声,S队不再震耳的打闹声,医生听到她职业时的叹息声。

“他说,我的左耳可能再也听不见了,劝我考虑换一份工作。”

田姝丽强压住的哽咽,在郝婧怡红着眼眶抱住她时彻底失控。

“我不会,你也不是。”

我的梦想,和你,都没有了。”

田姝丽尽力压着哭腔,埋在郝婧怡的肩上默默流泪。

她把自己的伤痛,毫无保留地展示给郝婧怡。她终于不想坚强,只想做会哭的不自信的田姝丽。

不出所料,郝婧怡哭得比她还凶。田姝丽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哭包,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帮她擦着眼泪。

“我现在好了,而且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你现在哭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别哭了,我真的不会哄人…”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郝婧怡,抱着抱枕一抽一抽的,拿着纸巾哗啦啦地擤鼻涕,看得田姝丽心疼又好笑。

“你当时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怎么会嫌弃你。”

郝婧怡委屈地抿着嘴唇,说着话眼泪又要掉下来。田姝丽轻轻地擦拭着她已经有些泛红的脸颊,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我是不信任自己。

而且你也知道,我太别扭了。也因为别扭,错过失去了很多。现在我不想再这么别扭,也不想错过。”

平复心情的两人挤在沙发上聊天,聊着分手后彼此的生活。

郝婧怡从冰箱里拿出了给田姝丽留的草莓蛋糕,田姝丽眼睛还红着,却已经吃得开心,还不忘给蛋糕主人分几口。

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想吃甜品,这个习惯一直没变,特别是草莓蛋糕。

气氛逐渐放松,却又因为一个意外突然静止。

田姝丽看了眼地毯上扎眼的白色奶油,不自觉屏住了气,小心翼翼地看向郝婧怡,正好撞上她瞪大的眼睛。

“我给你擦!马上!”

蛋糕吃完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在不得不离开前,田姝丽试探着问出了最后一句。

“那…要一起拍档吗?”

“只是拍档吗?”

郝婧怡挑眉看向她,直球让她无法招架,刚承诺完不再别扭的人,又开始扭扭捏捏支支吾吾。

“不是…还有别的。”

郝婧怡看着她笑,一本正经地学着田姝丽前一天的话回复她。

“公演见,我会告诉你。”

即使田姝丽的提问一点都不正式,但郝婧怡依旧想在公演上,所有的注视下,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是双鱼座对于仪式感的坚持。

「Irunforyoubecause……」

【拿错的咖啡】

金曲宣布了《最佳拍档第二季》启动后,口袋48在相亲界的地位不亚于人民公园。但是即使在人民公园相亲角也不发生的抓马事件,在口袋48频频登场。

谁会把婚车开到前任家里呢?托妈会。

“我真的…会谢…”用小号在田姝丽房间划掉翻不完的郝婧怡婚车坦克直升机,郝婧怡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做深呼吸。

「没事,这年头流行复婚,跳过热恋和be,直通复婚环节,八百倍速不就是最佳拍档的奥义吗!」

郝婧怡内心安慰着自己,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监狱服刑人员杨冰怡的语出惊人再次打破平衡。

“谁说要和田姝丽复婚了!”

“你自己说的,我只是问你要不要顺势再重新接触看看。没想到啊郝婧怡,你都想着复婚了呀。”

在杨冰怡继续小声嘀咕“be的更好嗑耶”后,大发慈悲的监狱长给予了她自由。

“杨冰怡,滚出331!”

如果不是公司明文规定,郝婧怡真想回复她一句「我亲爱的妈妈,那不是S队金花,是你的亲亲前儿媳呢」

“怎么还没学会用小号视奸前任。”

在她思考要不要接受“郝丢人”这个好丢人的CP名时,小号置顶房间的主人带着杀马特紫色气泡框出现在她的消息下方。

「郝丢人笑吐了」

别人丢人丢到姥姥家,她丢人丢到前任家。留言板托妈的热情,仿佛像是第一次见新儿媳,路过的邻居甚至猫狗都要拦下来介绍,“我儿媳妇,漂亮吧!”

郝婧怡的脑袋嗡嗡响,仿佛贴着火车,听了一场汽笛的交响乐会。她至今不知道田姝丽的意图,她也不能去问田姝丽,“你是不是想和我复合?”

田姝丽没那么喜欢她。

郝婧怡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当她在动情深处将滚烫的爱意倾吐在恋人耳边,却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应,甚至被紧了紧拥抱说别闹的时候。

她就坦然接受了,两人对于这段关系的理解或许并不一样。

或许是我爱你这种过于正式又带着承诺意味的话,并不适合于从床伴开始建立关系的恋人。

在这座沉闷的象牙塔里,再热烈的感情也只不过是打发无聊时光,和填补青春空白的一场角色扮演游戏。

「喜不喜欢又怎样,我也不喜欢你了反正」

郝婧怡泰然自若地在房间回复着前任的话,对留言板拱火的托妈置若罔闻。

「那你能让我不丢人吗」

再用“秘密会谈”切断了前任继续在自己房间煽风点火的可能。

「别多想,我总不能不回,反正话我都说完了,就是说你也不用在口袋回复我了」

收到对方「好」的回复,郝婧怡好像已经看到WIN的图标向自己闪烁。

对方不断出现又消失的正在输入中,让郝婧怡停下了切换应用的动作。她盯着消息框的最下方,猜想会不会看到对方说出那句话。

「那你,想和我一起参加最佳拍档吗?」

「我去单人赛道」

即使是胜利者,最终也还是要走向gameover。

在这场游戏中,无论扮演的是恋人,还是舞台拍档,无论郝婧怡是输是赢,最终的结局都只会是突然变黑的屏幕,然后回到最初毫无交集的开始界面。

「大郝人,别丢人了」

短句的大量重复暗示,会形成海马超记忆。

「我一点都不喜欢田姝丽了」

本以为遥遥无期的下一次交集提前到来,只能归结于郝婧怡向来极端的运气。

运气好在拿错了咖啡但在打开前多看了眼标签,运气坏在口袋留言板里的热情托妈告诉她,另一位拿错咖啡的人是田姝丽。

妈妈们总是热衷于把这种尴尬社死场面称之为天赐良缘。

“我还没喝,你来拿吧。”

从发出消息,到听见敲门声,十秒钟。毕竟只是325到331的距离。

「又是露脐装,现在最好是七月」

郝婧怡暗自腹诽,抬手将还没开口的咖啡递给对方,田姝丽拿着那杯已经插着吸管的饮品有些犹豫。

“我喝了一口才发现拿错了,我再给你点一杯吧。”

“给我吧,也不是没喝过。”

伸手接过田姝丽手里的咖啡,郝婧怡正烦恼着怎么结束这尴尬的处境,对方就识趣地告别离开。

“那下次再请你喝一次,我回去了,拜拜。”

郝婧怡很想问她怎么开始喝咖啡了?

明明说过咖啡太苦,要喝一辈子奶茶,明明喝一口咖啡,就整宿睡不着,抱着自己哼唧。

看着吸管上隐约的口红印,郝婧怡喝了一口期待很久的椒麻拿铁。咖啡的醇香和牛奶的甜还是盖不住花椒的麻和涩。

郝婧怡更想问她,是想做拍档还是想复合。

也想问问自己,如果是后者,她能拒绝吗?

「我真的,不喜欢她了」

【制服和“制服”】

口袋直播与金曲搭档连麦一次。

当自己随口提到连麦任务时,郝婧怡并没有预想到当下的局面。

「我知道田姝丽在直播了,不用你们提醒我!」

满屏的弹幕怂恿着她去和前任“再续前缘”,郝婧怡内心飘过一万句「妈妈们,我真的会谢」。

至于马玉灵,「郝马,郝尼马难嗑...

至于马玉灵,「郝马,郝尼马难嗑」。

“我和田姝丽虽然熟…也没有很熟,就是认识。”

身体的每个敏感点都充分熟悉的认识。

恋爱时,郝婧怡不止一次想过和田姝丽并肩站在舞台上,或是在mc或者直播中假装无意地提起恋人的名字,以此来小小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现在郝婧怡终于在镜头前说出了田姝丽的名字,可仅仅只是认识。

她想问田姝丽,还是朋友吗?但一想起前任恋人的洒脱,郝婧怡的愤恨就瞬间燃起一把大火,把“朋友”这个象征着良好关系的词烧成灰烬。

她太气愤于田姝丽的安之若素,于是她要扇起风把这把火蔓延出去。

「金曲任务,连个麦,你配合下」

“问她公演的事?”

郝婧怡经过排练室的次数不多,但多多少少都能从身边人的聊天中探听到S队新公演的强度,以及那天见面时田姝丽掩饰不住的疲惫。

「累得都没人样了还让我问,我真的谢谢你」

快女接听的速度也名副其实,只是语速一如既往,连打招呼都是0.5倍速。

娇羞搞笑女的人设对于刚认识的两人来说很合适,郝婧怡极力扮演着,心里暗暗吐槽丝芭影视的饼欠她一块。

不到一分钟,郝婧怡就觉得自己昏了头才会选土味情话这个话题,明明清楚对面的女人很擅长,而现在的关系让郝婧怡不能像以前一样大喊一句“别给爷整尬的”。

“我喜欢穿制服,我喜欢被你制服。”

田姝丽直直地看着她,郝婧怡更加后悔这个话题的展开。汹涌的记忆裹挟着黄色废料一齐袭来,郝婧怡的大脑中控直接宕机,无法控制的表情让她连忙逃离到画面之外。

“那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操!」

“啊啊啊啊啊啊!她到底想干嘛!”

郝婧怡被动地穿上那件白色长袍,面前女人的睡衣终于不是性感的吊带裙,而是换上了普通的长袖长裤,可郝婧怡的脸却依旧滚烫。

听诊器挂在郝婧怡的颈部,田姝丽牵引着她握紧拾音端的手,顺着睡衣的下摆向内、向上探索。

金属材质的寒冷激得田姝丽一哆嗦,她身体的温热被郝婧怡的手充分感受。在被脑内加速循环的血液侵占最后一丝理智前,郝婧怡听见她说。

“你想对我做什么呢,医生?”

听诊器的软管缠着田姝丽的手腕,白色长袍被遗落在地毯上,病人发出难耐的呻吟,抱紧了正在认真检查自己身体的医生。

“我喜欢你穿制服,我喜欢被你制服。”

郝婧怡真的会疯掉,当曾经的病人调侃自己的金曲服装像白大褂,还不经意瞥自己一眼时。

“我的才更像吧!”

「像你个大头鬼」

看到田姝丽抱住马玉灵,郝婧怡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对前辈开炮,就算只是舞蹈动作,就算只是前任。

谜样关系到底有多尴尬,谁和前女友跳舞谁知道。

“郝婧怡!这歌讲的是分手想复合,不是让你演猫和老鼠,白长这么大高个这么怂,田姝丽一靠近就躲,你干脆叫杰瑞得了!”

金曲表演结束,郝婧怡把两人为数不多的镜头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田姝丽只是虚握着马玉灵的手,她轻哼了一声,随后急忙压下自己上扬的嘴角。

她又想起了那晚,两人被听诊器软管束缚在一起的手腕,想起田姝丽逐一紧握的手指。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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