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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屋里烧着炉子,倒也还算暖和。

张起灵端着温水走进屋,看着床上蜷缩在被子里昏睡的吴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把水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坐在床边,微拨开吴邪汗湿的刘海,把手覆了上去。

38.5℃,比早上退了一点。

掌心触到的温度滚烫。

吴邪眼睫毛颤了颤,下一秒就应激一般不安的睁开。

“是我。”张起灵低声安抚道。

吴邪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停下睁眼的动作,他近乎无意识地“唔”了一声作为回应,又沉沉睡过去。

张起灵抽回手,拿起里面滴水未......

张起灵抽回手,拿起里面滴水未动的水杯走向客厅,顺手掩上卧室门。胖子见他出来还端个杯子,压小声音:“天真修成仙辟谷了,连口水都不用喝了?”

“他没醒,”张起灵回道,“还在发烧,现在38.5℃。”

“还烧这么高呢,”胖子语气担忧道,“天真这小身板子也太不抗造了,小哥,早上的药他吃了吗?”

张起灵点点头,末了评价道:“不太管用。”

吴邪本身身体底子差,退烧药治标不治本,现在看来也没起多少作用,只能靠他自己的免疫系统扛起大梁。

这样不行,张起灵按亮手机,翻出上次因为批条子与吴邪吵起来被关进黑名单的张海客,言简意赅地发去两条信息。

张海客几乎秒回:族长,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感激涕零.jpg】

张海客:收到,族长我下午两点给你送过去。

张海客:族长,你可不能再惯着吴邪了。

张海客:族长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嚣张,我上次有事要见你着急没批条子,他竟然还生气了,他现在都敢拿不许见你威胁我们,还把我关黑名单!!

张海客:族长……

张起灵看着张海客如炮轰一样密集的吐槽,动了动手指。

张起灵:不许气吴邪。

张起灵:下次过来要找他批条子。

对面的信息轰炸活像正在打鸣的公鸡突然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半天才委委屈屈的蹦出一句话。

张海客:好吧。

至此,对话结束。

雨下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弱,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打的院子里的野花频频点头,但没有一支断折低下头下去,反而看起来颜色更加鲜亮。

张起灵听了一会儿雨,又进屋看了看始终没醒的吴邪,手指探了探他的体温,发现没有恶化,又替他掖好被子,才悄无声息地掩门离开。

张起灵对进了厨房正在忙活病号餐的胖子说:“出去一趟,三点回。”

“听见了小哥,”胖子置身于天然气灶和抽油烟机混合出来的嗡鸣之中,扯着嗓子回道,“对了,小哥你记得带伞,回来帮我带瓶酱油。”

张起灵应下来。

他撑着一把伞,转身踏入茫茫雨中。

他和张海客在村外小镇碰了头,拿到了在山中没找到的需要的药材后分道扬镳。

路过超市,他想起胖子的嘱咐,进去迅速找到家中常用的品牌的酱油拎了一瓶,然后余光扫到旁边货架上,看着上面码的整整齐齐的黄桃罐头,顿了顿,最后还是拿起一坛一起结了账。

回到家时时针正好指向三点,吴邪已经醒了,靠在窗边躺椅上盖着薄毛毯看雨,就是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他见到张起灵回来,眼中终于多了些鲜活的生气,哑着嗓子让张起灵赶紧去换衣服,不然衣服上全是雨水一会儿该着凉了。

张起灵放下手中东西,依着他从善如流的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走到吴邪身边和他贴了贴额头,握着他的手坐在他旁边。

一个看雨,一个看人。

天黑之前,张起灵用了半个多小时把那副新药煎了出来。

吴邪是不太愿意喝药的,他多多少少有些怕苦,虽然闻不到,但对那一碗苦了吧唧的黑漆漆的东西还是莫名有些抵触,不过鉴于这是小哥费心费力的努力成果,他还是微微皱着眉头端碗喝了下去。

他把只剩下微小草药残渣的空碗重新递给张起灵,手中就又被塞了一个碗和一个勺子。

吴邪低头一看,然后笑了:“黄桃罐头啊,小哥,你买的?”

他眉眼都带着笑意,和江南水乡人的柔和。

张起灵点头:“以前在东北的时候,看到他们给生病的孩子买,说是会好得快一点。”

“黄桃罐头治百病,我前两天刷视频还看到了。”吴邪笑着说。

他低头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桃子,甜味迅速取代了中药余下的苦味,却并没有甜到糊嗓子的地步。

“很好吃。”吴邪评价道,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东北人这么喜欢了,因为在生病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没有食欲,这种清甜不腻的东西反而还能吃下去一点。

他把张起灵招呼过来,示意他低头,然后在他嘴里塞了一块黄桃。

不知道是新中药起了作用,还是黄桃罐头真的如传言那么神,他的烧在晚上彻底退下去了。

张起灵抱着他躺在床上,吴邪虽然白天已经睡了很久,但身体内部细胞的博弈还是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他回抱住张起灵,头埋在他肩窝中,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张起灵关了灯。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停下。

绵绵细雨歇,今夜喜来眠。

捅窗户纸文学,一发完4000+,接出青铜门

胖子在前面开车,我和闷油瓶并排坐在后面。

他应该是很累,几乎是昏死着倚在车门上休息,颇长的额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了个瘦削的下巴出来。

弄醒一位劳累过度的“老人”我多少是有些愧疚,翻了件冲锋衣,把整个瓶裹了起来,又大着胆子把静音耳罩也帮他带上。

我手撤回来时不小心擦到了闷油瓶的睫毛,痒痒的。

他这次没理我,很安静的闭着眼睛。

闷油瓶虽然守了十年青铜门,......

闷油瓶虽然守了十年青铜门,但是指甲和胡子都很干净,不知道是用什么修剪过了。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也没有我和胖子脑补的那种满身恶臭一身跳蚤地走出来对着我和胖子傻笑。

我怕再打扰他,转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胖子在车外呜嗷乱叫的指挥着我手下的人,超大号的狼眼手电筒四下乱晃,整个人兴奋的要死。

我也开心,开心的要死,但没力气像胖子那样欢腾。

他比我年轻。

闷油瓶醒的时候我正倚在车门上抽烟,他敲敲车窗让我起来。

我挥了挥在面前飘着的白烟,帮他把车门打开,“胖子他们煮了粥,小哥你去吃点?”

“好”

我看着闷油瓶被胖子拉着塞进围得满满登登的伙计里。

“来,给你们张爷问个好。”

伙计们多少都知道我这些年做的事情,有些怕,没吱声。但坎肩突然开头喊了句,“欢迎张爷回家!”

那一众乌泱泱的人群就突然热闹起来。

我眼底有些热,吐了几口烟圈把眼泪压回去,暮地想到胖子在来得路上问我,要是没接到人怎么办?

怎么办?

我想到漫天的黄沙和遍山的白雪

死呗,能怎么办。

“老板,粥!”

坎肩一声招呼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端了个不锈钢的小盆,颠颠跑地送到我手上,我瞟了一眼:莲子八宝粥,里面泡了根火腿肠,还有卤蛋。

“你吃吧,我不饿。”

烟抽完了,我挑开坎肩的口袋拿了一包软中华继续腾云驾雾。

坎肩一脸肉痛的看着我

“老板,这个烟,能抵上两箱粥了。”

恶趣味总会趋势人做出些没脑子的事情,我扬起下巴对着远处的篝火,“管你张老板结账。”

坎肩可能喝多了,居然真的跑去问闷油瓶。

胖子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我的耳膜不舒服的震动。掏掏耳朵,正对上闷油瓶望过来的眼神。

该死的。

闷油瓶大瓶有大量没和我计较,转回头去,背着我安安静静捧碗喝粥。

烟一直烧到了底,燎得人手指头生疼。

我看着闷油瓶的背影,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梦幻。他真的,在我面前,只坐在我二十几步远的地方。我只需要很轻松的走过去,就可以说,嗨,小哥,要跟蜀黍回家吗。

我感到了许久未体验过的迷茫。

这是一种:-)极:-)大:-)的落差感。我追逐半生的人,现在就停在我前面不远处,甚至可能愿意回头来看看我。就像范进苦学数年,参加会试出来后,突然被告知皇帝看上他了,命他做丞相。

扳倒汪家花费了我大半生的精力,原本健康的身体早被我祸害的一塌糊涂

但扪心自问,我根本不甘心放手。

我想说,张起灵,我喜欢你许多年。

闷油瓶向我走了过来,我立刻收了心思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指了指已经扎好的帐篷堆。

“哪个?”

帐篷都是我从小花儿那儿顺回来的德国货,透气防潮还保温,我努力在这一堆二手货里面找了个看起来比较新的,领着闷油瓶走了过去。

坎肩办事儿很利索,睡袋和充气枕头都打好了放在隔热毯上。闷油瓶杵在外面看了半天,我以为他不喜欢,却听他问了一句

“你睡哪?”

我差点就被那漆黑眸子卷进去,秃噜句要守着你睡的实话出来,电光石火间我咬住了舌根,脸不红心砰砰跳地扯了个谎,“我睡旁边的橙色帐篷。”

伙计们寥寥散净,营地里鼾声四起。我裹着防风衣靠在距离闷油瓶帐篷边:-)最:-)近的石头上。

夜很静,我可以在一众呼噜声里分辨出闷油瓶平稳且绵长的呼吸。

那是世界上:-)最:-)令人心安的声音。

“吴邪。”

声音在背后炸起,我被吓了一个激灵。难怪我的耳力与常人无异却能听见呼吸的起伏,搞了半天这瓶子一直在我身后呆着。

闷油瓶绕到前面,在我边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怎么不睡觉?”

我掐了烟,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哦,小哥,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带着很明显的怀疑。

我这么些年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沉稳心机在他平静的目光前好像不复存在,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叫我只能不大自在的拨弄面前的火堆。

闷油瓶会主动挑起话题是我始料未及的,衬着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我听见他说

“这十年,你怎么样”

“我…,”我想说我过得很好,吃喝不愁还有一帮听我发号施令的伙计,当了小佛爷,在道上非常风光,但掩在衣袖下的十七道:-)伤:-)疤:-)突然滚烫地烧起来。

“我,很不好…”

因为我很想你。

这话说完我低头笑了笑,想抬手去拍闷油瓶肩膀,却发现这人已经进了帐篷,叫我落了个空。

虽已进了伏,但晚间的山风还是很凉。我自动忽略闷油瓶的万年不病体质,凑到他身边分了一半衣服盖在他身上。

希望他不会被我吓到而后一脚把我踹到山里。

防风衣很大,再装下我和闷油瓶两个身量都绰绰有余,我很“绅士”地坐远了半个身位,却被闷油瓶箍住要拉的进了些。

他穿着半袖同我肌肤相贴,我有点紧张,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我不敢明说的满腔炽热爱意。

是的,我吴邪,爱上了自己的好兄弟。

或者说,在十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就深爱但不自知了。

费洛蒙让我痛苦万分,却也会在某些时刻让我深恋其中。我会在幻境中,从不属于我的记忆里,在许多的碎片痕迹中窥得他的身影。

如同一株濒临旱死的植物,在偶然的恩赐中得到了一捧清冽的泉水,爱意疯长。

:-)我:-)靠:-)着那一句“带我回家”以及不切实际的妄想撑过了茫茫沙海。

我爱张起灵,刻骨铭心。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睁眼便看见了军绿色的帐顶。我一伸手,猛然惊醒我躺的是双人睡袋,边上位置还带着体温的余热。

我躺在宽松的睡袋里放空,理智回笼…然后就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迷糊着喊冷,往闷油瓶怀里钻的:-)傻:-)*:-)样。

没出息,吴邪你真没出息。

太阳已经升了老高,胖子正在组织拔营,摇着不知道从哪个夕阳红旅行团偷回来的小红旗给坎肩他们加油。闷油瓶一个人站在山坳处,望着我们来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我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天真,小哥,别看了,收拾收拾出发咯!”

胖子蹦着招手喊我们,闷油瓶从稍高的地方走下来和我对视,我没防备,直接被卷进幽深的古谭。

他捏捏我的肩膀,“走吧”

感谢老天没有继续让邪门的事情缠着我,下山的一路上都异常顺利,没车抛锚没人失踪,小半天后,我发软的腿脚终于实打实的踩在了东北的这片黑土地上。

刚踏进旅店,行李都来不及放下的我就看见某件不明物体对着我的面门呼啸而来。

躲是来不及了,我交叉手臂挡在脑袋上准备生扛,却听见“砰”一声,东西被闷油瓶稳稳接在手里。

黑瞎子一脸臭屁的叼了根烟,拽拽道

“黑金古刀,物归原主。”

闷油瓶解开布条露出里面乌黑锃亮的刀身,轻轻道了句谢。

我想你谢坑钱的瞎子干什么,要谢也是谢我。这可是我花大价钱雇他去蛇沼捞回来的,想到铺子里被顺走的两对儿瓷杯我就来气,开口呛回去,“没看人牌子上写了禁止吸烟吗?能不能有点素质。”

“呦,这十年活寡守到了头,火气还这么旺?”

我一猫腰,躲开了黑瞎子那条又臭又沉的胳膊,骂到,“你别在小哥面前瞎说,谁守活寡了。”

胖子冲上来,不由分说的把黑瞎子连扛带拽的抻走了。

闷油瓶幽幽朝我看过来,我努力忽视背后有如实质的目光,仿佛没事人般和坎肩唠嗑。

他盯了我快五分钟才挪开向别处,待我回头,他已经慢慢往房间里走了。

不知道旅店的主人是什么特殊喜好,把所有房门都漆成了墨绿色。闷油瓶走进房间的背影和我记忆禁地的那扇青铜门一点点的重合

冷汗一层层冒上来,我想喊他,却觉着脖子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一样,半个音节也吐不出来。:-)最:-)后:-)我用手死死抵住喉咙上的疤,好像要把手指扣进去,才终于,近乎凄厉地嘶吼出一声,“张起灵!”

店内上霎时安静,众多伙计的目光聚在我身上。闷油瓶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没,没事,小哥你去休息吧。”

我掐住自己的腿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从不远处的镜子看到了自己惨白惨白的半张脸。

真疯了。

吴邪,那只是一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门而已。

闷油瓶却好像知道我的心结,用黑金古刀对着旅店房门上面的门把手猛敲了一下,把整把锁都砸了下去。

“我不走。”

晚饭被我随意用借口推开,胖子开门进来的时候,烟头已经被我扔了一地。

“天真,你得把话跟小哥说清楚,不然你俩以后咋办。”

“我把你俩当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我知道天真你也是这么想胖爷我的,但是你对小哥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今儿你在大堂那一嗓子,把瞎子都吓着了。”

自热米饭的蒸汽腾上来,我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这儿和这儿,早就废了。”

我敲了敲鼻子,又指了指肺

“耽误他做什么,小哥有他自己的事情,他为我做的够多了。”

胖子欲言又止,:-)最:-)终从烟盒里抽走一根烟,自顾自地抽起来。

“再者,我怎么和闷油瓶坦白。说我一个怂逼暗恋了你十年,看到了你以后还娘们唧唧的话都不敢说。”

我摇摇头,揭开自热盒子,挖了一口半生不熟的米饭。

“小哥听我说喜欢他,要么把我当成疯批,要么把我当做傻*:-)。我估摸着他会把我一脚踹墙里,然后再也不见我,那我又何苦来的去自讨苦吃?”

胖子坐在我对面,表情突然变得极为丰富,我正想问他又抽什么风时,却感觉有人拎住了我的领子,把我一点点薅离椅面。

:-)卧:-)艹:-)。

死胖子进来的时候:-)他:-)妈:-)的不关门,我不知道刚才的大逆不道发言被哑爸爸听去了多少。

我余光瞟到闷油瓶,被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被吓得嘴里的饭都忘了继续嚼,手脚并用的扑腾让他放开我。

放是放开了,但下巴却被闷油瓶强势的钳住。

完了完了,我惊恐的看着闷油瓶不断凑近的脸。

这:-)他:-)妈:-)是要咬死我啊!

冰凉的陌生触感印在唇上,我被闷油瓶像抱小孩儿那般拖着:-)屁:-)股:-)举了起来。他把我按在墙上亲。

我听见几声手机拍照的咔嚓声,以及众多伙计压低声音的惊呼。

这帮瘪犊子。

胖子果然不怀好意,干柴烈火之际,我看见闷油瓶拆开其中一个自热盒饭的塑封,从里面拿出了润:-)滑:-)油:-)和:-)避:-):-)孕:-):-)套:-)。

被按在沙发上的我一脸悲愤,努力的守护着身为男人最后的尊严不让自己哀鸣出声。

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教闷油瓶这么多的!

在第N次被送上云端后,我听见他在我耳边:-)极:-)为轻佻的说

“以后记得不要吃生米”

“要吃熟饭。”

毁图致歉

*小吴生病的小故事

最近几年很奇怪,天下好像一直不太平,接二连三的病毒横行。近期又是甲流又是支原体什么的,朋友圈里又有不少人开始拍四十度的温度计。

很不幸,我又他娘的中招了。

最开始只是看电视的时候打了个喷嚏,闷油瓶本来靠着我睡觉,我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他立刻睁开眼睛看着我。胖子把瓜子放下,去房间拿了一床毯子劈头盖脸地披下来,连带闷油瓶都被蒙住一半。我老实把毯子盖好,但还是想顶几句:“就是鼻子痒,不至于吧,你别紧张。”

“你少他妈来了,天真无邪同志,你的信誉已经扣到负数了。”胖子坐回去想嗑瓜子,刚拿起来就放回去,又起身,被闷油瓶摁住了。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把毯子往...

“你少他妈来了,天真无邪同志,你的信誉已经扣到负数了。”胖子坐回去想嗑瓜子,刚拿起来就放回去,又起身,被闷油瓶摁住了。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把毯子往上提到我下巴那里才走,我听见他倒水的声音。天气一冷他就喜欢给我倒热水,也就是老闷话少,不然他真的会说很多次多喝热水。

但这次不是热水,他倒腾了一会儿才端过来,竟然是板蓝根。如果真是病毒那喝一吨板蓝根也预防不了,但也说不定我只是吹了点冷风。闷油瓶面不改色地端给我,我接过去,他就站在我面前不动,这架势是下决心要盯着我喝完才肯罢休。

我默默开始喝,他一直盯着我完全喝干净才伸手,我把空杯子递给他,他转身就去洗。

胖子在一旁咂嘴:“看把小哥给愁的,本来是让老张家领导来退休享福,现在成了小郎君的全职管家。”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愿意做甩手少爷,问题是我能么?闷管家除了管我和鸡以外,家里事是一概不过问的,比起来他才更像少爷,我是少爷那冤种的老爹,胖子才是真正的管家,权利最大的大总管,可以自由出去打麻将。但我只能瞪胖子一眼,这话我是不敢说出口的,会被胖管家骂孽畜。

但要说管家,一般的管家不都会穿制服么,燕尾服执事服什么的。我远远看闷油瓶洗杯子的背影,难以想象这个人穿执事服会有多帅,虽然我并不知道执事服长什么样。或许我可以找小花问问他们解家有没有...哦不对,应该是没有的,命得多大才能做解家的管家?更何况如果小花真的需要,那也被黑瞎子包圆了。瞎子肯定平时是不会穿制服伺候解大官人的,大概跟闷油瓶差不多,老头背心,老头都爱穿。

原先我以为福建的冬天气候会很温和,但在雨村待了几年已经说明人不应该对南方的气候抱有幻想。南方冷起来,感觉骨头里都是湿漉漉的,潮得难受。第二天我醒的时候就冻了个哆嗦,被子裹紧了一点,躺着清醒了一下,立刻感觉到喉咙不对劲了,干涩且疼痛。我挣扎起身,鼻子就堵着了,呼吸都像一个破风箱呼啦呼啦的。

妈的,这下完蛋了。

我明明只是嗯了一声,怎么就听出来像鸭子了?人到中年闲则嘴碎,喜来眠不开张的日子胖子大闲特闲,碎的嘴全都用来编排我了。前几天村口板报他竟然写了什么吴黛玉和张宝玉,故事混乱且字很丑,最重要的是非常败坏名著,我以为很快会被举报,结果因为村里没几个人认字更没人认真看,一直留到现在。我一边忍着嗓子痛咽粥,一边想,等这次好了之后一定把那块全擦了,写个新故事,就写《胖子重生之我是妇女主任》。

可惜,妇女主任逆袭之途我才构想了一半,闷油瓶就带着一身林间雨水的味道回来了,闻到这种气息我就知道他是从山里摘了草,果不其然他提着一包草药。我已经下意识皱眉了,胖子拍拍我,开始用很恶心的语调劝小孩一样劝我喝药。

胖子的安慰就像苦口良药,如果能喝得下去,就是真的有大病。

而我现在确实有,所以我只能一边听着胖子的屁话,一边眼睁睁看着闷油瓶提着草药进厨房,外套上还沾着树叶,湿漉漉的。树林里的雾气应该还很重,这老小子天天就是大清早的往里钻吗,像头鹿一样。不过他应该也不是一般的鹿,起码也是吸取天地精华的鹿精,一拱能撞死一头熊的那种。

鹿油瓶一心煎药,并不知道我在脑补什么,反正他应该早就习惯我像个傻子一样盯着他了。我一直看着他把草药捣碎,拿出积灰的砂锅清洗,按我不懂的配比配药倒水开火。最后我慢慢喝完了粥,他煎上了药,洗了把手,终于走过来看向我。

他现在心情显然不好,只要我生病他脸色就很臭,我就故意抬头卖乖冲他笑,希望哑爸爸心平气和一点。

闷油瓶看着我叹了口气,突然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然后把我的碗端走。他是用了点力的,把我整个人都往下摁了一下。我算是发现了,我的家庭地位就是会随着身体状况正比移动,健健康康的时候胡闹一下他俩还挺乐意跟着玩,一有点头疼脑热的就立刻把我发配下狱,被闷捕快和胖牢头严格管制,西藏獚都能冲我哼哧两下,真是人病被狗欺。

其实从雷城回来以后,我已经基本恢复健康了,先是睡了一整天,睡醒了下午闷油瓶就带我去医院复查,医生看着我肺部的片子,又很迷茫地看看我,眼神中七分困惑五分惊喜两分怀疑,最后他还给我的片子拍了个照,我猜他回去之后可能会开个呼吸科专家会议,专门研究我的病例准备去投《柳叶刀》。

所以医学角度上我很健康,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不少麒麟竭,我似乎比同龄人看起来都年轻朝气一些,比起自己我其实更担心胖子的身体。只是胖子一直硬朗得如有神助,这些年除了新冠中招过一次以外还真没生过病,倒是我的免疫力像是纸糊的,非常不合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些年被不知道多少朝被蛇咬了,如今照样喝蛇汤,我脑子里那根井绳大概是长白山上闷油瓶的背影,而现在也不那么怕了。但我曾经破破烂烂的肺可能比蛇更有震慑力,让我身边的人是真的都耿耿于怀,没想到平淡日子过了那么久,会怕井绳的远远不止我一个。

我坐在那里,闷油瓶过来往我怀里塞了一个暖水袋,竟然是个粉红色的毛绒小猪,手感非常好。我问这是哪来的?胖子远远地答,秀秀寄的,昨天刚到,寄了三个。闷油瓶终于闲下来,坐在我身边,我把毯子掀起来,把他也盖住。他任由我往他身上赖,在毯子里牵住我的手。

我跟他头靠着头看电视,我小声说:“就是感冒,你别担心。”

闷油瓶没说话,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只是捏捏我的手指。中药的味道从飘出来,一股清淡的苦味若有若无地围绕在我鼻尖。我一直觉得这种味道其实跟闷油瓶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带着一种很原始的自然气息,但闷油瓶闻起来并不苦。我突然想起有个说法是人会闻到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有独特的味道,可能就是这样吧,因为胖子一直都说闷油瓶身上没什么特殊的味道。我的嗅觉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依然比常人弱很多,没理由我闻到的他闻不到。

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以为的淡淡中药味在胖子鼻子里应该是非常难闻的,因为他去门口浇花十分钟了还不进来。我使劲嗅了一下,把胖子熏成这样得多他妈难喝,只能看看厨房又看看闷油瓶。闷油瓶依然不动如山,拍了拍我的手背,说:“量少,喝得快。”

那不就是真的很难喝的意思么!我的舌头顿时感受到一种幻觉苦味,忍不住龇牙咧嘴,闷油瓶看向我,眼神就像是高中班主任在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他可能想说我是他百年来养过最难伺候的狗。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回去问问我的高中班主任,每年只能带最差的一届不惭愧么?

事实上确实很苦,但药端出来的时候胖子反而进来了,我说:“你不嫌难闻了?”

胖子捏着鼻子说:“小哥的爱比金子珍贵,你竟然说它难闻?而且胖爷主要是为了一睹你喝药的芳容。”

“那老子赐你一份殊荣,小哥的爱分你一口,我们《燃冬》三缺一。”

“要演我肯定是跟理发店老板娘和卫生所李护士演,你俩别太难过。”

我捏住鼻子端起碗就一口闷了,顿时有一种喝三碗不过岗的豪迈感,咽下去之后一股苦味翻上来,苦得我想打死一只吊晴白额虎。武松当年要是喝这个还打得过老虎么?是个值得思考的命题。我现在嗓子不行,奶糖也不能吃,所以闷油瓶炖了锅吊梨汤,盛出来让我等会喝。胖子看着感同身受地觉得苦,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猜猜你这次得抽多久?”我怎么知道要多久,但我现在特别想把你抽一顿。

托我的福老张对草药的研究日渐精进,如果只是风寒感冒我应该不轻不重喝几天药就好了,但很不幸我似乎真的是病毒感冒,晚上大半夜的还是发烧了。

其实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还做梦闷油瓶真的变成了一头鹿,我不知道为什么骑在他身上,这老小子驮着我满山乱窜,吓得我抱着鹿脖子吱哇乱叫,还有树杈子打我的脸。事后才知道是闷油瓶半夜带我去镇上诊所,我们家车这两天借给村口大爷开去县城接女儿了,就剩辆几个月没充电的小电驴,瓶哥直接背着我跑过去的,好悬没颠醒我。

其实就是支原体感染,但不知道为啥只有我有事,闷油瓶暂且不论,胖子一直活蹦乱跳的,难道是因为我现在不下斗,邪门体质就只能积攒在这种地方发作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福建所有的祖坟都要小心了,总有一天我要随机挑选一户幸运人家实验一下。

闷油瓶取了药交完费,我看他走过来,还依然糊里糊涂的。他走过来拍怕我的脸,把手伸进我衣领里。我很迟钝地想这大庭广众的而且我还病着,不好吧,谁给你喂西班牙大苍蝇了?下意识动了一下,才发现腋窝里还夹了根温度计。他把温度计抽出来,我也没力气问,肯定是发高烧了,实在是眼睛都睁不开了。头痛,全身都痛,整个人痛得像商鞅。

浑浑噩噩的时候又开始颠簸,我强撑着睁眼,只看见闷油瓶的后脑勺。他背着我走出诊所,半夜的风很凉,吹得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喊他,小哥?他把我往上托了一下,嗯了一声。

我抱着他的脖子,侧头脸就碰到他的耳朵,冰凉的,不知道是因为晚上冷还是我的脸太烫了。

“小哥,我头痛。难受得像有胖子在身上爬。”我贴着他说,又后知后觉离得太近了,怕传染给他,赶紧缩缩脖子。他没说话,但脚步放慢了一点,叹了口气。

“你别叹气啊小哥,好多人都支原体,烧两天就自己好了。”我没法用正常音量说话,只能嘀嘀咕咕,“就是烧的时候确实挺受罪的。怎么你从来不会生病?新冠你也没有阳过。这两天别让胖子进咱房间了,别让他也生病了。”

闷油瓶只是听我说,然后答了一句:“病过。”

我嘀咕得自己也差点睡着了,听到他这话猛地醒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果然这闷瓶子还是得多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吐出点新鲜东西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记得了。”

“那你那时候生的什么病?有人照顾你么?”

“不知道。只记得发烧。”他说,“没有照顾,那时是在地里,上去时已经好了。”

三言两语间大概也能想到是什么情况,估计是在夹喇嘛的时候?不过这已经是很乐观的估计了,更坏一点的情况可能是在他还是阿坤的时候。但不管什么时候,在墓里应该没人能分心思照顾他,说不定最后还是靠他走出来的,他自己肯定也迷迷糊糊的不关心自己烧不烧,只知道死撑。

说实话这么一想,他那时大概率也不是什么生病,可能是墓里什么东西影响的,或者是因为伤口没处理好才发热。想都不用想在地下他肯定是主要战力,都没人管管他么?

我趴在他背上,又有点困。以前那些人能想到这个闷油瓶会在某个晚上背着男朋友上医院么?太短视了,碰到闷油瓶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懂珍惜,果然有眼光的人先享受生活,我应得的。还是希望他没有生过病比较好,毕竟生病还是太难受了,不过如果哪天他真的返璞归真得个小感冒其实也无伤大雅,我和胖子可以给他当大管家。说起来闷油瓶其实很讨人喜欢,村里的人都挺喜欢他的,以后要是我和胖子照顾不了他,他也能照顾好自己,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吸引到我这么变态的人,非要贴着他,要他过普通人的生活,死活都不放手。

我就断断续续地想,想说话,但头昏脑涨,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感觉要睡着了,结果闷油瓶又把我往上颠一下,又给我颠醒了一点。

他突然开口说:“只有你会。”

我实在太困了,靠在他肩膀上口齿不清地问:“什么?”

他没理我,只说:“你睡。”

那我可就真睡了,我可能一秒钟就睡死了,之后什么时候到家的都没有印象。

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但没完全复生,还是痛,全身都痛,感觉被十个闷油瓶围殴了一样。躺了一会儿才强撑着去洗漱,刚想去厨房看看就被胖子赶回去了,胖子戴着口罩给我端饭菜进来,我看了两眼,其实就是白粥和榨菜。

我说:“不应该给我准备更有营养的东西么?”

胖子把口罩提了一下,说:“你差不多得了,小哥给你煮鸡蛋呢。你老实吃,中午胖爷给你炖鸡汤,把你嘴堵一堵,别老病中一张口就要吟诗。你再散发文人酸腐气,我就要把你小郎君的名号改了,你是弱柳扶风弱官人。”

“我哪吟诗了,什么酸腐气?有文化也是一种错么?”我把榨菜倒进白粥里搅,竟然还是最清淡的那种榨菜,连一点油都没有。

我心说张家人自不自宫关我什么事,我也不至于那么缺德给闷大王进献这样的谗言,毕竟他们族长托我的福是必然要绝后了,其他小张我总不能祸害了吧。做人留一线,我真是个善良的人。

这会闷油瓶拿了水煮蛋进来,胖子看看我俩,对着我挤眉弄眼了一下,拔腿就跑了。

闷油瓶坐在我床边给我剥鸡蛋,我问:“昨晚我说什么了?太困了,又烧糊涂了,乱说的。”

他摇摇头,没吭声,把剥好的蛋放进我碗里。

我又说:“明天要是还没好,早饭能给我加个咸鸭蛋么?嘴里实在太淡了。”

“好。”然后他就又坐着不说话了,真是一尊大佛啊。

其实我还挺想看看他是怎么一脸寡妇相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听到寡妇这个词都是别人用来说我的,竟然有一天会落到闷油瓶头上。我怀疑是因为胖子想不起来鳏夫这个词。

其实我差不多也能想象到我会说什么,我不就那点小九九,烧晕了也不过把平时不愿放在台面上说的话秃噜出来罢了,总不会比说遗言更过分,而且我昨晚自己就烧晕了,都省了他捏晕我的功夫。但没办法,对老头只能哄着来,我老实就着蛋把粥喝完了,一顿饭吃完嘴里淡出鸟,愈发期待中午的鸡汤。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反正我最擅长的就是耍赖,他坐在我床边,我就坐起来不肯躺回去,没骨头地贴在他身上。闷油瓶干脆揽住我,拍西藏獚一样拍拍我的头。哥,我就哄哄你,你不能真把我当狗吧!

闷油瓶由着我腻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我说:“小哥,别叹气了,怎么感觉你来了雨村老叹气呢。”你是不是嫌我傻了吧唧的?

他又说:“只有你会。”他看向我,我大概懂了什么叫胖子说的一脸寡妇相了。很形象,但不好笑,我不喜欢看他露出这种表情。我问:“只有我会什么?”

他靠过来,和我额头抵着额头,说:“还在烧。”

我捂着的脸把他往后推了一点,这老小子到了这种时候就开始语焉不详,我说:“你别靠这么近,不知道支原体传染么?你快说,只有我会怎么样?”

“你明明知道。”闷油瓶捉住我的手腕,是真的真心实意地叹了好大一口气,“不会再有人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什么?他盯着我的眼睛,平白无故让我也生出几分难过。其实我知道不必问了,深夜多愁善感一点会说一些胡话,但静下来,我想,也确实不会再有人与我一样。不会有人比我更疯狂、更偏执地追寻他的脚步了,不会有人那么用力的把他拉回尘世,不会有人那么傻逼,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头连命都不要。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爱他。

我就笑,“确实是不会有人像我一样变态,缠着你。”要是我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我活着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老子绝对把那人给宰了。就连刘丧也要承认我是正宫,我不允许还有人比我更变态。

闷油瓶对我的措辞好像很不满,皱了一下眉头,凑过来要亲我,又被我捂着嘴推回去,都说了要传染了,真想踹他两脚。

胖子突然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水杯和药,看着我俩一副对峙的样子问:“你俩干嘛呢?因爱生恨要打架了?”

我指了一下闷油瓶:“差点我就要跟他拼命了。”

“你说什么呢?”我说,“我跟他拼命,然后我跟小哥就共用一条命了。”

“你以前发烧怎么没这么多垃圾话?你那条小命跟小哥拼,算小哥扶贫。”

很垃圾话么,我自认为是个挺精巧的冷笑话,胖子没法欣赏,太遗憾了,黑瞎子一定会喜欢的。

我默默把药吃了,胖子很识相地带着水杯走了,还顺带把门给带上。我转头看闷油瓶,说,不许亲啊,万一你真病了怎么办。他有点无语地看我,又拍拍我的头,摁着我逼我躺回去了,说,好了再说。

我倒是希望能快点好,只是像胖子说得那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也说不准要抽多久。我又看闷油瓶,发现他根本没打算走,他随便拿了一本我放在床头柜的书就开始翻,看来是铁了心要守着我休息。他看书很快,翻书的声音很轻,一页翻过去连一点折痕都不会留下。我盯着看了一会儿,闷油瓶把书放下,出去了一会儿,把粉红小猪暖水袋拿来塞进被子里,对我说:“吴邪,睡觉。”

我其实也头晕得厉害,想睡,但总想看他两眼。我想,如山倒的何止是病,我对闷油瓶的那点执念,这么多年依然没抽干净,那十年如长白山般沉重的爱恨,最终都落在雨村的小屋子里,由闷油瓶慢慢的,一丝一线地拆解。我又恍然,想起前一天晚上他背着我跑去诊所,或许我以前残破的肺和岌岌可危的寿命、我身上避无可避的疤痕,对闷油瓶来说也是一座山。我一边装傻卖乖,一边愚公移山。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和闷油瓶就像同样得了心病的绝症患者一样,彼此被无形的丝线连在一起,对方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扯得自己要流血。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可能是一种不值得提倡的情感联系,对正常人来说还是略显过激了,但对于我们俩来说,他心甘情愿,我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我突然又想亲他了,浅尝辄止一下应该没事吧,我之前阳了的时候打啵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于是我很不要脸地拉拉他的袖子,说:“帅哥,我改变主意了,嘴一个?”

闷油瓶看看我,似乎嘴角上扬了一下,然后把我的手塞回被子里,义正言辞地说:“不亲,会传染。”

先不想怎么抽丝了,能不能抽他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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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要注意身体啊最近好多人生病哦(...)

*暗搓搓秀恩爱的哥

*ooc预警!

闷油瓶的手机在他手上跟块板砖似的——可能还没板砖好使,这是我数不清第几次找不到他人了。好在现在的我没以前那么发疯,一找不到闷油瓶就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家里抓回去配#种了。

他联系不上的时候总是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面对着我的时候像只心虚的坏猫猫,我已经没脾气了,伸手问闷油瓶,“手机呢?”

他在自己的兜里翻了翻,掏出来半截青草药根,还沾着点泥巴,闷油瓶抬头,乖巧但十分心虚地瞥了我一眼,手放到另一只兜里。

“丢了……”

老实讲,我一点都不意外,他以前还经常把自己弄丢,更何况区区一部手机,算了,至少比起以前,他现在还记得回来。

手机没什么重要...

手机没什么重要的文件,我重新给他买一部也不难,闷油瓶乖乖地跟在我身边,看我往他的手机里输入号码,他手机里的号码也少得可怜,几下就转好了,我把手机递给他,嗯一声问,“接下来怎么做?”

他低头,把我的手机号码收藏置顶。

现在倒是装起乖乖来了,就是这个丢手机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我甚至有点恶趣味想,下次趁他睡觉拍他*照,存在手机里,威胁他再丢就让全张家人都知道他们族长在我床上睡觉不穿衣服——而且还爱抓着我的胳膊,还爱咬我手。

闷油瓶,你也不想被你的族人知道你是这样的族长吧。

但玩笑归玩笑,我可不想闷油瓶美好的肉体要去共享。闷油瓶对电子产品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弄完了这些就随手把手机往家里的床柜上一放,我看着他的手机,心想倒也不奇怪他的手机怎么那么容易丢。

我和闷油瓶不一样,我很多事情是在手机上处理的,几乎是手机不离手——上厕所爱要一起拿进去蹲坑。前几天坎肩刚和我要了张照片,说是堂口要用——我脑补了一下把我的照片洗出来贴在大门口的样子,只觉得阵阵发寒,倒也不必这么做,我对坎肩说,我还没死呢。

他隔着手机屏幕发了一堆狗狗罚站的表情包,说不是用在这,大合照我缺席太多次了,想把我p上去——我想了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答应了下来。

我之前做过摄影,对镜头感觉不算有天赋,但也玩得还不错,我甚至还特意换了套浅翠色的长衫,坐在书房的木椅上拍了一张。

光线抓得很好,几乎不需要怎么修图,我发给坎肩之后越看越满意,又顺手发了一份在朋友圈里,平常我朋友圈全是“农家鸡蛋,新鲜,一块钱一个。”人家可能以为我是一个中年大妈,这张照片一出收获了无数个赞,隔壁村的大娘还给我评了句“小吴,这也忒俊。”

几天后,闷油瓶在张海客的请求下往香港那边去了一趟,他行李还是我给收拾的,我特别叮嘱他手机可别丢了,倒不是花钱的问题——钱你找张海客花,主要是我能找你。

谢天谢地,他终于知道高科技进步的意义在哪里了。

刚走的前两天很正常,一日三餐早午晚安一并俱全,连张海客都发消息给我,是他偷拍闷油瓶回信息的照片,低着头,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肉眼可见的,闷油瓶整个人很是放松。

他质问我为什么要把他们家好好一族长带成网瘾少年——我心说你也太不要脸了,那年纪算老年都能算两轮。但其实心里很得意,嘿嘿——他是在和我聊天。

直到第三天,直到那天中午闷油瓶都没和我联系,难怪说由奢入俭难——我居然有些不习惯,手机拿上拿下的一直在等闷油瓶的消息,我们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赶我早睡,我回复他,你不在蚊子好多,我睡不着。

他给我发了只面无表情的青蛙。

我被他突如其来且极其少见的冷笑话戳到,大半夜的在床上笑成一只电动傻瓜。

结果我的闷油瓶一起床就不见了——这他妈怎么想都很担心,我问想问张海客怎么了,又没好意思问,总感觉好像在他面前秀恩爱一样——我可以没有道德,但我要脸。

我只好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我手机里有很多“小张”,刚开始刷到他们的朋友圈的时候,我因为没什么心情,都没注意到那是什么——我以为是那家学生又弄丢了东西,在发寻物启事。

直到我刷到张海客的朋友圈才反应过来——很明显这里才是源头,而刚刚上面一串的“小张朋友圈”全是在找这个东西,张海客的文案看起来着急中透露出扑面而来的不情愿和无语。

大致是闷油瓶弄丢了他的手机,现在正在全范围极力寻找中,本来按道理来讲,找东西,总是描述得越详细约好,但我看张海客的文案越写越烦躁,到最后破罐子破摔一样写——屏保是我们族长夫人照片,穿着长衫坐在椅子上。

配图是在我朋友圈拿的,就是那张照片。

短短两句话,我已经能感觉到张海客的怒火要冲破手机,字里行间全是溢出来的“我没脸看”——要命的是,张海客像是个掌管小张们朋友圈的神,他们小的全是复制粘贴张海客的文案。

我一想到整个朋友圈都是“张家夫人和他的木头椅子”,我就觉得两眼一黑。

直到闷油瓶万年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他的手机,锁屏是我。

文案只有两个字——防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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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看到这里!

期待得到留言~

就是觉得瓶仔这个外号真的很可爱…

有种宠小孩的感觉…

我一直觉得,叫张起灵的外号有种说不出的好玩。

本来“闷油瓶”这个外号从未面过世,只是作为我和胖子私底下交流用的称呼而已——直到胖子有一天一个没刹住车当着他面喊了一声“瓶崽”。

得嘞。我微笑着闭眼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安息状,心想闷大王的一世英名要被我俩两张嘴一张一闭给败干净了,指不定要把我俩发配到哪个西伯利亚守护边疆去。

但是出乎人意料地,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从择完的菜中间抬起头来望向我们,示意我俩有事就赶紧上奏。

我一乐,闷大爷居然认可了这个外号。此时在我眼里他仿佛嘎嘣一声真就变成了一个瓶子立在那里,让人想抱...

我一乐,闷大爷居然认可了这个外号。此时在我眼里他仿佛嘎嘣一声真就变成了一个瓶子立在那里,让人想抱起来就跑,真的是有趣得紧。

胖子见闷油瓶是这个反应,胆子也大了起来:“诶,瓶崽,你巡山的时候带点蘑菇回来呗,现在正是时候,我们做点蘑菇汤喝。”

闷油瓶点了点头,便放下了手中的菜进了屋子拿篓子准备上山。我见他又把他那标志性兜帽给戴在了头上,诶哟,想起刚才我心里直乐呵,这是把瓶盖给盖上了吗?

当然,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如愿以偿地喝到了胖大厨做的蘑菇汤。

闷油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外号,我和胖子便更加有持无恐,什么老闷、闷大爷、闷大王,哑爸爸层出不穷,这么叫他,他也都会一一应声。甚至是在胖子和隔壁阿姨激情澎湃地就闷油瓶杀了的鸡到底是我们家的还是她们家的作出讨论时高声说道“我们瓶仔杀的自己家鸡又关您什么事了”的时候,他也只是拎着那只鸡,心安理得地站在一旁装蒜。

我想,他应该是在享受这份所谓的归属感。人活一世,能够被真正称为归处的地方本就不多。更何况,他的人生维度不可估量。

我看着胖子那边邻居阿姨偃息旗鼓,闷油瓶也把鸡放了下来走过来洗手。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了他一声:“诶,瓶仔。”

他站起来,转过身看着我:“嗯?”

“瓶崽。”我又喊了一声。

“嗯,我在。”

“没事,叫着逗你的,你这外号挺好玩。”我对他说。

他一顿,眼神里闪过一瞬的不解,随后又消失,浮上来一些细碎的笑意。淡淡的,像他这个人一样。他走过来,伸手揉搓了一把我的头发。

“狗子,也好玩。”他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时,闷油瓶早已朝着屋子的方向扬长而去。

“喂!”原来闷油瓶也会给人起外号的吗?我摸了摸鼻子,追了上去。

听着河图的三日寂静写的。

希望喜欢。

…………………………………………

第一次看到闷油瓶头顶的数字的时候,是我们在雨村定居的第二年。

那是我们确定关系的第二天,那天他罕见的没有早起。

太阳已经升的高了,阳光照到我的眼睛上,我迷迷糊糊的把头偏开。靠在闷油瓶温热的胸上。

这两年的休闲生活,我和胖子都圆润了不少,但是他还是看得那么清瘦。过了一会,我稍微清醒了一点,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拿手戳着他块块轮廓分明的腹肌。

他也醒了,用手揽住我的后腰,轻轻的帮我按着酸痛的地方。

“小哥,我今天想吃小鸡炖蘑菇。”

我笑着跟他说,刚抬起头却呆住了...

我笑着跟他说,刚抬起头却呆住了。

他的头上顶着一行小小的黑色数字,每个数字的大小大约也就是我1/3个拳头大,看起来视觉效果真的非常奇幻,因为就是虚空漂浮在那里,在他头上。

“45295”

我一下子被吓清醒了,推了推他,指着他的头上问,这是什么。

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了一下,然后又看着我摇摇头。

他看不到。

我们穿好衣服起床,胖子正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上午档的肥皂剧嗑瓜子。

“胖子,你能看到小哥头上有一串数字吗?”

胖子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他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啥数字,啥数字能让你俩昨天晚上闹到半夜?”

我一下子就懂了他精神萎靡的原因,看来房间的隔音不太好。

我打哈哈似的,嘻嘻笑了一声,再次确认了心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想法。

这串数字只有我能看见。

小哥已经在外面喂鸡了,他的小鸡头一次受这种委屈,大中午了还没饭吃,一个两个登房上瓦的,跳的比谁都高。

我看着觉得好笑。

“小哥。”

我叫他,他回过头,阳光被树的枝叶切割成斑驳的碎块,金色的灰尘在空气中浮动。

微风轻轻扬起他的发梢,他就好像一个不暗凡尘的仙人驻足在这里。但他手上又拿着农户家最寻常的小米和簸箕,这就好像一个锚,把我的神灵带回人间,带到雨村,带回我和胖子身边。

我看着他,心里甜滋滋的,却忽然发现他头顶的数字变了。

“45294”

我不知为何心跳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无由来的,我突然明白了那串数字的意义。

九门鼎盛时期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都毫不夸张,凡事倒斗的,不管是人是鬼,都必然听说过九门的威名。

然时过境迁,兴衰更替,九门最优秀的年轻一代突然不知原因,失踪的失踪,死亡的死亡,九门也从此没落下来,再不复以往之辉煌。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没落的九门在盗墓行业里依旧是赫赫有名,独占鳌头。

当然这就使得九门里不少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迷之自信。

在九门老一辈的人彻底全部消失后,吴家的小三爷就被这群鬣狗盯肥肉一样给盯上了,没少给吴邪找麻烦,甚至连解家他们都想要分一...

在九门老一辈的人彻底全部消失后,吴家的小三爷就被这群鬣狗盯肥肉一样给盯上了,没少给吴邪找麻烦,甚至连解家他们都想要分一杯羹。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吴家那个传说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根红苗正的新时代好青年吴邪居然才是整个九门里最狠的角色。

这从前棉花一样的小三爷,突然进化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吴小佛爷,联合解家当家,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直接把九门祖祖辈辈都没成功整明白的汪家给连锅端了,听说那是连根烧火棍子都没给汪家人留下。

据说那天汪家基地的蘑菇云是一朵接着一朵的开,场面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海枯石烂。

话说这吴邪连根拔除了汪家这颗参天大树后,直接以雷霆手段肃清九门,给九门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换血,九门也只剩下了吴,解,霍三门。

这一次,吴邪的名字可谓是彻彻底底的响彻整个倒斗界,吴小佛爷的名声也在不是伴着以往的和气生财出现,而是带着洗不净的鲜血和数不清的人命。

“这就是我们当家人的传说,我跟你说,你加入我们吴家,那可真是太有眼光了……”吴家盘口的伙计正带着新加入的几个人往吴山居走,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骄傲,我自豪。

“我们小佛爷,那可是另鬼神都害怕的存在,就墓里的千年粽子见着我们小佛爷它都得弯腰”

跟在伙计身后的几个人听的那是热血沸腾,只觉得未来的通天大路那是无比的光明灿烂。

几人很快就到了吴山居,清净许久的吴山居里今天罕见的有不少人。

“这些人都是上一次查账有问题的,今天送过来重新查”吴家的伙计向身后的几人解释道。

“居然还有人敢动手脚”身后的几个人很惊讶,道上小佛爷的威名传的与吴家伙计所说的那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利益庞大到一定程度,有些人就会选择性看不见它背后的危险”

“黎七爷”伙计熟练的和坐在大堂中央查账的黎簇打招呼“这是新加入的伙计”

“你带他们几个去后厅记名吧”

黎簇回了一句就继续点账了,毕竟面前还有堆积如山的账本等着他看。

吴家伙计把几个人领到后厅就让几个人在后厅等着,出去找人了。

这一等就为几个新人的世界观重塑做出了铺垫。

吴邪窜进后厅的时候有些惊讶,吴山居后面是他的私人地界,基本上不会有人进来,有事情都会在前厅处理的。

“你们几个没看见我”吴邪看着几人说了一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盖着布的桌底下。

几乎是吴邪前脚刚钻进去,后脚王胖子就杀到了。

“天真,你出来,我都看到你了,别躲了”

吴邪颤颤巍巍的缩在桌子底下,掩耳盗铃的捂着自己的耳朵,默念道“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你有本事偷摸躲着抽烟,你别跑啊”王胖子抄着个鸡毛掸子嚷嚷着。

这句话恰巧就被来找吴邪的解雨臣听了个正着“你说什么?”

吴邪:吾命休矣

“小哥,回来了,花爷,瞎子你们俩怎么也来了”胖子把鸡毛掸子往后收了收,语气里却颇有些幸灾乐祸。

“听说吴小佛爷回来了,我们自然得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刚进门就听到了这么个好消息”解雨臣的一句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桌子底下的吴邪脑子里循环播放着“凉凉”

自从他的肺被治愈后,这群人对他的身体可谓是严加看管,烟酒更是被列入了重点打击对象,本来他是戒烟了的,一口都不抽了,但是今天正巧道上的一个朋友给他递了根烟,他习惯的就含上了,等他想起来这不是戒烟棒后,人家火都给他点上递到嘴边了,他也不好推辞,他心思着就一根烟,抽两口意思意思扔了就是,可谁能想到,转头就被胖子抓住了,如今还产生了连锁反应,早知道他就不跑了,接受胖子一个人的毒打总比接受一堆人的摧残强啊。

“吴邪呢?”解雨臣压着声音,危险的眯了眯眼,几个伙计被迫正面迎上了来自解大当家的怒火。

伙计们不敢知声,隐晦的往桌子那瞟。

“吴邪”张起灵走到桌子前,一把掀开桌布,露出趴在桌底下的吴邪。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打死我也不出去”吴邪紧紧贴着墙,胳膊还死死的抱着桌子腿。

黑瞎子笑嘻嘻的凑过去就要抓吴邪的腿把他拽出来,吓得吴邪开始酷酷蹬腿。

王胖子也加入了战场,几个人混做一团,又不敢真的用力拽吴邪,生怕把他那老胳膊老腿抻巴坏了。

解雨臣额头的青筋暴起,余光扫向旁边目瞪口呆怀疑人生的几个伙计,咬牙切齿道“抬桌子”

黑瞎子和张起灵对视一眼,几十斤的桌子被两人小心翼翼的抬了起来,解雨臣和胖子看准机会,直接一左一右薅着吴邪的脖领子就把人带走了。

几个伙计张着大嘴看着被拖走还在嗷嗷惨叫的吴小佛爷打开了手机定位。

“是吴小佛爷的吴山居,是吴小佛爷的脸,是吴小佛爷的朋友,是解家的解大当家,确认无误是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吴小佛爷”

“传言是不是略微有些偏差?”

“你管这叫略微偏差?”

几人回道前厅,黎簇看着统一呆滞的几人有些疑惑,这几个人刚才来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小佛爷挺和蔼可亲”

“小佛爷挺可……可爱的”几个伙计听到黎簇的问话用尽毕生所学回道。

黎簇眼角微微抽动“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后续,吴邪霸气反转

众人吓破胆

选择性守法公民吴邪处理汪家余孽

*全文1.5w,架空

01.

“自求多福吧。”

吴邪捏着分班通知单,眼神快把座位排表盯出窟窿,总算知道自己一大早眼皮就开始跳的原因了。

高一分班,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他成了校霸的同桌。

校霸全名张起灵,迟到早退睡觉打架摆臭脸,霸得五毒俱全。据说有人曾亲眼目睹他在校外和一帮混混械斗,他拎着钢管冲上去左劈右砍,跟不要命似的。

校领导也曾找过他谈话,但不知怎地,别说退学,连个处分都没有。

因此,渐渐有风声传出,说他背景不简单,背后很可能是本地某位黑老大,校领导也得忌惮三......

因此,渐渐有风声传出,说他背景不简单,背后很可能是本地某位黑老大,校领导也得忌惮三分。

还有人不知道从哪弄了照片出来,绘声绘色分析起校霸和黑老大长相异同。

作为优秀学生,吴邪帮老师整理档案时见过校霸的入学照。他刘海挡住前额,露出一双冷淡锐利的眼睛,表情阴郁,活脱脱一个少年劳改犯。

留着这么违反校规的发型居然没人管,一定是个硬茬,吴邪咽了咽口水。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吴邪来到新班级,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整理书桌的新同学,和最后一排靠窗的校霸。

校霸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旁边的座位空出,如同为吴邪精心打造的鬼门关。

吴邪蹑手蹑脚坐到他旁边,秉着呼吸整理东西。

校霸似乎睡得很沉,直到吴邪东西整理完,他也没抬头看一眼,仿佛一条酣睡的恶龙。

吴邪在心中默念:多睡一会儿吧多睡一会儿吧多睡一会儿吧。

求求你了。

好景不长,上午第二节下课,校霸终于悠悠转醒。他掀起眼皮,一下就注意到旁边的空位上多了个人。

吴邪心里打突,面上扯了个笑容出来,“你好呀,我叫吴邪,你的新同桌。”

校霸点点头。

“张起灵。”

语气冷冷淡淡,一点都不友好。

一整天下来,校霸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跟倒时差似的。

校霸睡着了倒是没那么显凶,甚至还显出几分柔弱,全然不像是会抡钢管打人的。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吧。

校霸睡够了,倚着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听课还是发呆。吴邪不敢偷看,一天下来练就了目不斜视的功夫,脖子都快抽筋了。

课间吴邪去找朋友,朋友听闻他的遭遇,沉默良久。而后给出建议:

“打不过就加入,实在不行你就抱他大腿,他总不会对自己小弟下手吧。”

吴邪想了半天,觉得这是他结交这位朋友以来,听过的第一句人话。

到了晚上,课代表在黑板上誊抄作业清单时,吴邪抄完自己的,挠了挠头,犹豫再三,还是替校霸抄了一份。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希望校霸看在自己主动示好的情况下,能放自己一条生路,起码让自己全须全尾地过完高中生活。

校霸下午又睡了一觉,晚自习上到一半才彻底转醒。教室很静,只有纸笔摩擦声和翻页声,偶尔有两句极小声的交谈。

张起灵坐起身,忽然发现笔袋插着一张纸条,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各科作业明细,右下角没署名,画了个冒着傻气的笑脸。

他向旁边望去,他的同桌吴邪停下了笔,冲他笑了笑,那笑容和纸条上的笑脸如出一辙。

校霸这人,除了睡觉就是发呆,平日里不说话不打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啊?

怎么回事?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说好的巨龙抡钢管砸人呢?

吴邪开始疑惑。这位颇负恶名同桌,与其说是校霸,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自闭少年。

他本以为会过上一种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日子,结果剧本一翻开,扉页几个宋体加粗大字:关爱自闭少年人人有责。

可他毕竟是校霸,既然能坐上这个位置,必定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或许只是平时隐藏得深。

不确定,再看看。

换季降温,吴邪不小心中招,请了一上午假打点滴,午休快结束才回来。

他们学校的老师特别喜欢印刷试卷,一印就是一大沓,做完一张丢一张。出走半天,吴邪本以为会迎来一个被试卷淹没的课桌,因此,当他看见试卷和练习册被叠得整整齐齐码放在书桌上时,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校霸没睡觉,而是坐在座位上,靠着窗发呆。

吴邪坐过去,迟疑道:“我的试卷,是你帮我整理的?”

校霸没动,也没答话,表情像是默认。

吴邪受宠若惊,“谢谢谢谢!”

校霸这才有所动作。他从发呆中回神,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吴邪,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上的医用胶布。

吴邪顺着他目光看去,“没事,估计是着凉了,已经退烧了。”

校霸闻言,忽然转过身去关上了窗。

吴邪:?

这算什么?校霸柔情?

没想到校霸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吴邪脑子有点发懵,心里一暖。

看来传言也不能尽信。他一边埋头整理下午要用的笔记,一边心想。

学校附近新开了家奶茶店,晚饭时吴邪和好友坐在店里,点了两杯招牌奶茶边喝边聊天。

他的好友姓王,外号胖子,目前正在隔壁班,他和吴邪聊起即将举办的校庆,问吴邪班上出了什么节目。

云彩是文科一班的班花,胖子这色胚从入学当天就对人家一见钟情。

胖子嘿嘿一笑,说云彩好像要扮演某个迪士尼公主,让吴邪到时候把家里相机借他,他想多拍几张照片留念。

吴邪满脸鄙视:“看见人家穿公主裙就走不动路,你又不是王子。”说归说,还是答应了他借相机的请求。

胖子心情好,忍不住揶揄:“又不是所有人都穿过公主裙,我感兴趣怎么了?”

说罢,差点被吴邪手里的奶茶杯砸到头。

胡闹了一通,胖子问吴邪:“说起来,你和校霸同桌怎么样?他没欺负你吧?”

吴邪想了想:“其实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啊?”胖子伸手探到吴邪额头,“还没退烧?”

“没开玩笑,我真觉得他人不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说话时店长刚好送小吃过来,闻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吴邪继续道:“我甚至觉得,很多事情其实是讹传。他亏就亏在不爱说话,不能为自己辩解。”

吴邪给胖子讲了他和张起灵相处的经过,听得胖子嘴巴就没合上过。店里人不多,店长垂手站在旁边,笑眯眯地望着他们边吃边聊的身影。

03.

高中生活乏善可陈,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吴邪和校霸居然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月。

校霸还会一如往常地帮吴邪整理试卷,吴邪也会像他们第一天认识那样,誊好作业明细递给校霸一份——尽管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做作业。

除去张起灵校霸的身份,他们就像是最平凡的同桌关系。

胆子逐渐大起来的吴邪,甚至敢开口让张起灵帮忙带早餐。

于是早自习时,班里同学经常能看见校霸从后门闯进,旁若无人地将一份早餐拍在他同桌面前。

目睹了全过程的同学:?

最后,班上同学一致认为,吴邪才是霸中之霸,是屠龙的勇士,是《一千零一夜》里智勇双全的公主。

吴邪一面极力否认,一面又觉得狐假虎威确实挺好玩。

临近期末,压力陡增,吴邪不得不开始补习。补习班位置有点偏,在一处废弃厂房附近,要不是去补习,吴邪甚至不知道堂堂主城区还有这种地方。

但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能出什么事?

结果就真出事了。

那天下课后,吴邪多问了老师几道题,出门时才发现天早就黑了。

厂房这边路灯坏得七七八八,光线很暗。这一带之前说要拆迁,现在又没下文了,导致完全没人管,东西坏了也不给修。

吴邪没在意,边走边想刚才的题目。正在此时,附近传来一阵吵嚷声。

声源就在楼后。理智催促他快走,可好奇却致使他探出头去。只见旁边的废弃广场上,正围着一群拿刀的小混混。

而被他们围着的,正是自己的同桌!

吴邪看见赤手空拳的张起灵,脑子嗡的一声,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混混的包围圈里,用身体挡住了张起灵。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仅什么武器都没拿,甚至从来没打过架。和一群一看就练过的混混比起来,他活像个来观光的。

见来了个学生模样的,混混们哄笑开了。

为首的喊他“小弟弟,别多管闲事”,就要过来戳他额头。

吴邪躲开他的手,强撑镇定,喊道:“你们别太嚣张!”

混混们听完笑得更大声,吴邪觉得自己不像是见义勇为,反倒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男。

张起灵拍了拍吴邪,示意他赶紧走,这里不关他的事。

吴邪心道现在想走也晚了,更何况我既然来了,就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便虚张声势道:

混混一愣,紧接着笑道:“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们吗?这里没你的事,快滚,否则连你一块打!”

吴邪梗着脖子,心里把莽撞的自己骂了千万遍,表面上却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呵,打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既然报完警还敢跳出来让你们看见,就足以说明:”

吴邪顿了顿,“我,不是你们能轻易动的。”

这句话果然有点成效,混混们暂且被唬住了,吴邪无暇欣赏自己奥斯卡级别的演技,又补了句:

“这个人,我保了。”

吴邪看见他们正交换眼神,估计在想这愣头青到底是谁家二世祖。

可他心里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混混们随时可能扑上来,把自己和张起灵狂殴一通。

趁混混嘀咕着,张起灵凑近吴邪低声道:“等下你先跑。”

“那你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

吴邪咬牙:“要死一起死,你耍什么帅,真把自己当校霸了啊!”

张起灵:……

不行,不能意气用事,为今之计还是要想想下一步该怎么逃脱,吴邪的大脑飞速运转。

正当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警笛声。

04.

吴邪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他们都走了吧。”

“走了。”

像是忽然卸掉全身的力气,吴邪肩膀倏地垮下去,浑身肌肉酸疼。他大口喘着气:“啊啊啊吓死我了!”

张起灵一把扶住他,“你报的警?”

吴邪摇头,“不是,我冲出来才想起没报警。这次纯属狗屎运,一定是上帝保佑,我回去就给菩萨烧香拜佛。”

……上帝和菩萨是两套系统。张起灵没有纠正,尽管混混跑了,可他丝毫不见轻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和吴邪并肩往外走,冬天的夜晚又湿又冷,吴邪刚被吓得浑身冷汗,风一吹衣服都透了,张起灵就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他。

吴邪把外套披在书包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暖和了不少。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碎石头,内心还在为自己的勇气和机智而雀跃。

他问张起灵:“他们是什么人呀?”

张起灵摇摇头。“应该是寻仇的。”

“你之前和他们结过梁子?”

“做这一行,很容易结梁子。”

吴邪没说话,脑子里分析着张起灵说的“这一行”。

心想难不成真如学校传闻,他其实是混黑的?

那刚才算什么?我误入黑吃黑现场乱搅一通,成功保全了某大哥流落在外的独生子?

吴邪没敢问,这种问题也太冒昧了。他想了想,选了个相对迂回的提问方式:“那你……为什么做这一行啊?”

张起灵的脚步忽然顿住了,连带着吴邪也站住了,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什么?”吴邪还沉浸在小得意中,一时没能理解。

“今天的事,谢谢。不过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待吴邪反应过来时,张起灵已经走出去好远了,他的背影小小的,路灯却把影子拉到离吴邪很近的地方。

如同一盆冷水泼在身上,方才的欣喜被熄灭得一干二净。

吴邪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望着张起灵的背影,气得眼圈都红了。

什么叫“我自己的事”?如果不是自己路见不平,他今天说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子。这个张起灵,就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他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错了,谁知道哪怕帮了人家这么大的忙,人家还把自己当外人。

吴邪委屈极了,连披在身上的外套也碍眼起来。他一把扯下外套,本想扔到地上踩几脚泄愤,想了想又算了,憋屈地把外套团成一团拿在手里。

这个挨千刀的张起灵。

再理你我就是狗!

在那之后,吴邪在没主动和张起灵说过话,单方面断绝了外交关系。

告别了和张起灵冷战的生活,吴邪拥抱寒假,暂时把那杀千刀的闷油瓶子抛诸脑后,除了过年走亲戚,就是和胖子他们到处厮混。

只是有时玩到晚上,他回家时,会在楼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安静地倚在路灯下,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不知道他家住哪,是不是在这附近,也不知道他究竟等了多久、在等谁。

当然了,即便上去问估计也碰一鼻子灰,毕竟“他们那行”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吴邪懒得理他,咬咬牙,径直上了楼。

回去后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吴邪在卧室里踱来踱去,最终把心一横,一把拉开窗帘。

窗外黑漆漆的,玻璃上反着自己的影子,什么也看不见。

05.

高中生的寒假像极了烟花,放假当天那天最绚烂,而后迅速消失,一点火星都不剩。

他们学校还没等元宵节就开学了。吴邪习惯了熬夜玩游戏,开学第一天就起晚了。他早饭都没吃,气喘吁吁跑到学校,终于在铃响前一秒钟跨进学校大门。

吴邪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来,明星似的和交好的同学一路打招呼,直到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前,吴邪停下来。

桌上放着一份早餐。

香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吴邪看着包装袋,甚至认得出是从哪个早餐店买的——那是之前张起灵最常帮他带早餐的那家。

他抬眼,对上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张起灵坐在座位上,安静地注视着他。

吴邪:……

他挣扎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回座位上,在心里给自己点了首心太软。而后拆开袋子,就着豆浆吃起了饭团。

熟悉的味道,和从前别无二致。

脑海中一个微弱的声音,极其屈辱地汪了一声。

真没骨气啊,吴邪扶额。

单方面宣告开始的冷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一切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吴邪总觉得,同桌似乎比从前更黏他了。

以前顶多是互相带个饭,现在他们甚至会一起去食堂。其他同学对校霸多少有些忌惮,纷纷避让,最终导致一张圆桌只坐他们二人的奇景。

胖子啧啧称奇,过来问他,和校霸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吴邪说能不好嘛,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说话间张起灵刚好走过来。胖子瞬间噤若寒蝉。张起灵却只是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否认。

他同吴邪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张起灵走后,胖子肃然起敬,冲吴邪伸出大拇指:“校霸背后的男人,牛逼。”

胖子是个大喇叭,吴邪的诨名很快传开了,由于吴邪人缘极佳,很多对校霸好奇的人,会悄悄向吴邪打听情况,吴邪俨然成为校霸的最终解释方。

“没有没有,他蛮好相处的。”

“不是啦,都是误会。”

“开玩笑的,没有这回事。”

……

替张起灵“洗白”了一整天口干舌燥,直到放学,吴邪都还沉浸在“校霸代言人”的角色里,边想边乐。

正当此时,有人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吴邪抬头。

为首的人,有一张熟悉的脸。

吴邪一眼便认出,是那天的几个混混。

混混头子把烟圈吐在他脸上,“又见面了,小子。”

吴邪绷着脸,想像上次一样装得高深莫测,可还是被烟圈呛得咳嗽。

正当此时,训练有素的混混们围成半圆步步逼近,将吴邪逼到一个相对僻静的死胡同里。

吴邪步步后退,直到后背碰到了什么冷硬的东西,才意识到已经退到了尽头。

“上次让你混过去了,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了。”

吴邪悄悄把手伸进裤兜里,心内盘算着盲发短信需要的时长,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周旋住这帮混混,为自己争取一线希望。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混混早就提防着他的小动作,此时上前一步,从他裤兜里掏出手机,随手丢了出去。

为首的邪笑着,攥住了他的衣领。

06.

正当此时,外圈的混混传来骚动。

头领和吴邪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以一种非常极端的姿势,蹬着巷子两边的墙,几乎从混混头顶上“飞”了过来。

靠,是张起灵!这家伙居然会飞!吴邪眼睛瞬间亮了。

电光火石间,张起灵便来到了他们上方。只见他双膝压在混混头子的肩膀上,几乎将他整个人压趴在地上。

吴邪被松开,拍着胸口大口喘气。

就在大家愣神的短短几秒,张起灵抡起书包,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竟然将其他人通通打翻在地。

一片混乱中,张起灵稳稳落地,手里捏着书包带,挡在吴邪身前。

跟废弃厂房那晚比起,一切如同掉了个儿,只是吴邪看完张起灵的出场方式,再想了想自己的,不禁有几分汗颜。

……早知道当初就去学散打了,起码出场方式会牛逼很多。

混混们从地上爬起来,为首的扶着脖子一直咳嗽,眼里充满恨意。

“小心!”吴邪提醒。

“站在这别动,害怕就闭眼。”张起灵捂了捂吴邪的眼睛,而后转身朝混混们冲了过去。

第一次见张起灵打架,吴邪没想到他打起架来居然这么凶,跟传闻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

有混混试图越过张起灵来打吴邪,被张起灵一甩书包抡得人仰马翻。

他像是个守关的将领,用血肉之躯护住了身后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巷子终于清净下来。

混混们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张起灵回身,逆着光,朝吴邪一步步走来。

如果这是电影,吴邪此刻一定会细细欣赏男主角的潇洒动作,可此时的吴邪根本顾不上欣赏。

他死死盯着张起灵的胳膊。

刚才打架时,那里被混混划了一刀,鲜血正顺着胳膊缓缓流淌。

张起灵走到吴邪面前,伸出手,掌心里躺着吴邪的手机,手机的翻盖被摔碎成了两半。

吴邪顾不上手机,连忙喊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便一手扶住张起灵,另一手去抢他的书包,结果险些摔个趔趄。

“你书包好重!”

书包被当做武器抡了半天,此刻沾满了灰,破破烂烂的。拉链开了,吴邪望着里面的东西,怔住了。

“怎么都是砖头!”

受伤的张起灵很听话,他安静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目送吴邪跑上跑下办手续。

后来吴邪也跑累了,两个人并排坐在椅子上休息。

吴邪问他:“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张起灵闷声道:“他们盯上你很久了。从那之后,我一直跟踪你。”

吴邪恍然大悟,“所以寒假有几次看到你,也是……”

张起灵没说话。

吴邪突然觉得特别愧疚。

他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你和他们的梁子岂不是更深了?”

张起灵摇头:“这次打完,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吴邪想了想那几个人的惨状,心想人果然是欺软怕硬,就连混混也不例外。

张起灵的胳膊上缠着纱布。听医生说伤得并不重,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伤口有点深,需要静养。

吴邪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胳膊捞起来,打量着纱布,心里想着这下人情可欠大了。

这时,张起灵突然开口:

“我是个打手。”

07.

“啊?”以往只在影视作品里听说过这个词,吴邪没想到打手竟在我身边。

张起灵这次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给吴邪讲起了他的事。

他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作为一个没有父母,更没有亲人的人,想要活下来、有学上,总得自己赚钱。

起初年纪小,去正规的店里打工没人肯要,只好去不正规的店里给人看场子,平时也能住在那里,慢慢就成了打手。

至于什么某大哥的私生子、背后势力很大都是假的,没被开除也不过是因为证据不足,毕竟哪个打手会专挑闹市区有监控的地方动手呢。

那帮混混也是看场子的,群殴打不过,以为修理个落单的手到擒来,加上张起灵年纪小又没背景,便想拿他出出气。

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吴邪。

张起灵讲故事很简洁,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吴邪沉默了。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他从小从没为钱发过愁,不知道走投无路是什么滋味,可他能想象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孩子,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就要走上这样一条路,是怎样无助的情境。

他心里难受得要命,想着总得做点什么帮张起灵减轻生活负担。

他想趁张起灵不备,偷偷帮忙把医药费结了。张起灵制止了他,最后就连挂号费也没让他付。

张起灵告诉他,早些年攒的钱足够支付医药费了,暂时不用担心。

说话间,张起灵一脸淡漠,仿佛所说的内容和他无关。吴邪看了看他的神情,又看了看他受伤的胳膊,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他也不会受伤,也不需要支出这笔费用。

于情于理,他都需要好好感谢张起灵。

他去礼品店挑选了好几天,家附近的店都被他逛遍了,也没找到合心意的礼物。

送便宜的,不能体现自己的感激之情;送贵的,他肯定不能收。

这件事足足困扰了吴邪好几天,最后还是胖子给他出了主意:

“你家那么多好东西,挑个质量好的、实用性强的送他,就说家里没人用,闲着也是浪费,他总不至于不收吧。”

这倒提点了吴邪。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最终筛选出一份既贵重又实用的礼物。

那是一个男士钱夹,款式很简单,连logo都印得十分低调。好像是前些年有人送给他爸的,他爸几乎没动过,一直收在柜子里。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礼物十分妥帖。

第二天上学,他郑重其事地道了谢,并将礼物送给了张起灵。

起初张起灵只是淡淡地应了。钱夹被他放在桌上,看不出他到底是收了还是没收,吴邪看在眼里暗暗着急。

下了课,吴邪放水回来,发现张起灵还维持着靠窗发呆的姿势,桌上的钱夹已经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稍稍宽慰了点。

作为知恩图报好少年,在同桌负伤的日子里,吴邪还主动提出帮他跑腿买一日三餐。

午饭买回来,张起灵却不见了。吴邪问了一圈,从同学口中得知他好像被校领导叫走了。

吴邪心里一惊,拔腿就跑。

08.

张起灵在校外打架的事,最终还是被传出去了。由于这次有人证,因此校领导知道后,决定将他开除。

好在吴邪及时赶到,气都没喘匀,火速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这才从校长室保出了锯嘴葫芦似的张起灵。

人证只看到张起灵打人,并不知晓来龙去脉。吴邪凭借着自己优秀学生的面子,和避重就轻的演讲功力,将张起灵塑造成了一个路见不平的勇士。

“说起来我真的很感谢他,要不是因为他,我不知道那天会遭遇什么。更何况,他还为了救我而受伤,这让我十分感动。”吴邪声情并茂,要不是跑了半天影响发挥,甚至还能挤出几滴眼泪。

由于和证词基本吻合,校领导讨论后,决定撤销张起灵的开除处分。

走出校长室,吴邪冲张起灵扬了扬下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怎么样?打架我不行,沟通你不行。”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张起灵虽见义勇为,毕竟还是在校外打了架。身穿本校校服打架,严重影响到学校声誉,得写封检讨。

检讨是吴邪帮忙写的,确切的说,是吴邪帮忙从百度上抄的,他执意认为张起灵伤了胳膊不方便写字,尽管受伤的是左胳膊。

自习课张起灵破天荒没睡觉,他正在翻看吴邪的英语笔记,看得很认真,吴邪抄检讨中途瞄了他几次,他都没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张起灵看上去更白了。从侧面看鼻梁很高,下颌线收出利落的折角。嘴唇紧紧地抿着,显得人冷冰冰的。

抄着抄着就走了神,等回过神来发现同一行字写了两遍,吴邪手忙脚乱地补救。

他又想起张起灵的身世,觉得光送礼物当跑腿还远远不够,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还是得做点什么,从源头上帮帮他。

吴邪知道,张起灵连医药费都不让自己掏,自尊心一定很强,这样的人,要怎样才能既不着痕迹地帮忙,又能让他彻底金盆洗手呢?

他脑子转得飞快,短短一下午便有了盘算。

“花总,你上次说,你家在我们学校附近开了家店,还招不招兼职呀?”

花总是吴邪的发小解雨臣,俩人光屁股的交情。解雨臣人在帝都,家大业大,旗下数不清的产业一大堆。

解雨臣又要读书又要看财报,根本记不清开门店这种鸡零狗碎的事,只记得手下依稀提过一嘴,好像确实有个什么开在吴邪学校附近,含糊道:

“我去问下。不过既然是你介绍的,那肯定招,让他找店长报道就行。”

解雨臣效率奇高,很快便把店名、地址和店长姓名发了过来。

“那个,关于迷途知返,改邪归正的青少年朋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兜底措施?”

解雨臣:“……”

吴邪搞定了发小,松了口气,又去张起灵这边通路子。

吴邪见状,顿时愁眉不展,坐到座位上唉声叹气。

张起灵没说话,神情中带着一丝疑惑。

吴邪叹气:“我发小家在学校附近新开了家店,总是招不到人,最近一直在发愁。”

张起灵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吴邪在愁这个。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吴邪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图穷匕见:

“所以,你能不能帮他做个兼职?也算是帮我忙了。”

09.

张起灵胳膊恢复得差不多,告别了职业打手,他拥有了全新身份——兼职店员。

兼职地点是在某个全国大型知名餐饮品牌旗下……的一间小小奶茶店里,就在他们学校门口。说来也巧,刚好是吴邪和胖子常去的那家。

张起灵刚兼职时,吴邪去看过几次,店里忙活的除了张起灵,只有店长一个人。

店长个字很高,身材不错,还戴了副墨镜,见人三分笑,比张起灵这个冰块脸亲切多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墨镜男,和张起灵居然是旧相识。

据墨镜男,也就是黑眼镜介绍,他和张起灵都曾是同一条道上的打手,只不过他金盆洗手早上几年。

吴邪听完,不知道该感叹世界太小,还是感叹打手界人丁稀薄,随便两个打手都能相互认识。

黑眼镜向吴邪吹嘘他的光辉事迹:

“想当年我叱咤风云那会儿,哑巴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当时一整条街都是我罩着,知道这叫什么吗?”

吴邪点头:“知道,gai溜子。”

“我们这边道上的打手,一个两个都在你店里打工,你该不会是想搞个浪子回头收容所吧?”

小花在那头骂吴邪神经病。

吴邪拿人手短,见好就收,“是是是,花总教训的是。”

想想也对,一个面向学生的奶茶店,何德何能招得来这两个卧龙凤雏。

张起灵不吭声,黑眼镜在旁边一直笑。

校霸见义勇为的事已经传得全校皆知了,尽管他交了份检讨,可在同学里口碑瞬间打正,比先前吴邪磨破嘴皮子解释有效一万倍。

现在没有人叫他校霸了,都尊称一声“张哥”或者“大张哥”。

吴邪:……怎么听起来反而更不像好人了?

以往被恶名所累的颜值也逐渐显现出来,见义勇为大张哥凭借自身颜值,吸引了一群迷弟迷妹,小小的奶茶店逐渐人满为患。

吴邪有时路过,会看见门口排队的男孩女孩。张起灵在店里,系着围裙,熟练地点单、切水果、搅匀牛奶。

吴邪远远看了看,并没有进去。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黑眼镜有些势力,可以帮忙摆平他金盆洗手之后的事,由此可见,来这做兼职算是找对地方了。

张起灵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尽管辛苦了点,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更何况这样的好生活是他吴邪一手促成的,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以前一天下来还能说上几句话,或者一起吃个饭,现在他不是睡觉、看笔记就是兼职,放学后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想和他聊天只能去奶茶店。

可想和他聊天的人又不止自己,更何况去了还要排队。

他已经很久没去奶茶店了,不仅如此,还会刻意绕路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可在同学眼里,他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兼同桌。张起灵从闻风丧胆活阎王,一朝成为见义勇为帅潘安后,吴邪走在路上,总会遇到外班人叫住他,塞给他一些东西,托他帮忙放到张起灵书桌里。

还有人找到吴邪,千方百计打听张起灵喜欢吃什么。

吴邪心里烦躁,心说我怎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胡乱报了几种自己爱吃的零食,趁张起灵不在,从他桌肚里掏出来,咬牙切齿地偷吃。

学校的流行是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再后来,渐渐没人给张起灵送东西了。

10.

张起灵还是那个张起灵,用女同学的话说,脸在江山在。

至于再没人给他送东西,不是因为他过气了,而是据说他有女朋友了。

这则消息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起源是有人向张起灵表白,张起灵拒绝后,出示了钱夹里的照片。

照片已经很旧了,有些褪色,四周也磨起了毛边。上面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眼睛大大的,头发乌黑油亮,四肢纤细。她穿着白雪公主的裙子,正冲着镜头开心比耶。

有人通过照片背景判断女孩应该是学舞蹈的,便怀疑是文科班的云彩,毕竟据他们班同学小道消息,她之前对张起灵似乎有点意思。

这个推测遭到了胖子的强烈反对,他坚决不信,并称:“我相信云彩绝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她也不会随便把照片送人!说照片上是云彩,还不如说照片上是我兄弟来得靠谱。”

吴邪:……我可谢谢你,难道我就肤浅吗?

吴邪也不太信,因为他见过张起灵和云彩交流时的样子,如果说那样的交流算来电,那他看木头也能叫含情脉脉。

但吴邪的心情又有点复杂。

不是云彩,总会是别人。

有人向吴邪打听,可吴邪在这件事上对张起灵的了解,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别说是好兄弟,哪怕是普通朋友,甚至只是同桌,恋爱了都会跟对方提起,他却直到全校传开后,才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在草纸上写写画画,一走神,又想起那个钱夹。

那甚至是自己送他的东西。

或许送时存了些隐秘的心思,可如今,却被他用来存放喜欢的人的旧照,盛满了他对另一个人昭然若揭的心思。

吴邪无端生起气来,一面气张起灵;一面气自己。

眼看着越传越离谱,就连云彩本人都出来辟谣,说照片上的不是她,她从小在瑶寨长大,都是穿民族服装长大的,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得到了女神首肯,胖子越战越勇,甚至要拉上吴邪去看看张起灵照片上到底是谁。

吴邪一点也不想去,他完全提不起精神。

胖子觑着吴邪的神情,一拍大腿:“我滴乖乖,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吴邪坐在栏杆上,机械地晃着腿,没说话。

胖子继续推理:“不对啊,也没听说你喜欢谁呀?”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不也是不声不响,突然就恋爱了嘛。”

胖子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吴邪从栏杆上跳下来,自顾自朝教学楼走去。

回到座位上,他发现张起灵没在睡觉或发呆,而是破天荒地写起了练习册。

仔细回想,自从“公布恋爱”以来,他学习的频率似乎比以往高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女朋友成绩不错,将来想和她考到同一所大学吧。

想到这,吴邪忍不住开口:“你喜欢的人,成绩不错?”

“嗯。”张起灵应得坦然。

吴邪心里酸得直往外溢,他勉强笑了笑:“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把嫂子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有那么一瞬间,吴邪感到张起灵似乎有个微小的怔愣。

而后张起灵沉默很久,点了点头。

胖子没能成功拉拢吴邪去奶茶店,也不敢独自面对张起灵,午休时化愤怒为食欲,去附近的自助小火锅吃饭去了。

吴邪没胃口,漫无目的地在外面乱晃。

他已经在尽量绕路了,因此看到黑眼镜的第一眼,内心还是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嗨,小吴邪,”黑眼镜,“你最近好久没去店里了。”

“没有以前那么爱喝了。”

“是吗,”黑眼镜冲吴邪笑笑,“晚上过去吧,我们上了新品,哑巴说会是你爱喝的口味。”

还不等吴邪拒绝,黑眼镜便扬长而去。

吴邪实在不想去,本打算一放学就开溜,谁曾想张起灵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强行叫住了他,硬是把他往店里拉。

吴邪本想找借口推辞,可张起灵一句“你不是想见他么”就把他的话头堵了回去。

算了,早晚都得见,趁着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早见早死心。

吴邪硬着头皮,跟在张起灵后面进入店里。

放学后奶茶店一般不开,可这会儿却反常地开着,像是在给某位贵客留灯。

有学生惊喜地发现没关门,便溜进来买奶茶。吴邪坐在那里,看黑眼镜和张起灵忙碌。

他时不时望向门口,想看看那个眼睛大大,头发乌黑的学舞蹈的女孩子什么时候会进来。

然而直到快要打样,他也没见到那个女孩子。

张起灵得空递给吴邪一杯奶茶,吴邪吸了一口,大呼骗子,什么店内新品,明明和之前一模一样。

料多到没吸动,吴邪梗了一下,被黑眼镜看到,冲张起灵笑骂:“多加的料从你工资里扣!”

吴邪诧异地抬头。

“怎么了?”

吴邪:“……原来它不是杯八宝粥?”

张起灵还在招呼客人,黑眼镜大喇喇坐在吴邪旁边,“你才发现呀。我们老板很抠门的,多舀一颗珍珠全店都会被通报批评。”

吴邪:“那我喝的……”

黑眼镜岔开了话题,“你对哑巴喜欢的人,知道多少?”

吴邪一下子蔫了,他闷声道:“也不太清楚。”

黑眼镜凑近:“偷偷跟你八卦啊,你别和他说。”

“哑巴退休之前,其实特别厉害,是道上打架最猛的。”

吴邪看着他。

黑眼镜:“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讲,马上就说到了。”

他朝张起灵的方向望去,见他并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压低嗓子继续道:“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他打架从来没输过,甚至连受伤都没有过,无论和多少人打。”

吴邪正想争辩,黑眼镜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

“只有一次挂彩,对,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次。那次他是为了追暗恋的人,想在暗恋的人面前博取同情。”

吴邪猛地抬头。

黑眼镜盯着他的表情变化,问道:“对了,你是他同桌,一定知道他到底追到人家了吗?”

吴邪脑子晕乎乎的,有什么念头拼命往外冒。

“我、我不知道。”他机械地摇头。

脑海中有一个非常接近的念头,但那太不真实了,可他不敢去想。

黑眼镜看了吴邪一会儿,认命地感叹:

“年轻人啊,沉不住气。算了,你自己看吧。”说完,黑眼镜把什么东西拍在桌子上,径直离开了。

那是一个钱夹。

它被摆在桌子正中央,款式简洁低调,是自己送出去的那个。

吴邪深呼吸,颤抖着打开钱夹。

正中间的透明格子里,放着一张老照片。正如传闻所说,是个身穿白雪公主套装的小孩,眼睛大大的,四肢纤细,正冲着镜头比耶,笑得见牙不见眼。

吴邪缓缓抽出照片,手指摩挲着起了毛边的纹理。

他闭了闭眼,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

传闻大多数都对上了,只说错了一点。

那不是女孩,而是个男孩。

是吴邪小时候。

吴邪八岁那年,小学搞文艺汇演,每班出一个节目,他们班是白雪公主。

吴邪长得白净秀气,口齿又清晰,原本被选中扮演王子,可他个子矮,饰演公主的小女孩几乎高了他半头,平时没察觉什么问题,到了彩排时才发现不协调。

此时想换人已经晚了,班主任急中生智,既然小主角已经把所有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索性将王子和公主掉个儿。

那是吴邪这辈子第一次登台,也是唯一一次。小小的吴邪戴上假发,穿上裙子,在舞台上奶声奶气举着红苹果唱歌。

这件事后来成了吴邪的黑历史,只要胖子一提,总要挨吴邪一顿毒打。

至于那张照片,则是汇演结束后爸爸拍的,不知怎地,竟被他狡兔三窟地放在了不用的钱夹里。

吴邪拿钱夹时只粗略扫了一眼,没看到钱或银行卡就匆匆包了起来。至于那张照片,则被夹在夹层的硬纸板后面,成了一条漏网之鱼。

店铺已经打烊,黑眼镜和吴邪说完话就走了。张起灵拉下卷帘门,安静坐在吴邪旁边。

吴邪手里还捏着张起灵的钱夹和自己的照片,这下人赃并获,当场被抓了个现行。

他把钱夹和照片推了回去,“……还给你。”

张起灵拿起照片,问道:“这张也送我了?”

吴邪点点头,脸一点点红透了。

“嗯。”

张起灵郑重其事地把照片夹好,合上钱夹。

“瞎子都和你说了?”

“说了。”

“你明白了吗?”

“我,我不太懂。”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张起灵说道,拿起吴邪放在一旁的书包,“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吴邪怀疑奶茶里掺了假酒,否则他怎么直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

又晕又兴奋,整个人飘飘然,也可能春天就是这样一个容易让人像喝了假酒一样的季节。

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吴邪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

张起灵:“我以为不需要。”

吴邪一愣,反应过来。

对啊,他都把自己童年照片亲手“送”给人家了,在人家眼里,这不就相当于默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且人家把照片展示给追求者看,自己也没出来制止,这和公开恋情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下午酸得冒泡说了些蠢话,可能张起灵也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是个误会。

想到这里,吴邪忽然停住脚步。

张起灵跟着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吴邪注视着张起灵的眼睛:“为了防止沟通再次出现误会,我现在要郑重问你。”

“你让我慢慢考虑,考虑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

张起灵点头:“嗯。”

得到肯定答复,吴邪笑开了,眼睛弯弯的,像是春夜的月亮:

“那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

他嘿嘿两声,凑到张起灵耳边,轻声道:

“你好呀,我的男朋友。”

13.

谈恋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吴邪挺了挺腰杆,重新成为校霸的特邀发言人。

“他确实有对象了。”

“是的,长得不错,身材也不错,我看见了。”

“……等等,这个问题尺度是不是大了点?”

一切似乎都没变,唯一的变化是校霸不再是校霸,而是校草。

可校草成绩差,听起来还挺丢人的。张起灵本人对此全然不在意,倒是吴邪,为了提高男朋友的口碑,每天拉着男朋友学习。

“说好的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可不能反悔。”

最近吴邪整个人神采奕奕,从头到脚焕发着恋爱的气息,别人可能不清楚,胖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俩一起去吃自助小火锅,胖子问:“你和那小哥,真谈了?”

吴邪大惊,手里的鹌鹑蛋一滑掉进碗里,刚洗好的白色校服瞬间脏了一块:“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和你这么多年交情,你什么样我还看不出来?前两天跟丢了魂似的,现在活蹦乱跳,不是恋爱我倒立吃屎。”

“那你怎么看出是和……”

“你对他我说不准,他对你可是不能更明显了,”胖子夹了个蟹棒丢进锅里,“他之前来找过我,问我你有什么喜好。”

吴邪连忙问:“你怎么说?”

“我说女装……哎哎哎快把杯子放下!打碎了要赔钱的!”

哦对了,自打恋爱后,吴邪放弃走读,和张起灵一起搬进了宿舍。

宿舍是2人间,12点准时熄灯,他们就卯着劲学到熄灯前,卡着最后几分钟飞快洗漱上床。

吴邪发现张起灵真的很聪明,他专注力极强,领悟起来飞快。

由于校霸金盆洗手,又被男朋友规范了良好作息,他现在上课也很少睡觉了,有时发现男朋友走神,还会悄悄捏他一下。

现在的校霸不仅转型成了校草,还成为了老师们口中的后进典范。校霸本人比较低调,对溢美之词无动于衷,吴邪听着老师对男朋友的表扬,心里骄傲得不得了。

周末张起灵去打工,吴邪睡到自然醒,收拾妥当后开始在宿舍学习。打开笔袋,掉出张起灵写的纸条。

“今日晚班。9点回。”

晚上,吴邪特地提前一小时前往奶茶店。

周末奶茶店人并不多,吴邪闲来无事,就坐在角落听店长聊店员的八卦。

黑眼镜告诉他,后来道上又有人来找过张起灵,但都被他的人搞定了。

“以后你的小男友算彻底脱离苦海了,恭喜啊。”

吴邪奋力吸着奶茶里的珍珠啵啵椰果芋圆布丁,斜睨着他:“说实话,其实你才是这方圆百里的最大黑恶势力吧。”

黑眼镜看看吴邪,又看了看张起灵,张起灵正在擦杯子,目光刚好和他对视。

黑眼镜咧了咧嘴,双手撑在吴邪桌子上,稍稍俯下身。

“小吴邪,我都不用问,就知道你同桌肯定追到暗恋的人了吧。”

吴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黑眼镜见状,露出一副“没救了”的表情,摇头走了。

晚上下了点雨,关店时已经停了。张起灵锁好门出来,吴邪早已在外面等他,路灯下身影散发着温暖的光。

见他出来,吴邪挥了挥手。

早春玉兰被雨打落,落在吴邪身侧,飘在一汪小小的积水上,暗香浮动。风一吹,又掉了几瓣。

一瓣落在他头顶,他笑着抬手将它们拂落。

少年人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把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变成梦里的诗。

张起灵快步迎上去,如同走向一个又一个澄澈的春夜。

-END-

张海客最初有给张起灵介绍女朋友的想法时,在族内挑的女孩子基本都比较文静,话少、而且做事果断,身手也过得去,他觉得张起灵会喜欢这种类型,因为他自己就不太爱说话,又习惯安静,两个比较像的人,应该会合得来。

但是结果都不算好,张起灵并不喜欢。

直到张海客从黑瞎子嘴里听说族长和吴邪在一起了,他下意识的念头不是张起灵为什么喜欢男的,而是觉得这不合理。

他有些想象不到,张起灵喜欢吴邪的原因。

说起吴邪,张海客首先想到的是人傻话多,即便现在聪明不少,他也总能想起吴邪还傻的时候。

脑子是真不灵光,算账倒是反应快,人情世故上始终差了些,很轻易相信别人。

在这一点上,已经不太符合张家人......

在这一点上,已经不太符合张家人选择朋友或者伴侣的标准。

张家个个都是人精,别看张起灵沉默寡言,想法也多,想法多的人,太聪明了,按理说不太能忍受傻的,这也是张海客开始决定帮助吴邪那几年有些痛苦的原因,吴邪是真无邪,他特别头疼。

再者,吴邪话多,这也是张海客烦他的一个原因。

现在话是少了,头几年吴邪对着石墙也可以自言自语,而且喜欢碎碎念,有时候张海客听他碎碎念不停,真想回头给他一拳。

他知道孙悟空为什么烦唐僧了,那是真烦,后来不烦可能是没办法,习惯了。

即便现在吴邪话没那么多,人也沉稳,但相较于张家人、相较于张起灵,他依然是话多的,有几次张海客去雨村看望,在喜来眠听吴邪从早说到晚,张海客心想张家要是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能说,他非把这人嘴封上,太吵。

张起灵能一直听,没拦着,也是有耐心。

其次,张海客觉得吴邪有些霸道,霸道过头了,没了分寸感,不是自己家的事也要管。

比如,张家人去见族长,还要他批条子。

张海客不喜欢霸道的人,尤其这人不是张家的,他更讨厌。

但他拿吴邪没办法。

后来许久的一次,张海客有机会再去雨村。

当时喜来眠的生意很不错,每天都有客人,张海客闲着打下手。

他是个做事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干活就干活,不要开小差,偏吴邪隔一会儿就跑来找张起灵说话,腻歪的不成样子。

看的人心里有火气。

张海客逮着空子问张起灵受得了吗,吴邪这么黏人,只是想想便觉得受不了,还是安静的孩子好。

张起灵视线盯着吴邪半天,反应来张海客在问他,笑下,“很好。”他说,“我喜欢黏人的。”

————

黎簇嘻嘻哈哈地跟着吴邪回了杭州,在这个有些陌生的城市,因为吴邪他有了一丝陌生的归属感。

吴邪依旧早出晚归,可黎簇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变化,那是一种微妙的如同回光返照的兴奋,他能感觉到吴邪在尽力压抑,仿佛泄露出来他便不是他。

“你老板最近怎么这么开心?”

黎簇瞅了空问王盟,王盟近些日子罕见地不玩扫雷了,他时常发呆,坐在吴邪那张旧沙发上望着院子,一望就是好半天。

直到黎簇以为王盟不会回答了,他飘渺的好似从宇宙洪荒之外传来的声音波澜不惊:“他要回来了。”

脑子‘哄’的一声,这是多奇妙的一种感觉,明明只是一个他,明明没有名字,明明素未谋面,黎簇却能一下子......

脑子‘哄’的一声,这是多奇妙的一种感觉,明明只是一个他,明明没有名字,明明素未谋面,黎簇却能一下子就猜透。

他喉咙突然有些发涩,一种可悲的难以忽视的感觉萦绕心头,像是自己侵占许久的东西的主人突然回来了,他无法把控只言片语,只能呆愣在原地。

那个名字他听过许多次,从他们的口中大概了解那个人,一个强大如神明沉默又英俊的男人,他是吴邪的执念,是他的偏爱,黎簇想起那片漫无边际的沙漠里那人一次次不顾生死的步伐,他迷离又渴求的眼神,无一不是张起灵。

所有问题在他见到张起灵的那一刻都有了答案。

世间语言都太匮乏苍白,无法描述出那人半点的风华绝代,像是电视上航拍机于初晨捕捉的雪山顶,张起灵是最上端的那一抹。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儿,有些薄的挺拔身姿,不说一句话就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道上有头有脸说一不二的人物,此刻却像是小孩子般看着他就红了眼,其中大概不乏是对吴邪的心疼。

黎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眼底那抹酸涩是从何而来,大概是看过吴邪为这人生死不顾似疯似狂的样子,自己认识他时候不长,可张起灵却是实打实离开了十年。

十年,他不知道吴邪经历了多少,明明所有人都说他最初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张起灵见过他的天真无邪,一想到这儿,一种被自己所厌恶的名为可怕嫉妒的心绪萦绕而上,黎簇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另一边却无法控制地自嘲笑笑。

看:他最放不下的另有其人。

当你付出的感情得不到想要的独一无二的回应时,痛苦便是不可避免的,黎簇像是一个局外人,他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吴邪扑入他日思夜想的那个怀抱,身子小幅度的颤抖着。

黎簇笑了,他想他该为吴邪开心的,他十年所求,终是如愿了。

最近有些累,时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总会陷入莫名其妙的精神内耗中,不断的问自己你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没有价值,不知道能否获得什么想要的东西,怪诞又病态的自我治愈,希望我们都好。

会继续更新大家喜欢的文,祝大家天天开心,不管什么时候有一点点小焦虑,都要快乐地告诉自己:你真的很棒!

小太阳给你力量

1.早在第一次见到吴邪时,就觉得这小子长得很端正

2.吴三省是只老狐狸,吴邪是只笨小狗

3.胖子叫他天真,我认为胖子说的对,世界上再没有谁比他更容易被骗了

4.我扮作张秃子骗他,可吴邪为什么会相信第一次见面的人

5.吴邪好笨,没有心机

6.这么笨的吴邪,会被坏人利用的

7.蛇沼时,吴邪满脸淤泥,可是眼睛很亮,像启明星那么亮

8.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离开陨石,可吴邪在等我,胖子也在

9.吴三省骗了吴邪,可吴邪知道会难过,所以我不打算告诉吴邪

10.差点折在洞里,还好我没有害死吴邪

11.吴邪说,带我回家

12.老屋被烧了,好......

12.老屋被烧了,好可惜,我本想把以前的东西给吴邪看的

13.胖子给我买了小黄鸡内裤,吴邪很喜欢,我要多穿

14.在雨林冲澡,胖子伙同吴邪扒了我的裤子,但是吴邪笑的很高兴,我一点都不生气

15.刀不见了,不爽

16.西王母被爱的人辜负了,我不会辜负吴邪

17.大闹新月饭店,很爽

18.吴邪要抢鬼玺,我们陪他一起

19.胖子说我们是铁三角,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20.小鸡炖蘑菇很好吃,想带吴邪一起

21.黑瞎子说他要收吴邪做徒弟,想想就好

22.吴邪和解雨臣是朋友,但是解雨臣没有我有钱

23.胖子话好多,但我知道他只是想活跃气氛

24.吴邪和胖子是很好的人,瞎子也是,解雨臣也是

25.吴邪身边有人帮助,我觉得很好

26.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他们会保护吴邪

27.新年愿望是,吴邪永远开心

28.胖子是个好人,可我没有保护好云彩,很愧疚,对不起他

29.这次不要再失忆了,不想忘记吴邪和胖子

30.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但吴邪说他会永远记得我,找到我

31.很想抱住吴邪,这是不是喜欢

32.想去纹身,只纹两个字,吴邪

33.吴邪欠了解雨臣的钱,没事,我有很多钱

34.我的所有,全留给吴邪

35.吴邪头发好软,摸起来很舒服

36.吴邪全身都软,好喜欢

37.吴邪对我很好,我也想对他好

38.盘马老爹说我会害死吴邪,不可以

39.十年快要到了,我想代替吴邪进门

40.我骗了吴邪,希望他不要知道真相

41.长白山好冷,我没打算回来,为什么吴邪要跟着我

42.右手断了,还好拉住了吴邪

43.让吴邪回家,他说大不了一起死

44.我掐晕了吴邪,希望他不要恨我

45.我是为他好,怨我吧

46.很想吴邪和胖子,想吃胖子做的烤鱼

47.门里好冷,还好吴邪没有来

48.吴邪是第一个关心我爱护我,等我回家的人

49.青铜门可以实现一切愿望,门说我可以创造一个吴邪陪我度过十年,可我没有,吴邪是最好的吴邪,所以我想象出一堆石头,刻满了吴邪的名字

50.吴邪无可替代

————————end

彩蛋有另外30件事,是回雨村后

(瓶+邪两个视角)

吴邪小记

“张起灵做噩梦了。”

半夜吴邪迷迷糊糊被尿憋醒的时候怀里多了个脑袋,囫囵摸了一把手感不错,挺软,跟团棉花似的,无端让他想起来以前家养的那只黑猫。

那猫性子冷,不爱搭理人,他小的时候被挠了好多次,后来他搬了家,猫也送了人。又过了很久,朋友说猫不行了,他跑去看,发现那猫还跟小时候一样傲,不过因为打药吊着命瘦了太多凶不起来。

他还是怕被挠所以站的远远的只是看,而那猫却半步两步摇晃着蹭过来,缠着他的裤脚,仰眼看他。

眼睛不再跟像儿时一样,没有光,灰白一片,吴邪知道是这猫后来瞎了眼,可...

眼睛不再跟像儿时一样,没有光,灰白一片,吴邪知道是这猫后来瞎了眼,可那时猫眼里还是折出他的影子,很模糊的一小簇光。

他后来伸手抱了猫,很软,猫舔他,温热的舌掠过掌心,乖顺得像是第一面见他。他从没见过猫这样,想再抱一把,猫却已经凉在了他怀里。

后来朋友告诉他,自这猫被送来,就每天守在门口等,黑亮的毛蹭着地上人走过的灰,明了又暗。

吴邪很久才明白,那年猫在等他,没等到。

他现在幸运些,多长了个脑子,给他等到了张起灵。

黑暗里吴邪看不清身侧的人,只知道被窝里挺暖和,张起灵往常一样拥着他,小臂横在他腰间,劲被那人自己中途卸了,落在他身上只剩下手指摩挲确认的痒。

他这些年嗅觉恢复了些,不能说和十年前一样,但至少比前几年间医院精细仪器的照顾下要好上太多。现在熟悉的味道里泡久了他竟能闻出几个,比如张起灵的柠檬味沐浴露,又或者是胖子老爱做的麻辣鱼。

“小哥?”

吴邪手背抚过张起灵的额头把汗粘下来,轻声道。

张起灵很少有这样不安需要下意识确认的时候,更别说皱着眉顶着一层薄汗醒不过来的窘境,吴邪看着,摇了摇,见人还是不醒,遂开了床头灯,半坐起来,还没坐稳就被人扽了一把拽住,转眼,肚子上多了个热乎乎的。

“嗯...”

张大爷总算是开了金口应他,但人没睁眼,还是阖着眸子放空。

吴邪知道张起灵在回忆刚刚那个梦,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遇到事情忘记了,想不起来了,总是惯性地皱着眉头逼自己去想那些蛛丝马迹。

“怎么?做噩梦了?弄的满头是汗...”

吴邪不愿他这样,于是声音低下来,手也搭在张起灵的脊背上,指腹从上到下轻拍着顺气。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也爱干这样的事说着杭州小话哄他,又想起张起灵大概是没被人哄过。

“小哥你以前做过噩梦吗?”

吴邪想着,也就开口问了。

他这十年少有不过脑子就说出来的话,可近来这样的时候却越来越多。

大概是福建的绵绵小雨过于安逸,屋子后山的林子太吵,又或者是他们仨住的院子小的可怜,所以锅炉热着,水蒸汽打着转的飘,就连夜里都能听见那死胖子的半声磨牙都觉得闲进骨头。

安逸废了,吴邪戳了戳还在愣神的张起灵,张起灵没理他,只是抱着他的肚皮打瞌睡。

很久之后吴邪的瞌睡虫再次上来,人也从床头滑下去,握着被子翻身又给张起灵怀里扎的时候才被人刨出来逼着听了回答。

张起灵一把凑住人拎到自己身上,暖光下眯了眯眼,手搭在吴邪脖颈上摸着那道已经很久了但依旧吓人的疤,淡淡的说了很多话。

他说。

吴邪,我以前很少做梦,睡着了脑袋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甚至想过我除了身体的机械记忆我还剩下什么。

张起灵说到这句顿了顿,看起来心情并不怎么好,于是吴邪耷拉着眼皮把脑袋抵上去放在张起灵胸口,手也在张起灵背上拍了拍。

然后张起灵继续说,声音更低了,他说,我最后想了很久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于是我去杭州找了你,我去跟你告别,你跟着我走的时候我想着,我好像只剩下你了。

说完那句张起灵就又不说话了。

“再后来呢?”

吴邪闭着眼睛摸着手下心脏的跳动,一边听张起灵说话,中途还揪了一把张起灵的垂在他耳边弄的他很痒的额发,接着问。

“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我进去了,你走了。”

张起灵又开始说话了,声音很平,淡淡的复述着当年吴邪跟着他的一整路,说吴邪很吵,说他专门放慢脚步等了吴邪好几次,说他那时候真不知道拿吴邪怎么办。

最后顿了顿,又说,他其实庆幸吴邪那时候就那么背着一个小破包跟他去了长白。

“庆幸什么?”

吴邪拍掉张起灵扣住他屁股的手,问。

“没什么。”

张起灵吻上来,没再说话。

温热的唇碰着,暖黄色的光笼着,被窝里暖和的晕着两个人的柠檬香。张起灵皱着鼻子打了个哈欠,他现在的作息很规律,热乎乎的亲了一会儿吴邪又是要睡。

不过吴邪被折腾得彻底醒了,本想抽根烟却发现家里连根烟丝都没得嚼,只好化身老母鸡非得扒拉着给张小鸡崽子讲故事。

张起灵被他揪了好半天才懒洋洋掀开眼皮看他,见人实在兴致太高躲不过去才动了动把脑袋搁在他肚皮上,眨巴下眼睛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然后吴邪就真的开始了。

从他小时候偷鸟蛋被狗追,到长大了用三根筷子吃年夜饭被他爸用皮带吊起来打,乱七八糟,什么都说。

有时候是杭州话,有时候是普通话,讲急了还能冒出两句东北话和北京话。

张起灵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吴邪讲兴奋了他给人拍拍胸口顺气,吴邪拍他背劲儿大了,他也只是捉了人手放在嘴边亲。

再后来吴邪困了,翻身钻进被窝,在张起灵怀里寻了个好位置,手撩开白色的工字背心放在劲瘦的腰间肌肉上,捏了把确定手感没错后,也睡了。

再再后来夜灯没关,暖黄色的灯漾出来房间里亮了很小一块儿,映着两个影子。影子里吴邪的颈窝上搭了个脑袋,眼睛也被什么东西掩住。

是睡着的张起灵在替吴邪遮着光。

//

想说晚安,想说好梦。

我总是想跟他们说好多话,比如你们现在好不好,比如你们以后会不会过得好。后来发现,怎么会不好,他们仨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养了瓶仔最爱的鸡,还有一只在张起灵手底下很像猫的狗。夜晚除了胖子的磨牙声依旧吵闹,他们翻身就可以再次团进温暖的被窝。

猫没等到,但哥等到了。

记得红蓝,跟我说说话吧,爱你们。

“胖妈妈过度宠孩子引发的闹剧。”

又是一条被小米椒淹了腮的鱼,翻着个白肚皮,鱼尾巴翘着耷拉在盆边,他不看也知道生前遭了什么罪。

胖子的典藏版花椒麻辣鱼,半月来的第十六条。

吴邪咂巴了一下筷子,下眼睑一抽,他现在是真怀疑村口那条细得跟麻秆一样窄的河里还有没有鱼。张起灵依旧保持沉默,只眼神微微亮了下,在吴邪的视觉盲角里拿起了筷子。

“来喽来喽!”

闻着味儿是新菜,不过还是鱼。

吴邪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老花眼。占据他一多半神经的张起灵刚伸出去的小臂...

吴邪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老花眼。占据他一多半神经的张起灵刚伸出去的小臂一顿,紧接着飞快的收回来,脊背端直坐好,眼里冒出了一种很少见的情绪。

吴邪知道那是期待。

他见过的次数也不多,最明显的一次是上次他答应带猫咪耳朵的第二天。张起灵傍晚关了房门就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就只是盯着,一路盯到他拿出那个耳饰才敛了睫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洗澡。

他记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麒麟从张起灵的左胸腔一路烧到左肩胛,烧成了一片墨青色的海。

箍上来的时候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又是鱼...”

吴邪叹了口气继续偏头看张起灵。

他突然发现张起灵是真的很喜欢吃鱼,而且喜欢辣子很多那种,看见鱼会开心,一吃能吃小半个月还乐在其中。

看来巴乃的时候胖子没驴他。

“来喽小哥!”

胖子从小隔间里走出来,胖脸冲张起灵笑成一朵灿烂刺眼的菊花。吴邪无端觉得后背一凉,觉得盘子里的鱼大概是要起尸咬死他。

果然,胖子还没坐下就开了口。

“今儿换了个做法。”他端了端肚子,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吴邪,只把手里的盘子放下来朝张起灵那边推了推,道,“尝尝?”

“不是说今天有青菜吗?”

吴邪用手点了点那条翻肚子鱼发问。

“天真同志,你这是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咱三个大老爷们,两条三斤的鱼还不够?”胖子刨一口米饭,扔了一个眼刀过来,继续道,“什么家庭还得加青菜?”

“再说,青菜一斤得几块钱你知道吗?”

胖子摆手砸了个数。

“你不知道吧,不知道就别跟胖爷我在这儿整这五五六六的,你能你买菜去,你吃油炸黄金胖爷都给你做喽!”

话罢低头给吴邪碗里夹了半条鱼尾巴以示安抚,又扯下鱼腹底下的一块肉放进张起灵碗里。

张起灵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自顾自地吃,吃完一筷子又接一筷子,每次吃得不算多,但频率高,一盆鱼一会儿就下去一半。

“要不说呢...”胖子见鱼快没了,也赶紧叨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烫的左右腮帮子来回倒,一边含糊不清地跟吴邪说,“诶,不说别的,就胖爷这手厨艺,天真你就学不来。”

吴邪贫不过胖子索性扭头不理,忿忿地给又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才把辣味压下去。

饭后胖子躺在院里的藤椅上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唱什么“山里的姑娘好,胸大屁股翘”,不怎么有调,但还不错,能听,就是词越唱越不对劲。

吴邪觉得村头的姑娘能给他吓得下一秒就嫁到隔壁村王麻子那儿去。

“死胖子你又唱什么呢!”

“歌颂爱情!”

吴邪白了一眼,胖子隔老远“啧”的一声。

小院空间不小,但厨房不大。吴邪和张起灵两个一米八几的人同时进去只能挤作一团,不过谁也没有说,就胳膊叠着胳膊凑在一起洗碗。

“小哥,你嘴怎么了,我看你今天老舔。”

吴邪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张起灵每吃一口鱼,就会不自觉的舔舔门牙旁边的位置,然后停一下,再继续吃下一口。

“嘴里起了个白点。”

张起灵回得倒是很快。

“白点?”

吴邪想了想,又问。

“应该是口腔溃疡,疼吗?”

“一点,没事。”

张起灵隔着泡沫在吴邪的虎口上磨了一把,用的力道很轻,隐在泡沫里痒的不行,带着安抚意味和这些日子惯了的亲近。

“等会抹药。”

吴邪拎来毛巾把张起灵手上的水擦掉,开口道。

“好。”

夜里吴邪才知道,张起灵是长了口腔溃疡,还不少,足足三个。上嘴唇里门牙偏里一个牙齿边一个,右边偏角处还有一个,舌头底下是第三个。此外唇角还有一处伤,是他昨天被弄的受不住了啃的。

真不知道这人白天是怎么顶着这一嘴的伤跟胖子吃了两盆麻辣鱼的。

想罢吴邪开口问:

“小哥,胖子怎么突然对麻辣鱼热衷上了?”

吴邪拆着药贴皱着眉毛补充道。

“我怎么记得他以前没有这么爱吃鱼?”

那句话话音还没落,忽的,吴邪感觉手下张起灵的脸一僵,唇也绷成了一条直线,像是背着他做了什么坏事。

只听见张起灵声音有些不自在,跟他说,是自己喜欢,胖子知道了,所以这些天才老做。

像是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开心这些天被辣椒荼毒没吃好饭,复又往前凑了凑,揽住吴邪的腰,说,明天不吃了,吃青菜,好不好。

吴邪反应过来整件事之后开始怀疑自己的家庭地位。他只出门了一天,他男人就和他兄弟有秘密了?

关键还不告诉他。

于是吴邪故作姿态冷了脸,点了点张起灵的唇,道:

“本来明天就不能吃,你这样的,在我们家只能喝粥。”

张起灵一边点头,一边解吴邪裤子。看了看表眼神专注,意思是到点了该睡觉了。

“不行!”

吴邪拎着裤子一下躲开。

“为什么?”

张起灵给吴邪躲的一愣,一把给人拽回来。

“口腔溃疡,碰到会疼。”

吴邪梗着脖子对视。

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行,照张起灵这个样的,他这腰本来能用四十年,现在十年就可以作古了。

“不疼。”

张起灵的吻落在吴邪脖颈的疤上,丢了三个字出来就一点点从最前一路啄过去。

很轻,像是觉得这伤还会疼一样小心翼翼。

吴邪一下心就软了,胸脯一挺,给人嘴里一送,想着,死就死吧,不就是腰吗,大不了植一个。

“嘶——”

张起灵忽然一顿,吸了一口气。

“怎...怎么,疼了?”

吴邪被吻噎得不行,只断断续续才问出来。

“不疼,继续。”

张起灵用手遮住吴邪的眼睛吻又落下去。

吴邪给张起灵用的药贴是他小时候用的那种,当时家里老人怕他年纪小也疼他,寻遍了好多铺子才找来个跟糖似的药。

世人都说药苦,可他喂给张起灵的却一点也不苦,那淡黄色的正方块药贴,很甜,是淡淡的蜂蜜药草味儿。

他们的吻也是这个味道。

后来吴邪跟胖子说了这事,胖子难得没有说话,只是盯了锅里刚做上的鱼好半天,然后拍了拍吴邪肩膀。

那天的厨房里和之前小半个月一样,都是他最闻不惯的辛辣味道,再后来他听见胖子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尴尬又抱歉的笑,说:

“我看他难得喜欢...”

吴邪也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笑了。

————————

张起灵难得喜欢一样东西,他们总想着,能时时给他就好了,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我永远为瓶邪心动。

我的铁三角也会永远熠熠生辉。

平凡应该是什么样的,应该是即使不波澜壮阔但你依旧会觉得心中有灯。漂泊太久的人应该有个家,有一个会把你微不足道的一点“喜欢”当作大事来对待的伙伴。

没有人会拒绝光,也没有人不会拥有光。

最后得口腔溃疡的是我不是哥,我嘴好疼但我还是要干饭,那个贴贴是真的很好用,很甜,不疼。

记得红蓝,爱你们。

捅窗户纸文学

“他不喜欢阴雨天气,他的骨头也不喜欢。”

张起灵不舒服的时候眉头都皱得很轻,睫羽敛下来,不爱说话,脸上的情绪也会比平常淡很多。若是疼得狠了,就把自己团成一团找个角落缩住,像是圈住自己就也能把疼痛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没有向人求救的自觉。

所以吴邪即便是把手心掐出了血也没有推开那扇门。

“别跟进来。”

几秒前张起灵的声音还荡在吴邪耳边,明明那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可还是坚定的震得他耳膜生疼。他的胸腔也起了共振,像是被人一把掐住喉咙往内脏里浇了一盆彻...

几秒前张起灵的声音还荡在吴邪耳边,明明那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可还是坚定的震得他耳膜生疼。他的胸腔也起了共振,像是被人一把掐住喉咙往内脏里浇了一盆彻骨的冰。

吴邪没想过十年后的张起灵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以为“别跟着”这三个字不会再出现在他们之间。

吴邪那一瞬间又找到了当年在长白山看着张起灵逐渐远去背影的无力感,他脱力一般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手背搭在脸上默了好久。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树叶上响的乱七八糟。张起灵在房内折腾着什么他并不清楚,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依旧庆幸张起灵躲进的是他布置的屋子。

淡蓝色的柔软被褥是他昨天晒过的,应该还混着太阳的温度。床垫是最软的那种,枕头也是胖子新灌的荞麦皮,底下还新压了三颗老式奶糖。

那些东西是现在吴邪仅有的安慰。

吴邪想着张起灵沉在这些物件里拧着眉头的模样,开口呢喃道:

“小哥...”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那一声呢喃他并没有期盼得到回应。像之前的十年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一样的是张起灵永远不会回应他,不一样的是现在张起灵离他只有十米。近到他只要肯推开那扇门就能抱一个满怀。

可是很突然,吴邪感到背后的门震了震,随即就听见了张起灵有些哑的应声。

那个声音很低,却重,像是在忍着什么,明明嘴都张不开了可还是从心脏里挤出来的半句回应。没来由的,吴邪觉得张起灵不想让他走,甚至想要他留下来陪他。

于是他顿了顿,几乎失心疯一样开口道:

“张起灵,你是不是想我?”

是不是想,吴邪发现自己憋了这么些天想说的也只有这么一句。他后知后觉想了他十年,去长白山之前以为可以憋一辈子,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而这句话已经明显越过了他们之间那条并不明晰的红线。此刻,正成了扎眼的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门。

吴邪去接张起灵的时候其实没想过要和这个人怎么样,他甚至觉得他只是希望这个人能好好的,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想张起灵能做一个平凡人,如果可以,他还想有个位置能守着他。

他等了十年,等的累了,也走不动了,就只想守着这人,每天干点什么都好。

张起灵的回复很慢,一句说完很久才会有后半句,但吴邪还是听清楚了,他说,对不起,不是故意说那句话,他只是有些事需要自己处理。

又是很久很久,吴邪又听见一声,低的近乎听不见,内容也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幻觉。

张起灵说,想,又强调一遍说,很想。

“我要进去。”

吴邪听完站起来开口,从兜里掏出备用钥匙就往门锁里捅。他动作很急,莽撞的一如十年之前的小天真。他脑子里只有那么一个念想,他现在立刻马上要见张起灵,就算这扇门是青铜门他也要进去。

张起灵往后退了半步,很沉的叫了一声。

吧嗒。

张起灵的声音还没落门锁就开了。

吴邪一个大步跨了进来,两步把张起灵抵在墙壁上,低头呼了一口大气之后才跟人并排坐在墙角。

他偏头看了看,张起灵额发是湿的,帽衫被揉的皱皱巴巴,眉头也拧成一团。手里攥着张纸,已经看不清其原本的样子。

可吴邪知道那是什么,那种纸他带了十年,每每右手伸进口袋他都能触碰到纸的质感。

是老式奶糖的包装纸。

一张被汗水浸湿却还是攥进掌心的包装纸。

张起灵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吃糖的人,即使有了很多糖,他还是会下意识攒着。

“小哥,别瞒我。”

吴邪点了一只烟,刚放到嘴边就被张起灵挡了下来。

张起灵把烟放在唇边,沉沉的吸了一口,过了好久,吴邪听见他说,小时候练缩骨,关节总是被折腾,反复地脱臼然后接上,次数多了就落下毛病,天阴下雨会疼。

张起灵讲故事一向是这样,平淡,仿佛故事里面的主角并不是他,现在疼的也不是他。两个字“会疼”概括了他今天的全部反常。

“一直这样?”

吴邪又点了一只烟,抽了一口之后就熄掉,问。

“偶尔。”

张起灵从吴邪兜里掏出烟盒扔在一边。

雨还在下,张起灵靠在墙边再没开过口,吴邪也没有,只是站起来在兜里又取了一颗糖拨开喂到张起灵的嘴边。

直到张起灵咽下那颗糖,吴邪才再次说话,他这些年的声带因为费洛蒙受损,早就没了当年的清越,不过说出那句话也还是好听。

他说,张起灵,我能做什么?

张起灵偏了偏头,笑了下,又抽了一口烟。

回道:吴邪,你过来。

来抱抱我。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很久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张起灵能说出最温柔缱绻的语言是什么,我梦里想了好久好久,突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句话。

“他抬了抬眼,额发湿着,说,你来抱抱我。”

我心疼我笔下的每一个角色,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付诸了感情,我希望能够让人感同身受,能够被人说一句,我有透过你的文字,看到那个想象中的宇宙。

28号开学,最后一篇回光返照。

最后,记得红蓝,爱你们。

如题

不正经的吴邪小记

“张起灵不喜欢吃香菜,丢过来的还总是半根。”

吴邪没想过张起灵会挑食,毕竟这个人以前压缩饼干啃半袋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顶多掀起眼皮跟他要口水喝。要水的时候也并不多,一年里能撞上三五次就算不错了。

可这才几天,已经是张起灵第三次给他碗里丢香菜了。吴邪承认村里小医院的饭是不好吃,但绝对不致于难吃过他们以前吃的东西。于是,吴邪在第三次遭遇香菜袭击的时候放下了筷子。

筷子和玻璃碗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小哥...”吴邪用筷子戳了戳碗里支棱起来十分精神的香菜头子,问,“你...

“小哥...”吴邪用筷子戳了戳碗里支棱起来十分精神的香菜头子,问,“你最近对胖子是有什么意见?”

“没有。”

像是蝴蝶掩饰翅膀上明显的斑点。

吴邪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开始回想这几天张起灵的所有反常,忽然发现,这种现象竟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

自从他跟胖子在山上追鸡瘸着回来骨折住进医院的当晚开始,就已经有了苗头。当时张起灵扶着他小臂的手,在医院前台,力度就不太对劲。

“小哥...”吴邪咽了口唾沫,给张起灵夹了一块红烧肉又问,“那...是对我?”

张起灵喜欢吃红烧肉,不是当天刚做好的那种,而是经过反复的蒸煮,过了好几天,碗里最后剩下的那一块。浸满汤汁,红彤彤的焦。

他吃到的时候嘴角会轻轻弯一下。

眼睛也会变成月牙。

后来家里红烧肉的第一锅总是被他和胖子解决,蒸锅隔板最下面那一碗永远是提前做好留给张起灵的专属。

所以吴邪夹过去的那一块,也是午餐的最后一块。他们把这个叫做福,每次的福,都被俩人顺理成章的给了张起灵。

不过这次不一样,吴邪是提前给自己壮胆。

张起灵叨走那块肉放进嘴里,咂巴了一下,眼睛敛了敛,正准备说话却被一个好听的女声打断。

“吴邪。换药了。”来人轻笑着端了一堆瓶瓶罐罐走了进来,寻了个吴邪右手边跟张起灵对称的位置坐下,开口道,“怎么才吃饭?胖子今天打牌又送晚了?”

吴邪见人坐下,往张起灵那边笑着挪了挪,接下女医生手里的药品放在张起灵手里,回道:

“肖医生吃过了?”

吴邪的避重就轻很明显,并不接女医生有关胖子的话茬,只是礼貌的回了一句问候。

其实女医生很年轻,生的明艳漂亮,算是村里少数上过大学的人,算是个女神级别人物。

用胖子的话来说,就是眼睛瞎了,放着他胖爷这么魁梧的安全感汉子不要,非看上吴邪这么根油盐不进的秀气木头。

早先胖子没提醒吴邪的时候,吴邪倒也能聊上几句,后来知道了,也就索性不再说话。但女医生执着得很,每每饭前饭后都要接着换药凑过来跟吴邪聊上几句,也不聊什么有营养的,就问吃了吗,吃的啥。

家长里短的套着近乎。

吴邪大学的时候受欢迎,对这种搭讪方式早就已经习惯,心下倒不是非常在意。

不过自从女医生进了病房,张起灵的脸就忽然冷了下来,手也从遥控器上放下扣在了吴邪腰上的软肉上。吴邪被人捏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以为医院里出了大事,最少也是禁婆,大了还有可能是活的汪藏海。

吴邪侧了侧身子扫了一眼自己腰上的手。

张起灵应了一声纹丝不动。

女医生正在低着头认真查看吴邪的石膏,并没有发现他俩的小动作。又过了一会儿,药也换好了,女医生像之前的很多天一样,娴熟的坐在了电视机旁的小沙发上,和吴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今天有感觉好点吗?”

“好点了。”

吴邪点了点头,腰又被捏了一下。那一下力道用的很巧,不大,但刚刚好碰在他麻的厉害的地方。吴邪弓着身子想稍稍躲开,还没挪出去几步,就被人扽了回来。一来二去的,脸都绿了。

吴邪怀疑张起灵想在这搞他。

腰上又是一软。

“我怎么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女医生听见吴邪那半声压不住的哼,站起来靠近直想要用手去搭吴邪的额头,没想吴邪也不管腿上的石膏了,“嗖”的一下窜出去好远,靠在墙边扯着嘴角说了句没事。

好家伙这真要搭上了,他也不用活了。

吴邪盯着张起灵那两根夹着筷子的奇长手指抖了抖。

“他没事。”

张起灵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去才淡淡地开口。语气很冷,是在赶人。

“那行,我办公室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女医生讪讪的笑了笑,拿起东西出了病房。

门刚关上吴邪就磨磨蹭蹭凑了过来,一脸狐疑地盯着张起灵看了老半天,开口道:

“小哥你干嘛捏我?”

张起灵没应,只是伸手捞了一把吴邪,把人摁在床上示意他继续吃午饭,并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小哥,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干嘛老把香菜丢我碗里?”

吴邪凑的更近了,他觉得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话里话外步步紧逼,催着张起灵给他一个答案。那一副心性,倒是有些像十年前跟在一群人后面跑的小少年。

“吃饭。”

张起灵把碗往吴邪那推了推。

“不吃。”“你先说。”

吴邪把碗推了回去。

“我不喜欢吃香菜。”

张起灵皱了皱眉,像是很难表达着这种情绪,默了好久也只说了几个字。

“哦。”“那以后不做。”

吴邪看着碗里的那半根香菜心软的不行。张起灵其实不挑食,一点也不挑,给什么吃什么,从前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

他不是一个会为了半根香菜忙碌的人。

张起灵每次给吴邪碗里丢香菜的时机都很巧,会选在女医生刚进门,能看见病床上餐桌全貌的那一秒。

丢过来的不是一整根,是咬过一口,然后皱了皱眉的半根。那是张起灵自认为宣示主权的亲密。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所有人,吴邪是他的。

于是他在那天傍晚医院前台的小护士面前把揽在吴邪小臂上的手往上挪了挪,很细微的距离,但足够明显。他甚至走的时候看了那个人一眼,在小护士的目光里又离吴邪近了近。

吴邪眼睛弯着,声音很大,带着消失了很多年的莽撞少年气撞进张起灵怀里。

“不喜欢吃香菜没什么丢人的。”

“你不喜欢就都丢给我。”

“我帮你吃。”

吴邪环抱着张起灵的腰补充道。

张起灵笑了。

眼睛弯了弯,闷着声,目光沉沉。

我想过张起灵这个人撒娇,或者表达情绪的方式,我也试着写过很多种表达,最后觉得还是那句“不喜欢吃香菜”更好。也应了吴邪回得那句“不喜欢吃香菜又不丢人”。

没人不喜欢光。

也没人遇到光了还愿意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最后,记得红蓝,也祝我明天六级顺利通过,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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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级选手再次留堂。

fine.

真性癖邪假高岭之花哥

不堪的是我请大家注意人设预警

他自己知道。

痒意总会在深夜爬遍身体的每一寸,腰,大腿,和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地方,连同骨髓里的空洞都有风灌进去。

张起灵的味道还停留在他的身上。

像虫子,啃噬着。

他甚至能听到那些嘶哑但连绵的细小声响,是不成调的句子,在说,张起灵,好想要张起灵。

一遍一遍。

他发疯一样的捂住耳朵,可是没有用,声音是从他心脏里传出来的。

是他一个人的震耳欲聋。

他前半生以为热烈的喜欢应该是温水润过肌理才能拥有的余韵,温软干净。而他此刻却像一瓢经年岩浆,...

他前半生以为热烈的喜欢应该是温水润过肌理才能拥有的余韵,温软干净。而他此刻却像一瓢经年岩浆,断了容器还妄图毁了安放在其中的人。

不能被张起灵发现。

吴邪把袖子放下来盖住小臂内侧的青紫痕迹。

张起灵很白,尤其是在水底下被泡沫盖着,更白。

吴邪视角里他低着头,看不起表情,只知道这个人冷不丁叫了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小哥?”

他放下碗看过去,没想和正看过来的张起灵对上眼。

张起灵的瞳孔比常人黑些,大多数时候折射不出其他的光彩。今天有一角更暗了,像是突然多了数不清的谷欠杂糅在其中才压深了那片黑暗。

吴邪愣神之后再看过去,张起灵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睛里淡淡的,什么都没有。

和平常一样。

落在小臂上的是巧劲,力道不大,刚好是吴邪不疼但挣不开的刁钻。张起灵站在他左边,而他的左臂上没有伤。

吴邪当下索性就没动。

也没继续说话。

他看见张起灵等了好久见他还不说话才往前逼了一步,配合着轻皱眉缓慢下折袖口的动作,开口又叫了一声。

那声音很平淡,不过吴邪知道,张起灵的意思是他昨晚听到了。

再想想这个人听到了什么。

吴邪觉得头皮都炸了。

“诶!胖子!来了!”

他欲盖弥彰。

但一转身就被人掐住腰摁在门板上卸了力气,像一只走头无路的笨狗。

“怎么了天真?”

胖子的声音从院子里飘了过来,混着两声成熟女人的娇笑,吴邪知道,每天这时候老板娘都会来他家院子,胖子笑得一脸横肉,根本无暇他顾。

现在他也是一样的境地。

张起灵太近了,气息洒在他的后颈,激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右手掐在他的腰上,左手摁着他的背,奇长的两根手指摩挲着。

好巧不巧,张起灵的手就刚好搭在昨天他伤的位置,极其精确堪称分毫不差。

“小哥你干嘛!”

吴邪在有限范围内还是想躲,没想张起灵又抵得近了些,依旧没有开口。

只是呼吸重了。

“张起灵!”“你要c就c,你现在是干什么!”

吴邪讨厌这种受制的姿势,这让他兴奋,可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于是他把张起灵探究的意图带向了别的方向。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起灵知道。

张起灵的声音响在他的背后,混着同款柠檬味道的沐浴露。

厨房小窗里透过来的风很轻,像是又回到了长白,他眼前只剩下周遭一望无际的白和身边这一捧火。

“我听到了。”

耳边的声音很低,只是陈述事实,可吴邪却觉得他被人瞬间扒光了衣服扔在猪笼里泡过,然后一脸脏鱼菜叶子去游了街。

“你昨晚抱着我的衣服,背对着我...你最后,还叫了我的名字。”

“你还说...”

“要弄重点,里面痒...”

张起灵顿了顿还想要说,却被人后退着撞向洗手台。那推着他的人力气不大,像是撞南墙的人最后爱上了南墙,本想自杀却只挠了痒痒。

“都知道了啊...”

吴邪没有抬头,只是颤抖着把自己摁在张起灵起伏的胸口。他离那个心脏太近了,他又开始痒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好像没有办法了...”

他下意识向眼前这个人求助,姿势比十年前还要笨拙。他以为不会听到回答的,他以为张起灵会觉得恶心。

可他却被扒了裤子。

“堵不如疏。”

“什么...”

“?”

一秒后。

吴邪看着自己脚踝边的裤子,而张起灵则是皱着眉毛看吴邪腿上多出来的那条红秋裤。

都愣了。

“本命年...本命年...”

结果张起灵自己抬手捂了自己的眼睛,把人捞起来抵着继续轻车熟路的扯裤子。

家里厨房的门是胖子的手笔,磨砂透明的材质,美名其曰,做饭的人需要被仰视和观摩。

而现在却成了他和张起灵关系上最后一层遮羞布。

希望胖子和老板娘不会到客厅里来。

毕竟知道兄弟搞在一起,和亲眼看到兄弟搞在一次是不一样的,他怕胖子情绪波动太大跟那身肥膘一起撅过去。

他真是一个好人,死到临头还为胖子安排后事。

“吴邪...”

他的脑袋被人掰过去,张起灵像是并不满意他在这个时候的失神,于是低头用牙在他嘴上磕了一下。

“妈的...”

吴邪那一下彻底yin了。

他一度以为张起灵在这种事情上并不十分热衷,因为这个人从未越过界,不管闹成什么样,最后总是苦行憎一样守着计划表。

有时候一次弄完,张起灵的东西还是硬着戳在他身上,人也烫得吓人。麒麟混着一层薄汗在密度极高的肌理上招摇。他眯着眼想要碰,张起灵也不躲,只是迈在他颈窝里喘着粗气舔那道伤。

一边舔一边攥住他的手。

跟他说,他的身体受不住,不可以。

这个人很爱在说不可以的时候叹气。

吴邪想着眼睛突然就湿了,雾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只有张起灵低着头的半个虚影。

“小...小哥...”

张起灵抬头,唇上沾着些。

“可...可以了...”

张起灵还是没动,大概是怕他疼,听完他说的垂下头就想继续亲。

“进来...”

吴邪索性脸也不要了,眼一闭心一横脚趾直就往下踩了一把。

“嗯——”

他能感受到张起灵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的停顿,也能触碰到他那个小动作之后小腹突然抵上的力度。

他甚至听见了张起灵问他,想要他怎么样?

他也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知羞耻,直白而热烈,是他从第一天就压抑到现在的全部渴望。

他把肮脏的自己剥了个精光,赤条条的立在那儿。

他听见他对他的神说。

就那样进来,别停。

他的神颔首,说,好。

后来的事情吴邪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张起灵带他回了卧室,锁了门,然后就是昏天黑地以及床板嘎吱直响的声音。

箍着他的力道重得几近捏碎他的肩胛骨,手的主人不爱说话,被他夹的狠了就只是捏着他的腰沉下来附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没叫几次,翻来覆去,都是吴邪。

“你昨晚说的。”

“里面。”

“要重。”

吴邪昏过去前翻白眼差点把眼白翻没。他觉得之前自己一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觉得张起灵不行。

中间胖子来了一次,嘿嘿的笑着敲门,问要不要补充能量,吴邪眯了眼睛扔枕头过去,“哐”的一声砸在门上。紧接着他被捂住嘴,几下过后,听见张起灵淡淡地回,说再等等。

吴邪不知道那个等等是多久,他现在觉得他没病,但他要死了。

他是要被c死了。

最后结束的时候张起灵流连在他腰侧的伤,拿过床头的烟连抽了好几支,盯着问他:

“为什么不说?”

他额头上都是汗,还夹着张起灵的,气都喘不匀,听到那声音一顿,又往下坐了坐。

探头去叼烟讨饶却只得到半个烟味的吻。

只好乖乖回道,他怕。

“怕什么?”

张起灵在这件事上很执着。

“怕什么呢...”

“怕什么...”

“也是...我怕什么..."

吴邪笑答。

说完很久房间里静得吓人,后来直到烟燃尽了,张起灵才捞了他一把,皱着眉头定定地回他:

“我没想过你什么样子,我只想过你。”

吴邪发誓。

那是他活了半辈子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

他们爱在朝朝暮暮。

哥没爱过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如果非要在这个词上有一个限定,他只能想得到吴邪。

没有对比,没有选择,只有吴邪。

写这篇的初衷其实是想说,爱不可以被限定,没人说这样就不可以爱,也没人说那样爱就是对的。

我们不去限定,我们要做的只有尊重。

以上是我的私心,不上升哥嫂。

这篇真的写了超级久,不断地修改,不断地措辞,一遍又一遍地设身处地去想,那该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我最怕的就是ooc,因为一旦那样就不再是我们爱的宇宙了。

他们爱在朝朝暮暮,爱在每一个背景和设定下,我也永远愿意为他们写下每一个并不算闪光的文字。

晚安。

ABO

“他是他的十年灯火,燃而不息。”

*前篇见合集

张起灵撑着膝盖的手还在颤,抑制剂打入静脉后他只抱了吴邪那么一下。很轻,又很重。他流连着那块原本属于Omega现在却多了一条丑陋疤痕的腺体,鼻尖冰凉,从额角滑下来的汗打在吴邪的锁骨上。

撞的那片骨骼生疼。

不过吴邪确是遮着眼扯出个笑来。他一点也不觉得疼,那片骨骼上是张起灵的温度,他想了十年,疯了十年,最后得到的两个字不过是共苦。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谁欠了谁,也没有过愧疚,他遗憾后悔,甚至一遍一遍撕裂自己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十年前没有足...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谁欠了谁,也没有过愧疚,他遗憾后悔,甚至一遍一遍撕裂自己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十年前没有足够强大到自己走进青铜门。

就像现在,他依然懦弱,依然慌乱,他以为两个Alpha无法拥抱,可打了一个单位抑制剂的张起灵却抵在他心脏旁边无声的告诉他,可以,不过是鲜血淋漓。

而吴邪最不怕的就是鲜血淋漓。

“张起灵。”吴邪声音很低,整个人倾过去把低着头靠在一旁的张起灵重新摁回颈窝,笑着开口,“如果你疼,后面那一整片地方,都留给你。”

如果血的重量不够,就再加上骨。

如果还不够,他就压上整个人。

张起灵正在经历着什么吴邪这个半吊子Alpha并不懂,但他听胖子说过,那时候的胖子低着头,眼里什么光都没有,语气难得的沙哑。他告诉吴邪,Alpha面对的不是黑暗,而是虚无。

什么也触碰不到,什么也握不住。

完完整整的虚无。

“吴邪。”张起灵的声音哑的几乎听不见,又沉又暗,低低的响在吴邪耳边,“我可能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么?

张起灵没有继续解释。

他沉沉的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靠给吴邪,雪香也连带着裹了过来,激的吴邪脑门青筋直跳。可吴邪的手还是扣在张起灵的背脊之上。

吴邪手术之后Alpha信息素一直不稳定,也没有易感期,大概是Omega信息素残留的缘故,此刻他面对张起灵的雪香,除了对立,还有包容。那感觉时刻在提醒吴邪,十年前,他们有多契合。

“控制不住就咬下去。”

吴邪扬了扬脖子,示意,“就这。”

“别忍。”他补充。

张起灵低低的又叫了一声没再回话。可吴邪分明从那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了半分无奈和沉沦。

张起灵拧着眉睡的并不熟,但好在信息素浓度已经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吴邪轻声跟胖子说明了情况,没一会儿,吴家的医生就已经在房间门外聚成一堆。

“Alpha信息素浓度异常比例30%。”

为首的医生看着仪器上的一堆数字沉沉开口。

“有话直说。”

吴邪在胖子的吹胡子瞪眼中点了一根烟。

“简单点来说,张爷需要一个契合度不低于80%的Omega长期安抚。”医生顿了顿,继续道,“这个长期到底有多长,现在无法下定论,短则半年,长则...”

“契合度97%的Alpha行吗?”

吴邪把剩下的半根烟递给胖子后打断医生的话。

他这些年鲜有如此耐不住性子的时候,这医生话里话外的每一层意思都踩在吴邪的雷区。

一个Omega,还长期安抚。

吴邪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气度。

“什么意思?”

医生愣了愣。

“就他,吴邪,原Omega,现Alpha,能行吗?”

胖子往前进了一步,嘴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半分,仿佛这个医生敢说出半个不字,就会用手中把玩的器械扎穿他的脑袋。

“小佛爷?”

吴家的医生见过了大场面不为所动的继续开口。

“我的手术是你师傅做的,具体的资料他应该还有,你回去可以在他的遗物中找一找。”吴邪表情很淡,继续道,“两天之内,想出个法子来,别人不行,Omega也不行,就我一个选择。”

“尽快,我不喜欢等。”

“行吧,我试试。”医生只得点头,吩咐道,“他的身体状况并不稳定,但好在体质摆在那里,抑制剂一次一个单位,不能多打。”

“两天之内,不管怎么样,你们得控制住他。”

“知道了。”

吴邪摆了摆手示意伙计带医生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之后就只剩三个人的呼吸声,胖子难得的没有说话,吴邪看着张起灵依旧皱着眉的侧脸发怔,过了好久,胖子开了口:

“天真,小哥的信息素等级太高,到时候你估计不会好受。”胖子说完半句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语气一下子轻松开来,“不过你胖爷在,绑也得给你把这跑了十年的人绑在这儿,你把心放肚子里,胖爷靠谱着呢。”

“小哥这信息素我还真没正面刚过。”

胖子笑了笑,额头上被激的满头汗也毫不在意。

“得!有胖爷这句话怎么样我都认了。”

吴邪看着胖子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接了话茬笑开。

“可别,小佛爷抬举一下够够的了。”胖子转身摆了摆手,又开始贫,“等了十年的小媳妇儿回来了,您且看着,胖爷去喝口小酒降降火。”

“去你妈的小媳妇儿。”

胖子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吴邪和张起灵两个人,张起灵还是那副偏着头,缩在被子里睡不太实的模样,吴邪靠近,又靠的不是很近,保持着一拳的距离静静地看。

这人刚回来就乱七八糟发生了一堆事,直到现在才静下来给他好好看一看。

张起灵的眉眼还和十年前一样,皱着眉的样子严肃,骨是泠冽的雪,皮肉是冷色的白。整个人看下来就是淡,但眼睛又黑的幽深,他常常想这个人眼里装了什么,才漂亮的让他觉得那是一整片宇宙。

好久不见了,张起灵。

吴邪抬手抚上张起灵的眉头。

他手的温度并不算太高,但张起灵是烫的,所以他碰上的那一秒被暖的下意识缩了回来。然后复又伸出去,轻轻碰上,直到此时此刻,吴邪才觉得自己抓到了真实。

吴邪的指尖落在张起灵的眉心。

轻轻一点。

你回家了,张起灵。

吴邪终于笑了,眼睛连同心脏一起在雪香里笑。

半晌。

笑意僵在了嘴角。

面前仪器表盘上张起灵的信息素浓度随着抑制剂的失效逐渐回升,很快突破平衡线,然后一点一点继续往上攀爬。

房间里的灯在医生的建议下被关掉,因为黑暗环境会使易感期的Alpha得到最大的安全感,也会间接提高吴邪的存活概率。

能不能换那位医生已经入土的师傅来,吴邪眯着眼睛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点了今日的最后半根尼古丁份额。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院子里一群人讨论的声音也不再清晰。带有张起灵味道的雪香浓厚的缠在吴邪后颈残破的Omega腺体上,浓度虽说比张起灵昏迷前低了一些,但入侵的速度却快了太多。

像是之前的信息素试探只是开胃菜,这一秒往后才是真正的进攻和掠夺。

吴邪抚平张起灵的眉头,觉得张起灵就要醒了,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那片浓度异常的雪香里活下去。

一个十年来靠自主意识硬抗易感期的Alpha在十年后易感期信息素全面爆发的场面没有人见识过,吴家医生警告过吴邪,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要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难不成他还能生撕了我?”吴邪当时问。

“生撕?”那医生笑着点了点病历单的数字示意吴邪可以自己去查一查这是什么概念,“也不是不可能。”

撕了...那就撕了吧...

总好过他看着张起灵疼却进不去的好。

吴邪想。

气流飘进吴邪的耳朵里,绕在耳骨上,吴邪挠了挠,怪痒的。

之后房间里就彻底静下来,除了仪表盘上还在跳动的数值证明一切还继续之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张起灵没有失去理智,甚至陌生人看到可能会觉得这个人什么也没有承受只是靠在他的怀里闭目养神。

可吴邪知道,张起灵的手被他自己捆住,全身上下都是紧绷的,手腕上绳结交界处几乎已经磨烂了一层皮,绳子的内里还粘了血。

“非要这样吗?”吴邪伸手去摸那个堪称繁杂的绳结,牙齿下意识的去撕嘴上因为干裂而翘起的皮,“要不我还是出去吧?你自己会不会比我在好一些?”

“别撕。”

张起灵抬手挡了一下吴邪,手腕上还绑着极粗的登山绳,吴邪看着,别开了脸。

张起灵手愣在原地,声音很哑,道,会疼。

“小哥你的Alpha信息素浓度异常,已经到30%了...”吴邪的手放在张起灵手腕绳结处揉着,“我取了六个单位抑制剂,咱们得撑两天。”

张起灵点头。

“小哥我...”

吴邪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这个事情,他并不想张起灵觉得他非要霸占什么,别说他们俩现在没关系,只是兄弟,就算是有关系,只要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他也一定会用,不管是Omega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张起灵好,他都会用。

他不想张起灵误会这一点。他的感情是他的,他没有非要用什么东西去逼张起灵就范。

张起灵点头示意他说。

“之前你注射了抑制剂在睡,我跟医生说不要Omega只能我来...”吴邪顿了顿,看张起灵的脸色没有异常才继续说下去,“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张家有合适的Omega...”

“吴邪,我不需要Omega。”

“我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信任任何人。”

张起灵突然开口,话音和吴邪的刚说出口后半句话叠在一起。然后吴邪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过了十年庸人自扰的日子开始变得畏首畏尾,他都快忘记了眼前的张起灵是怎样一个人,忘了如果张起灵不想被安排,没人安排得了他。

这次是张起灵先开了口,他额头上有汗,手也在信息素的刺激下轻微痉挛着,吴邪愣了愣,正想去接那个抬起来的手却被人反拉倒在床上,紧接着就听见张起灵哑到不行的声音说,他好累,陪他睡一会儿。

吴邪应下。

他知道张起灵说累可是根本就睡不着,手脚都被绑住的境况会让他下意识的进入应激状态,脑子里也崩了一根随时战斗的弦,更不用说他还在易感期。

吴邪看得着急,心想用一只抑制剂算了,刚抬手去拿腰就莫名软了,然后整个人倒在张起灵身上,砸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房间里多了一股味道,很淡,清清凉凉的,张起灵动了动鼻子觉得源头很近,凑到吴邪身上闻,吴邪却直接僵在了原地,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什么,他已经十年没有这种感觉的了。

水的味道。

他失去的Omega信息素。

“吴邪?”

显然张起灵也闻出来了,皱着眉头叫他名字确认。

“我也不知道...”吴邪苦笑着在张起灵的视线里耸肩,然后解开张起灵以为吴邪这辈子都解不开的绳结,道,“我都做了十年Alpha了...”

“...”

张起灵按着眉心下床往后退了两步制止吴邪的靠近。

“先别过来...”

他之前同意吴邪留下本就是存了一份没法说的私心,青铜门他呆了太久了,他以前不觉得怎么样,可他看到吴邪,他突然就想了。

他想他或许能在抱抱眼前这个人。

这是他这一辈子头一次不想一个人扛过那片走不尽的虚无,他甚至想着,只要吴邪陪着他,他就不疼了。

他甚至明知道他在易感期,明知道拥抱就意味着鲜血淋漓,明知道那样吴邪也会疼,可他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

吴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张起灵躲开他一个人靠在墙角,那一瞬间他无所适从,他突然觉得他挺卑鄙的,因为他也开始用“为了张起灵好”这种傻逼理由逼着张起灵接受一些没法选择的事情。

他和所有逼张起灵的混蛋一样,吴邪舔着下嘴唇上的伤口,咽下半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

谁都知道他们用仅剩的那几根抑制剂撑过两天是一件几乎难以完成的任务,可如果吴邪能够释放Omega信息素,那么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另一条更好走的路。

“你听话...”

张起灵额头青筋直跳,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脚下却是一动没动。他手腕上有两圈红痕,是刚刚才有的新伤,伤口比吴邪想的更深,看样子不仅仅是出了血。

吴邪知道,刚才张起灵远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张起灵又轻轻叫了吴邪的名字。

Alpha和Omega天生骨髓里面的基因就是相互吸引,这个任谁也没法抵抗,而且吴邪跟他的匹配度太高,如今他的信息素紊乱,很有可能会伤到吴邪。

正想着,那边的吴邪说了话。

“小哥...”吴邪的声音很平静,举起手边的针剂冲他摇了摇,“这两个是S+的Alpha抑制剂,蓝色倒1/3,黄色倒2/3,摇一摇就好了。”

“注射你会的吧?”吴邪问。

张起灵点头,远远的看着吴邪。

“顺便把我拉医院去查查这是什么毛病...”

吴邪顿了顿,笑了,补充道。

“估计不够...”

吴邪如释重负地靠在房间与张起灵对角的位置,冲张起灵再次笑了笑,而后说了最后一句话,把选择权交给了张起灵。

他说,小哥,用我还是用抑制剂,你自己选。

tbc.

默默的在最后敲上一个大写的HE。

我始终觉得瓶邪的感情没有亏欠,他们很纯粹,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在愧疚之下发生的。太干净了,我写出来的文字表达不出原本的万一。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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