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的推荐LOFTER(乐乎)

看了一下前8章字数是五万五千字,是节奏很慢的猫咪文,但是写得很开心。“损猫文学”的“损”是双关,其中猫的“损”到这章才出来。利也是有坏心眼的小破猫。

“是否再次拉开帷幕,全看读者是否接受这...

“是否再次拉开帷幕,全看读者是否接受这篇损猫文学的第一部了。”(其实是我自己要去专心搞事情了咕咕咕)

囤积症,舍不得丢掉物品,爱囤积物品的一种强迫症。

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但是依然牵挂着彼此的利韩

深夜有感而发的短文,如有错误还请指出。

官糖最好吃

【短漫汉化】126捏他

是偏开放式结局的捏他,一起活到了战后的利韩。

希望谏山爸爸不要忘了韩吉的那句“干脆我们两个在这里生活好了”。利威尔可是听到了听到了啊,韩吉还脸红了!Ballball谏山爸爸给个后续。

【作者】@まちや子(twitterid:machi_ya_ko)

发布君这篇发布得有点迟了,向翻译和嵌字君说声抱歉!(鞠躬)

阿文被我越畫越阿呆……

是猫猫利和狗狗韩

来自于樽的猫猫狗狗图和群里的聊天。在这两个基础上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算是对应原作吧)

我爱可爱猫咪和可爱狗狗

↓↓↓

1.韩酱是埃尔文从宠物店带回来的,程序员埃尔文觉得拥有一只边牧能增加自己的运动量,让自己的生活方式更加健康。

2.利喵是埃尔文从下水道抱回来的,据说当时韩酱是家里除了埃尔文以外第一个愿意亲近利喵的。

3.利喵的肉垫是粉色的。

4.韩酱的狗狗肉垫是巧克力色。

5.自从利喵来了以后,韩酱和利喵总是结伴同行,埃尔文的运动量并没有增加。

6.利喵似乎不是普通的流浪猫。

7.埃尔文和韩酱认为所有的猫猫都和利喵一...

7.埃尔文和韩酱认为所有的猫猫都和利喵一样有洁癖。

8.利喵会自己启动扫地机器人。

9.这是韩酱教会的。

10.利喵喜欢牛奶沐浴露的味道。但是家里的牛奶沐浴露是宠物用品促销时埃尔文买的狗狗沐浴露。

11.韩酱和利喵似乎会有交流,埃尔文曾听到她们喵喵汪汪地叫了一个下午。

12.利喵和韩酱一起出去溜达后,埃尔文发现韩酱身上总是脏兮兮的,而利喵依旧十分整洁。

13.和所有猫咪一样,利喵会不停地舔自己打理自己的毛发。

14.他也会打理韩酱的毛发,关于这点埃尔文的评价是利喵的耐心真是让人佩服。

15.从表情来看,利喵似乎一直在生气。

16.韩酱最喜欢的玩具之一是埃尔文给她买的巨人娃娃。

17.以前利喵的猫窝和韩酱的狗窝是隔得很远的,因为利喵刚到家时对谁都很凶。

18.现在利喵和韩酱的窝挨在一起,埃尔文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她们买个大点的窝。

19.埃尔文曾看到利喵坐在扫地机器人上责备因为兴奋过头而搞得脏兮兮的韩酱。

20.埃尔文回忆,当时听到了利喵不同语速不同语调的“喵喵喵”。

21.和普通猫咪不同,利喵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享受洗澡。

22.韩酱以前很爱舔埃尔文的脸。

23.据说有一次被利喵撞见后,利喵绝食了好多天。

24.利喵睡着时会缩成很小一团。而韩酱的睡姿比较豪放。

25.利喵虽然体型小,但是弹跳力和战斗力惊人。

26.韩酱以前有个坏习惯,什么小动物和小物件都想带回家。比如上次带回来的豚鼠,上上次带回来的一本书。

27.利喵来了以后,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

28.韩酱和利喵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完全不同。韩酱会对所有靠近她的人摇尾巴。

29.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人能靠近利喵。

30.有小孩恶作剧朝韩酱丢小石子,听说那小孩被利喵抓花了脸。

31.韩酱会亲亲利喵,具体来说就是把利喵舔得湿答答的。

32.埃尔文说不清这种时候利喵是在享受还是在受折磨。

33.韩酱会做许多指令动作,基本的握手坐下趴下等都不在话下。

34.其实利喵也会。

35.不知是不是埃尔文的私人喜好原因,利喵和韩酱的名牌上都有两只翅膀交叠在一起的图案。

36.埃尔文偶然发现利喵似乎很喜欢红茶。

37.韩酱和利喵都喜欢看电视,埃尔文通过观察发现韩酱喜欢记录频道,利喵似乎喜欢看《梦想改造家》。

38.冬天的时候,利喵和韩酱会在埃尔文的床上和他一起睡。

39.带利喵和韩酱去宠物医院打疫苗时,埃尔文发现韩酱打针时利喵会炸毛。

40.关于上次韩酱捡回家的那只豚鼠,埃尔文一度担心它会被利喵折磨。

41.但是它和利喵相处得非常融洽。

42.可以尝试呼唤韩酱,然后你就可以看到韩酱飞快地冲到你面前,亮晶晶的红茶色眼睛注视着你,身后的尾巴已经转动得像螺旋桨一样。

43.这种时候,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而呼唤她,请务必摸摸她。也可以选择玩飞盘和接球游戏。

44.如果什么都不做,不陪韩酱玩,你会看到韩酱非常失落地离开。但是下一次呼唤韩酱时,她依然会来到你面前。

45.如果呼唤利喵,且运气足够好的话,可以看到利喵走来。

46.这种时候,可以把准备好的罐头或者猫咪零食给他吃。

47.如果没有准备,可以呼唤韩酱。

48.利喵和韩酱有许多玩具。

49.韩酱的许多玩具都被“折磨”得破破烂烂。

50.利喵的玩具大都干干净净,没有太多抓痕和咬痕。

51.除了一个有腹肌的猴子玩偶。

52.埃尔文说,那是带利喵和韩酱逛宠物展时买的。

53.据埃尔文回忆,利喵看到那个猴子玩偶时难得地炸毛了。

54.一般情况下,都是韩酱蹭利喵。

55.特殊情况下,利喵会蹭韩酱。比如韩酱拖着食盆到利喵身边然后撒娇露肚皮摇尾巴时。

56.埃尔文睡着时梦见利喵和韩酱给自己做了一桌饭菜。

57.睡醒时发现因为喂食太晚,利喵和韩酱拖着食盆坐在他床边。

58.利喵似乎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59.但是生气了的韩酱似乎不在其中。

60.埃尔文说,韩酱生闷气时会拒绝所有人的呼唤,包括埃尔文的。

61.正确的方法是让她独自冷静或者发泄一下。

62.曾经有小孩把韩酱重视的神父玩偶弄坏了,韩酱追了这个小孩三条街。据说那个小孩因为被追不慎摔跤,磕掉了牙还摔断了手指。

63.利喵曾经帮助韩酱抓住过各种小鸟。

64.说是帮助韩酱,是因为抓住以后利喵会把它们放在韩酱面前。

65.利喵曾经拖着脏兮兮的韩酱到浴室,然后喵喵喵地要求埃尔文来给韩酱洗澡。

66.韩酱的生日是九月五日,这是宠物店给埃尔文的出生证明上写的。

67.埃尔文其实不知道利喵的生日具体在哪一天,就把他的生日定在了他和利喵初遇的那天,十二月二十五日。

68.生日时,利喵和韩酱会得到埃尔文给的生日礼物。

69.去年生日利喵得到的是一件白色的猫咪款毛衣。

70.埃尔文发现韩酱似乎很怕冷,冬天的时候,韩酱更喜欢呆在壁炉边。

71.夏天的时候埃尔文带着利喵和韩酱去游过泳。

72.特别且有趣的是在韩酱游泳时,利喵会趴在韩酱的背上。

73.埃尔文说可以拜托韩酱去附近的商店买东西。

74.具体的做法是把零钱塞进韩酱背的小包里,然后告诉她需要买的商品并且叮嘱她不要贪玩不要弄脏自己。

75.韩酱出门的时候可以让利喵陪同。

76.否则会看到他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徘徊。

77.利喵和韩酱很喜欢“飞天游戏”。

78.埃尔文的院子里有一个蹦床,就是为他俩的“飞天游戏”准备的。

79.在某个午后,你会看到利喵和韩酱一起玩蹦床。

80.韩酱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亲人。

81.利喵刚来时因为太过娇小,埃尔文一度误以为他是幼猫。

82.利喵在街坊邻居间的人气很高,不管是开花店的姑娘佩特拉还是医生家的小儿子艾伦都想摸摸他。

83.他们都失败了。

84.埃尔文的邻居,模特纳拿巴小姐家的金毛寻回犬米凯是利喵和韩酱的好朋友。

85.不知是不是利喵的原因,埃尔文的家非常干净整洁。

86.和所有猫咪一样,利喵喜欢昼伏夜出。

87.韩酱无论何时都是活力满满。

88.如果某一天韩酱主动来找你,并且汪汪汪地叫个不停,请耐心等待直到她发言结束。

89.埃尔文唯一一次呵斥利喵是因为利喵揪了隔壁医生家的大儿子吉克的头发。

90.埃尔文似乎没有呵斥过韩酱。

91.哪怕韩酱差点把他的头发扯下来。

92.看到过利喵的人们都说,利喵是一只帅气的小猫。

93.但是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看,利喵已经三十多了。

94.同样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韩酱大概是二十七。

95.埃尔文也不知道利喵会不会踩奶。

96.因为他一次都没看到过。

97.不要问我利喵和韩酱有没有绝育。

98.不要问我利喵和韩酱的生殖隔离问题。

99.也不要问我利喵和韩酱的猫咪狗狗寿命问题。

100.埃尔文非常爱他的猫和他的狗,就像她们也深爱着他一样。

喵星人利歪

头脑一热的激情产物,ooc成常态(晾了好久了乘发霉之前拿出来晒晒

没有画完的样子(就是没有画完,给自己来一拳

2.真·胡言乱语乱七八糟预警。

4.春天肝火旺,不如产点粮。

城镇整洁的餐馆中,利威尔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景色通明。巨大的玻璃窗干净无尘,将窗外明媚的阳光投射进光朗的厅堂,角落里沐浴着阳光的绿植默默地光合,空气中透着令人舒畅的洁净与清爽。

窗外是喧嚣的车水马龙,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服务生微笑着问他是否需要点单,他却无法回答,只能皱着眉思考,...

窗外是喧嚣的车水马龙,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服务生微笑着问他是否需要点单,他却无法回答,只能皱着眉思考,此刻,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咚咚!

有人从窗外敲击着他面前的玻璃,他循声望去,一位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女孩大约八九岁,穿的像个翻沙挖泥的男孩子,怀抱着一本厚重的书籍,栗色的头发在脑后绑成马尾,无邪的笑容让灿烂的阳光都黯然失色。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隔着玻璃指了指利威尔面前的位置,转身向餐厅的入口跑去。

服务生也被这个可爱的少女吸引,引导她来到他的对面,将菜单递给她。

少女放下书,接过菜单道着谢,看着他的双眸中充满了思念与雀跃:“爸爸,好久不见。”

仿佛有人为他的记忆按下了开关,印象一时苏醒,对了,面前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女儿。

“想吃什么?”他的声线柔和地连自己都没有料到。

少女翻阅着手中的菜单,看上去有些发愁:“有点难选啊,算了,随便来一个土豆炖菜吧。”

他伸手拿过少女手中的菜单,难得和女儿一起吃饭,他不能以这样随意的菜色打发:“每天吃韩吉做的炖菜,还吃不腻吗?”

女孩伸手抓抓头发笑了笑:“想找找看有没有比妈妈做得更好吃的店。”

补充了几个看上去精致可口的菜品,他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瞥了眼桌面上女儿带来的书—《飞行器制造工程—发动机装备与框架壳体工艺》—这种他连名字都读不太懂的著作,一定是被她顺手拿来的韩吉的收藏,一时又是一阵恍惚,他与自己女儿,以及她的母亲,是不是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只因为她的模样简直就如同缩了水的韩吉,他没有思考便认定了她是谁的孩子,但违和感,却在少女掏出手帕抽鼻涕时默默在胸中扩散了起来。

“你妈妈……韩吉,她还是老样子吗?”

说起来,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和韩吉有了女儿。

少女用袖子将鼻涕抹净,推了推眼镜,认真地思考起来:“我觉得没什么变化吧。”

利威尔叹了口气,抽出桌上的纸巾给女儿擦起脸,看见小孩子便能推知大人的生存状况:“你们能按时洗澡吗?”

说着,菜肴已陆续上齐,即便刚刚嘴上问她吃不腻,他还是为自己也点了一份土豆炖菜。

时蔬与香料的醇厚味道飘散进他的鼻腔,气味是似曾相识的,但比起他最熟悉的那个味道,似乎还是显得简陋和潦草。

女儿喝了口汤,摇了摇头:“闻上去还可以,吃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那是当然。”韩吉是个学者,会做的料理虽然不多,但每一样,她都用最认真地态度苦心钻研过。

只是,听闻了这四个字,女儿却怔愣住,默默放下了勺子,她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刚想说些什么,又被一阵巨大的噪音掩过,待轰鸣的飞机从头顶掠过,她才有些失落地开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离婚?原来,自己和韩吉已经离婚了吗?

应该是事到如今,他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但理由却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或是有人代替他做了回答一般脱口而出:“因为艾尔迪亚人,不能有后代。”

苍老的服务生迈着蹒跚的步子从他们身旁经过,颤抖着手,摔碎了一只盘子。

刺耳的碎裂声惊扰了与世界一同沉静的少女,她如梦初醒,小声重复着利威尔的话:“什么叫做艾尔迪亚人,不能有后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艾尔迪亚,是无法生育后代的民族。”

“那……我呢?我为什么会出生……”

屋顶的冰爆石乍然碎裂,静默的餐馆比之前更加昏暗几分。

“因为我是虚假的吗?”少女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着眼前的利威尔:“从一开始,我就并不存在……”

她的轮廓逐渐模糊,色彩慢慢虚无,仿佛要溶解于黄昏的底色中。

“你告诉我,爸爸。”

那一声“爸爸”宛如悬在他喉咙上又突然勒紧的锁链,让他像是受到攻击一般一跃而起抓住少女的手:“没那回事!你不是假的!”

少女消失的进程中止,她试探着再次向他确认:“真的吗?”

利威尔咬紧了自己的牙根,但依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少女抿着唇打了个寒战,终于再次绽开了笑容。

刹那间,周遭的景色崩塌,又在转瞬时重构。他来到了繁华的海滨城镇,被热闹的商贩包围。不远处的码头,货船鳞次而列,训练有素的巨人们承担着货运的劳动。再远处就是碧蓝的大海,沉浸在海中的,是一排排裸露着血红肌骨的超大巨人,背向海岸,警戒着广袤的海原。

他四下环顾,无法立刻消化眼前的异变,少女却拉住了他的手:“好久不见,爸爸。我们回家吧。”

少女还是那个少女,却不知何时换上了朴素的连衣裙,手中的书籍也不见了。

她牵着他的手,在这个热闹的城市中穿行,仿佛踏入了一间间剧场,一会儿是观众,一会儿是演员。

城镇的中心是宽阔的广场,孩子们成群嬉戏,年轻人执手相依,年迈者悠闲散步。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广场的正中,竟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断头台。

断头台上,有一个女人的铜像,她身着军装,背后的自由之翼依稀可见,却被捆绑住双手,低着头跪在铡刀之下,铡刀由绳索悬吊,刽子手正扬起手中的利斧,准备斩断绳索,让她身首异处。

她的生命,仿佛被永远锚定在这耻辱的一刻。

忽的,有石子落到他身上,不远处,一个男孩向他们投掷来愤怒的弹丸,更确切地说,是投掷向他身旁的少女。

“棕头发的人是艾尔迪亚的叛徒!去死吧!”

他本能地将女孩护入怀中,低声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伸手解散了自己的马尾,栗色的头发散落,她盯着自己手中缠绕在发带上的几缕发丝,许久才回答:“背叛了艾尔迪亚的女人,长着棕色的头发。”

说着,她有些蓬乱的头发竟变幻了颜色,成了子夜一般的漆黑,和他一模一样。

突然,一声巨响震慑了他的鼓膜,他循声望去,海的尽头竟升腾起一团形如蘑菇的巨大云朵。

他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爆炸,只能再次提问:“那是什么?”

女孩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派出去侦察的巨人还没有回来。”

“那是什么地方?”

女孩抬起头,看着断头台上的铜像:“帕拉迪岛,异族人的‘乐园’。”

不知从何处,又一块飞石袭来,将她的眼镜打落在地,女孩受到了惊吓,急忙捂住脸。

“戴眼镜的叛徒,快滚到‘乐园’去吧!”

他想出声训斥,却发现他们两个已经被激愤的人群团团围绕住,女孩仍低着头,轻轻扯着他的袖子:“爸爸,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是他的孩子吗?但他没有任何关于她出生和成长的记忆。

那么,是韩吉的孩子?

他蹲下身看着她的脸,却发现刚刚的石头砸伤了她的左眼,乌黑的眼眶中空无一物,像流泪一般汩汩流着黏腻鲜红的血。

他伸手为她擦拭,却只能不断地扩散血迹的范围,血痕如同滴入水中的红墨,顷刻浸染了她的脸。

他赶忙收回手,一片猩红如同剥离的模形从少女的脸上脱落,悬浮在她的脸与他的视线之间,像是有人用颜料刻意遮挡了她的脸庞。

将自己的眼镜一脚踩碎又踢到一边,她又牵起利威尔的手:“回家吧爸爸,妈妈和奶奶还在等着我们呢!”

妈妈和奶奶还在等待着?是在说他的妻子和母亲吗?

那么,那个在断头台上即将被斩首的女人,又是谁?

但少女的力量大得惊人,他就这样被她拉扯着奔跑,只能不住地回头,看着自己与那尊铜像渐行渐远。

“妈妈,我们回来了!”

女孩忽然挣脱了他的手,扑到了一个女人的怀中,那女人一幅普通主妇的打扮,站在门口像是在迎接着谁,但她的脸也被血色遮蔽,又像是覆盖了一团不停蠕动的卷曲羊毛,陌生且让人不适。

女人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亲爱的,你回来了。”

他本能地抽回手向后退。

那女人的身后是一扇敞开的门,门中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黑发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坐在床上,毫无生气,仿佛已经死去。

这里,他知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王都地下街,他从这里逃出生天,而他的母亲,很久之前,就死在了这里。

一路伴他而来的少女终于变成了陌生人的模样,和她的“母亲”,他的“母亲”,一起消失在了地下无尽的永夜里。

眼前的情况,让他的内心隐隐有了一些揣测。

一路行走,似乎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而他自己,只能独自穿行在晦暗的画卷之间。

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那座断头台下,仰首凝视着那尊铜像。

倏然,自己脚下的大地被急剧蔓延的黑暗侵染,周围被阴影笼罩,他回过头,一座高大的建筑不知何时在他的背后拔地升耸,遮挡了他凝望铜像的光源。

建筑中灯光明亮,人影幢幢,窗中映出许多剪影一样的人,匆匆奔走,形容劳碌。

在最高层中,有扇窗子,一个人影倚靠着窗框,一会儿望向远处的大海,一会儿注视斑驳的铜像,一会儿看向他。

埃尔文!

是埃尔文!

对了,如果有埃尔文在,他一定能彻底弄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样想着,他便拔腿飞奔向那座建筑,推开沉重的大门,一步迈入了璀璨的厅堂。

剪影们一个个都被上好了颜色,鲜活得如同他们生前的模样。

“兵长!”有人看到了他,兴奋地叫了出来。

“真的是您吗!兵长!”

“真没想到还能再看到您!”

同伴部下们热泪盈眶,一时,他的内心也被苦涩与怀念填满:“啊,我也没想到。”

更有两个身影直接扑向他:“大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被伊莎和法兰扑倒在地,看着自己久违的家人,终于无法抑制自己声音的颤抖:“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回到了哪……

他的脑袋不如韩吉灵光,年龄渐大,记忆力也在慢慢减退,即便再不愿意承认,有很多一同浴血奋战过的战友,他已淡忘了他们的长相或名字,但现在,他们仿佛一个不少地聚集在这间厅堂。

有人围在他身边,有人在餐桌前优雅地品着酒或是拼命地吃着饭,有人在不远处不知为了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如同难得的胜利夜后,调查兵团里喧闹的食堂。

“大家都聚在这里吗?”

士兵们郑重地点头:“是的,我们大家都为了艾尔迪亚的自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是吗?那么一同来到了这里的自己,也一定有着同样的理由吧。

“利威尔兵长!”有两个人边呼喊着他的名字,边奋力地挤进围绕着他的人群,那声音他知道,是妮法和莫布里特。

“兵长,分队长没和您一起来吗?”当穿越人墙来到他面前时,气喘吁吁的两人,脸上充满了兴奋与期待。

韩吉?她并没有来。

“她还有事情要做。”

闻言,士兵们有些遗憾:“我们已经胜利了,分队长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吗?”

还有什么事?对了,是那件事。

“她还要阻止艾伦。”

喧闹的厅堂,顿时陷入死寂。

——为什么要阻止艾伦——

——为什么要帮助敌人——

——又要牺牲艾尔迪亚人吗——

——我们的死又算什么——

“兵长。”面前的女兵捂着脸哭泣:“你也要和女巨人联手吗?”

她的身后,还有奥尔奥,埃尔德,根塔,以及在那一战中牺牲的全部全部士兵,他们冷漠地盯着他,他一时语塞,不觉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杀掉兽之巨人。”

他出声呼喊,没有人回答,触碰这些士兵,就像在碰触一尊尊干枯的蜡像。

“我只是想杀掉兽之巨人。”他又一次重复着自己的意志,依旧没人能回答他。

对了,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埃尔文,这里并没有他的身影,他还在建筑的顶层。

于是,他不再理会这些离奇的蜡像,只小心翼翼地从中穿行。

“兵长。”

又是谁轻声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面前是刚刚再次被人群淹没的莫布里特和妮法,他们蜡黄的脸上挂着从眼角滑落的水滴。

“请您,不要抛弃她。”

他倒抽一口冷气,仿佛听到了这光怪陆离的一天中最恐怖的话语,顾不得战友们的蜡像被碰倒摔碎,他径自跑向厅堂中央高大的旋转楼梯,一步踏入了永无止境的螺旋。

事已至此,他终于明白了,这里是自己的梦境。

他没有懂事的女儿,也没有温和但脸孔模糊的“妻子”,只有一个个倒伏于脚下的尸山血海,与尚未完成的使命。

但即使知道自己正被噩梦缠身,他仍不愿醒来,因为,他还想见埃尔文一面,是他的话一定能为他解释清。

——不要抛弃她——

究竟是什么意思。

旋梯的尽头是另一扇门,他不知全力奔跑了多久,来到这里时已十分疲惫,推开门的那一刻,由海水反射的耀眼光芒几乎刺伤了他的眼睛。

埃尔文依然站在窗边,和刚刚一样,一会儿远眺大海,一会儿低下头,注视着脚下被斩首的铜像。

“抱歉。”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万千头绪,似乎只能从道歉说起。

闻声,埃尔文将视线转向他,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到来。

“利威尔,好久不见。”

每个人都在对他说“好久不见”,看来,自己的确是坠入了无人知晓的异空间。

“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吗?那个猴子竟然是艾伦的亲哥哥,他们两个能够控制始祖巨人的力量,我不知道艾伦那混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居然说要毁灭世界?对了,那个猴子还说过要让艾尔迪亚人安乐死,这个世界的人全都疯了吗?”

埃尔文只是笑了笑:“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并不知道。”

他一怔,头脑渐渐冷静,也觉得他说的在理,早在四年前,埃尔文就已经死去,是自己为了成全他的解脱,亲手将残喘的机会与重担给予了后来人。

“这样啊,那就只向你道歉吧,我还没有完成对你的承诺,还没能杀死兽之巨人。”

“那就是你的目标吗?”

利威尔点点头,他无法像韩吉与埃尔文一样思考太过深奥的事情,只能拼命抓住眼前的绳索,按自己的判断与节奏前进。

埃尔文离开窗前,从橱柜中取出红茶盒子,泡了杯茶递给他:“我接受你的道歉,坐下来聊聊天吧。”

他接过红茶闻了闻,只是兵团中普通的配给品,便只将杯子拿在手中,随意坐到了埃尔文的对面。

“一路过来,碰到谁了吗?”

“啊,碰到了很多人。”米凯、纳拿巴、奥尔奥、佩特拉、莫布里特、妮法、萨沙……还有很多很多,他已经想不起名字的战友。

“那之前呢?”

之前?大概是在说自己梦境的起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之前,我见到了我的女儿。”还有我的母亲。

“哦?你和谁的女儿?”

入梦伊始,出现在阳光下的是:“我和韩吉的女儿。”

埃尔文放下茶杯,又回到窗前,继续观赏着那尊铜像:“现在,她在哪?”

韩吉吗?她应该,在他的梦境之外,为她想做的事事情焦躁地努力着。

“她在哪?”

埃尔文再次提问,他也只得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窗前,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

断头台下再次聚满了激荡的人群,他们高喊着他听不清的口号。雕像斑驳的青铜外壳却不知何时剥离殆尽,被捆绑于耻辱柱上的成了鲜活的躯体。

她被悬吊着双手面向大海而跪,头颅无法抬起却也没有低下,她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忏悔,宣读着自己的罪状,但细细听去,每一句都是疑问式。

这个角度,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一阵海风吹过,铡刀在她的头顶摇摇晃晃,她背后的斗篷被风吹展,自由之翼乘风漂浮在空中。刽子手来到她的身后,默默举起斧头,准备斩断链接铡刀的绳索。

他震怒得说不出话,拼尽全力捶打着面前的窗子,但即使抡起椅子也砸不破眼前这层古怪的玻璃,准备夺门而出,却发现连房间的大门,也离奇地消失。

他愤怒地揪住埃尔文的领口:“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被处死?”

“答案就在你的脚下。”

恍若被关进一个密封的玻璃盒子,地板成了透明的砖块,他处在她头顶的上方,是观摩死刑的最佳看台。他的脚下,是她被海风吹动的斗篷。

“自由之翼。”

“她宣过誓,为人类的自由献出自己的心脏。”

忽的,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出现在他面前,强劲有力地咚咚作响,随着跳跃,管腔中不住的喷涌出奔流的新鲜血液。

生理上的厌恶让他立刻松开埃尔文后退了几步,但埃尔文整理过领口,又将那颗鲜活的心脏推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吉克的心脏,你一把就能把它捏碎。如果在捏碎心脏和拯救韩吉之间你只能做到一件事,你会怎么选?”

怎么选?这并不需要选择。

这里是他的梦境而非现实,韩吉依旧在外面的世界忙碌着,没有被处死的理由。

所以,他伸手握住了吉克的心脏,却迟迟使不出力气。

“你一定在想,能不能先杀了吉克,再代替她去死。”

——请您,不要抛弃她——

她,是犹豫的吧。

不然,也不太可能在林子里说出那样的话,正是由于她的自言自语,他才会做这样的梦,梦到他们的女儿以及其他种种。

然而,她还是带着他出发了,她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苦恼;而他的目标就是杀死兽之巨人,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即使自己死去,她依然不会停止思考,不会停下脚步,只会比之前更孤独,更痛苦。

“你还在无意识地利用她。”

是的,利用她达到杀掉吉克的目的,利用她隐秘地进行意!@#$%^&淫,好让自己在缠身的噩梦中撑下去。

“利威尔,我已经死了。”

这他当然知道,如果他还活着,世界可能已经走向了另一条岔路,但他的影子不会消失,会一直一直束缚又保护着后来人。

就比如韩吉,一定会思索并比对着他的背影,迈着踟蹰的步子,在不同的道路上踽踽前进。

看着手上慢慢变干的血迹,他又重新握上了那颗悬浮的心脏。

“如果我足够强,是不是就能在杀死吉克之后,找到拯救她的方法。”

过去的承诺与未来,没有谁比谁更重要,只是单纯的二选一,那样简单的抉择谁都能做,那样幼稚的世界,不值得她为之思考,为之搏斗。

“具体而言,你要怎么做?”

那种事情,不到临头谁会知道?

在他出生时,没有人把剧本读给他听。道路从不会自动出现在眼前,是他的每一个选择引领他走到现在,世界的未来亦是由无数人做出的不同选择而共同决定的。

每个人都只能坚信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做出无悔的选择而已。

他没有回答,只是发力,捏爆了那颗跳动的心脏。

玻璃幕墙瓦解,他从没有尽头的高空急速坠落。

目之所及,刽子手已挥下利斧,她终于抬起了自己的头,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岸,没有停止反抗与思考,身后的自由之翼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他,做得到吗?

尾声

梦醒时分,他到底没有看到自己的选择得到了什么结果。

营火烁烁燃烧,是漆黑的森林中唯一闪动的光源,周围有很多人平稳呼吸的声音,是个安睡的氛围。

他低眉看去,有个脑袋正倚在自己的车轮上,似是在浅眠,不自觉地,他伸手按住了那个脑袋,脑袋的主人立刻转过身小声问他:“醒了吗?觉得哪不舒服吗?”

他一样小声回着:“你都不休息一下吗?”

韩吉抓了抓头发苦笑着:“脑袋乱的不行,根本睡不着。”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你饿了吧,等我一会儿,我还给你留了炖菜。”

这个味道他刚刚还闻到过,就是餐厅端上来的那碗有些偷工减料的汤的味道。

他任由她为自己拆掉脸上的绷带,一手端着他的碗,看他吃着东西,脸上露出了暖洋洋的笑意。

在那个没有结尾的梦境中,他没能吃到炖菜的毫末遗憾,此刻满足了。好胃口意味着他正在恢复,而她脸上那种由衷的轻松喜悦,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怎么样,休息的好吗?”

他咽下一块土豆才开口说话:“梦见了许多东西,不太轻松。”

“做噩梦了吗?”

严格来讲又不是噩梦,混乱的梦境在苏醒后会迅速被遗忘,但若他现在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还是那个孩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敲击着他的窗子的模样。

“我梦到了咱们两个的女儿,拉着我整晚到处跑。”

韩吉惊愕地看着他,不一会儿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中透着得意,连端着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瞒你说,那样的梦我十年前就做过。说说,你梦到的孩子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不就是他眼前的人缩小后的样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韩吉摇了摇头:“那没意思,我跟你说,后来我梦到的我们的孩子,总是和三笠长得很像。”

这……似乎也不算太坏吧……

寂静的黑夜,只有他们两人小声闲聊的声音,静谧得不想即将面对生死关头的前夜。不过,他们所有人,都在有限的人生中挣扎过数不清的死劫而活到现在,对他们而言,这次行动,与过去的无数次壁外调查也别无二致,全是以卵击石的搏斗。

当他再次躺好,她依然依靠在他的车轮上,想必也依旧是闭着眼睛失眠。

“韩吉,我还梦到了你被斩首。”

她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跪立在他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借着昏暗的火光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被斩首,就请你好好活下去,替我看看这个世界,告诉我我的选择到底正不正确。”

又在对他下达诅咒吗?但这次,他不会再上当。

他握住她的手,同样盯着她的眼睛。

“这个,由我自己来决定。”

——fin——

后记:

灵感是传言中本月的一问一答,被噩梦缠身的兵长。

24小时极限爆肝8000字,动笔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驾驭光怪陆离的梦境,动笔之后才发现,没有逻辑的东西写着真爽……

其实是没能起出更合适的标题,如果以后想到了更好的,可能会换掉。

世间纷纷扰扰,找点事情做才好。

AOT角色补完计划:104期训练兵(3)

利歪班

sigh,连皮克斯都join了,刀不过原作

1.原作向,126话衍生。

2.太久没写文,手感已出殡,但是我,从未退坑。

3.说是同人,不如说是情绪的宣泄。最终大战,无论兵长还是韩吉都有可能离去,至少现在,想要留念现在他们都活着的日子。

4.推荐bgm:巨人插入歌《CallOfSilence》

小时候,她常顺激流而下,以为沿着河流就能漂到壁外,直到撞上墙壁,潜入水底,也找不到出口,只能沮丧得跑回家。

长大后她也曾想,那时锻炼出的好水性,有朝一日,说不定能救她一命。

而此刻,她在湍流中舍命浮沉,身后有不舍的追兵,身旁拖着濒死的沉重身躯。

刚刚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吉克再次复活?

但是,...

但是,脑袋已经无法继续运转了。

自己从来不是体力怪物,枪声不时响起,即便顺流而下,不用尽全力,就逃不开追来的子弹和马匹。

她背负的,可不是普通的货物,别再将有限的能量浪费在头脑上,大概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放弃思考,真是件轻松的事。

但是,思绪松懈,意志也会随之松懈,在体力逼近极限的一瞬间,她仿佛被水妖抓住脚踝覆入水中,一口水呛入肺管,刹那灭顶,不住下沉。

她在水中拼命挥手,寻找着能支撑住自己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会死吗?万万想不到,让她葬身的不是巨人的骇口,不是敌人的枪炮,而是平淡无奇的滚滚河水。

忽的,她仿佛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将她隐隐的抬升,原本只是搭在她肩膀的手臂,此刻竟然用力地扶持着她。

开玩笑的吧。

尽管知道,他不会轻易死去,但此刻还有余力支持着她,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也对,她带着他离开,不是为了自寻死路,他可不是沉潜在水中的累赘,是她救命的浮木。

拼劲最后一口气挣扎出水面,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势,她便顺着水流,一头扎进了河边高茂的草荡里。

天无绝人之路,一路而下,河面不见桥梁,追兵虽近,却无从过河,他们手中的枪,可不是泡过水后还能杀人的高级货。

一手搂紧身边的利威尔,一手紧抓住身边的苇草,她终于安全上岸,将他拖入隐秘的乱林中。

河水洗净了他身上的血迹,失去两个手指,脸上有两条深长的划伤,右侧的眼球大概完蛋了,和自己凑起来倒是能拼出一双完整的眼睛。

但是,没有内出血,没有骨折,刚刚的支持,恐怕是下意识的求生,他依然昏迷着,大概是头部受到了冲击。

他没有变成巨人,也没有战死,这大概就是阿克曼一族毋庸置疑的实力。

只不过,即便是阿克曼,如果伤口持续出血感染,也是件麻烦事,扯下他的披风,用干净的一面包裹住他头上的伤口,现在,她需要火,需要武器,需要医疗物品,还需要思考眼前的局势。

但是,身体已然筋疲力尽,她倚着巨木的树干滑下,缓缓躺平在他的身旁,让木漏的阳光晒干他们被水浸透的身体。

偏头观察着利威尔的情况,贴地的一耳却在不经意间听到了由大地传来的马蹄声。

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休息。

吉克那里似乎有异变,大概不会全员出动追击她们,这一点从她听到的马蹄声中可以证实。她环顾四周,将利威尔拖入视野范围内的一个灌木丛中掩好,开始戒备追杀者。

第一个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去年的新兵,这三年,调查兵团的名册稳定,很少有她尚不知道名字便牺牲的人,但她别无他法,只能在这了结他的性命。

她躲在树后,向树冠扔出数块石头,叶间的异响将那孩子的注意引向空中,枪口指向上方的片刻,她从旁滑出将人铲倒,猎枪在失衡的一瞬脱手,被韩吉抢夺,枪口与头颅毫无距离,扳机扣下,脑浆炸裂。

鲜血混着脑髓,喷溅在韩吉的脸上,尸体应声倒地,倒在了被染红的自由之翼上。

尽管所获少得可怜,尽管离别每天上演,但至少那时,她还曾兴奋过,欢笑过。

但现实不许她犹豫,刚刚的枪声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除了赶尽杀绝,她没有出路。

第二个孩子尚未步入密林便死在她的枪弹之下,这是救护班的成员,这样的话,一定随身带着她需要的医疗用品。

霰弹轰击了他的后脑,尸体倒地,自由之翼覆盖在他的身上,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是不是错杀了打算来救助自己的人。

第一次壁外调查,她被巨人围困,吓得浑身发抖,从天而降的自由之翼,仿佛就是拯救了她的神。

而此刻,她毫不犹豫地,就开枪击碎了那张脸孔。空洞的左眼不知为何隐隐作痛,直到右眼的视线也模糊,才知道从第一枪开始,眼罩已将眼泪封存在漆黑的眼眶中。

许久,不再有马蹄和脚步的声音,她匍匐到尸体旁,回收了尸体的马,枪弹和物资。纱布,针线,药物,急需的物品应有尽有,射出的子弹与性命无法回收,这些东西,却能保住利威尔的生机。

将绣着自由之翼的斗篷覆盖在残存的头颅上,不论是尸体还是徽章,她都不愿在见到,无论原由如何,她向活着的同伴开了枪,再无资格,称自己为调查兵。

调查兵……

巨人……

对了,和利威尔一同看守吉克的部下没有出现,这一带也没有任何巨人的踪迹。

无能为力的人不止自己,当他再次斩杀同伴化身的巨人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密林中寻找合适的木料,扎营,点火,之后的工作显得得心应手起来。

为他清洗,处理过伤口,剩下的就要看他野生动物一般的自愈能力。

闲下来的时刻才最难熬,脑海中演算了无数遍的结论,现在再次推敲,结果也是一样,他们无计可施。

成为团长后,每次遇到困难,韩吉总会想,如果埃尔文还活着,他会怎么做,但多半时候,都不会有什么收获。

事实上,关于埃尔文的一切,她几乎一无所知。

信任他,服从他,简直像本能一样容易,甚至从不曾有过去了解他的念头,了解这个利威尔口中需要休息的恶魔。

而真正了解他的人,如今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心照不宣,并肩前行,直到米凯牺牲后,她一直以为她和利威尔,埃尔文,是最默契的伙伴。

直到那天,他,或者是他们,选择了阿尔明。

有时她会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被他们两人排挤在外,无法触及他们意志的核心。

但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下场。

如果埃尔文还活着就好了,期待着埃尔文成为恶魔的人,她从来都是其中一员,直到今天也是。

有东西撞进她布下的陷阱,幸亏是只兔子,若是老鼠之类的东西,恐怕利威尔即便饿死也不会吃。她把兔子烤熟,将两只肥硕的后腿留下,以备他苏醒过后得以充饥。

抢夺来的物资中有少量的口粮,不是他们能轻易在这里浪费的东西。里面还有几包红茶,可惜,她手边没有容器,不然,闻着红茶的味道,不知道他会不会醒得更快些。

深林之中,只有虫嘶鸟鸣,马的呼吸和噼噼作响的营火声,她非常疲惫,却不能休息,只得接着火光,观察着他的脸与伤势。

算起来,他们已经相识了十年有余,一起出过的任务不计其数,但在这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四处逃窜,还是第一次。

即便是曾经一无所获的调查兵团,也从未像今日一样,由内而外地狼狈。

和埃尔文相比,自己的团长究竟做得称不称职,她其实很想知道他的评价,即便在心里,她早已给自己打了分。

如今,调查兵团分崩离析,细想起来,或许就是由自己从一开始的一连串的错误判断造成的,她的疑问,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如果她的头脑还有微不足道的余裕来处理不值一提的私人感情,她一直偷偷在心里将他视为最重要的人。

“不如,干脆我们两个就在这苟活下去吧。”逃到森林的深处,开垦田地,打猎为生。

无能为力的此刻,她能想到的只有泄气话。

“勉勉强强还是生得出孩子的年纪,在这个深林里隐居,凭我们两个的话,除了世界毁灭,大概没什么撑不下去的事吧。”

但是,这不过是她一个人隐秘的一厢情愿而已。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以她对他的了解,利威尔眼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死吉克,杀死兽之巨人。

那是他和埃尔文之间的约定。

“又是埃尔文……”

又是埃尔文,那个用巨大的阴影捆缚住她,让她永远也无法超越的人。

叹了口气,她苦笑出声,既然不能休息,又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体力活做。

不知走了什么运,能在密林的不远处发现一架残缺的马车,牵回的马也安静地在一旁打着盹,如果能组装出一驾马车,即便他仍行动不便,他们也不至于被困死在这。

尽量控制着锤子的声响,她调整着车轮的弧度,而下一瞬,身后仿佛有惊雷落下,接着,周遭一片黑暗,世界仿佛被溶解又重构。

一片砂原之上,有人将声音或意志,直接灌入了她的大脑之中。

——城墙里的巨人将踏平这座岛以外的土地,直到所有的生命都从这世界上被驱逐殆尽——

而后,她回到了原有的世界,耳畔听到隐隐的轰鸣,脚下的大地颤动不已。

是艾伦,发动了地鸣。

世界,要毁灭了。

“利威尔!”下意识回头喊着他的名字,却不意看到他竟已然苏醒,默念着那个混蛋野兽,缓缓得撑起了上半身。

她忙扔下锤子跑到他的身边扶他躺好,虽然担心着他的身体状况,但她急需知道更多的信息。

亲眼见到吉克复活并与耶格尔派的人汇合是在半天之前,刚刚接受到的信息,大概是艾伦用始祖的坐标之力向所有的艾尔迪亚人传达的告知,艾伦和吉克必定已经发生了接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看出他早有赴死的决心,结果又被他跑了……”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现在……”

最重要的是地鸣和世界毁灭的事情。

“如果我们这样临阵脱逃,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临阵脱逃?难不成……被他误会了“但是”后面的事。真是尴尬到不行:“你听见了我在自言自语啊。”

那并不是真正的想法,只不过是偶尔无助的丧气话而已。

可解释起来,又像是狡辩一样不合时宜。

马因异动而惊醒,不安地喷着气,他环视了四周,目光落在篝火旁的半驾马车上,伸出残缺的手指向那个半成品:“你打算用马车拉着我前进吗?”

“嗯。”

她点了点头,他久久无语。自己的包扎,确实潦草地过分,以至于她完全看不透他现在的表情。

“在这样的绝境里,你也不会屈服啊。”

大概是因为被重要的人夸奖了,犹如一股电流从身体中穿过,她的头脑一下子振奋起来,振奋到眼眶发了红。即便曾经首鼠两端,沮丧到想放弃一切,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在这样的绝境中,她的内心似乎就真的从未屈服。

她能做到的,就是紧紧抓牢眼前这个她能信任,并且信任着她的人。

“你说的对,我绝不屈服!”

“好!我们尽快准备,你应该猜得到,我的目标,就是杀死吉克。”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但是,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事。如果她的推测成立,要阻止艾伦毁灭世界,就势必要切断他与王血的联系,吉克,一定要死。

岛外的世界广大得令人窒息,她还有那么多尚未了解的事情,即使充斥着绝望与丑陋,也一定存在着值得相信的希望,她不能让世界就那样毁灭。

大概,驱使着他们前进的动机并不相同,但此刻,他们依然像以往一样并肩战斗,并且,这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与他们利害一致的人,她必须前进,一点一点,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你先好好休息,等准备万全,我们就启程!”

即便事态紧急,遍体鳞伤的利威尔也不能承受马车急速的颠簸。

她牵着马缓慢前行,他被固定在马车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又陷入了昏迷。

“韩吉。”忽的,他出声叫她:“吉克曾说过,他要让艾尔迪亚人安乐死。”

“唉?”又出现了新的情报吗?她开始认真思考起“安乐死”的意义。

“他的目的,大概是让艾尔迪亚人无法生育,不再有新的孩子诞生。”

“原来如此。”

有一瞬间,她又想起了自己之前尴尬的癔语,却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只让活着的人绝望得老死,看不到新的生命和希望,墙外的艾尔迪亚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地狱,才会产生出这样慈悲又残酷的祈愿。

这样的愿望,她无法接受,艾伦一定也无法接受,他与吉克一定已经决裂,无法达成共识。

“韩吉。”他再次叫了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埃尔文当时为什么要任命你为下一任团长?”

还有新的情报吗,但这问题……简直像是在找她的茬一样……

“米凯牺牲,你是前线的最强战力,不如说,除了我也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了吧。”

然后,他没再说话。

韩吉觉得,他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有些蹊跷,便勒马停下脚步,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

“你是无法成为恶魔的人。”

重新牵起缰绳时,他又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这话,竟惹得她有些生气。

“很遗憾,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人说我是恶魔了。”

那是阴冷的地牢里,被诡计亵渎了信仰的人,对自以为是的她施加的诅咒。

“真正的恶魔领导的调查兵团,只能前进到那时的希干希那,埃尔文其实很想知道,由你率领的调查兵团,究竟能够前进到哪里。”

眼睛又不争气得酸楚起来,原来,他们也曾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样谈论着自己,期待着自己。

直到刚才,她还幻想着能再次依赖,再次把责任推还给埃尔文的方法,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确是恶魔,是比埃尔文更加自私的人。

“你不需要沉醉的东西,是能依靠自己,堂堂正正活下去的人。”

真是的,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曾经自己真的被排挤,无法涉足进他与埃尔文的羁绊,又能有什么怨言。

“我……”不是那么值得夸奖的人……

不。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只好试试看。”

“韩吉。”第三次,他出声叫她:“你……很中意那片林子吗。”

“还好吧。”但是,她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利威尔,你的头撞得不要紧吗?今天好像格外的健谈。”

“算了。”今天,仿佛角色互换,既然碰了一鼻子灰,他也不再多言。他的意识从未消失,知道入水后的一切,只是身体不听使唤。

如果,他能够杀掉吉克,她能够拯救世界。

那时,不知道她是否还会记得这片森林中,那些自以为无人知晓的自言自语。

——

要么是酒,要么是女人,要么是神……

家人,梦想,子女,力量,人如果不沉醉于某些东西,就无法撑下去……

所有人,都是某样东西的奴隶……

你……沉醉的是什么?当个英雄吗?

不,他所沉醉的,是带他走出深渊的缘起,是对自己誓言的执著。像血缘一样不可抗拒,但他从不觉得那份本能是他人生的束缚。

唯有旧的因果被彻底斩断,新的因果才能连结。

所以……

“吉克,我要杀了你。”

“利威尔,一旦我出现意外,韩吉将继任调查兵团团长一职。”

“按现在的情况看,这是最符合常识的判断吧。”

那时,他一手扶着断臂,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韩吉,无法成为恶魔,是能依靠自己,堂堂正正活下去的人。”

或许,是能超越我的人。

“利威尔,现在我姑且还算是调查兵团的团长。”

城墙中的巨人队列整齐,向海前进,脚步如鼓声雷鸣的挽歌,集结成送给世界的葬列。

“命令只有一个,不准死。”

——遵命——

——end——

本来是元宵贺文,看来我没赶上(遗憾.jpg)官方太会搞了,非常怕自己理解不够,一直都是。

不是开花,是生苔呀。

———————————

Itisthetearsoftheearththatkeepshersmileinbloom.

它是大地的泪点,保持她的微笑青春不谢。...

它是大地的泪点,保持她的微笑青春不谢。

调查兵团女兵本不多,韩吉是她那期唯一一个加入兵团还戴眼镜的人,当韩吉上前领她自己的立体机动装置时,好多人躲在她身后笑,在训练场下来或晚饭后抢走她的眼镜,推搡她排挤她,把她的书弄了一地,还要大声喊:来啊四眼妞!来拿你的东西啊!哈哈!!你瞎了吗?

青年期的韩吉觉得这样的恶作剧蠢得不行,她懒得去解释,什么是晶状体什么是虹膜。没了眼镜她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像是眼球表面生了一层白色的苔,等她摇摇晃晃要去追逐那些开出苔花的光影色块又绊倒在地,周围的人哄笑开。这种活动一直持续到她换了有皮筋的眼镜,自此人们知道她歇斯底里便是半梦半醒,打人狠又没见血不停下手,直到最后那个黑头发的矮个子男人来了才渐渐有所好转。镇压暴力的方法贯是以暴制暴,直到鼻青脸肿的两人都吃了挂落,三天不给饭吃居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利威尔挺了解韩吉。

这话不是韩吉自己和利威尔说的,天知道人们看见俩个互相怼天怼地的人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晚上利威尔为了让韩吉休息,眼镜说缴走就缴走,没有半点回绝的余地,以至于韩吉清晨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利威尔要她的眼镜,衣服领口扣子少扣了三颗衣衫不整在男寝堂皇而过,众人见怪不怪选择目不斜视。横冲直撞的下场就是头在门框上磕出老大一个包,利威尔戳着她额头上刚撞出来的包数落她活该。

“我觉得我的眼睛长苔了……”

韩吉说这话的时候利威尔一愣怔,以为她得了什么奇怪的病,端着她的脑袋仔仔细细地查看,但韩吉的眼睛除了底下由于缺少睡眠生出的一圈乌青还依旧清明。

“没有”利威尔老实回答,手却托着她的脑袋还在看,直到睫羽扫过掌心才烫着了火一样缩手,“没有,这什么狗屎问题。”他不自觉音量调高,皱起眉头。耳朵蹿上一抹薄红。

“我倒是担心,现在拿下眼镜后眼睛就跟长了层什么一样看不清。”

“早和你说过不要看书看到那么晚。”

接着韩吉怪叫着去勾利威尔的脖子,说什么离近一点才好看的清,拉拉扯扯的搅的利威尔不耐烦拿唇去堵韩吉的笑,两个人没关门,黏黏糊糊,鼻子碰的不是鼻子嘴巴亲的不是嘴巴,下巴锁骨都被咬的遭罪,从外往里看好一派伤风败俗。

曾经小韩吉拿过一个小盆子养苔,她还在观察笔记里写:苔是一种附于物体表面蔓延生长的植物,色泽多样,茎细如丝,是一种极不起眼却极富生趣的植物。长在池塘,和其他植物争取养分;长在陆地,树根底下封疆略地;经常还长在人体。这到不是韩吉臆想,的确是有呀,还不怎么奇怪,是人总有缺陷,有疤痕就有苔,丑丑的一块长在那。

苔是一种残缺,一种疤痕,长身上或心里,汲走阴晦的情绪作养分,或大或小;长在眼睛里的毕竟是少数,在调查兵团有些人因为同伴死了的压力和死亡的威胁心里留下疤痕长了苔,却很少有人是眼睛缺陷长了苔的,因为这种人活不太久,但韩吉出乎意外的挺了过来。

这让韩吉想起她小时候家里来了个疯疯癫癫的神婆,非要说她被恶魔诅咒,会把周围的人都害死,孤独终老一辈子。她爸能怎样?她爸心理素质好,完了还能微笑,她当了一辈子军火技术师的爸能一把扫帚给人家撵一条街,边打边骂狗屎被她有样学样。

人生在这世一辈子,吃好喝好知足就很快乐。神经大条像韩吉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在意那么久,她照样九死一生调查壁外,照样乐颠颠跑去研究巨人,她生苔,但此时韩吉还没有把它当回事,苔长在心里,像很多人一样没注意到它由小变大。

真正这些苔长到她不可忽视的时候是在玛利亚夺还战之后,密不透风的在她心里长了一层,韩吉才发现她将童年的胡话记到现在。苔在她眼睛里已经长的很严重了,左眼黑的右眼白的,瞎了的那只左眼黑夜里徒劳瞪大也收不到一星光点。一切都没有轮廓,被眼里的苔囫囵吞了个饱。韩吉感觉自己长成了一个苔团,里里外外,那是无数巨人脚下踩死或被吃的亡灵造成的,利威尔深痛恶绝又刷不干净的那种,是斩草除根春又生的无奈。

平常沉默寡言的人在床/事方面就显得尤为粗暴。我在操死人吗?韩吉!利威尔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眼里几乎蹦出火来。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说话!

我没有…韩吉想。刚经历过一波她还有些失神,软舌搭了一点在嫣红的唇外。有汗落在她眼里刺的生疼。我很好。我不脆弱。韩吉汗水津津地听利威尔的心跳。

到天气转冷利威尔就离开了,依旧有人过来问,韩吉同样回答:我很好。在下属关切中说,在会议散会时说,在她瞎了眼的上级安排的第二十三场相亲中说。对方彬彬有礼地感叹哎呀哎呀墙外巨人少了这么多韩吉小姐应该过的好多了吧,韩吉跟着睁眼说瞎胡吹乱瞪挺好呢挺好呢。

都他娘的在放屁。

世界上哪有人不说瞎话,一瓶酒吹下去嘟嘟噜噜装作眼斜嘴歪。可惜这次不再有人来接她,两条腿街上七拐八拐怎样走过去怎么走回来。多年前一起走的还是五个人,灯光下影子拉长混成一团,韩吉抓着拿纳巴不放说怎么不能谈场恋爱。

妈的早知道会死,我就应该早点找谁谈场恋爱。数年后韩吉把利威尔从水里拖上岸,还这样想,三十多岁了的韩吉不矫情不做作,但她觉得遗憾,她没谈过恋爱,她和利威尔之前说好了的是互相解决生理问题,关系比情人多一些羁绊,比夫妻少一些狎昵,“爱”想来应该是轰轰烈烈异想天开那种,应该是牵肠挂肚辗转难眠那种。

当时河水像是黑色的羊水那样洇过来,怀里的人一动她又没敢下沉。手端起猎枪就发抖准星却好的出奇。韩吉厌恶这样的自己,一路上,是指从前往后数一路上……还要牺牲多少人才能够胜利?左胸那个无用器官平白无故一阵抽痛,泵出多余新鲜的血液无处可去变成清澈液体眼里掉落一串。

潮湿的土地生苔,苔衣上睡着她的战友。利威尔恶梦中皱眉,韩吉就知道他又梦见复仇,气的想笑又转而平静下来。

没有谁不生苔。

韩吉意识到,就算利威尔和她心照不宣不再提起玛利亚夺还战它还是长成了苔,加上之前许许多多懊悔仇恨长成了绿色的一块坟地。韩吉突然觉得还是有一些幸运,她和一个人共享这些疤痕共享这些苔,远好过孤身一人。

春天里风光明媚,鸟儿欢唱,那些茎细如丝的生物悄然无声生长绽放。年幼时她父亲教她写作,她写下这样的句子。那时她对什么都感兴趣,给每一种生物都取名,天空飞过一只鸟她要抬头看,抬头瞎跑不看路追逐那只鸟,给它名字,称它作“我爱它”。

无数的鸟儿从她天空里飞过,每一只都叫作“我爱它”。

无数已经模糊的人从她生命里路过,忘却了名字的,每一个叫作“我爱他/她”。

这样就很好,生了苔的韩吉想,她俯身看利威尔,他还没醒,于是韩吉絮絮叨叨扯开话题谈起来,一边做事一边说,这个样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我们就在这苟活下去算了。她鼻头泛起酸涩。

天空染了一层灰白,正是好梦将醒。

大地的儿女

我只看到125图透,写一下老韩怎么带老利跑路

BGM是蔻叔版的BringHimHome

1.

初雪这天,利威尔在屋前扫出一条小径。等待使他心平气和,如同这郊区的空气,冰凉干净。

蹄声由远及近,奔驰的马荡开寒气,韩吉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泛红。利威尔准备等对方自己迎上来,后者果然乐颠颠地扑来,两人牙齿险些撞在一起,利威尔提醒她:“你忘了拴马。”

“没忘,”韩吉笑,“可我想你。”

韩吉拴好马走过来,倏忽间,变成了三年前鹅黄衬衣绿色斗篷的模样。利威尔领着她进屋,木门吱呀一响,等在后面的,不是...

韩吉拴好马走过来,倏忽间,变成了三年前鹅黄衬衣绿色斗篷的模样。利威尔领着她进屋,木门吱呀一响,等在后面的,不是他认真布置过的节日爱巢,而是韩吉最初研究巨人时堆满书的狭窄房间。

利威尔看见韩吉拉开椅子,坐在桌前。眼前的书架、天花板蠢蠢欲动,四面的书本像是红绿皮的腐尸,层层叠叠地在书桌四面筑起密不透风的高墙,他一边跑一边呼喊,然而地面动荡延伸,骤然拉开一段天堑使他堕入黑暗。

灯光骤亮,白惨惨地照着停尸台。

艾尔文的尸身冷硬而苍白,嘴角抿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利威尔用力去推,用尽全力才把尸体推进棺材。巨灵般的墓碑拔地而起,地面震动,飞沙走石间又冒出只青森森的脚把史密斯之墓踩了个粉碎。

利威尔醒了,眼前是黄昏的天空。

他的四肢百骸都在疼,不知道被哪来的木条固定好了。旁边有火堆,身上的水几乎干了。韩吉从林子里冒出来,见他醒了还有点意外。她手上捏着一只水袋,自己喝过又给他灌了点。除了水她还带回一匹马和别的东西。

韩吉蹲下来看着他,“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物资,现在我要把想办法让我们俩都能长途跋涉,”她扯了扯手上的布料和纱布,“太疼你就眨眨眼,特别时期我原谅你瞪我。”

利威尔特别想知道自己究竟伤在了哪,因为韩吉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件悬崖边抢回来的挚爱珍宝,让人怪想哭的。

他不知道韩吉要带他去哪,反正他们俩都在一块儿了,事情还能更糟吗。他知道韩吉驭马急火火的习惯,但这次拖着他走,马行进得平稳许多。鲜少有这样被动的遭遇,利威尔觉得自己疼得像一条待宰的鱼,他漫无目的地看着颠簸的天空,他想,他还是没能杀了吉克。

他常常走在纪念艾尔文的石碑下,广场上孩童奔跑,鸽子随飘舞的落叶起飞。孩童和鸽子不会知道这里埋着谁的白骨,看过那些白纸黑字的生卒年和人生事迹,也算不得认识他。真正认识他的人都快死光了。

利威尔常常在梦见自己跪在艾尔文膝下,抬起头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从艾尔文缺了一条胳膊还坚持出发那天起,利威尔就知道他回不来了。这样的心理预设在心里浮沉,终成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实,他甚至连艾尔文还在的梦都做不出来。艾尔文该休息了。如果人死后真有去处,调查兵团的每一个人都值得去好的那一个。

利威尔记得库谢尔不信教,但常常给他唱教会的圣歌,“愿神的孩子永远安康,愿神的孩子早日回家。”

他儿时困惑,长大愤慨。家?城破墙摧,恶魔横行,何以家为?如果神真的存在,就不会在他的信徒死去时沉默。

可他现在鬼使神差地记起了那个旋律:

“愿神的孩子早日回家。”

或许由于旷野远离喧嚣,或许由于车行进得太过平稳,也或许由于驾车人是他的至亲至信,以至于他在这条亡命之路上产生了荒谬的安定感。

彼时一只浅黄色的蝴蝶落在利威尔身上。

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蝴蝶。

2.

几年前,应该是好几年前。

艾尔文老送他书,韩吉老送他书,就连米凯也送,准确地说,米凯把艾尔文和韩吉送的书转送给他。内容漫无边际的什么都有,有个概念他很在意,就借机让韩吉单独给他解释。

"蝴蝶扇动翅膀可能造成千里外的一场风暴,这个啊,就是说微小的偶然事件经过连锁的作用和发酵,最后会酿成意想不到的大事。遭遇风暴的人,如果知道眼前的浩劫是千里外一只蝴蝶造成,应该也会唏嘘感慨吧!"

利威尔看着翻书的韩吉,心想,你他妈的就是在我旁边疯狂扑腾的蛾子,还一天扑好几下。

她看起来很喜欢那本书,于是他说想看就拿去。

这书他还没看完,此时两人只是关系转好的同僚,韩吉看起来有点犹豫。

"你这幅客气的模样怪吓人的,拿去拿去。正好我今晚当值没空看书,你这家伙会像急着拉屎一样通宵看完它吧?"

"太好了!"韩吉雀跃了一下,临走时冲他眨眨眼,"虽然有时候特别凶,但利威尔,其实你这个人特别温柔。"

又是怦然心动。

所以你看,蝴蝶又有什么错呢?它怎么会知道自己翩然振翅会引发远处的风暴。它不知道自己会停在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身上,不知道自己活不过这个秋天,它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现在驶向未知的马车。

那段旋律还在脑海里回荡:

“愿神的孩子永远安康,愿神的孩子早日回家。”

他恍惚地想,给人强烈活着的感觉的地方,就是家。

库谢尔给他爱与呵护,这是家。

法兰和伊莎教会他责任和保护,这是家。

调查兵团给了他一个施展的场所,让他感受到自己在为有意义的事抛洒热血,这是家。具体到关系匪浅的几个老友里,他们或给了他信任与荣誉,或给了他理解与心动,这也是家。

马车突然停了,韩吉下马来到他面前,踌躇了一下。

“你是不是还不能说话?”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包扎结实,没有随颠簸出什么纰漏,“要是你能开口,骑马的时候还能跟我说话解闷。”

利威尔在心里嘁了一声。他眨了眨眼,韩吉夸张地否认:“我哪是怕你死了,我是来检查包扎牢不牢固,”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头没尾地笑了出来,“利威尔,你这样好像个蚕蛹啊。”

他愤怒地眨了下眼。韩吉捂着肚子笑,“别骂了别骂了,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她笑完放心了些,回到马上再次出发。马车重新在星空下行进,利威尔听见韩吉说:

“这样的境地下还能和你斗嘴,真好啊。”

3.

艾尔文曾敲打她:“你得跟上大家,力量太弱只能自保,未来你的部下就只能去死。”

可不够,还是不够。爆发力不能支撑她扛着一个同伴回到安全的地方,在许多时候都会留下遗憾,以至于她经常觉得自己才是应该受伤的人。

可还好,她还有一个大脑。现在借助简单的装置,她也可以救走她的同伴。

刚才包扎的时候,她可能比利威尔还怕看那些狰狞的伤口。现在她心中已有打算,于是靠星星辨认方向,驱马拖着利威尔向前走,轮子在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辙。

每个人都有被情势困住的时候,抽离自己的灵魂,到迷宫的上方去看一看就知道怎么走了。所以她告诉自己要稳住,绝不能失了方向。

首先她不能让利威尔死在这里。她流过血,知道对于伤患来说保持清醒有多重要。所以她一路上都在说话,时时确认利威尔醒着。这么一说才发现,四年来他们之间被公事填满,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好好说话了。

“利威尔,还记得你第一次救我的命是什么时候吗?”

利威尔在心里给了她一个白眼。他怎么可能忘。

4.

那年壁外调查里遇到了能投掷的奇行种,虽没有吉克的准确度,但出现的时机和地点实在太不巧,大家都来不及防备,而韩吉已经负伤,在密如雨点的石块袭来时给利威尔挡了一下,利威尔迅速接住她离开现场,整个兵团被打散。

被石块打中后韩吉发现自己看不见了,可能是头部受伤造成暂时性失明,同时伤口在拉扯下开裂,大量的失血让她昏厥了好一阵。利威尔脸色铁青,责问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你气体不是用完了吗?谁知道还能躲这一下啊,”韩吉避重就轻地说,“我受伤了,你还可以带着我跑,你受伤了,我可背不动你。”

利威尔沉默着给她重新包扎,韩吉虚弱地问:"生气了?对不起啊,利威尔。"

"那你就别尽做些急着送死的事,让我——"

让我担心。

利威尔失语,被脱口而出的话惊了一下。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韩吉的声音微弱但平和,好像他们俩只是溜去酒吧错过了兵团门禁。

风吹动森林里遮天蔽日的枝叶,沙沙作响,韩吉躺在利威尔的膝头想,这样的好天气,如果能在树荫下看书一定很舒服。她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让利威尔用她剩下的气体去找马,然后趁着黑夜回到墙内。

利威尔说:“用不着你现在为兵团牺牲奉献,等天黑了我们一起走。”

韩吉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希望他活下去是私心,不是为了给兵团保留人类最强。

"我都要死了,也不怕告诉你,"她虚空的眼里有种豁达,"其实我……我喜欢你,利威尔。"

利威尔的动作凝滞了,慢慢地,血液里又有难言的冲动在呼啸。

"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可能……脑袋坏掉了,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感情,但这都不重要,我只不过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想说出来不留遗憾,或许还有,想利用愧疚让你听我的。你走吧,韩吉佐伊至死都在追求理想的路上,头顶着壁外的蓝天,无憾此生。"

韩吉是真觉得自己到此为止了,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过了几个小时他们等来了支援,最后是利威尔把她背回了调查兵团。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心情守了韩吉两天,攒了一肚子话要说,结果这家伙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试探了几次无果,最后利威尔还是主动表了白。

“哈哈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诈了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韩吉接着说了下去,好像是她自言自语,但利威尔没有听漏任何一句话。

“对了,你记不记得那家啄木鸟酒吧,我们俩、艾尔文、米凯和纳拿巴常去的?老板带着家人逃到了内地,调出来的酒还是原来的味道,回去以后我们再去一次如何?”

“从玛丽亚之壁回来那天晚上,我在天台坐了一夜整理思绪,我知道你看见了,你房间的灯也亮了一夜。”

“你梦到过去世的人吗?我一次也没有过,梦里像是雪后的大地一样干干净净,他们连个梦都不给我。”

“我知道你是做梦的。上次听见你的梦话了,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内地是真舒服啊,在那我有一个很大的房间,又大又软的床,壁炉和窗户上刻着繁复的浮雕,沙发软得一坐就想陷进去,可有太多无奈,扮演这个角色不得不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实在是个华美的牢笼。”

“前些天整理东西发现了莫布里特的画,画上是大家在一起的样子。被那些愣头青抓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起他了。”

“利威尔,利威尔,你还醒着吗?”

“我一定带你回去,别把我留下。”

这么多的的碎片被一一拾起、串联,照亮了他的来路。利威尔眼泪流下来,淌过脸上的伤口,疼得甘之如饴。

那天韩吉跟利威尔说了四年以来最多的话,包括那些利威尔不知道的过去和可能实现不了的未来。星空下的旷野里只有马蹄和韩吉的说话声,渺小的两个人像是洪荒时代的遗民,抱着绝望前的豁达向前走。

许多年以后利威尔回忆起这一天。他告诉韩吉,如果当时能开口,他一定会告诉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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